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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命热源_xiyizhe【完结】(13)

  第十一章

  清晨七点半,圣大如约来到一公园游船码头,黄雳已经在一艘小汽艇上等他。“干嘛这么早把我拖来?”圣大说。“上午九点还有个案例分析会,只得抓紧早上的时间。没办法,我都记不清哪个双休日陪老婆孩子出来玩过。”黄雳无奈地说,“这不,春节答应儿子带他坐汽艇兜西湖,结果让你老兄沾了个光。哎,当警察就这个命。”圣大认真地说:“行,你放心,哪天我一定带你儿子来乘游船玩,帮你还这个情。”说话间,黄雳已发动马达,汽艇原地转了个圈,箭一般窜离码头,身后拖曳出长长的波影。 “谢谢你的好意。”黄雳操纵着方向舵,大声喊道,“可没有我,你能搞到这玩意?我儿子可是专冲着它来的。”“弄一艘船不就完了麽?”“你倒弄弄看。这是从我在水上交管局的哥们处搞来的水上巡逻艇。”黄雳说。“你就不怕别人告你个公艇私用?”圣大调侃道。黄雳不以为然:“你看见我的艇上有‘巡逻艇’三个字啦?告诉你,当警察的连这点方便都没有,谁还干呀。” 清晨的阳光拨开了湖面朦胧的春意,几只水鸭子扑棱着翅膀从水面一跃冲天,远处的夜鹭则慵懒地单足立在木桩上梳妆打扮,完全不理会周围的喧闹,对面翠绿的宝石山和天尽头的群山共同构成了一副立体重彩山水画。艇上的游客这时已完全沉浸在春天鲜活的气息里。 汽艇几乎穿越了整个湖面,最后停泊在卧龙桥畔的水上运动队训练码头。运动员们已开始了一天的早锻炼,皮划艇在湖面来回穿梭,码头上显得十分空挡。岸边栽了一片浓密的水杉,木条栈道从入口处弯曲地穿过水杉林通往码头。此处游人稀少,圣大他们在林中找了处石桌凳坐下。 “啊,多久没有呼吸过如此清新的空气了?”黄雳仰面歙动着鼻翼感叹道。 “是啊,”圣大附和道,“身处这么漂亮的城市,有几人能全身心地融入到她的怀抱中?我敢肯定,一定有不少人逛风景的时间还不如周围的外地游客多。真遗憾!” “不知咱俩是否有幸列入你说的那群人的行列?”黄雳忧郁地说。 “这很正常啊,你没有逛风景的时间,那是因为你正在对付那些杀风景的事情。行了,别发感叹了。”圣大一挥手,“赶紧谈正题吧。” “你说我是不是个高尚的人?”黄雳象是在自言自语。 “谁说你不是?”圣大反问道。 “我啊!”黄雳大声道。“是我自己说的,我老婆孩子也这么说。其实,我根本无意做个高尚的人,我一心想做个普通人,上班、下班、陪老婆逛商店、接送孩子上下学,还有就象现在,有朋友伴着看风景。现在可倒好,没人认为你是高尚人,连做普通人都不够格,有时想想真够冤的。” “这你就说错了。”圣大真诚地说,“普通人的活法都差不多,可高尚人则各有千秋。依我看,你肯定不是个象我这样的普通人,或者说,不是普通的普通人。只要你还干这一行,就当不成普通人,你只能做个高尚的普通人,其实,你现在就是。” “别咬文嚼字了。”黄雳忽地站起。“你弯弯饶了一大圈,其实就一个字——命!我黄雳就这个命,我也认了这个命。起来,走走去。” “你刚才急着要谈正事,是不是有重要消息告诉我?”黄雳踩着林间湿漉漉的杂草问道。 “有没有搞错?”圣大狡黠地笑着,“是你约的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黄雳回敬道,“每次都是你先照顾我。好吧,谈正事。武文珏命案有了新进展,事情是这样的: “我们对与武文珏有密切业务联系的所有单位和个人进行了摸底性的排查,尤其对几个重点单位做了过筛似的甄别,其中有几个人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特别是在案发期间没有确切去向的。