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甩，衣服被打落到了地上，“不，我就要你今晚留在家里，而且，我要你每晚都留着家里。”说着，她竟小声啜泣了起来。
曹子良轻轻捡起地上的衣服，坐到了她旁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真的不能再接受你爸的钱了，我已经欠他够多的了，我怕我以后还不起，你知道吗，现在除了我妈之外就只有你对我最重要了。来，乖，穿好衣服，我这就去做饭。”
“你把我当外人?”
“没有。”
“那你把我爸爸当外人?”
“也没有。”
“那为什么不接受他的钱?”
“因为……”他想说自己是男人，可是，自己又太不像个男人了，这么窝囊，几乎所有的东西，除了生命之外，都是她父亲给的。
“接受我爸爸的钱，好么?”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反正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而且，他一个人怪寂寞的，我想接他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那个没有问题，接过来就是。”这个曹子良倒答应得爽快得很，曾经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自己一直都是靠老丈人过活的，也便不好意思开那个口。
“接受他的钱好么?我们也该有个孩子了，我都二十六了。”女人又哭了起来。
“但是，我不想让他有一个不完美的家，我们需要攒更多的钱。”
“接受了我爸爸的钱不就可以了么?”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她几乎是在咆哮了，“为什么你可以接受我爸为你妈垫付的医药费，却不肯接受他给我们过生活的钱呢?不一样是钱吗?!”
“好，我妈!我懂了。”曹子良猛地转身，将门猛地拉开，再狠狠一拉，砰地一声巨响，门又关了起来，而身后，却一直回荡着她的声音：“出去是吧?有种你就别回来了!”
一下楼，他才发现，原来天上已经在下着大雨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对着天空咆哮着，不一会儿又跪在了地上，“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天空除了那闪烁着的火花之外，就只剩下一片漆黑了，黑得让人有点心疼。现在，连那残缺的月亮都见不着了，除了雨和那片空洞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如果这算是发火的话。那冰冷的雨已经让他清醒了不少，一路上，他几次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给她打电话道歉的，却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是的，在他心里，他欠她，或是说他们太多了，如果不是她父亲，她的母亲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一年多达几十万的治疗费，对于一个拿着微薄薪水的人，是如何支付得起的呢?而且，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由一个小职员做到了大学的图书馆管理员。
当他来到学校图书馆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钟了。习惯性地，他将图书馆大门门锁了起来，也便回自己大厅左侧里面的那间房内了。
开灯，里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床铺，一张办公桌以及一张椅子而已。
关上门之后，对面那大大的玻璃上依旧和往常一样映衬着自己，此时的他却想起了他刚刚才到医院看的母亲来。也是透过那几乎透明的玻璃，他看到自己的母亲身上插着好些管子，头顶还有一个瓶子还不断地往身体里输着液。他一直相信在自己母亲母亲身上会出现奇迹，毕竟，她才五十四岁啊，之前受了那么多苦，难道不应该醒来享受一点幸福的生活么?
镜中自己的胡须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长得长长的了，他轻轻地来回抚摸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他猛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曹杰”二字。
“堂兄，我有些事不明白，明天想问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有空呢?”
他还以为是刘熏颖发来的，没想到是自己的堂弟。他不由地嘲笑了自己一番，明明知道她是一个那样的人，为什么还奢望她能够低头呢?而且，她根本就没有说错，医院躺着的那个靠钱在维持着生命的老女人只是自己的母亲而已，与她，实际上又有什么关系呢?倒是她，大慈大悲的，帮自己的母亲至少都已经多活了两年了。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虽然看不到雨滴，却还是听得到声音的。
给曹杰回复了信息之后，经过一番犹豫，他还是又编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刚刚太冲动了，对不起，问她现在有没有吃饭，至于关于接受她爸爸的钱的那件事，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到月底肯定给他答复。在最后面，他还是说了一句，我爱你。那是真的，他是爱她的，要不，也不会如此包容她。
整个人文大学又已经被夜的宁谧笼罩了，那林立的宿舍楼内基本上也没了什么灯光，图书馆被冲刷了一遍之后，大概在第二天又会如新的一般，而那所谓的尘埃以及所有的污秽，都会被冲得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么干净，一尘不染。
轻轻地，他拉灭了灯，除了窗外的雨声之外，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了。他不相信鬼，而整个图书馆，也只有他一人在守着而已，几个月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朝向了那雪白的墙壁，很快，房间里便只剩下窗外的雨声以及他的鼾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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