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允许自己注视了一会丁昊，看得丁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摸摸脸，笑嘻嘻地说：“是不是我今天格外好看?心悦你知道吗?你今天看了我有十秒钟，比你这个学期看我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心悦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多么傻，竟然对自己爱的人如此残忍。要不要去拥抱丁昊，告诉他她一直都爱他，给他一个真正的吻，然后两人相拥度过人生最后的几分钟?她咬咬牙，制止了自己的愿望。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就让丁昊带着对心悦的悲悯活下去吧，心悦做了决定。
她绕过丁昊走到实验室门口，果然，门被锁上了。这是一间密闭实验室，锁一定要有钥匙才能打开。她摸摸口袋，是的，她把钥匙装到了大衣兜里，又把大衣挂在了门外的衣架上。
她回过身，丁昊见她找钥匙，自己也摸了摸口袋，无奈地摇摇头：“今天不是我值班，我也没有钥匙。我是趁着工友锁大门之前溜进来陪你的。不过我们可以打电话让拿钥匙的同学来送钥匙。”
‘我知道’，心悦心里说，‘最快的办法是打电话给张小可，她从寝室跑过来需要八分钟，然后要花七分半找到工友、打开实验楼的大门、再爬上楼、掏出大衣里的钥匙、掩住口鼻、打开房门、拖我们出去。而氧气瓶里只有够一个人支撑十五分钟的氧气，当她们拖我出去时，我已经奄奄一息，而你已经死亡。’
心里想着，手里却没有耽误，心悦掏出手机打给张小可，用不容迟疑的语气让张小可放下手里一切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实验楼，叫醒工友，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大衣口袋里的钥匙。第二次重复这些话，心悦说了两次“救命!救命!”她仿佛能看到电话那边张小可的紧张，就像眼前的丁昊一样紧张。
丁昊还在莫名其妙，心悦却已下定决心。她咬紧牙，狠狠地在那张阳光帅气的脸上甩了一巴掌。心悦的手火辣辣地痛，她知道这一巴掌打狠了。看着丁昊又委屈又震惊的表情，她的心更痛。她把心一横，对丁昊大声说:“你干扰了我的实验!现在是最重要关头!不要多问，你背过身，这是最后的补救机会!”
丁昊有点难受，但是还是听从心悦的话，背过身去。心悦从抽屉里抓出胶带缠住丁昊的手。刚缠好，她已经闻到一股臭鸡蛋的味道。她屏住呼吸向放氧气瓶的柜子跑去，果不其然，只有一个配面罩的氧气瓶。
那边丁昊已经在喊：“臭鸡蛋味!是硫化氢瓶泄露吗?”
她转身把面罩戴在丁昊脸上，接好氧气瓶。她扳过丁昊的脸，看着丁昊的眼睛说：“听着，我一直讨厌你，我不愿意你陪我一起死掉。我是个性格有缺陷的人，生命对我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好好享受你幸福的人生，找个好姑娘去谈恋爱!”
心悦使劲地看了丁昊一眼，然后决绝地转身。丁昊隔着氧气面罩对心悦喊：“心悦你这是干嘛?你不要自杀，我保证再也不打扰你!你还年轻，你还有美好的生活!对，生活多么美好，求求你一定要活下去!”
眼泪流下心悦的面颊——生活多么美好，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我想和你做一对平凡开心的小情侣，一起享受宁静的校园生活，一起考研究生，一起去食堂打饭，一起到操场跑步……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丁昊，我爱你，我把我的生命给了你，而你永远不会知道。我选择孤独地、在你的悲悯中死去——一个自杀的古怪姑娘。这样你就不会内疚，你也不会永远想着我，就像我永远忘不了你那样。
臭鸡蛋的味道越来越浓，呛得心悦直咳嗽。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当硫化氢继续变浓，她反而闻不到气味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命的终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很感激这个‘假如’”——她做了口型，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第四十二章 答案
死亡是什么感觉?在23年的生命里，心悦无数次猜想过这个答案。是沉入无边无际无知无觉的黑暗，是漂浮在空气中永久地凝视，还是甩掉一切记忆、迎着一个光亮开启新生?
仿佛都不是。一阵微光在不远处闪烁，好似轮回的讯号。我的记忆可以保留到什么时候?是否还有机会，在丁昊头顶的空气里凝视他，哪怕只看一眼?——心悦自问。突然间，心悦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她奋力睁开眼睛。
心悦觉得奇怪，她发现她此刻正躺在昨夜的床上，身上还盖着蓝色被子。那么，她——没——有——死!心悦一时间还来不及想自己该如何反应，然后，她看到了沈步峥兴奋的脸，和充满喜悦的表情。
“心悦，”沈步峥的声音有些激动，“你为什么要这样选择?你为什么会把你的生命交换给丁昊?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这样做，他永远不会知道你为他做的牺牲?”
“我没有死，那么，丁昊并没有活过来对不对?”心悦问。
“没有。你只是像其他人一样做了梦，我也进入到你的梦里。但是，梦结束后你醒了过来。我猜想，这是因为你真正实践了自我牺牲，就像咱们在旅行招募广告里看到的那样，用自己的生命做交换。”沈步峥目光炯炯。
“原来是假的，”心悦失望地闭上眼睛，“那么丁昊还是永远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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