就省立益康医院来说,案发当天有十三人未能上班,其中九人有不在现场证明,剩下三人分别是,内二科主任朴厚、中心实验室技师袁锦魁和保安部主任马力。” “这些情况是谁提供的?” “医院院长潘志强亲自接待并安排有关人员查询后提供的,尽管他极不情愿。”黄雳回忆起当时潘志强十分反常的态度,他当时竭力为自己的员工打包票。 “插一句。你们对院领导也一视同仁吧?”圣大问。 “当然,包括那倔老头也没放过。” “结果呢?” “朴厚正因病住院,找他最方便。他自称,四月五日清明那天他请假去扫墓,直到下午三点半才离开公墓。公墓停车场保安清楚地记得他到达和离开的时间,当地卖花的村姑也证实有这样一个人当天上午买了她的一束花。但没有人能证明他在整个案发时间都没离开公墓。袁锦魁自称上午去图书馆查资料,图书馆登记的借书时间是上午十点。但直到下午一点才有人证明看见他推着自行车回住宅小区。中间三个小时他说是在黄龙洞草坪上看书,但无人证明。保安主任马力最特别,他说因为闷得慌上街溜达去了,除小吃摊老板证明他早晨八点多在那儿吃过早餐,直到中午一点半,这段时间里他的去向始终是个空白点。” “那倔老头怎样?”圣大的脚步停了下来。 黄雳有意露出不解的表情:“你什么意思?你不会真认为那倔老头有作案嫌疑吧?我看他手无缚鸡之力。” 圣大侧过脸来微微一笑:“从理论上讲,就连八十岁的老太也不能排除嫌疑。要知道,死者身上无任何人为侵害伤痕,这可是你告诉我的。再说,我认为不认为不要紧,关键是你怎样认为。行了,别跟我藏着掖着啦,我的大侦探,快说你们对那老头都做了些啥?” “鬼子,真鬼啊!”黄雳讪笑道,“跟你弟媳一个样,一点私房钱都不给我留,非得把我全扒光了才满意。得了,再跟你交个底,据我们的帅哥探员从他的秘书小姐处侧面了解到,案发当天,潘志强提前一小时离开了医院,直到下午三点半才回来。也就是在中午十点半至三点半,对我们来说,是一段时间空白。” “对这个人物,恐怕不宜正面直接接触。”圣大说。 “正是。”黄雳点着头说,“人家毕竟是专家院长,我们不得不谨慎侦查核实。” 俩人边走边谈,不由得行至一处粉墙黛瓦、古朴典雅的庄园前。庄园座西背湖,青石条的门楣上镌刻着“汾阳别墅”四个字。 “郭庄以前也来过几次,不晓得也叫汾阳别墅。”黄雳在门前驻足,仔细端详着。 “什么叫‘也叫’汾阳别墅,”圣大指着一旁的导游碑文说,“这家的继任房东是汾阳郭姓人氏,人家就叫汾阳别墅,俗称才是郭庄。” 进得院内,信步游来,花木锦簇、春意盎然,俩人登上临湖的“乘风邀月轩”,满目的湖光山色迎面而来。 “你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圣大倚着窗栏说,“我这儿也有重要发现。现在可以说,益康医院药械科长邱木槿的真实死因另有隐情,我现在怀疑她是被害的,只是还没有确实可靠的证据。我一定会把证据拿给你们的。” “看来我们还得加油。”黄雳收回了远眺的目光。“除了外围,对武文珏尸体和案发现场的刑事技术鉴定工作也要抓紧。我越发觉得,我们各自追踪的那两只狐狸是一窝的,只要扣牢其中一只,就可以顺着臊味直捣他们老巢。” 从微生物所回来后,圣大便着手对得来不易的材料进行分析。对王智华主任巧妙的暗示和大度的宽容,他心存感激,还有老同学王学彬,欠了他俩好大一个人情。 费不了多大工夫,圣大就初步理清了头绪。根据微生物所的安全程序看,网上盗取密码或黑客闯入的可能性不大,但微生物所的实地情况和菌种出所后的情况却让圣大有些担忧。他将三月一日来所参观的人员名单一一核对,共十二人,其中一人立刻引起圣大的注意——省立益康医院中心实验室主任袁锦魁。眼下第一步,就是对这十二人逐一甄别,而袁锦魁当然是重点对象。 