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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_[挪威]尤·奈斯博【完结】(7)

  麦努斯说他去过伍立弗医院,探视犯罪特警队特约精神科医师史戴·奥纳,奥纳请他向大家问好。哈利听了觉得良心不安。奥纳不只是哈利侦办刑案的顾问,也是他私底下对抗酒瘾的支持者,更是他最接近于知交的好友。奥纳因为不明病因入院一星期,哈利至今尚未克服他不愿踏入医院的情结。明天,哈利心想,或是星期四,一定要去医院探望奥纳。

  “我们队上来了一位新警官,”甘纳·哈根宣布说,“卡翠娜·布莱特。”

  坐在第一排的一名年轻女子自动站了起来,脸上并未露出笑容,却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子。没刻意展露魅力就很吸引人了,哈利心想。卡翠娜身材纤细,一绺绺头发毫无生气地垂落脸颊两侧,脸庞苍白,轮廓鲜明,脸上带着严肃且疲惫的神情,这种神情哈利在其他美丽绝伦的女人脸上也曾见过。这类美丽女子相当习于被人观看,早就对这件事没有了好恶。卡翠娜身穿蓝色套装,很能展露女性曲线,裙子底下却露出厚重的黑色紧身裤袜和实用冬靴,抹去一切她刻意卖弄性感的可能性。她站立原地,扫视众人,仿佛她站起来只是为了看看每个人,而非被看。哈利猜想她穿那身套装和她来警署这样和大家做个小小的初次会面,应该都经过她的计划。

  “卡翠娜在卑尔根警署任职了四年,主要处理妨害风化的案件,但也曾执行犯罪特警队分派的任务。”哈根低头看着一张纸继续说道,哈利心想他看的应该是卡翠娜的履历,“一九九九年毕业于卑尔根大学法律系,随后进入警察学院,现在是我们这里的警官。没有小孩,但是已婚。”

  卡翠娜的一道细眉微微上扬。哈根可能因为看见她这个表情,或认为最后这句话有点多余,于是又补上一句:“以免你们对她有兴趣……”

  哈根顿了顿,这句话的余韵让现场气氛一片凝重。哈根觉得自己似乎只是越描越黑,用力咳了两声,宣布说还没报名参加圣诞派对的人,请在本星期三以前完成报名。

  椅子纷纷发出刮擦声,哈利快步踏出走廊,这时他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看来我是你的。”

  哈利转过身,看着卡翠娜的脸庞,心想要是她刻意展露魅力一定很迷人。

  “或者说你是我的,”她说,露出整齐的贝齿一笑,但笑容有所保留,“看你从哪个角度来看。”她说的是一口带有卑尔根腔的标准挪威语,碰到r只微微卷舌。哈利敢打包票,她这口音代表她来自卑尔根的法纳区或卡法勒区,或是某个稳定的中产阶级地区。

  哈利继续往前走,卡翠娜快步跟上:“看来队长忘了通知你。”

  她对哈根这个队长头衔的每个音节都稍微加强重音。

  “这几天你应该带我熟悉环境,照顾我的需要,直到我可以独立作业。你想你可以做到这些吗?”

  哈利露出微笑。到目前为止,他喜欢卡翠娜这个人,但他的心胸当然也保持开放,随时可以改变看法,总是给别人机会成为他黑名单上的一员。

  “我不知道,”哈利说,在咖啡机旁停下脚步,“不然就从这个开始好了。”

  “我不喝咖啡。”

  “不过呢,这玩意儿一目了然,就跟这里绝大多数的东西一样。你对那件女子失踪案有什么看法?”

  哈利按下美式咖啡机的按钮,这台咖啡机做出的美式咖啡就跟挪威渡轮咖啡没两样。

  “你是指什么?”卡翠娜问。

  “你认为她还活着吗?”哈利轻描淡写地问,不让卡翠娜察觉出他其实是想掂掂她的斤两。

  “你当我是白痴吗?”卡翠娜说,看着咖啡机一阵一阵地将黑色液体喷溅到白色塑料杯中,脸上露出作恶神情,丝毫不加掩饰,“你刚刚没听见队长说我在性犯罪小组待了四年吗?”

