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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蒲松龄:红玉_滕达【完结】(41)

  蒲先生则迫不及待问:“关于恐吓李县令的机关,魏槐兄可是采用我的手段?”

  槐兄笑道:“算九成相同。”

  蒲先生一惊,忙问:“请问余下一成,是差在哪里?”

  “我哪有蒲先生调校机械的才干,只是将匕首插入床楣,虚掩床帘后,取了鹅卵石在窗帘后潜伏。待到老贼沉睡,我用力将石子砸向床板,方才惊醒老贼查看床榻,而实现威慑。待到众多捕快衙门前来救时,再混入其中过关。”槐兄又道:“我反而对蒲先生凭浑身力气,竟将短匕射至床板惊诧哩!若我操作,只怕匕首根本飞不进排水口。”

  蒲先生却苦笑道:“承蒙槐兄称赞,那机关原来是我画蛇添足。实在献丑!”

  槐兄连忙抱拳道:“蒲先生已是令我佩服之至了!我一家布下的连环诡计,竟被蒲先生一一破解,实在甘拜下风!”言罢槐兄苦笑起来,“听蒲先生提起‘尸变’,料想必是棘手对手。事到如今,却也不出我所料。若还有机会,只望能真正与三位同仁并肩探案一回。”

  “承让,承让!”蒲先生连连称谦,也道,“事已至此,魏槐兄不必担心。我们自有分寸,绝不坏了红玉与冯举人的好事。也愿魏槐兄珍惜,为了碧玉,为了追随主人而去的父母,也为了香儿,更当背负起故人的心愿,坚忍度日。怎能轻易舍命?”

  槐兄连连拱手道:“就依蒲先生所言。从此我魏槐决不再轻生,更当加倍努力,偿还过往罪孽。”随即,他又接连转向我与王御使,拱手道:“难得与飞兄相聚,又听命于开明的御史大人,竟要与二位对立,实在惭愧!”

  我连忙道:“槐兄何必如此,今后还有共同奋战机会,何愁已成往事之事?”

  王御使也道:“魏名捕大可不必自称罪孽,你当是为广平铲除恶霸的英雄。”

  这番言罢,“红玉”至此,终于告一段落。

  槐兄整顿了情绪,便热情邀我、蒲先生、王御使一同出行郊游。解开了紧拧的心结,放松了焦躁的情绪,这次出行,我们四人格外舒畅。蒲先生在马背上妙语连珠,为我三人细细道来“赵城义虎”的传世奇闻,听得我们三人连连拍手称赞。

  第二日,王御使落笔如飞,不消半日便写好李县令身患癔症而死的奏折,更为冯举人拟好了伸冤的状子。随后,我等请冯举人到衙门府,将状子亲自过目。冯举人阅毕,连连俯首称谢。至此,我们在广平的任务,已悉数完成,终于也到了告别之时。

  临行,槐兄与王御使送我和蒲先生到衙门府门口,王御使对蒲先生笑道:“蒲先生,此行多有劳烦。想先生之才,狐鬼居士的名号怎能镇住?我王某人实在佩服,再次斗胆以狐鬼神探相称,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蒲先生大笑道:“就依王御使所言,这狐鬼神探,听来实比狐鬼居士威风许多!那么,王御使,魏槐兄,在下狐鬼神探蒲松龄,先行告辞了!二位保重!”言罢,蒲先生转身打马,扬鞭而去。

  尾声

  “蒲先生,广平之行,真是如梦似幻。”伴着马蹄声,我再度回首广平奇案,不禁与蒲先生感慨道。

  “怎讲?”蒲先生笑问。

  “卫家老两口为主人复仇,竟设下如此毒计,更不惜以两位千金和自家养子为代价。如此的执念,实在令人侧目!”

  蒲先生点点头,低声道:“确实如此。依魏槐兄的说辞,这两口是被张青云所救的孤儿,他两人不惜生命,弑仇报主,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们为报仇无所不用其极,竟不惜搭上两女一子的整个人生,实在令人唏嘘!”沉默片刻,蒲先生又叹道:“依魏槐兄所言,卫氏夫妇打着复仇旗号发号施令,稍有反抗便被斥为忘却父母恩情。依这两人屡谋毒策的情景,槐兄所言,只怕有不及而无过之!”

  我听了更加慨叹,不禁说道:“蒲先生,这般疯狂的复仇,终究意义何在?”

  蒲先生惨然道:“飞,你先想,此事可有一位赢家?”

  听蒲先生所说,我回想起此间的全部人氏:卫氏一家五人,三人身故,两人终生不得相认,实属悲惨;槐兄更要身背杀害无辜的自责以度余生。冯举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数年,一度家徒四壁、走投无路,饱尝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痛苦。至于丢了命的宋家以及下场凄惨的一众仆人更不必提起。这般想来,卷入此事的全部人等,皆饱受苦难摧残,却哪有一位赢家?

  蒲先生见我面色惨然,长叹道:“但此仇怎能不报?”

  话毕,我与蒲先生竟一时无言。半晌,我才与蒲先生另起话题:“说起狐仙之事,终究也只是传说了?不想原本探访传闻之旅,竟拆穿了狐女奇谈,害蒲先生空手而归,我实在心有愧疚。”

  蒲先生笑道:“飞,大可不必如此!我正打算以红玉为题,翔实记下此间怪谈。此行可谓满载而归,我称感谢还来不及,怎敢埋怨半处?”

  我一惊,忙道:“蒲先生竟在你奇谈书中录下凶案?”

  蒲先生笑答:“只凭冯举人所言,‘红玉’是件感人肺腑的爱情奇谈。其中的玄妙,更丝毫不亚于真正的怪谈。如此的轶闻,录入书中有何不可?”

  我却忙道:“但岂不会对槐兄不利?”

  蒲先生连声笑道:“我怎会录入引来魏槐兄嫌疑之事?将短匕插入的床楣改为床板,即可完全破除手法、只字不提雷教头,便可在灭门案上消除破绽。不必担心。”见我依旧踌躇低吟,蒲先生大声道:“飞,莫非忘了我曾说过,我笔下,虽为神鬼奇谈,却道人间之事。”

  见蒲先生狡辩不停,我刻意与他抬杠道:“既如此,蒲先生且说说‘尸变’,却有人间何事?”

  不料蒲先生答道:“飞,你怎不见我书中内容,是刻意为引来后人猜疑?”随即他细细道来:“不见我在开篇,便提及四人乃是来往负贩的车夫?若有人起疑,这恰恰暗示了谋财害命的动机。随后‘计无复之,坚请容纳’,‘坚’字中,可有某人的怂恿?‘甫就枕,鼻息渐粗’‘唯一客尚朦胧’,两句如此相对之语,怎不能引来读者疑心?至于客人与尸身追逐逃窜之事,我以‘道人窃听良久,无声’,暗示寺院内并无一人见过追逐场景,而只是听见叫喊。至于终曲,我甚至上书‘此情何以信乡里’,以引来‘此情难以信乡里’的疑虑!引后人对我的记载起疑,进而稍加整理,察觉‘尸变’的蹊跷,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以此事告诫天下人,细心推敲所闻之事,而非盲信盲从。”

  听蒲先生一席话,我连声惊道:“如此说来,蒲先生当真用心良苦!”

  蒲先生却笑道:“依王御使戏言,我愿天下人皆成狐鬼神探!”

  后记

  广平,街上的人群聚集在告示前,久久围拢,相互谈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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