益康医院中心实验室不象临床实验室那样忙碌紧张,它更多地承担部分科研任务。圣大之前已打探到,袁锦魁主任是“海龟派”的遗传学家,医院把他从医学院重金挖来,是想借助他的专长帮医院建立当今医学科学前沿阵地的桥头堡——医学遗传学。而他不负重望,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网罗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建立起比较先进的实验室,在染色体核型分析、诊断及其它分子生物学领域颇有建树。 袁锦魁对圣大的到访颇感意外,竟一时想不起当时的情景,经圣大提醒,这才回忆起,当天院领导让他去参加市里组织的一个学术会议,他根本没到场参观。他们中心实验室与细菌室的业务工作有部分重叠,那种参观应当由细菌室派人去的,他本来就懒得去。 尔后的调查证实了袁锦魁的自述。市医学会医学遗传学会当天上午有一场关于高分辨染色体显带技术的报告会,圣大查到袁锦魁的亲笔签到,对其他与会人员的调查亦证实了他到会的事实。圣大致电微生物所核实,据当天接待人员回忆,当天参观人员共十二人,与事先安排人数无误,接待人员仅查验了每人的工作证,核对了所在单位,对具体到场人的身份并未登记在档。圣大再与王智华联系,王智华坦言,那次参观活动主要是进行业务拓展,邀请的参观单位多数不是他们的老客户,指派谁人前来他们并不知情,因此大都是些新面孔,他们也无法确定到场的具体人员身份。 调查结果相互矛盾,圣大相信其中必有一假。经分析对比,微生物所的情况值得怀疑。可那天益康医院确实有人到场,莫非有人冒名顶替?圣大决定加紧对其他到场单位的排查。几天来,圣大和罗波马不停蹄地忙碌奔波,得到的结果并不令人鼓舞:那天到场的诸单位没发现什么异常,最要命的是,所有接受调查人员无一能准确指认益康医院的到场人员身份。 劳累和焦虑让圣大身心疲惫,但他的精神仍处在亢奋状态。整个案件调查至此,可以说已进入攻坚阶段。按照黄雳的说法,在这次狩猎中,他们已嗅到狐狸的臊味,并一路围追堵截,眼见得距猎物越来越近,突然断了线索,一时迷失了方向,这就是眼下圣大的境况。不过圣大仍旧信心十足,他手中掌握了关键的线索,不怕你狡猾的狐狸隐身何处,早晚要把你揪出来。 黄雳那边传来的消息令圣大精神为之一振。黄雳很是为他们的侦查结果兴奋,从说话的腔调比往常轻快了许多可以明显感觉到。进一步的刑事技术分析表明,现场遗留的酒瓶口有一极细微的豁口,在豁口处提取到一小块皮肤组织样本,鉴定为人体口唇上皮组织,DNA分析证实该样本不是死者的。在较少留有死者指纹的那根钓鱼竿上,从鱼竿的套接端内面提取到一枚隐藏着的指纹,经鉴定亦非死者本人的。尸体毒理分析结果检出有过量催眠剂苯巴比妥存在痕迹。结合现场其它证据,充分显示其时现场不止死者一人在场,他杀的事实基本确定。刑警推论当时的情形很可能为:凶手将死者诓骗至案发现场,乘机引诱死者喝下事先掺了安眠药的酒,在药性酒性共同作用下,死者很快昏睡过去。凶手毫不费力地将此人推入河中,由于呼吸中枢受到药物严重抑制,死者在生命尚未完全终止的情况下,被动吸入少量的水分,浅而弱的呼吸未能将水分吸入终末呼吸道,才会出现初次尸检时死者呼吸道内的独特溺毖现象。凶手作案后自以为仔细地清理了现场,甚至小心抹去了钓鱼竿上自己留下的指纹,再将死者的指纹按于其上,然而百密一疏,他还是在酒瓶的豁口处和钓鱼竿的隐蔽处留下了暴露自己身份的蛛丝马迹。黄雳最后强调说,只要将现场提取到的样本DNA及第二者指纹与嫌疑人一一比对,本案即告侦破。 黄雳那边的好消息感染了圣大,他暗暗提醒自己要加油,他希望自己在后面的调查中有所斩获,那是他充分利用微生物所信息的最后机会。 