  “嗯,”哈利说,“所以你认为她死了?”

  “早就死透了。”卡翠娜说。

  哈利拿起白色塑料杯,心想他可能发现了一个他也许会欣赏的同事。

  下午哈利步行回家,看见人行道和马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细细的雪花在空中回旋飞舞,一碰触地面就被柏油吞噬。他走进奥克许街那家他常去的唱片行,买了一张加拿大摇滚歌手尼尔·扬的最新专辑,尽管他觉得那张专辑可能十分无趣。

  他一打开家门,就注意到屋里有些不同,也许是声音不同,也许是气味有异。他赶紧冲到厨房门口,赫然发现一整片墙壁不见了,也就是说,今早原本是石膏板和淡色花纹壁纸的地方,如今只看见锈红色砖墙、灰泥和布满钉孔的黄灰色壁骨。地上放着霉菌清除员的工具箱,料理台上留有一张字条,写说他明天会再来。

  哈利走进客厅,将尼尔·扬的CD放进播放器,十五分钟后又闷闷不乐地取出,换上美国摇滚歌手瑞安·亚当斯的CD。想喝酒的念头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他闭上双眼,凝视血液的脉动和完全的黑暗。他又想起了那封信。初雪。图翁巴。

  电话铃声打断了瑞安·亚当斯唱的《舞在第九街》(Shakedown on 9th Street)。

  电话中一名女子自我介绍说她叫欧妲,是电视节目“波塞脱口秀”的工作人员,很高兴再次跟他通话。哈利不记得这女子是谁,但记得这个电视节目。波塞脱口秀曾邀请他上电视谈连环杀手,因为他是唯一去过FBI研习营的挪威警官,而且曾经逮到过一名真正的连环杀手。哈利竟然愚蠢到一口答应。他告诉自己说他上节目是去谈论要事,略为描述杀人者的状态,而不是为了要在这个全挪威最受欢迎的脱口秀露脸。如今回想起来,他已不这么确定当初去上节目的动机是什么,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节目现场播出前他喝了酒。他确信自己只喝了一杯,但电视上他看起来像是喝了五杯。一如往常,他口齿十分清晰,但双眼呆滞,分析迟缓,无法做出任何结论,使得主持人不得不介绍新一届全欧洲插花冠军出场。哈利不发一语,但他的肢体语言明白地表示他对现场众人讨论插花有什么想法。当主持人面带鬼祟的微笑,询问他说调查命案的警探跟插花不知道会有什么交集,哈利说他发现挪威丧礼上的花环水平之高,绝对登得上国际舞台。也许是哈利那种稍微迷糊又事不关己的态度,引来现场观众哄堂大笑。录像结束后,电视台人员满意地拍了拍哈利的肩膀,说他“达成使命”。他还跟一小群电视台人员去“艺术人之家”纵情地喝了点酒,隔天早上醒来全身细胞都在大叫大嚷,要求更多酒精。那天是星期五,于是他继续痛饮,醉了一整个周末。他坐在施罗德酒馆,吼叫说再来一杯啤酒,但酒馆灯光明明灭灭,表示即将打烊,酒客应该识趣地离开。女服务生莉塔走到哈利面前,告诉他说他该走了,最好是回家睡觉,否则以后店里不欢迎他来。星期一早上,哈利虽然准时八点出现在办公室,却对队上工作毫无贡献。晨间会议结束后,他就往水槽里吐,然后粘在办公椅上抽烟喝咖啡,接着又跑去吐,只不过这次是跑去厕所吐。这就是他上回屈服于酒瘾的经过,那次之后他没再碰过一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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