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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_[挪威]尤·奈斯博【完结】(138)

  哈利在门口停下脚步。奥纳坐在床上,显然刚讲了句俏皮话,鉴识中心主任贝雅特仍大笑不已。贝雅特大腿上坐着一个脸颊红通通的宝宝,他嘴巴张开,大眼圆睁,看着哈利。

  “我的朋友!”奥纳高声说,看见了门口的哈利。

  哈利走进门,抱了抱贝雅特,向奥纳伸出了手。

  “你的气色看起来比上次好很多。”哈利说。

  “他们说圣诞节之前我就能出院了,”奥纳说,翻过哈利的手,“真是惨烈,怎么样?”

  哈利让奥纳仔细观看他的手:“中指被切下来,救不回来了。医生把食指的肌腱缝了起来,神经末梢一个月会生长一毫米,试着跟另一头连接起来,可是医生说有一边会永久瘫痪。”

  “代价很高。”

  “并不会,”哈利说,“微不足道。”

  奥纳点点头。

  “开庭时间公布了吗?”贝雅特说,站了起来,将宝宝放进手提式婴儿床。

  “还没。”哈利说,看着贝雅特熟练的动作。

  “被告律师会争取马地亚被判发疯,”奥纳说,他偏好“发疯”这个通俗用语,因为不仅形容得十分恰当,而且带有诗意,“要达不到这个目标,他们找的心理医生得比我还烂才行。”

  “他一定会被判无期徒刑的。”贝雅特说,侧过了头,整理宝宝的被子。

  “可惜他会过着悲惨的日子,”奥纳咆哮说,伸手去床头桌拿眼镜,“我年纪越大,越认为心理不管正不正常,邪恶就是邪恶。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邪恶行为的诱惑,但这不表示我们对邪恶行为就不需要负责任,天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格障碍,而我们病得有多严重,从行为上就看得出来。大家都说法律之前人人平等,但只要每个人都不相同,就没有平等这回事。黑死病流行的时候,水手只要咳嗽立刻就会被丢下船,他们当然会被丢下船,因为正义是一把很钝的刀,不管在哲学或审判的层面都是如此。我们只有比较幸运和比较不幸运、个人的疾病未来治得好和治不好的分别而已,我亲爱的朋友。”

  “不过呢,”哈利说,看着仍包着绷带的中指残肢,“以他的例子来说,一辈子都会是这样。”

  “哦?”

  “一辈子都治不好。”

  病房内一阵静默。

  “我有没有说医生建议我装义肢?”哈利挥舞右手,高声说,“但基本上我喜欢我的手就是这样,四根手指,好像卡通人物的手。”

  “那根中指你怎么处理?”

  “我捐给解剖部,可是他们没兴趣,所以我就把那根手指做了防腐处理,放在我桌上,就好像哈根桌上那根日本人的小指一样。我想一根中指比较像是哈利式的打招呼。”

  另外两人大笑。

  “欧雷克和萝凯怎么样?”贝雅特问。

  “好得出人意料,”哈利说,“他们很强悍。”

  “卡翠娜·布莱特呢?”

  “好多了,我上星期去看过她,她二月会开始工作,回到她在卑尔根的老单位。”

  “真的?她不是激动得差点对某人开枪吗?”

  “并非如此,她携带的左轮手枪一直都没装子弹,所以她才敢把扳机扣得那么深。我应该想到才对。”

  “哦?”

  “警察从一家警局调到另一家的时候,必须交出原有的配枪,再领一支新的佩枪和两盒子弹,她办公桌抽屉里有两盒还没开封的子弹。”

  一阵静默。

  “很好啊,她复原了。”贝雅特说,抚摸宝宝的头发。

  “对。”哈利心不在焉地说,这才想到卡翠娜看起来的确好多了。他去卡翠娜在卑尔根的母亲家探望她时,她刚去颂维根山长跑回来,冲完了澡。她的头发仍是湿的,面色红润。她母亲端上了茶,她开始述说自己是如何着魔似的去追查父亲的案子,还说很抱歉把哈利拖下水,不过哈利在她眼中并未见到悔意。

  “我的精神科医生说我只是比大部分的人极端一点点而已,”她高声大笑,耸了耸肩,“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这件事从小时候就一直纠缠着我,现在我爸的罪名被洗清了,我也能继续过我自己的日子了。”

  “你会问性犯罪小组要不要让你回去吗?”

  “会先从那里开始,再看看情况,就算是顶尖的政治家也有得东山再起的时候。”

  她的目光移到窗外,望着峡湾,也许是望向芬岛。哈利离开时,知道伤害依然存在,而且永远不会消失。

  哈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奥纳说得对,如果每个宝宝都是完美的奇迹,那么生命基本上就是一场堕落的旅程。

  一名护士在门口咳了一声:“该打针了,奥纳。”

  “哦,饶了我吧,护士小姐。”

  “我们这里可是不作假的。”

  奥纳叹了口气:“护士小姐,你觉得哪一种比较糟?是一个人想活下去,却被人夺走生命?还是一个人不想活下去,却被人硬逼着一定要活下去?”

  贝雅特、护士小姐和奥纳都笑了,没有人注意到哈利坐在椅子上抽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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