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0酷似饭粒以假乱真
妈妈，我一直不大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喜欢儿子，您却喜欢女儿，尤其是那女孩儿还是您的干女儿，跟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是您身上落下的肉?当然，您知道我说的是谁，不错，是杜鹃花，正是杜鹃花，您的心肝宝贝，您的掌上明珠，您的心头肉，如果说您不喜欢我，不爱我，那也不对，一来，我不缺胳膊少腿儿，二来，我不是傻瓜，三来，我身体棒棒，您没有理由不喜欢我，不爱我，况且，我是您的亲生骨血，是您身上落下的肉，可是，相比之下，您是偏心的，您偏爱干女儿，无论吃什么，您都说我是哥哥，我得让着妹妹，哥哥要有个哥哥的样子，要做好榜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的错，您说我是大的，大的要让着小的，妈妈，您可知道，我心里有多委屈?您把小妹宠坏了呀，凭什么我什么都得让着她?事到如今，我本不该说这些话，何况她已......但是，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妈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要和您说一说那些往事，虽然过眼云烟，但我记忆犹新，当年儿子还小，做出了很多错事，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不该，但求妈妈原谅我。
还是说一件和小妹杜鹃花有关的事吧，记不得那时我多大了，因为母亲您偏爱女儿，儿子我生气了，吃醋了，顽皮淘气，就想气气您，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您在田里忙农活儿，我拿了钥匙回去，吃完饭，做完作业，开始玩耍，那会儿邻居家买了一台十四英寸熊猫黑白电视机，扔下了很多泡沫，我看着那些白东西，心生一计，天黑了，您收工回家，打开大门一看，惊呆了，气坏了，在微弱煤油灯光的照映下，屋里的地上到处都是白花花的饭粒，一颗一颗，满天星一样，您的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抓住我，按倒在地，不由分说，抄起响竹竿，劈头盖脑一阵打，打得我皮开肉绽，打得我屁股开花，打得我叫不出声，至始至终，我都咬紧牙关，没吭一声，也没流猫儿尿，您打完我以后，扔下响竹竿，蹲下身，一颗一颗捡拾饭粒，浪费粮食是最大的犯罪，您绝不能容忍您的儿子犯罪。
记得平日里吃饭，我老是喜欢把饭粒掉在桌上，最开始，母亲大人您总是默默地捡起那些饭粒，放进自己的嘴里，时间一长，您觉得不是个办法，得教育儿子，记得第一二三次，您总是和颜悦色地问我，是不是下巴底下有个漏洞，我拿手摸摸，感觉莫名其妙，好好的下巴，怎么会有漏洞呢，妈妈真会开玩笑，我摇摇头，我摆摆手，我说没有啊，哪儿有啊，嬉皮笑脸，如此再三，您生气了，沉下脸来，一拍桌上，厉声责问我为什么吃饭的时候老是掉饭粒在桌上，吓得我大气不敢出，赶紧把桌上的饭粒捡起来吃掉，有一回，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母亲大人垮下脸，眼色严厉，然后扬起手要打我，最后还是没打，象征性地揪了揪耳朵，儿子乖巧了，赶紧把桌上的饭粒捡起来消灭掉，还调皮地眨眨眼，您放下手，语重心长地说：“儿啊，一颗米一碗饭来得不容易啊，孙悟空神通广大，他也只有七十二变，一颗稻谷种进水田，到它变成一粒饭，耕田耙地，播种移苗，插秧锄草，撒肥灌水，打药收割，等等，何止七十二遍?儿啊，我们国家人口众多，每个人节约，哪怕只节约一颗米，就能够供一个学校的人吃好多年呢，难道你忘了吗，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说是一个漂亮女老师说的，难道你都忘了?”挨打以后，我缩在墙角，回首往事，脸红了，耳朵也红了。
妈妈，您捡拾那些米粒，捡着捡着愣住了，地上那些饭粒轻飘飘的，和以往的饭粒不大一样，您又捡了一会儿，发觉不对劲了，两个手指一捻，手中的饭粒圆滚滚的，没有黏性，您这才发现那不是饭粒，而是泡沫颗粒，咋一看，酷似饭粒，以假乱真，您苦笑了，受骗了，被儿子戏弄了，但是您心里依然高兴，因为您的儿子并没有把饭粒撒在地上，他没有浪费粮食，他是个好孩子，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您欣慰呢，看来，您错怪儿子了，您快步跑向蹲在墙角抽泣的儿子，一把把他搂在怀里，紧紧地不松开，然后轻轻推开我，问我疼不疼，我倔强地咬紧牙关，好久才说不疼，妈妈您说您疼，我就奇怪了，明明打在我的身上，您疼什么呢?现如今，时隔多年，我早就明白了，您是真疼呀，那是打在我身上，疼在您心头，后来，您掀开衣服，看着我肩上背上屁股上的伤痕，眼泪哗哗哗地流下来了，哽咽着问我为什么不说出实情，我说我没有机会说呀，您知道错了，却不认错，只让我等着，很快，她一溜小跑回来了，手里拿着碘酒和棉球，轻轻地为我擦拭伤口，这会儿，我泪如雨下了，您问我是不是很疼，疼了就叫出声来，叫出来好受点儿，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哭出声，这当口，您开始教育我要爱惜粮食，还有模有样地背起了古诗《锄禾》：“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再后来，您拿起笤帚扫地，把那些饭粒一样的泡沫颗粒扫走了，您说我不该搞恶作剧，您是我妈妈，什么都是为我好，怎么可以戏弄妈妈呢，我惭愧地低下了头，您走过来，温和地抚摸我的头，再一次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不知怎的，母子俩抱头痛哭。
夜深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传来狗叫声，我从睡梦中惊醒，原来，我在您怀里睡着了，好像还做了梦，梦里有个人说我下巴底下有个洞，回头看您，您也睡着了，倚靠着我，脸上泪水涟涟，眼圈红红，我一动也没动，继续睡，哪怕睡不着也装睡，这些年，您为我操碎了心，太辛苦了，让您好好睡会儿吧，我可不能动，我一动您就醒了，您就再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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