根据从王智华电脑中获取的信息,圣大将所有今年从微生物所订购念珠状链杆菌的五家医学机构逐一排列,重点锁住省城的三家医学机构。它们是省传染病院、市传染感染病研究所和医科院病原分子生物学研究中心。 省传染病院圣大没有关系,他老老实实乘电梯爬到十四楼,双手递上名片。医院中心实验室主任接待了他。她是位面目慈祥的老太太,她接过来访者的名片,看看他,再看看名片。 我是圣大医学调查事务所的主任调查员,这位是我的调查助理。”在隆重介绍自己时,他常常如是附带介绍罗波。 老太太对圣大的工作十分感兴趣,问长问短,不给圣大提问的机会。出于礼貌,圣大耐着性子尽可能地使老太太满意,多半会儿下来,老太太终于满足地点着头,可圣大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工作性质仍旧是云里雾里的。说到医院向微生物所订购菌种的事,老太太一脸的惊讶,你们怎么会知道的?圣大微笑着说,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在一些细节上,还请主任给予帮助。老太太并未多想,转身叫来了一个年轻人。有主任交代,年轻医生手脚麻利地查到有关资料,医院确实订购过一批念珠状链杆菌,现菌种完好地保管在培养室,正准备展开有关实验。圣大问能否让他参观培养室,年轻医生礼貌地拒绝了。圣大强调想核实菌种的保管安全情况,年轻医生搬来了主任,老太太一改原先的好脾气,态度强硬地说,因为实验项目即将开展,昨日还对整个项目系统做了最后的检查核对,她可以担保菌种不会有问题。 “这个单位的调查就这样结束了吗?”在回程的路上,罗波瞥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圣大问。 在车后排的圣大正闭目思考。少顷,懒懒地说:“不结束又能怎样?你看那老太太,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依我看那老太太整得蛮明白的,她打了包票的……”罗波吞吞吐吐地说。 圣大清楚罗波到底想说什么,他不去评价罗波的倾向,反而用暧昧不清的态度说:“是啊。这样吧,明天还是按计划去第二家。” 医科院病原分子生物学研究中心正在筹建一个部级重点实验室,他们的主攻方向是研制国家目前急需的若干种流行病的免疫疫苗制剂。前些日子他们是向微生物所订购了一批念珠状链杆菌,用以替换原先储备的已失活了的菌种,目前该批菌种正完好无缺地保管在他们具有严格安全制度的细菌室里。不要说圣大他们,就连本单位的无关人员亦不得擅自进入。接待圣大的是位实验室首席技师,女的,他们的主任干脆没露脸。她洋洋洒洒罗嗦了一大堆,末了一句话就把圣大要求参观的意见给否决掉了。圣大心里直嘀咕,现在各学术机构怎么竟如此阴盛阳衰,当家人多是女子,而且个个不讲情面,不知她们在家中是否也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老公孩子。 虽然两家单位最终未能遂了圣大的心愿,但他心里还是有了底——他们都按材料上的明示订购了适量的菌种,目前还看不出这批菌种的安全有什么隐患漏洞。 春天的气候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气象预报的那位新露脸的主持小姐圣大不喜欢,圣大隐约记得前些日子电视台正欲招聘气象小姐,看来就是她被录用了。气象小姐用生硬的南方口音普通话介绍,明起有一股强冷空气自北而南影响我市,最大降温8——10度。 “别看昨天那个气象小姐话说得不乍的,可还挺准,小模样也算俊。”罗波正往身上套一件军大衣。 