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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信条:遗弃_[英]奥利弗·波登【完结】(81)

  “感染得很严重,先生,”霍顿解释道,“我们没办法,只有切除一些腐烂的皮肤。”

  我挤出张苦脸。

  “你想去哪里,先生?”我们缓缓从床边走向门口,霍顿问。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残废,但此刻我很高兴被这么对待。我的力量很快会回复。然后我就会……

  变成过去那个自己吗?我不知道……

  “我就想看看窗外,霍顿,拜托你,”我说,他答应了,领我来到窗前,好让我凝望庭院,我的童年有太多日子在其上活动。站在这里时,我意识到,成年后的大部分时间里,当我想到“家”,我总想象自己久久地望着窗外,不是眺望安妮女王广场的花园,就是庄园的庭院。两个地方我都叫过家,至今还这么叫,而现在——现在我了解了父亲和雷金纳德的完整故事——它们具有了更深远的意义。几乎是相辅相承地,组成了我的两半少年时代,拼合成我这个人。

  “我看够了,谢谢你,霍顿,”我道,由着他领我回到床边。我爬上床,忽然觉得……特别不愿承认,可在从床到窗又返回的漫长旅程后,我感到了“虚弱”。

  即便如此,我几乎完全康复了,光是这个念头就足以让我脸带笑意,霍顿则忙忙碌碌地收起装水的高脚杯和用过的法兰绒,脸上露出一个奇怪、阴暗、难以忍受的表情。

  “看到你重新站起来真好,先生,”他意识到我在看他,便说。

  “我最该感谢的人是你,霍顿,”我道。

  “还有珍妮小姐,先生,”他提醒我。

  “确实。”

  “有一阵我俩都很担心你,先生。伤势很严重,你差点活不下来。”

  “否则也太离奇了,战争、刺客和悍勇的宦官都经历过了,最后却死在一个小毛孩手上。”我轻笑。

  他点头,淡淡一笑。“着实不假,先生,”他表示赞同,“真是苦涩的讽刺。”

  “好了,我也可以算大难不死了,”我说,“很快,再过一个礼拜左右吧,我们就动身回美洲,在那里继续我的事业。”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如你所愿,先生,”他说,“暂时不需要我了吧,先生?”

  “是的是的,当然了。抱歉,霍顿,过去这几个月太麻烦你了。”

  “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康复,先生,”说完他离开了。

  1758年1月28日

  今早我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一记惨叫。珍妮的惨叫。她走进厨房,发现霍顿吊死在干衣架上。

  她还没奔进我房间我就知道了——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留下一张纸条,但其实没有必要。他自杀是因为科普特祭司对他做过的事情。就这么简单,不意外,一点也不。

  父亲的死让我认识到,悲恸之前,人会经历一个呆木的阶段,并且在程度上相互对应。开始越没有痛的感觉,越茫然,越麻木,过后的哀伤,也就越久,越痛彻心扉。

  第四部 1774年,十六年后

  1774年1月12日

  我在一个跌宕起伏的夜晚结束之时写下这段话,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

  我有一个儿子?

  答案是我并不确定,但确实有些蛛丝马迹,而且我还有种感觉——或许可以说是一种极为顽固的感觉,这种感觉时常困扰着我,就像是一个坚持不懈的乞丐,死命地拽着我外套的衣角不放。

  当然,这并不是我唯一的精神负担。有些日子里,我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回忆、猜疑、悔恨和悲伤压弯了腰。那些日子里,我仿佛能感觉到那些昔日的幽灵对我纠缠不休,挥散不去。

  我们埋葬了霍顿之后,我出发前往美洲,而珍妮则返回英格兰生活,她回到了安妮女王广场,后来也一直未婚。毫无疑问,她失踪的这些年会引发无穷无尽的流言飞语,而成为猜测的对象肯定正合她的心意。我们之间互通过书信,尽管我很想说共同的经历已经让我们言归于好,但赤裸裸的现实却并非如此。我们互通书信是因为我们都姓肯威,感觉上我们应该要相互保持联系。珍妮不再对我冷嘲热讽,所以从这一方面讲,我们的关系确实是改善了,但我们的信件却是乏味又敷衍了事的。我们两人都已经饱受痛苦与不幸,这些伤痛足够延续我们整个人生。我们还能在信里讨论些什么?根本没什么可谈的。所以我们也只能讨论些空洞乏味的事情。

  与此同时——我一直是对的——我也在悼念霍顿。我从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以后也不会见到。虽然对于他来说,他自身丰富的力量与品德却并不足够。他的男性尊严被人夺走了。他无法忍受、也不准备忍受这种屈辱活下去,所以等到我康复之后,他就自行了断了生命。

  我为他深感悲伤,或许以后也将一直如此,我也为雷金纳德的背叛而悲伤——为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关系,也为我的人生建基其上的谎言与背叛悲伤。我还为曾经的我而悲伤。我身侧的疼痛从未褪去——疼痛不时还会发作——尽管我未曾允许自己的身体日渐衰老,但它已经自行决定这么做了。我的鼻子和耳朵上长出许多细小的硬毛。突然间,我的身手不再像以往那样敏捷了。虽然我在骑士团中的地位从未像现在这般重要,但我的身体已经不复当年。回到美洲以后,我在弗吉尼亚建了一座农庄,种植烟草和小麦,有时我会绕着庄园纵马骑行,同时也意识到我的体力正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衰弱。上马和下马也变得比以往困难了一些。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这样做很难,只是比以前要困难一点,因为我依然要比只有我一半年纪的人更强壮、更快、身手更矫健,在我的庄园里,也没有哪个工人的身体状况比我更好。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比自己以往那样强壮、快速和灵巧了。岁月终究还是没有饶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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