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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之罪_何家弘【完结】(34)

  “那红杏大姐为什么说您说过呢?”

  “红杏她瞎扯!”李青山突然提高了嗓门。正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楼道里顿时喧闹起来,那噪音犹如夏夜池塘边的群蛙“大合唱”。几位老师到传达室来取报纸或取信。10分钟后,上课铃声响了,楼里又恢复了平静。

  李青山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调过高,便对洪钧说:“洪律师,我才刚说那话可不是对你,我是说红杏。她自己记差了,可也不能瞎说啊!”

  “其实也没什么,您只是说怀疑嘛,又没说就是谁。”

  “那咱也不能瞎怀疑,是吧?这法律上的事儿,由政府定。”

  洪钧又劝说一会,但李青山终未改口。洪钧见再谈无益,便只好起身告辞。

  回到旅馆,洪钧定好了当晚回滨北的火车票,然后回到房间。他觉得此行还是有收获的。虽然李青山没能提供他本来期望的情况,但至少承认那天晚上看到的黑影只是“可能”进了郑家的院子,而且那不一定是郑建国。他打算回滨北后和楚卫华商量一下,请楚卫华和他一起再来找李青山谈一次。由法院的人出面找李青山,效果更好。另外,洪钧总觉得李青山的话里有话,但那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他把李青山讲的话又回忆一遍,但仍未能理清那种感觉,因为眼前的一样东西扰乱了他的思绪——电话机!

  看着眼前的电话机,他的心底又升起了给肖雪打电话的念头。他在心中说服自己——你为什么不能再给她打电话呢?只要你正大光明,怎么会破坏她的家庭幸福呢?你只想了解她的现状,只想向她问声好。这有什么不可以呢?你们毕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也许,你可以找个借口,就说办案中需要她帮忙,这不就名正言顺了嘛!

  第十三章 言不由衷的话语(3)

  洪钧终于拿起了电话——“喂,是肖雪吗?”

  肖雪出生在一个充满不幸的家庭里。在她出生之前,父亲就被打成右派,后来又被下放到滨北农场。不过,她是在哈尔滨出生的,而且生下来之后就一直跟爷爷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在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妈妈又离开她们,跟着另外一个男人去了北京。她从小就没有享受过母爱。当然,她有非常疼爱她的爷爷和奶奶,还有那相隔不太远却很难相见的父亲和哥哥。为了不使她幼小的心灵蒙上太多的阴影,父亲从不让她去那个对她来说充满神秘色彩的滨北农场。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爸爸平反回到哈尔滨,但哥哥仍然留在滨北农场。后来她考上大学来到北京。那段时间是她一生中最为美好的时光。虽然她与父亲和哥哥相距千里,但她时时可以体会到那血脉相连的父女情和手足情。虽然她那慈祥的爷爷奶奶相继离她而去,但她又得到了洪钧的爱——一份令她终生无悔的爱情。在那段时间里,她甚至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她得到的爱,虽然不比别人更多,但是却比别人更加珍贵!然而,她当时并不知道——在幸福的峰巅后面还会有不幸的深渊!

  那天晚饭前,她哥哥突然来到她的宿舍把她叫了出去。哥哥说,他成了公安机关通缉的罪犯。他没有告诉她是什么罪,但是他保证说自己没有犯罪。她也相信哥哥是清白无辜的。哥哥来找她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让她毕业后回哈尔滨去照顾体弱多病的父亲;一个是让她给找一些钱和粮票。第二天,她在紫竹院公园里把钱和粮票交给了哥哥。哥哥最后对她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把哥忘掉吧,因为你再也不会有我这个哥了。哥对不起你!哥知道,我不该把年老的父亲交给你一个人照看。但是我没有办法,因为这世道对我太不公平!”肖雪趴在哥哥的肩上哭了。

  肖雪从来就不愿意跟同学讲自己的家庭,也没有跟洪钧讲过。在她们相爱时,她曾对他说过,“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也不要问我家里有什么人。我就是我。只要你真心地爱我,这就足够了。”因此,她向洪钧说了假话。她没有想到,那假话竟让她付出如此沉痛的代价!

  当洪钧在假山下傲慢地离她而去时,她被气坏了!她那颗骄傲的姑娘的心受到了伤害。而且,她觉得非常委屈——她的心里这么痛苦,可是洪钧不但不来抚慰她反而来跟她赌气。她觉得洪钧的心胸太狭隘了!于是,她下定了回哈尔滨的决心。

  然而,在那之后,她饱尝了失恋的痛苦和折磨,经常无缘无故的心烦意乱,经常莫名其妙的泪水洗面。她在心底企盼着洪钧与她和好。她和郑晓龙一起去阅览室看书,其实也是想刺激洪钧,希望洪钧能够主动向她示好。她已经在内心中一次次降低原谅洪钧的条件。到最后,她只需要洪钧主动来对她说“你留下来吧”,她就可以原谅他。这是最低的条件了,她不能丢弃一个姑娘最起码的尊严!她在心里期望着,直到那火车徐徐开动的时刻。然而,洪钧并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突然出现在站台上!她哭了。

  回哈尔滨之后,她被分配到市检察院工作。为了适应新的环境,她必须投入自己的全部精力。接着,她的父亲卧病在床,持续数月,终于离开了人间。在那近两年的时间内,她几乎把洪钧忘记了。后来,工作熟悉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那一缕沉睡的恋情便又在她心中冉冉升起。

  第十三章 言不由衷的话语(4)

  有一次,她偶然在一份关于犯罪侦查学的刊物上发现了一篇署名“洪钧”的文章,然后她又在一些同类的刊物上找到了几篇洪钧写的文章,她发现洪钧的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犯罪心理学和犯罪侦查学上。从那以后,她也对这两门学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鬼使神差地从检察院调到了公安局。

  她在工作之余也努力研究,撰写论文,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字能与洪钧的名字排列在同一本学术刊物的目录上,或者她和他在某一个学术研讨会上“意外”地相遇。然而,当她撰写的文章终于可以变成铅字的时候,洪钧的名字却在学术界销声匿迹了,当她有资格去参加一些全国性研讨会时,洪钧的身影却从未出现在研讨会的会场上。她询问一些学术界的活跃分子,得到的回答是“洪钧去了美国”。她感到无限的怅惘。

  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存幻想,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她也曾经考虑过结婚,也曾经人介绍去见过一个又一个“对象”。然而,每当她面对一个供她选择的异性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与她心中的洪钧相比较,并毫不费力地找出那个人的逊色之处。于是,热情的媒人都知她“眼光太高”而望而却步,而她也就这样步入了而立之年。虽然她把自己的心思都投入到工作之中,但这仍难解她夜晚独寐时隐隐的凄楚。于是,她毅然加入了“独身女子俱乐部”。

  她认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可以目不旁视的生活之路,一条不再让她回首往事的生活之路。然而,洪钧的电话却轻而易举地把她的信念砸了个粉碎。她发现自己的心底实际上仍然潜藏着一线希望,她的心仍然在执著地守候着。她不得不承认,生活中有些东西是无法忘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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