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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江户历_[日]宫部美雪【完结】(39)

  老板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再说,也不是所有的案子都发生在头子的地盘,查起来很不方便吧。”

  “就是说呀!最有可能认真调查的。是去年负责调查放高利贷那个抢案的车坂的那些人。可是运气不好,那个放高利贷的背景不太好,他们似乎宁愿花钱消灾,也不想让人深入调查,案子也就结了。大家认为反正也没死人,没人肯仔细追查。只有我这么激动。太不像话了!”

  老板又继续洗东西。捕吏心不在焉地望着天花板。

  “总之,真希望抓到那个家伙。”

  老板说这话的口气,没有丝毫的厌恶之处。

  “真的,不早点想办法不行。当然主要就是刚刚说的,要在他真的动手杀人之前制止他,何况我也担心他的安危。去年那家伙刺伤高利贷的儿子,顺利逃走了,可是今年不知道会怎样?也许换成那家伙被刺。就算他今年平安逃走了,往后不知道又会怎样。明年呢?后年呢?没有人知道情况会怎样。”

  “再说那家伙也会老。”

  听捕吏这么说,老板抬起头来,点着头说:“年历是无情的,头子。”

  捕吏朝泛黄的年历看去。在那些不起眼的文字里冰封着流逝的时光,以这个角度来看,那其实是很恐怖的。

  “为什么是神无月呢?”捕吏小声地说道,“为什么每年都是神无月?为什么要挑神无月?我想不通。这跟红豆一样,不是很奇怪吗?”

  隔了—会儿,老板说道:“这不就表示,那家伙果然是个正派的人吗?”

  “怎么说?难道,那家伙是个只在神无月没钱赚的生意人,为了这个月的生活才行抢?”

  “不、不。”老板摇着头,“我的意思是,他知道抢劫是不好的事,却因为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才去抢劫。所以选在神无月。”

  “我不懂。”

  “因为是神不在的月份,神没有看到的月份。”

  捕吏张大嘴巴,接着大声笑了出来。

  “这就不得而知了,可是我想不是这样吧!那家伙应该没老实到这种程度。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在神无月比较方便吧。也许因为身体不好才行抢……”

  究竟是怎样的家伙?这个疑问在捕吏的脑袋里转个不停。

  “头子。”老板喊道,“刚刚你说也许是木匠,这个看法不错。”

  “因为他对屋子的格局很清楚?”

  “是的。”

  “可是,摆明了不是木匠。”

  “所以啊,除了木匠之外,还有什么生意有机会知道别人家格局的?”

  捕吏皱起眉头说:“我当然也想过各种可能,卖油的、卖鱼的,他们都会进出老主颜家吧?我甚至还想到町医生。医生出诊时会进到人家家里。可是,这些可能全都落空了,因为找不到—个曾经进出所有被抢人家的人。完全找不到。”

  老板耐心地听着捕吏抱怨,接着慢条斯理地说:“你漏了—个,头子。”

  “漏了?”

  “例如,榻榻米呢?”

  捕吏睁大双眼。

  “榻榻米……”

  “每到岁末,有钱人家会更换榻榻米吧?至少也会更换草席吧?这时,进出家里的师傅就可以仔细观察屋里的格局。”

  捕吏陷入沉思,老板紧接着说:“如果是开铺子的榻榻米师傅,可能没法随时随地到处做生意。不过,流动师傅呢?有事才雇请的师傅,不就可以到处去缝榻榻米了吗?查—下遭抢的人家,在案发之前有没有换榻榻米,你觉得如何?”

  捕吏直视老板的眼睛,接着使劲地站起身。

  “谢谢喽!希望来得及。”

  八

  趁着黑夜,男人来到外面。他穿过太杂院大门时,不经意地抬起头望着微弱的月光映照出的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

  “榻榻米职 市藏”

  男人在夜里疾行,为了—年一度的事,袖口里藏着几颗红豆。

  捕吏在夜里疾行,为了能尽快抓到那个不知长相,甚至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的怪盗。

  夜已深,两个男人,在夜里飞奔。各自身后的月亮,照亮了没有机会擦身而过的两人的背。

  而在深夜的某处,体弱多病的女儿进入了梦乡。

  众神,都到出云国去了。

  注一:阴历十月。在这十月里,众神皆至出云,换句话说,所有的神都不在。

  注二:普化宗僧人,戴着深草笠,吹着一种名为足八的箫,巡回各国。

  神乐 霜月

  侘助花(注一)

  一

  从刚才就一直闻到香味,原来是加世在煮味噌粥。

  用锅子稍稍炒糊细细磨过的味噌,再加水煮成味噌汤,最后放进泡过水的米饭,撒上葱花,接着淋上生姜汁,趁热吃,比任何祛风邪的药都有效。对微烧不退已经不舒服了三天、身子怎么摆怎么不适的吾兵卫来说,是值得感谢的美味。

  不知是当铺这一行使然,还是原本个性就适合继承这个家业,吾兵卫凡事一丝不苟,而且细心,在他的努力之下,“质善”的家产和他父亲那—代相较之下已增加了将近一倍。因此,他在去年六十岁退休,将此一家业交给儿子夫妻俩,虽然表面上退了下来,但他原本就打算在背地里继续掌控。

  可是,褪去“责任”的束缚,恢复轻松的身份之后,身体比意志更不可靠。在此之前,吾兵卫时常夸口自己从未病倒过,最近却连小小的风邪也不敌,而且,还整天在铺子楼上简朴住居里边的房里躺着,让人送饭、送杀水。他向来认为,即使是生病,在病榻上吃东西就是没资格当商人的懒人,想起以前毫无顾忌经常这么说的自己,吾兵卫总觉得很没面子。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当加世端着味噌香四溢的—人份砂锅食膳进入榻榻米房时,他尽管内心十分高兴,却无法老老实实地显露在脸上。

  “我又不是生什么重病,明明可以跟大家在那边一起吃饭。”吾丘卫不禁说出这种逞强的话来。

  加世嫁给他的儿子市太郎已经三年了,至今还没有孩子,不过,两个人感情很好,甚至招致人家说因为感情太好才没办法怀孕。市太郎很清楚父亲那口是心非的性子,加世在夫婿的潜移默化之下,即使吾兵卫说些孩子气的活,她也不会生气。现在也一样,她将食膳搁在吾兵卫被褥旁的矮饭桌上,利落地准备让吾兵卫吃粥。

  她绕到坐起上半身的公公背后,帮他穿上棉袍。吾兵卫口里虽然嘟嘟囔囔的,却也乖乖将手伸进袖子。自从这年轻媳妇嫁了进来,因妻子早死,—个人养育市太郎并撑起质善铺子的吾兵卫,此时第一次尝到向家人撒娇的乐趣。

  “看来好像有点退烧了?”加世望着慢慢吃着味噌粥的吾兵卫,一副满意的神情说道。

  “早就退了。要是以前,老早就坐在账房的格子屏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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