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记载在《山海经》上?」
「嗯。」
「可是,难道所有读过的书的内容,你全都记得?」
「唔,大致都记得。」
「晴明啊,仔细想想,也许你和泰逢有些相似。」
「什麽地方相似?」晴明喝了一口酒问。
「既然泰逢食气,那麽你就是……怎麽说呢?因为你一直在吞食那种东西。」
「什麽东西?」
「我是说,例如咒啊,例如《山海经》的内容,例如书籍之类的东西。你若不一直吞食那类东西,大概活不下去吧。」
「博雅,就算你说的没错,但要让我活下去,还必须有另一样东西……」
「什麽东西?」
「正是你,博雅。」
晴明瞄了博雅一眼,红红的嘴角浮出微笑。
「没头没脑的,你在说什麽?晴明……」
博雅有点狼狈。为了掩饰狼狈,他一口气喝乾杯中的酒。
「偶尔不看看你这种表情,就算活着也会很无聊……」晴明道。
「你有病啊……」
博雅说毕,将手中还没搁下的酒杯送至唇边,正要喝时,才发现杯内已无酒。
「博雅,你眞是个好汉子……」
晴明说着,浅笑起来。
注1:原文为「小袖」(こそで,kosode)。
注2:原文为「箦子」 (すのこ,sunoko),平安时代贵族宅邸的建筑方式,四周最外围的长廊没有墙壁,由板条铺成,可让雨水漏到板条下地面。窄廊离地面很高,上下必须用木梯。
注3:京都北方。
注4:原文为「小椋池」,京都南方。
注5:原文为「山吹」,学名Kerria japonica,蔷薇科(Rosaceae)蔷薇亚科(Rosoideae)棣棠花属(Kerria)唯一一种植物。灌木,花为独特之黄色。故日人常称接近橙色的浓黄色为山吹色。
注6:原文为「床下」(ゆかした),「床」即「地板」。日式建筑多架高建造,房屋地板与地面间有空隙。
器
一
庭院的樱花即将绽放。
花蕾已饱满地鼓起,随时都会绽开花瓣。就连现在,每根枝头也有两三朵绽开的花。
蝉丸弹的琵琶声在月色中搦搦不绝。
琵琶声轻触每一朵花蕾後,花蕾像是吸收了音色,比之前更饱满。
这是位於土御门大路的安倍晴明宅邸——
晴明、博雅、蝉丸三人坐在窄廊。
蝉丸是盲目的琵琶法师(注1)。
他在逢坂山(注2)结庐而居,但今晚心血来潮造访晴明宅邸。
日落时分,之前约好一起喝酒的博雅总算前来,成了三人。
蝉丸弹着琵琶,晴明和博雅边聆听边喝酒。
式神(注3)蜜夜坐在三人之间,有人杯子空了就帮忙斟酒,酒喝完了就进屋取酒出来。
如此已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眞是美好的夜晚……」
博雅喝乾了酒,搁下空酒杯说。
「晴明啊,在樱花树前听着蝉丸大人的琵琶,喝着如天上甘露的美酒,是多麽奢侈的事啊。」
博雅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指望晴明回答。
晴明大概也明白博雅的心理,他不点头赞同并非表示没听进,只是以嘴角浮出的笑容代替答话,望着博雅。
「今晚眞是美好的夜晚。」
蝉丸停止弹琵琶,再接腔。
「虽然我看不见,但光听博雅大人的话,就彷佛得见庭院樱花的模样。」
风有点凉,却已非冬天那种砭人肌骨的寒冷。凉意中隐约含着温润,夜气中甚至可以闻到即将绽放的樱花幽香。
「我是不是太吵了?」
「不,没那回事。博雅大人能代替我这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
蝉丸膝前的窄廊搁着空酒杯,蜜夜执壶斟酒。
蝉丸看似已知酒杯所在之处,以不像盲人的动作伸手举起酒杯,含了一口。
「眞是美酒。」蝉丸说。
「博雅啊……」晴明低声道。
「什麽事?晴明。」
「作为容器来说,你眞是不凡。」
「什麽意思?」
「就像美酒要倒进名器一样,你这个容器里也注入了美好事物,那些美好事物充满了你这个容器。」
「晴明啊,你这句话好像在夸奖我,不过我还是没听懂。」
「我们来谈谈咒的话题,好吗?」
「不好,不要谈咒。我要是听你谈咒,何止听不懂,连我原本懂得的事都会迷迷糊糊起来。」
「那麽,用其他东西来比喻吧?」
「嗯。」
「比如,语言这种东西,正是盛装人心的容器。」
「什麽?!」
「樱花这个词也是同样道理。」
晴明望向庭院的樱花。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蕾看似比方才更饱满。
「因为有樱花这个词,我们才能将心中浮现的所有樱树姿态……例如那棵亭亭玉立的树干、即将绽放的花蕾、随风飘散的花瓣等,全盛装在樱花这个词里。」
「唔……」
「就某种意义说来,存在於这世上的大部分物事,都是一种容器。不,正确地说,人认知的所有物事,都是基於容器和其内盛装之物的关系而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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