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迪斯撤回身。他收回双手,但又留下了一些东西,一个压痕,在她头皮上的一个幽灵般的印迹。
“就是一个当时在场的人。”他又说,然后他说道,“这点我深信不疑。”亚历克丝思索着这意味着什么,思索着她将要走的路。她回想着其他人——现在我们是七个人,她提醒自己——她想象着他们都在那儿,在丹尼尔·海登的葬礼后第一次重聚在校园里。但这次会有所不同。这次他们中的某个人很可能会在背后盯着她,观察着她,并且——
“理查德?”
门口有人的声音。冥想被打断,亚历克丝和教授同时转过身。亚历克丝觉得自己看见教授的脸红了,一丝尴尬一闪而过,又深藏在面具之下。
“理查德,她是谁?”
这个女孩很年轻。大学学生。漂亮得像个模特,有着圆润的嘴唇和碧绿、聪颖的眼睛。她穿着一件贾斯珀学院的运动衫和一条磨旧的蓝色牛仔裤。她显然是刚刚睡醒。
“达芙妮,”教授叫她,“这位是亚历克桑德拉·希普利,我从前的一名学生。”
女孩不作声,只管盯着亚历克丝。她的眼里闪着一种挑战的光芒。亚历克丝站起身,拂去衣服上的褶子,然后挤出一个微笑。这女孩比你小十五岁,亚历克丝,难不成你还怕她?老天。
“教授、达芙妮,”她无力地说,“我正要走呢。”亚历克丝局促地点着头,朝门口走去。女孩迟疑地站在门槛上,然后让到一旁,亚历克丝小心地越过她,穿过堆满书的门廊。
她找到了前门,赶紧用力推门,好呼吸外面的空气。
但奥尔迪斯又在她的身后,抓住她的肩把她拉了回来。亚历克丝停在门口,差一点就出去了。差一点就摆脱了他。
“她只是个孩子。”她往风里吐了口吐沫。
“一个玩具,”教授说道,“不值一提的玩物。”
亚历克丝猛地抽出身子。
“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谈话,你知道的。”他说道,嘴唇又靠近了她的耳朵。亚历克丝向外望着她租的小车,望着那陡坡上的车道,从那儿她就可以开回二号公路,回到学校。“可爱的达芙妮没必要知道。”
亚历克丝挣脱了他。她听见他在身后大笑,她走到车旁,打开门,准备坐进去。
“亚历克桑德拉,等等。”
她顿了一下,弓身进了车内,但一只脚仍生根似的踩在奥尔迪斯的车道上。
“如果我猜得没错,”奥尔迪斯说,“真是他们中的一个人干的话,那你就会非常危险。等夜课的学生回来后,你开始观察他们时,一定要小心,亚历克桑德拉,因为他们中有个人也同样会观察着你……”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眼神游移到她身后,仿佛在搜索他小房子后面的那片树林。“要是你遇到不幸,我也活不成了。我会先干掉杀你的人,然后拿他的斧子了结我自己。我向你保证。”
她回头又看了那房子一眼,然后才发动了车。她看见他站在前窗下。他望着她消失在下坡路上。
后来,当她回到贾斯珀,亚历克丝拜访了一位信得过的老朋友。
接着她便开始打电话给他们,一个接一个,最终剩下的人都同意回来悼念迈克尔·坦纳。
夜课
1994年
5
“那现在我们就开始吧。”
电视屏幕上理查德·奥尔迪斯博士的影像似乎晃歪了一点,然后又自己调正了。九张脸凝望着他,等着这位教授开始讲课。他们猜测着他会不会高诉大家他十二年前曾做过的事。那两起凶案(一把斧头,大家都相信这是作案的凶器,但却一直没有找到),杜孟大学里那可怕的场景……无人知晓这是否会是讨论的话题。他应该是不能谈起这些罪行的,但奥尔迪斯不像是个会按规矩出牌的人。
“什么是文学?”教授现在问道。
学生们都不作生,犹豫不决地沉默着。
奥尔迪斯笑了笑,向前倾了倾身子。他的眼睛,鬼鬼祟祟、乌黑油亮的,带着一丝黑色幽默,飞快地掠过教室,搜索着他们。
“坦纳先生,”他从一定是放在摄像机画面外的一张班级花名册里轻声念出一个名字,“请告诉大家你认为文学是什么。”
这个名叫迈克尔·坦纳的男生开始发言。由于是对着屏幕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文学就是各种书的集合,”他说,“名家大作。”
“那在你看来,什么才是名家大作呢?”
“福克纳、乔伊斯、伍尔夫。多数是现代主义作家。”
奥尔迪斯的脸上掠过一团阴影。“现代主义作家谋杀了太多美好的东西。”
那男生缩回座椅里。
“凯恩先生,”奥尔迪斯叫道,“什么是文学?”
“文学就是你读一本书时的感受。”克里斯蒂安·凯恩,坐在第二排的一个小个男孩回答道。他穿着一件牛仔外套,袖子上布满了难看的斑点。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比实际高大,这样把自己提到平时总是高他一头的人的海拔。他做到了,勉勉强强。他能做到这样是因为他本人聪明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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