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知道错了!旗袍不是我拿的……”老人开口说话了，暗哑的声音恍如隔世，音调曲折逶迤，跌宕不平。林岚的心跳急剧加速，她一时间陷入维谷，进退两难，因为脚底的木板被踩出了“咯吱”的噪响，而老人的头“咔”地扭向她!
林岚的四肢发软，老人提着皮肉几近被扯掉的头颅逼近她，难闻的腐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的盘结的头发，凌乱地散落，脸上是交错纵横深深浅浅的疤痕，一道道印刻着，两颗眼珠在眼窝里自由地滑动，幅度之大，仿佛只要稍稍低头它们就会滑脱出来，咕噜噜地蹦到林岚跟前。布满血丝的白色瞳仁里映着一个高挑的女人——林岚。她的眼球上没有黑色的眼瞳，浑然一体的白!
她手中提着的头颅，皮肉已经严重腐烂，如同水沟里的淤泥一般的墨绿色和黑褐色黏液一点点滴落，散发着呛鼻的刺激性恶臭。落在她走过的每一寸地上，忽然聚集着成千上万的绿头苍蝇，它们狂热地“嗡嗡”叫嚣。转瞬之间，接踵而至的苍蝇将老人手里的头颅团团围裹，它们尽情地享受着“美味”的大餐，舔舐着浓稠的尸液!它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老人一步步逼近，林岚捂住嘴和鼻以抵住令她几欲狂呕的腐臭，她被迫向后倒退，头颅上涌动的绿头苍蝇互相挤兑，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它们游走于空洞的眼窝，穿行于耳孔、鼻腔之间……头颅的骨骼逐渐暴露，仅剩不多的皮肉被一抢而空。
“别动!”老人忽的伸出手，想抓住她!林岚一惊，身体后仰，脚踩空，整个人顺势从楼梯上生生摔滚下去，痛，半晌的麻痹后是撕心裂肺的痛!她蜷缩成团，紧抚着腹部，肠穿肚烂般的刺痛，嫣红的血自下体流出，浸染着她的白色睡衣，仿若一株娇艳的牡丹刹那间绽放!
澄明清澈的泪液溢出眼眶，她绝望和无助地在地上翻转，痛苦的*：“孩子……我的孩子……”
老人看到鲜红的血，“啊!”地尖叫起来，手一松，提着的头颅“唰”地滚下楼梯，围聚着的苍蝇跌跌撞撞地各自四散，而她跺着脚，疯疯癫癫地喃喃自语：“人头!人头!大红旗袍!不，不，不是我，我没有穿旗袍，没有进阁楼……我是谁?妈，不是我!不是我砍下你的头!是冯瑶!是冯瑶!冯瑶……我是冯瑶?!冯瑶?!”她恣肆地大笑，却又像是在凄厉地嚎哭。
☆、第20章 胎死腹中(1)
“旗袍……旗袍。你看到我的旗袍了吗?”古怪老人抬高嗓音，撕扯着头顶蓬乱缠结的垢发，发根连着皮肉被掀起，臃肿的血肉裸露，她语无伦次地嘟囔着，形似毫无逻辑更无章法的梦呓。“冯瑶，你在哪儿?把旗袍还我!咔!头断了!一刀!血……好多血……”
老人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天花板，楼道尽头，楼下的停栖在林岚大腿边上的头颅。她缩成了圆团，双手抱膝，头深深地埋进去。“二太太……别缠着我……”
林岚倒在艳红的血泊之中，抽搐，痉挛，如同离开水的鱼在陆地上垂死挣扎。她的视线逐渐模糊，似是遮罩了薄膜，瞳孔放大，昏厥不醒。
她已无力再悲痛，无力再哭泣，浓郁无光的黑暗奔袭压迫着她，无数双白骨嶙嶙凸显骨节的手争先恐后地伸向她，锁扣住她的脖颈、四肢，将她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猛烈地拉扯，“咔嚓”，断了!手臂、大腿以及自己的整颗头颅脱离躯体，血肉淋漓地飞溅暗淡残空，它们在冰冷的空气里悬浮飘荡，肉身上撕碎的肉泥屑沫如雨零落。
迷蒙中，她看到黑暗的尽头燃着一丝明灭的光亮，一闪即逝，更深的无助与绝望侵袭而来。她的耳边有凌乱的脚步，谁在触动她的身体?摇晃，摇晃，坐在船里左右摆动的感觉，眩晕。她试图睁开眼去看清那个人，眼皮却不曾动弹。
到底是谁?那个丑陋的老人吗?她在做什么?锋利的刀划开了她肚子上的皮肉，一双罪恶的手伸进那道伤口掏空她腹腔内的一切。掏空!孩子!我的孩子!无声地叫喊，传入无底的深渊，没有半点回音。
罗兰公寓9幢502房内。王皓惊悸的目光凝滞在浴缸里那具被割去头颅的女尸旁边，脚上挂着铅球重得无法挪移抬动，止息。幽幽的腐臭弥漫着。我竟然和一具无头女尸睡在一起?!难以置信，他掐了自己的手背，真实的疼痛感，不是梦!为什么我会在502房?为什么?林珂呢，我不是应该和她在三楼的家中吗，怎么会跑到502房里来?
他的手机铃声骤然奏响，穿透黑夜的静寂，刺破他脆弱的耳膜，唤醒他被勾去的即将消散的魂灵。屏幕上闪着一个陌生号码，见所未见，会是谁?他不由得忆起刚才的那个仍令他心惊肉跳的噩梦，一个陌生女人从电话那端发出悠长的清冷的凄凉的颤音：“王皓，我冷……”
他的手悬在半空将近一分钟，麻木地握着手机，任铃声持续震响。思虑再三，终于鼓足勇气：“喂?”
“你是王皓吗?你太太出事被送进市第一医院了，你赶紧过来一趟。”王皓抚着心胸，呼出一口气，不是女人的声音。可他刚要问林岚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对方已经匆忙挂断了电话，唯剩“嘟，嘟，嘟”的余音空响。林岚怎么会进医院呢?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没有多余的时间容他思考猜测，他一边拨打报警电话通知警察罗兰公寓发现无头女尸的事，一边马不停蹄地冲出去驾车奔赴市第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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