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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美人皮_张宝瑞【完结】(35)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建设高潮!……”

  反右斗争开始了,左毅然因为给中央写信反对给提意见的知识份子乱扣帽子,被停职检查。他的妻子也因给所在医院内科党支部书记提了三点意见,被划成右派。

  不久,有人举报左毅然被捕后有叛党行为,出来情况不明,怀疑是叛徒。他出身大地主,父亲在土改运动中被农民打死,他对党不满,替资产阶级知识份子鸣冤叫屈。

  桥本阿菊和二傻子去看左毅然,左家已搬到一个工人宿舍,只有十二平方米,左家三口人栖身其中;一个双人床和一个单人床占据了大半个房间,中间拉着一个布帘。10岁的女儿左雯伏在桌上昏暗的灯下做作业,左毅然坐在床头一言不发,左毅然的妻子消瘦许多,长吁短叹。

  桥本阿菊把买的橘子和苹果放在桌上,二傻子直直地立在那里。

  “左大哥,中国有句老话,天有不侧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还是想开点吧。”

  二傻子也说:“人不能被尿憋死,别想那么多烦心事。”

  桥本阿菊说:“脚正不怕鞋湿。”

  小左雯开腔了:“不是鞋湿,是鞋歪。”

  左毅然抬起头来,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啊!李自成起义军当年作战时,提出‘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的口号,大得民心。可是后来进了城,乱了章法,他本人也听不进不同意见……”

  左毅然的妻子白了他一眼,“老左,你不要多说……祸从口出啊!”

  桥本阿菊剥了一个蜜橘递给左毅然,“左大哥,现在定右派还要有指标,我们玩具厂也有指标,幸亏平时少言寡语,要不然也会戴上右派的帽子。”

  左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们医院内科这个党支部书记是个老处女,五十多岁了还中独身,天生长得丑,爹妈给的有什么办法?没想到还养了一身怪癖,谁比她强都嫉妒,欺人有,笑人无,该笑不笑,该哭不哭。长年以来压制我,不发展我入党,就是因为我人缘好,业务比她强,赶上这个运动,她给我连扣了几顶大帽子。”

  二傻子说:“左大哥,嘉薇不是给你写了证明材料了吗?他们怎么还把你打成叛徒呢?”

  左毅然说:“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会被关押在一个药店,也不想信嘉薇那么个弱小之躯能够背得动我!”

  桥本阿菊说:“可惜那个药店在刚解放时被人一把火烧了。”

  一年后,左毅然被定性为叛徒,押往青海参加劳改。不久,左毅然的妻子也押往甘肃参加劳改。左雯由左妻的妹妹抚养。

  1962年一个狂风大作的下午,正在青海参加劳改的左毅然被施工的石块击中头部,不幸身亡。左毅然的妻子闻讯后,精神崩溃,久病的身体再加不堪一击,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也离开了人世。

  桥本阿菊和二傻子这几年每年清明都要到长春郊外的墓地,为他们夫妻俩烧一些纸,超度亡灵。

  1965年的一个萧瑟之秋,这天晚上,二傻子出车还未回来,桥本阿菊做好了晚饭,一个人坐在床头等丈夫回家吃饭。

  这时,有人敲门。

  桥本阿菊慌忙下床去开门,门开了,门前出现一个年轻女子,装扮时尚,身穿白色风衣,挎着一个小红包,戴着墨镜,眉清目秀,小巧玲珑。

  “您找谁?”桥本阿菊问道。

  “我可以进来说话吗?”

  “可以。”桥本阿菊把她让进院门,女子把院门关好。

  女子掂起红色挎包,包上有一朵精致的小梅花,金黄色,闪闪发光。

  “我是您的亲戚,我从远道而来,来看看您。”女子柔声说道。

  桥本阿菊听了一怔,她仔细辩认对方,确实没有见过。

  “院内屋里没有外人吗?”

  桥本阿菊摇摇头。

  女子吟道:“我与梅花有旧盟,即今白发未忘情。不愁索笑无多子,惟恨相思太瘦生。”

  这是陆游的《小梅花》诗,是梅花党人接头的暗语。

  桥本阿菊对道:“身世何曾怨空谷,风流正自合倾城。增冰积雪行人少,试传羁鸿为寄声。”

  女子笑道:“阿菊姐姐,我可找到你了,我叫黄妃,我爸爸是黄飞虎,我是他的小女儿。”

  原来来者是梅花党的五朵梅花之一,黄飞虎的千金。

  “快屋里坐。”桥本阿菊带她进了屋,两个人坐在木椅上。

  “我该叫你二妈。”黄妃微笑着望着她。

  “你爸爸好吗?”

  “他很好,住在台北阳明山里的别墅,时常提到你。”

  桥本阿菊一听,潜然泪下。

  “你姐姐好吗?”

  “她……”黄妃听了,心头袭过一丝阴影。

  “她已不在人世了,两年前以身殉国。”

  “怎么?她……”桥本阿菊心头一震。

  “她在六十年代初到大陆大连市潜伏,后来被人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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