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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光_[美]斯蒂芬·金【完结】(196)

  11

  9月1号,天终于下雨了,下了整整一个星期。德里镇中心地区被洪水淹没,这可不多见。不过百老汇西区的那些豪宅大院比镇中心高出好多,所以住在那里的木材大亨们当然松了口气。到了9月9号傍晚,不知为什么,银元酒吧里突然挤满了伐木工人。威廉·穆勒手下的人正在酒吧后面的一间屋子里玩牌。

  酒吧里拥挤不堪。好多人喝得酷叮大醉,有的醉鬼还躺在地板上打滚。这时门开了,赫鲁克斯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伐木工人常用的那种斧头。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刚好坐在索罗古德的右边),吃了点东西。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只点点头,挥军手,但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穆勒手下的人正玩得起劲,没有人去通知他们赫鲁克斯在酒吧里。

  等他喝完了第二杯酒,赫鲁克斯拎着斧头,走进后面的房间。

  酒吧里有的人在买酒,有的人在互相开着玩笑取乐,后面传来一阵惨叫。有几个人斜着身子,装作不经意地往后看一眼。只见赫鲁克斯挥起斧子,疯狂地砍杀。酒吧里人们还是谈笑风生,讨论着冬天的天气会怎样。他们各抒己见,争论着,而他们的身后正传来一阵一阵的尖叫声。血流成河。

  就在这个关头,我关掉录音机,问索罗古德:“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在场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一切,或者知道了,但不想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索罗古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命道:“我们都知道。但是好像那些事都无关紧要。在某种程度上就像搞政治,像镇子里的一些事情,最好让懂行的人去处理那些事情。有时没有工人掺和,那些事情会处理得更好。“

  当酒吧里的人还在继续他们的讨论的时候,赫鲁克斯正杀得酣畅淋漓。最后,那一伙人中,只有一个从厕所里逃了出去。

  一切都结束了。赫鲁克斯走到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曾经坐过的桌边,双手抱头,坐在那里。5分钟后,治安长官的部下来到酒吧。

  他没有做任何反抗,乖乖地跟他们走了,看上去像是睡着的样子。

  那天晚上所有的酒吧里都在谈论着那场屠杀,一种义愤填膺的情绪在不断高涨。酒吧打烊后,有70多人打着手电、灯笼,带着枪、斧子、钩棍朝监狱走去。他们冲进监狱,把赫鲁克斯拖出去。

  他一点也不反抗,看上去神情十分木然。

  他们架着他来到运河街,在运河边的一棵老橡树上把他吊死了。这是缅因州地方志上记载的惟—一起死刑案。当然,《德里新闻》上没有任何报道。

  我又问索罗古德最后一个问题:在那惨痛的一天,他是否看见什么陌生人?让他感到很陌生、很奇怪、甚至很滑稽的人?那个人可能那天下午一直坐在那里喝酒,煽动人们闹事?

  “可能有吧。”索罗古德答道。说到这里他已经累极了,垂着头,快要睡着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先生。很久很久以前。”

  “但是你还记得那些事情。”我还是穷追不舍。

  “我记得那时班戈正有一个集市,”索罗古德说,“我正在离银元酒吧不远的一家酒吧里喝啤酒。那里有个小伙子……一个很滑稽的小伙子……在表演各种杂耍……变各种戏法……非常有趣……”

  他那瘦削的下颏又垂在胸前,马上就要睡着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从此以后总能见到他,”索罗古德强打精神说道,“我想也许是那天晚上他赚了不少钱……于是决定留下来。”

  “对。他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说。

  惟一的答复就是他低低的鼾声,索罗古德已经坐在椅子里睡着了。我关掉当音机,坐在那里看着他。这个奇怪的时间旅行者从1890年走到今天。他记得那个还没有汽车、没有电灯、没有飞机。

  没有亚利桑那州的年代的事情。但是那时播尼瓦文就已经在这里,引导人们踏上一条悲壮的祭祖之路——那只不过是德里历史上众多“声势浩大”的祭把仪式中的一个。1905年的那一次的祭把仪式揭开了一段极度恐怖的日子的序幕。第二年复活节的时候便发生了凯辰特纳铁制品厂爆炸的悲剧。

  这又引起了其他一些有趣的(我知道那也是至关重要的)问题。譬如,它到底吃些什么?我知道一些孩子的身体被吃掉了一部分——至少他们身上留下了撕咬的痕迹——但是也许是我们促使它这样做的。当然很小的时候大人就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在林子里被怪物捉到就会被吃掉。这可能是我们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结局。但是这正是怪物得以生存的信念,是吗?因此我毫不怀疑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食物维持着生命,但是信念是力量的源泉。谁又能比孩子的信念更加坚定不移呢?

  但是问题是:孩子会长大。在教堂里,人们通过定期举行特殊的宗教仪式使力量得以延续。在德里,似乎也有固定的仪式使那种力量得以延续、永存。难道它就是用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来保护自己吗?当孩子长大以后,他们便失去了坚定的信念,他们的精神和想象都被削弱了,变得麻木了。

  是的,我想这就是秘密所在。如果我打电话给他们,他们还能想起多少过去的事情?他们又会相信多少?那些回忆能使他们有足够的决心来永远结束这场恐怖,还是足够吓得他们杀了自己?我很清楚——他们正被召唤回来。这新的一轮杀戮中的每一次谋杀都是一个信号。那两次我们几乎都杀了它,可两次它都逃进了它的臭气熏天的地下堡垒中。我觉得它知道另一个秘密:它是不死的,而我们不是。它一直在等待,等待着那曾经是我们成为除魔勇士、曾经是我们的力量源泉的信念消失。对年。对于它来说,不过像是睡了一个使之更加精神焕发的午觉。醒来之后,它还是它,可我们已经度过了生命的三分之一。我们的目光变得偏狭。我们对奇迹的信念——那种使奇迹成为可能的信念——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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