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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825)

  在室内电灯光下,看见她低头坐着,圆圆的面庞儿白白的,乌乌的发丝儿亮亮的,细细的眉毛弯弯的,俏俏的眼珠儿奕奕的,小小方方的唇吻红红润润的,苗苗条条的身段袅袅婷婷的,流线其形而曲线其美。憔悴笼罩了她的面上,悲伤沉压了她的心头。阴丹士林布衣,黑帆布橡胶底鞋。

  沈万鹏以他的生花妙舌,替夏华向她宣传地介绍了一番,末后说:“现在就是因为尊翁任老博士不幸遇刺,我们在表示无限的同情和无限的惊骇之下,夏先生一眼看透这里实实在在有着一个很可怕的阴谋。女士你自己也在阴谋的笼罩之下,你自己并没有察觉。现在夏先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定要替任老博士伸冤雪恨,替女士解除危机。只因为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对着这阴谋展开猛烈的争斗,所以必须争取时间,先占一步,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不得不用非常方式请女士来。现在,请夏先生同女士谈话吧。”

  军长用许多刺激性的形容词,是为了描述局势的严重,引起她的注意。本来他心中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紧张,可是万想不到,后来的事实演变证实军长所说,并不夸张。

  夏华又用温语再向她安慰一番,窥看她的面色,不像刚来时那样恼怒,惶恐怀疑布满在她的面上。

  她先开口问:“到底有什么阴谋?我自己有什么危险?请夏先生解释。”

  “这个问题,我一定仔细答复你。现在我先告诉你一个题目:就是有人勾结马盗要把你绑了去,不是要你的钱,是要你的人。我何以会知道?等一等再详细告诉你。现在,我请你先把尊翁平常的情形讲给我听,使我可以根据实际情形预先布置防备的办法。请你从头说起,越详尽越好。”

  她完全谅解了,面上显着诚恳的信仰神色:“夏先生,我早已晓得夏先生的大名。因为我有一个同学叫赵开泉,他原来是大同大学的,后来转到中大来读书。他说他一家人被惨杀,是夏先生破的案,就是前年冬天那一篇雁翎刀的故事,所以我早就晓得夏先生了。关于我家里的情形,先父是一个有名的化学家,大家都晓得的。过去,我们一向在南京。自从去年先慈弃养之后,先父很是悲伤,先慈是莫干山的人,去年葬在莫干山。先父到东天目山、西天目山旅行一次,欢喜告岭这地方僻静,又因为在南京朋友交际太多,常常妨碍他的研究工作,就决定在告岭建房子、住家、研究。夏先生,我家庭里人口少得可怜,没有亲故。先父也是苦学出身,混到现在的地位,到三十五岁才结婚,就生下我一个,我没有兄弟姐妹,先慈去世,只剩下先父同我两个人。现在,四海茫茫,只有我一个人了。”她说着,眼泪滴下。

  夏华又安慰她一番。郭中、文雄已脱去军服,仍穿上原来的维也纳中山服,和路英风一道走进来。沈军长忙着替她介绍,要借此打断了她的悲伤。郭中、文雄再三向她道歉。

  于是她又继续说下去。

  “我家里还有一个姓卞的,叫卞文琪,江苏扬州人,英国剑桥大学肄业,也是学化学的,一向跟着先父学习深造,顺便做先父的秘书,他家里很有钱。在以前,一向他的品行学问都很好。先父五十八岁,他才二十九岁,他同先父好像父子的情感一样。我们在告岭的房子、装备机都是他办的。我们到告岭来,他也跟着来,在此地大家本来都过得很好。自从去年冬天,先父到广西去了一次,不幸的命运就开始降临到我家。先父不知道是受什么人的怂恿,说是广西云南一带苗人有不少的神秘事件,比如种蛊、毒箭等。如果能用化学法研究出来,很可以替中国化学史上开辟一个新篇章;又说是那些几千年没有人到过的原始森林,有许多人类从未见到过的有毒汁的花草,发为瘴气,等等。许多神话传奇打动了先父的心,先父在去年十月出门去,先到南京办一切必要的手续,乘飞机到重庆,转往桂林,由桂林单独出发,深入广西西部苗区,那些从来不被人注意的县份:凤山、田西、西林,随时都有信来,报告一路平安,叫我放心。”

  “在告岭离我家不远,有一个孔家庄院,主人孔锡侯恐怕夏先生现在已经晓得这人了。他是一个大商人、大地主,他为人极其灵活聪明有才干,对人更诚恳有礼貌,我们两家渐渐相熟,时常来往,先父也很喜欢他这人,大家都处得很好。去年十月,先父乘飞机到重庆,忽然在重庆遇到孔锡侯。因为重庆也有他的商号,他是时常去看着的。后来更凑巧,先父要到桂林,孔锡侯也要到广西开阔他的商业的新领土。到桂林之后,他坚决劝先父不可深入苗区,必有危险。先父那时已到广西,怎肯半途而废,一定要去。孔锡侯这人真是忠义心肠,他劝先父无效,就坚决地陪先父一同去。他说:他深深担忧这一位世界闻名的学者在苗区遭到意外,他应该努力陪送保护着这一位世界闻名的人,这在他自认为是一件光荣的事,同时他自己也可以增加见识。夏先生,这一趟幸亏有他同去,否则,先父险些不能够生还呀!”

  夏华乘机插入问句:“这些情节,都是尊翁来信里讲的吗?”

  “是的!”她接着继续报告,“夏先生,我们晓得苗族是个总名称,细细分辨,还有那些什么瑶、侗、黎、彝各族,有许多归化了,就是熟苗;有许多还停留在半原始状态,是些生苗。去年十一月里,有些生苗看见先父到处考察,引起他们的怀疑,忽然暴动起来,把先父打伤掳去,一铁棍打中后脑,受伤很重。孔锡侯同去,膀上也受了一刀,究竟他年轻力壮,逃出来了。他逃出来后,打一封很长的电报告诉我经过情形,叫我不要忧急,他一定要把先父设法救出来回家。那时候我真急得要死,同卞文琪商量,姓卞的又有什么办法呢?好在随时都和孔锡侯有电报联络。电报来,都在报福镇,姓卞的每天到报福镇去一次,专去看有没有电报,有就带回来,一直延迟到今年二月,孔锡侯的电报来,才说是把先父救出来了,花了不少的钱赎回来的。在桂林,在长沙、汉口,都经请医生看过,医生都说:生命是没有危险,只是神经受了重大损害,必须在家长期休养,三个月、半年可以复原。到二月中,孔锡侯陪送先父回到告岭家里来了。我一看到,哭都哭不出来,那样子真正不成样子,我简直不能认识,简直狼狈得像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身上衣服自然一塌糊涂,带去那些行李仪器统统丢光,满面胡须,憔悴狼狈,说不出那一副难过的样子。话也不能说,口齿不灵活,声音也发岔音,行动要人扶,怕光线,一到家就上床睡觉。孔锡侯一直是安慰着我,叫我不要难过。他说先父只要休养些时候,自然会恢复原状的。我心里真是感激这孔锡侯,他又把在苗区遇险的经过仔细讲给我听,真是怕人。从此以后,先父是不分昼夜都睡在床上,房里的光线要很暗,孔锡侯帮我布置,窗子都用黑绸布帘挂起来,挡着阳光,连吃饭都不下床,只在床头坐起来吃。有的时候,我和先父谈家常琐事,先父的脑筋真受伤了,过去的事有时忽然想起,有时就茫茫全不记忆,只要用脑筋一想,人就要昏过去,我也不敢常去烦他老人家。这是回来以后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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