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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先生_[美]米奇·库林【完结】(10)

  “‘你当然有发言权,安妮,我怎么可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呢?但你能不能至少去上一节课,听一听斯格默女士弹琴再说?如果你上完了课,不想再去了,那我也就不再坚持。’

  “我的请求让她沉默片刻。她慢慢朝我转过身来,却只是低下头盯着地板。当她最后终于抬起头时,我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被彻底击垮的人,一个不再顾及自己真实感受、只会默默接受一切的人。

  “‘那好吧,托马斯,’她说,‘如果你硬是想让我去上课,我也就不和你争了,但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抱太高的期望。毕竟,喜欢玻璃琴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爱你,安妮,我希望你能再开心起来。至少,我们俩都还有快乐的权利。’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最近确实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早就不相信我还能得到快乐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复杂的内心世界,有时候,不管你怎么努力尝试,也没法把它说清楚。所以,我只希望你能包容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更好地了解我自己。与此同时,我会去上完那一节课的,托马斯,我希望这样既能让你满意,也能让我自己满意。’

  “幸运的是——或者,从现在来看,应该说不幸的是——我的想法被证明了是正确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妻子只在斯格默女士那里上了一节课,对玻璃琴的态度就发生了改变。她突然萌发出的兴趣让我高兴极了。实际上,她上完第三、第四节课后,整个人的精神都发生了神奇的改变,病怏怏的萎靡状态消失了,也不再天天卧床不起。我承认,在那段时间里,我觉得斯格默女士就像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的,我对她的崇敬之情简直无以言表。所以,几个月之后,妻子问我,能不能把上课的时间从每次一小时增加到两小时,我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尤其是她的琴艺那时已经有了大大的提高。再说,我也很高兴地看到她每天花好几个小时,专心练习各种乐曲,有时一练就是一下午、一晚上,甚至是一整天。她除了学会贝多芬的音乐剧,还不可思议地开始自己谱曲。但她的创作是我听过的最忧郁、最悲伤的曲子。当她独自一个人在阁楼练琴时,整个屋子都会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你讲的这些拐弯抹角的东西都挺有意思,”我打断了他的讲述,“但是——请容许我提醒你——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看得出来,我尖锐的提问让我的客户有点惊慌。我专注地盯着他,然后又把眼皮耷拉下来,两手指尖对齐,继续听他讲述相关事实。

  “请你听我慢慢说,”他有点结巴了,“我就要说到了,先生。我之前说过,自从跟着斯格默女士开始学琴后,我妻子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或者说,至少一开始看起来是这样的。可是,我渐渐感觉到,她对人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似乎总是心不在焉,也没法和人长时间交谈沟通。简单来说,我很快就意识到,虽然安妮表面上看起来有所好转,但内心还是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我以为,只是因为她对玻璃琴太过投入,分散了她的精力;我希望她最终能够恢复过来。但我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一开始,我注意到了一些小事——比如,盘子没有洗,饭要么没做熟要么煮糊了,床也没有铺。接下来,安妮只要是醒着,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阁楼里。通常,我都是被楼上传来的玻璃琴声唤醒,而当我下班回到家时,迎接我的依然是那相同的琴声。到了这个时候,曾经让我欣赏的音乐已经成了我最深恶痛绝的东西。再后来,除了一起吃饭,我甚至一连好几天都几乎看不到她的人——我睡着以后,她也会上床来陪我睡,但我还没起来,她已经又离开了——只有忧伤的音乐永远无休无止地响着。我简直要疯了,福尔摩斯先生。安妮的爱好实质上已经成了一种不健康的痴迷,我认为,这一切都是斯格默女士的错。”

  “为什么要怪她?”我问,“她和你们家庭的问题又没有关系。毕竟,她只是个音乐老师。”

  “不,不,她可不止是个音乐老师,先生。恐怕,她是一个有着危险信仰的女人。”

  “危险信仰?”

  “是的,尤其是对那些拼命想要寻找某种希望或很容易听信谗言的人来说,那种信仰就更危险了。”

  “而你的妻子正好就是那样的人?”

  “很遗憾地说,她确实是的,福尔摩斯先生。安妮一直是个非常敏感、很容易轻信别人的女人,甚至是到了过分的程度。她似乎生来就比其他人更能敏锐地感知和体会这个世界。这既是她最大的优点,也是她最大的缺点;如果心怀恶意的人看出了她的这一脆弱之处,就会很容易加以利用——这正是斯格默女士做的事。当然,我很久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直都疏忽了,直到最近才明白。

  “你看,那天就是一个普通的傍晚。和往常一样,安妮和我安静地坐在一起吃晚餐,她才吃了几口,就说要去阁楼练琴——这在最近也是经常的事了。但很快,又发生了一件别的事:那天早些时候,在我办公室,一个客户送了我一瓶相当珍贵的红酒——我帮他解决了他私人账户的一些棘手问题,他把红酒送给我作为答谢。我本来是想吃饭时把红酒拿出来,给安妮一个惊喜的,但她那么快就离开了餐桌,我还来不及去拿酒。于是,我决定带酒上楼找她。我手里拿着酒瓶和两个玻璃杯,爬上了阁楼的楼梯。这时,她已经开始弹奏玻璃琴了,琴声格外低沉,那单调而压抑的调子似乎穿透了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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