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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根岛_王雨辰【完结】(32)

  “你是说新生儿的洗礼?”我恍然大悟。

  “是的,洗礼对东正教徒来说十分神圣而且重要。洗礼一般由主教主持或在其指导下由司祭进行,受洗者的身体要完全进入水里,这点与天主教不同,天主教只需受洗者头部入水就可以了,而东正教要求被洗礼者全身都浸入水中,象征着洗净自身的罪恶,接受主的祝福。可是这一带当时应该没有拥有主教地位的人,我们只需要查查当年这附近有没有东正教的神职人员在,我相信他应该会知道更多关于博士和他家人的事情。”苏洛的推论很有道理,我立即同他去了当地宗教事务局。

  事务局在县城很偏僻的角落里,我们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一扇普通的防盗门敞开着,右边墙上挂着写着宗教事务局字样的单位招牌,进去后才发现小的可以,只有几个房间,最里面的还是档案室。

  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很快我们便查到当年的确有一家小教堂,而且作为教堂唯一的正牌神职人员,那名修士还住在那里。

  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们拿了修士的家庭住址直奔而去。

  这名修士辅祭人员叫杨伯来,1960年教堂被拆除,他也挨了批斗,当时他三十一岁,现在已经将近七十多岁了。

  他无妻无子,孤独一人,东正教反对天主教所有神职人员都要独身的说法,他们分为住在家和出家两个体系,不过杨伯来既然是修士,自然是出家体系了,不娶妻生子倒也说明他的笃诚。

  现在鼓励宗教发展,他又开始布教,在筹集了几十年的资金后,于四年前在不远处开设了一家小教堂。我和苏洛徒步二十分钟后,经路人指点找到了那所教堂。

  虽然教堂很小,却相当别致精雅,看得出教堂的建造者非常认真。

  整栋建筑物只有两层,走上低矮的台阶后正对着的是圆拱形大门,门的上半部分是半圆形的白色门窗,下面是铁灰色的门扇,门的两边各有两个对称的半圆形柱子,二层楼是一个小型的开放阁楼,类似阳台,不过是正方形的,挂着一口黑色的钟,上面依旧是白色圆形屋顶,最上方则是十字架。教堂很漂亮,色彩分明又敞亮,还有一些壁画和装饰品,四处是圆的建筑图形,显得滑润大方,非常典雅。

  我们叩响大门,没多久,一位身着长袍的老人走了出来。

  与刚才的店主不同,他十分苍老,头顶的头发已经掉光,只是在两侧的耳朵上面还有一些枯萎苍白的须发,样子颇像《电锯惊魂》里的老头,额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脸型狭长而富有棱角,眼角混浊,眉骨高耸,眼窝凹陷。他白得吓人,像京剧里上了妆的丑角,又如同白色油漆当头浇过一般,嘴角紧闭向下,鼻头高耸,下巴微微上翘。他的相貌并不像真正的南方人,倒有几分俄罗斯人的样子。

  “请问是杨伯来修士么?”我礼貌的问道。

  “是我。请问两位有什么事情?”他的声音倒是非常清晰,只是非常低沉,犹如重病之中的人的呻吟。

  “我们想问您一些事情,请您务必不要拒绝。”苏洛踏前一步,用脚抵挡在了门前。

  “我什么都不知道!”修士惊恐的睁大双眼,与刚才的淡定平静判若两人,他匆忙将身型退回门内,想顺手带上门,可是怎么使劲也无法合上。原来苏洛的叫已经卡在门缝间了。

  杨伯来低头看了看,摇着头说:“请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您不必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其实是朱远山先生托我们来的,希望能问你几个问题。”我如实相告,杨伯来狐疑的看了看我,又没办法关门,只好让我和苏洛随他进来。

  他的态度很合作,我与苏洛便走进了小教堂。修士见我们的确没有任何拥堵狭窄之感一道屏风把外堂与内堂与教堂中殿隔开,我们正对面有大型的十字架和圣主像,教堂内还有圣母像、基督复活图、圣塞拉夫衣图及圣尼古拉画像等艺术作品。

  两边的玻璃上有漂亮的彩绘,走下几个台阶,是大概最多容纳二十个人的座椅,但是想必来的人很少,座椅非常新。在十字架下面和座椅旁边两侧过道下摆放了很多白色蜡烛,杨伯来手里也拿着一根蜡烛。

  这么多根蜡烛同时燃烧,将教堂里照射的非常明亮。整个教堂里弥漫着一股清香,像是薄荷的味道,却又没有那么浓烈。

  “今天是圣烛节,虽然你们不是教徒,也拿一根吧,主会保佑你的。”修士拿来两根蜡烛,我们没有拒绝。

  教堂里很安静,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到蜡烛芯燃烧发出的微小的噼啪声。(原文打错了啊,书上是“微笑的噼啪声”...)

  “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想向修士您询问一个人。”我轻声说道,在这庄严肃穆的教堂里,人会不自觉的严肃认真起来,连苏洛也不再随意嬉笑。

  “请说。”

  “请问您四十多年前是否为一名当地的前苏联医学家的(女)儿进行过洗礼?”

  “让我想想。”修士缓慢的转过身,将蜡烛放在烛台上,然后慢步走到座椅前。

  “他叫安德烈彼得罗夫,一名医学博士。”我补充道。

  修士默然不语,他的脸庞拂过一丝难以言表的忧伤,他的眼睛开始缩小,嘴唇也变得更加干燥,原本平静清晰的言语因为下巴无法自制的抖动而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腿开始颤抖,腰弯曲的更加厉害,仿佛像一根鱼刺似的,卡在地面与座椅扶手之间。看到修士这样,我和苏洛慌忙过去从两边搀扶着他,修士的手心湿润而冰凉,全是冷汗。等他稍微平复下来,修士摇了摇手,示意我们没事。

  这是我清晰的看到他的左手手腕处有一块不规则的手表大小的六边形伤疤,这种伤疤非常奇怪,绝不是烧伤或刀伤,像是什么东西爆炸而形成的。我面前的这位孱弱的古稀老人,肯定不是一出生就是东正教,不过他的过去我无意打探,别人既然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是魔鬼。”费了好大的劲,我就听到这么一句。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修士您是不是很了解博士和他的家人?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下落。”苏洛向前走去,我则拉住了他,修士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怕逼的过紧会让他的身体和精神负荷不了。

  “我和安德烈是多年的好朋友,而且还曾经一起为传教而工作过,他虽然和军方关系密切,不过我们在一起很少提及别的事情,只会谈一些私事和宗教问题,而且我还为他刚出生的女儿做过洗礼。”修士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教堂里回荡着断断续续的苍老声音,将我和苏洛带回到四十多年前的记忆着海里。

  “他的小女儿米利亚出生一个月后,我受邀为她进行洗礼,但是安德烈坚持要我去他家进行洗礼仪式。这种事情倒也不少,我愿意是他女儿体弱,不敢外出怕遭受风寒,于是我独自去了他家。”

  “那天我出奇的繁忙,因为要在这一带负责传教的工作,直到傍晚才结束手头的工作。当我快到他家时,已经是黑夜了,那天是满月,月亮很圆,有月光照着山路我倒是走起来也方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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