圣大连打两个喷嚏,揉揉鼻头说:“准不准又不是她的功劳,模样也是爹妈给的,就一样她自己的东西还不乍……阿嚏、阿嚏——”一连又是两个,他手忙脚乱地从纸盒里扯出一大把纸巾奔洗手间去了,折回来时鼻翼两侧已是红红的。 “老板,你得加加衣服,看你有点不得劲儿。”罗波说。 “衣服都收起来了,谁能想到。”圣大说话拖着瓮瓮的鼻音。“都四月天了,真是的。不碍事、不碍事。” “老百姓说话,秋天人要冻,春天人要捂。怎么样,还是我有远见,给你。”罗波一边说,一边脱大衣给圣大。 “不行、不行。还是你自己穿。我没事儿。”圣大赶忙阻止。 罗波强把大衣给圣大披上:“您就别跟我犟了。咱是谁啊,太平间冷冻库里待过,这点气温毛毛雨,洒洒水啦——不过,说实话老板,这大衣是我冬天没来得及拾掇起来的,有点埋汰,您就别嫌弃了。” 话说到这份上,圣大只得默默接受。再说,调查到这节骨眼上,可不能趴下,就算为了工作吧。圣大暗自嘀咕道。 市传染感染病研究所的地面停车场不大,只四五辆车就显得堵了,管理员直吹口哨、舞着小红旗朝罗波示意往地下车库去。俩人出得地下车库,圣大猛然觉得前面一幢楼房好面熟。“那不是益康医院的吗?”罗波也认出了。原来研究所的后院竟毗邻着益康医院,之间开着一扇院门。 面接待的是位男子,顶多三十四五岁。他接过圣大的名片,双手恭敬地递上自家的名片——北大微生物学博士、副所长。原来是位学者型领导。终于遇上男领导了,圣大微笑着点头示意。 当圣大说明来意后,博士当即打开电脑,一阵敲打后,他的回答让圣大吃了一惊——研究所今年并未向任何单位订购过念珠状链杆菌。 “三月一日下午你们没向省微生物研究所下单?通过互联网?”圣大要求对方确认。 “肯定没有。我这儿根本没有记录。目前鼠咬热病在我们这一带十分罕见,研究所正打算将储存的致病菌株销毁,有关的研究项目也将撤消。不要说今年,就是去年,我们也没再订购该菌种的计划。”博士明确答复道。 “你能肯定?”圣大显得有些急迫。 “当然。因为这个项目就归我管。”博士答道。 很明显,这里面有问题,传染病研究所是最值得怀疑的。圣大不能贸然说出微生物所的电脑资料记录,他不能把王智华卖了。出于顾虑,他没有正面与传染病研究所交锋。 “贵所是否有个叫单述的?”圣大话锋一转,这么问了一句。从王智华电脑记录中得知,三月二日那天是由一个叫单述的人签收的菌种。 圣大冷不丁这么一问,倒让博士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什么?单述?哦,是的,细菌室是有个叫单述的,是技术员。怎么了?” “我能见见他吗?” “当然可以。” 叫单述的技术员是个毛头小伙,顶多学校刚毕业。面对一位生人和所领导,两只手不知往哪儿放。 “你是单述?”圣大和颜悦色地问。 “是我。”声音低得象蚊子叫。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一下,三月初你在上班吗?” “三月初?三月初——没有,二月底我就回上海,去办理我和女朋友的户籍关系了。”说到女朋友,他的面颊绯红了。 “哦,对的。”博士恍然大悟。“想起来了,还是我批的假呢。” “那你何时回所上班的?” “好象是——”年轻技术员开始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好象是三月中旬,十二三号吧。” “你们细菌室订购的菌种都由谁签收的?”圣大又问。 “谁签收的?”他挠挠脑袋,不知该如何回答。“好象是谁碰上了谁签收,没有固定人。”说话时,眼珠子斜睨着一旁的领导。 “你签收过吗?不急于回答,好好想想。”圣大要他打消顾虑。 “没有,绝对没有。”他不再使用“好象是”这类让人捉摸不定的词,“我刚来时间不长,有些工作还没接手。” 