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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弦_鬼古女【完结】(52)

  “过去不懂科学化管理,对孤儿的资料保存得真是不太好,又经过几次大变动,”赵姐听陈玉栋说明来意,有些歉疚地说,“五十年前的东西,肯定都没有了。”

  那兰取出那张市局还原米治文年轻容貌的图像,问道:“您还记得他吗?”她不知道五十年来赵姐看过多少孤儿被收容、成长、被领养,只好试试运气。

  赵姐微笑说:“我记得每一个在孤儿院待过的孩子。”她接过那兰手里的图像,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镜戴上,看了一忽儿,脸上笑容渐渐淡去。那兰轻声说:“您认出他了?”

  “米治文。”赵姐叹了一声,“前几年听说他犯了罪,好像是强奸杀人。”

  “未遂。”那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客观,“看来电脑复原的回溯图像还有一定的准确性。您的记性也太好了!”

  赵姐说:“有些孩子有特点,更容易被记住。米治文……先是他特别瘦,倒不是营养不良,就是瘦,记得好像他原来家里条件还算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瘦。还有就是这孩子有才华,会拉二胡。”

  “了不得。”那兰轻声说。民乐的十八般武艺,看来米治文样样精通。

  赵姐说:“其实不光二胡,他还会弹古琴、古筝、笛子,只不过当时孤儿院里只有西洋风琴和一把断了弦的废旧二胡。他当时不会弹风琴,自己动手把那二胡修好了,有机会就咿咿呀呀地拉,春节、中秋、儿童节,院里组织文艺演出,他都会上台拉曲子,《二泉映月》啊什么的,还真不错。后来他自己鼓捣鼓捣,竟然把风琴也弹会了,有一阵子孤儿院的孩子们练大合唱,都不需要专门到外面请伴奏了。”

  陈玉栋说:“听上去是个会招老师喜欢的孩子。”

  “受器重是肯定的,但他是个挺古怪的孩子,从不和别的孩子说话或者一起玩儿,早操或者体育课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边上发呆,说他多少次、罚他多少次都没用。因为他在宿舍里从来不说话,别的孩子就叫他‘小哑巴’,有时候难免会欺负他。”

  那兰心里一叹,又一个幼年时的创伤,又一条需要发泄的理由。她问:“米治文在孤儿院待了多久?后来被领养了,还是在孤儿院长大后自谋生路了?”

  “他失踪了。”

  那兰一惊。

  赵姐停下脚步,微微抬头,想了一阵说:“他好像是十来岁进来的,十一?十二?记不清了,在我们这儿待了大概四五年。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他本来就不多的一些衣物行李,一起不见了。”

  “哦,他是出走了,有计划的。你们事先没看出来?”陈玉栋说。

  赵姐说:“米治文就是那样一个孩子,他因为从来不说话,他想什么,打算做什么,没人会知道。”

  陈玉栋问:“他去哪里,你们有没有什么看法?会去投奔亲戚什么的吗?”

  赵姐摇头说:“我们去米砻村问过,没提失踪什么的,就是去看了看,没找到他,也没再花更多精力去找,那个年代……那是个很特殊的年代,姑娘你肯定想不到,当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十几岁的孩子都能坐火车,到全国各地跑,上山下乡、串联,野着呢,孤儿院的老院长被打倒了,这里群龙无首,孤儿们跑出来揭发批斗我们这些老师,乱得不成样子,所以走了一个米治文,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深究。”

  那兰问:“前几年突然听说了他成了强奸犯,您觉得奇怪吗?”

  赵姐沉默片刻,只是重复了不久前的一句话:“他是个挺古怪的孩子。”

  那兰和陈玉栋走出福利院的时候,都有些悻悻:这次对孤儿院的造访似乎无甚帮助。

  “你们等等!”赵姐重又出现在院门口,叫住了二人,“我刚才又想起了件事儿,也许对你们有帮助。米治文刚到孤儿院的时候,从家里带了一台收音机,有一阵子,他隔些天就会抱着听一阵。我后来留意了一下,发现他听的是一部话剧,同样的话剧,那个时候经常重播,但好像后来不播了,他也就不听了。”

  话剧!那兰想,他是不是在听妈妈的声音?

  “是曹禺的话剧,《家》,改编巴金的,小说。”楚怀山在电话里说。他在市图书馆的一个旧报影像数据库里找到了1964年到1965年间的江京人民广播电台节目表,每周六晚上7点到8点是一个叫“文艺之窗”的栏目,在那段时间里重复播放过话剧《家》的录音剪辑。《家》从四十年代诞生至今,不知多少剧团演过,江京人民广播电台播放的是本市话剧团和基层文艺积极分子在1960年联合演出的版本。

  那兰说:“黄慧珍一定参加了演出。”

  “演员表,我这里有。黄慧珍,饰鸣凤。”

  那兰中学里读过《家》《春》《秋》,记得鸣凤是其中的一个悲剧角色。

  “这就完全可以解释米治文的行为了。他母亲离家出走,他十来岁的孩子,一定对母亲还是很思念,话剧里的鸣凤,大概是黄慧珍留给他唯一的纪念,所以才会反复在收音机里听。”那兰自言自语说出想法,又问,“有没有办法搞到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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