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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的送葬队伍_[日]宫部美雪【完结】(48)

  ——我会被他杀掉!救命!

  高越脸色苍白地叫喊,跌跌撞撞从后门跑出店外。

  足立则生跟着下楼。老板出声关切,他不断辩解自己什么都没做,完全一头雾水。在这个时间点,老板没发现高越胜巳遭到刺伤,既没看到刀子,也没流血。

  向足立则生问出高越胜巳的住处,老板赶去,发现门前血迹斑斑。他按了门铃,却毫无反应。门锁着,敲了也没人理。老板无计可施,在原地像无头苍蝇般打转时,高越夫人叫的警车和救护车抵达。

  接下来是高越夫人的证词。高越胜巳逃回自家后,立刻锁上门,仿佛害怕对方会追上来。他倒进夫人怀里,左胸下方被刺伤,大量出血,死因是失血性休克。直到昏迷前,他都不断重复道:「我遭到送报的足立则生刺杀。」

  高越夫人和报纸贩卖店的老板一样,没看到凶器。她抱住丈夫时]胸口没插着刀子,屋内也没有刀子的踪影。是途中掉落,还是在足立则生手上?关于前者,警方沿高越胜已回家的路线进行搜索,却徒劳无功,目前后者的可能性较大。根据此一假设,警方搜索足立则生逃走的路线,但连个刀影都没有。

  碰到我和司的时候,足立则生身上暗藏凶刀吗?不知道。是在逃亡途中丢弃在某处吗?不清楚。不过,我确定他的衣服、脸和手脚都没有血迹。他主张自己没有杀人,我知道,司也知道。所以,司迟迟无法摆脱烦恼,联络过我好几次。

  「果然告诉警方比较好吧?」

  「令堂怎么说?」

  「我妈的意见还是一样。」

  那只能静观其变了——我们的讨论始终在原地兜圈子。

  「你们不能牵扯进来。」

  「要好好珍惜你妈。」

  足立则生这么说过。如果重视与他的约定,只能等待,并祈祷他能主动出面,洗刷自己的嫌疑。

  「他会不会自暴自弃,跑去自杀?」

  司愈来愈烦恼,我推断不可能。

  「听起来有些不负责任,但我认为他不会自杀。他很有正义感吧,甚至为不小心参与的诈骗行动耿耿于怀。他不会没有任何辩白,就自我了结。」

  为了已故的北见,也为了司,足立则生不会做出那种自我毁灭的行为。倘若他告诉我们的是事实——他真的没杀害高越胜巳,就不会以自杀来结束这件事。我忍不住如此祈祷。

  对我们来说,这句话是唯一的希望:

  ——我没伤人,对方陷害我。

  命案刚发生时,报纸贩卖店的同事和老板娘都听到这句话。高越夫人打一一〇通报,赶来的警官依夫人的证词去报纸贩卖店前,足立则生看到警车,如此大叫,便开始逃亡。所以,在那个时间点,足立则生应该还不晓得高越胜巳已死。见到我们时「没伤人」变成「没杀他」,想必是在前往南青山第三住宅途中,得知高越胜巳的死讯吧。

  不过,我看到的报导,不怎么重视他情急之下的主张。足立则生的处境就是如此危险。

  北见可能不晓得足立有前科。二十二岁时,他在当时落脚的横滨闹区一处酒吧,因为争吵而打人,导致对方重伤,被判伤害罪坐了短暂的牢。一个没有前科的年轻人,在这类案件中没被判缓刑,而是直接处以实刑,不是案情太凶恶,就是没经济能力,无力赔偿被害者。不论如何,这都不是有正面帮助的材料。

  在报纸贩卖店,足立一向沉默安分地努力工作。不过,即使是一点小事,一旦说出口就不肯退让,有着顽固的一面。年轻同事描述他一生气,眼神会骤变,十分可怕。这是案发后取得的相关证词,应该掺杂不少附加的印象,但考虑到足立在北见介绍的工作地点,连三个月都没做满,应该不是擅于社交的人。而且,这几年他的生活纵使平静,也不可能是令人满意的。别说这几年,从他交给报纸贩卖店的履历表来看,我甚至觉得今年四十三岁的他,人生大半都是委屈的。

  「如果高越先生跑来骂人时,我陪同在场就好了。」

  老板这番后悔的话,足立则生应该在哪里听着吧。

  ※

  我生长在山梨县北部。父亲是公所人员,兼营果树园,现在由哥哥继承。

  那是片悠闲的土地,依现代人的说法,我在自然环境中成长。与虚弱的都市小少爷不同,健壮强悍——虽然想这么说,其实我怕狗怕得要命。小学二年级时,我被邻家的狗追赶,摔进田里,带着浑身泥泞逃跑,从此以后就视狗为天敌。

  那是只杂种的中型犬,放养在户外。虽然经常乱叫很吵,但不曾咬人,所以我哭哭啼啼回到家时,得到的不是安慰,反而先惹来嘲笑,还挨一顿骂。父亲尤其刻薄:

  「你逃跑,狗才会追。狗看得出谁是胆小鬼。」

  他劈头便如此怒骂。

  因为跑,才会被追。这也是一种人生教训吧。不要逃避,要回头对抗。但至今为止,我从未深切体会过这个教训。

  凡事都有「第一次」。

  说服司不要说出足立则生的事,是为了遵守和足立的约定吗?或者,我只是想以此为借口,避免卷入新的事件?我一直逃避探究自己的内心,事件却主动找上门,而且是应该已结束的事件。

  当时,我在公司大楼一楼的「睡莲」吃午饭。遇到足立则生后,一周过去,电视和报纸都不再提起那起案子。我浏览着财经报纸,享用老板自豪的热三明治。

  「总算恢复和平。」

  替我斟咖啡的老閲冷不防冒出一句,像是什么暗号。

  「什么意思?」

  「井手先生消失,集团广报室不是总算平静下来?」

  你们那里人际问题挺多的,老板抚摸着典雅的花白下巴胡须说。

  「两年前,那个女孩惹出风波时我也很担心,但这次弄个不好,会是大丑闻吧?毕竟是性騒扰问题。」

  「老板,你又跟野本弟多话了吧?」

  老板一手拿着咖啡壶,耸耸肩。「那不叫多话,我只是提供必要的情报。」

  老板是好人,但这种癖好实在教人伤脑筋。

  「那也提供我一些情报吧。井手先生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他似乎去找森先生商量。」

  「找『森阁下』商量?这倒是初次耳闻。」

  不小心打草惊蛇了。我懊恼地缩着肩膀,桌上的手机传来收到简讯的铃声,是前野小妹。

  我拿起手机,打开收信匣前,又收到新讯息。我正纳闷,换成电话响起。

  「哎呀,真是大忙人。」

  老板忍不住奚落。我接起电话,听到疑似紊乱的鼻息。

  「喂?」

  「杉村先生吗?」

  原来是公车劫持事件的人质伙伴,善良市民兼中小企业社长田中雄一郎。

  「我是杉村。」

  「你有没有收到东西?」他气喘如牛,急切地问。「你应该也收到快递,还没打开吗?」

  「稍、稍等一下。」

  我连忙站起,逃离好奇张大双眼的老板,来到店外。

  「你说快递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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