下楼后,只顾低头沉思的圣大又走回了研究所的后院。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一位身着医院制服的门卫怀里抱着一大堆报纸刊物及信件交给了显然是研究所的门卫。 “师傅,这是你们所里的邮件吗?干吗要他们医院的门卫带给你?”圣大上前问道。 “干吗?”门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你不晓得,我们的大门开在弄堂里厢,邮差要饶上好大一圈,他们都不高兴。后来两家领导一商量,所有邮件都由医院代收,然后再交把我们后院的门卫,省事多了。”老人是个热心肠。 “那医院就费事了。” “我们当然要回报他们的。那些门卫都有辛苦费拿的,一个号头下来比我们钱多。还有呐,他们医生上下班可以从我们这走近路回家。” “那包裹呢?”圣大最关心的是这个。 “同样的。不过,有些要他们亲自签收的。”老人手指着办公大楼说。 “所里的人你都认得吗,老师傅?”圣大用胳膊朝大楼划了个圈。 “记不清几个,这年节换人象走马灯似的。”老人嘟囔道。 “后门就你一人?挺辛苦的。” “还好。我就管白天,夜里八点后门要锁牢的。” “看你身体蛮结棍,记性一定不差,跟您打听件事。” “人老了,日里的事情夜倒就忘,老早的事倒记得煞煞清爽。什么事,你讲来听听。” 次日上午,圣大又跑了趟省微生物研究所,通过王智华辗转找到了三月二日送货上门的那个工人。回到事务所早已过了午饭时间。他风急火燎地抓起电话拨通了黄雳。 “黄探长,我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案情有了重大进展。”圣大说。 电话那头嗯啊了一阵,似乎不急于想知道圣大的通报内容。待圣大将情况整个叙述完毕,他还是按奈不住心头的喜悦,摩拳擦掌的兴奋表情溢满电话线上。 “我也正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要告诉你。给你先挑一个。”黄雳说。 “在这个值得庆贺的时刻,我还是想先听好的。”圣大说。 “行。先跟你通报个情况。案发当天,益康医院院长潘志强去向不明,你总记得吧?后续调查证实,当天他为医院的某个利益疏通关系,陪着医院管委会的头头们请省里卫生机关的一名领导吃午饭来着,有多人为他提供不在现场证明。不过,我看那倔老头该坐不稳屁股了。为什么?你听我告诉你下面的情况,就知道他为什么没好果子吃。省公安厅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的鉴定报告出来了。经比对,样本DNA和指纹鉴定均指向同一嫌疑人,你猜是谁?还真让你说着了。正是堂堂省立益康医院的内二科朴大主任、朴厚。” “原来如北!哎呀我的大侦探,你可真稳得住,竟没向我透露半点风声。”圣大假装愤懑地说。 “是你上来就抢着向我邀功,我这不是照顾你的情绪嘛。”黄雳狡黠地嘿嘿笑道。 “那坏的呢?”圣大急着问。 “朴厚今天上午刚病故。” “什么病?” “听医院说,是冠心病,什么急性心内膜下梗死。” “做尸检了吗?”圣大的声音几乎要颤抖。 “没有。怎么?你认为……”黄雳也一阵紧张。 “就是,他很可能患了和邱木槿同样的病症,死于非命。” “要尽快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将她控制住,立即行动!”俩人几乎同时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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