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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勒备忘录_[英] 亚当·霍尔【完结】(36)

  一阵恶心,还好,时间不长。我躺着,全身哆嗦,气喘嘘嘘,呼哧呼哧的吐气往结满霜的泥土上喷。当你以为已经失去的生命回到你身边的时候,它再不值钱也会成为给你的一份厚礼。你一定会身不由己,奋力拥抱你的新生命。

  冥思苦想了10分钟之后我决意竭尽全力,悄悄地返回人世。他们是用那辆“大众”牌小汽车装我到这儿的,那车还停在公路边的草丛里。我在水边的斜坡上爬着,离小车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在大桥阴影里站起身来。这时再去看小车的里程表已经为时过晚,因为我当初在汽车里太不省人事了,只记得有个家伙钻进车来让我把驾驶盘交给他,我根本没顾上看里程表了。当然,即使当时读到了里程表也无济于事。他们完全可以到哪儿去先兜几个圈子,或者先带我出来转一圈再回到那座房子,然后再把我装到这座桥边。再说里程表上的数字除非在黑森林那种地方有点用处,在柏林城可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它最多告诉你那幢在离此地方圆多少公里的范围内。

  为了让身子热乎起来,我试着原地跑步,可怎么也不行,两条腿一点也不合拍。怎么啦,我的腿没有痛处呀,哦,一只鞋子掉了。我还是沿着对面的湖岸一脚高一脚低地跑着。我跌跌撞撞地,活像舞台上被线牵着的木偶。路灯照在我的两只手上,黑黝黝的很吓人。

  喝着兰姆酒,我周身热了起来。这酒能救活落海的生命,今天又救活了我。那男侍对我没有了兴趣。我对他说,我在湖冰上滑了一跤,掉下了水。这一点他当然不相信,因为我丝毫没有醉意,而且只有下半身是湿的。可惜他的脚生得太小了一点,否则我会向他要双鞋来穿穿的。

  又过了一会,寒战停了下来。我伸手在口袋里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少。

  “请你帮我叫辆出租车。”

  他打了个电话。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司机把钞票对着灯光照了照,满脸狐疑地看着我。我对他说道:“钞票是真的,只不过要在烤炉里放上几分钟。我掉进湖里了。能帮我找双鞋吗?”他开车把我拉到出租车公司,从他的同行那里给我搞了双鞋来。有了鞋我就离开了出租车,撒腿跑了起来。准没错,我沿着马路转圈子,走了两个钟头才停下。这时我满面红光,热汗淋淋。没有盯梢的。

  没有人盯梢。过了整整24小时我才认识到这一个事实害得我多苦。它引起我一长串错误的推论,最后又把我送进虎口。那天夜里我的神经系统顶住了许多种迷药的冲击,算起来至少有阿米他纳,苯齐巨林和喷妥撒。我挡住了精神分析医生雨点般的发问。以后我又被扔进冰凉透骨的水中,还经历了起死还生的痛苦。我从萨马斯坦到威莫斯多夫打了个来回,路上一个尾巴也找不到。考虑再三,怎么也找不到其中的原因,也就错误地估价了处境。这跟我精疲力尽的身休不无关系,当时我的大脑还未完全恢复。然而,这是不可饶恕的,作为一个谍报人员,做什么事都得十分谨慎。我应当了解自己的思维能力,等自己完全清醒之后再作判断的,而我却没有这样做。

  我投宿于中央饭店,这家旅店的名称与其座落的位置名不符实,它在威莫斯多夫大街南面8公里处的一条杂乱的小巷里,和王子饭店相比,这地方小多了,管理也很糟糕。值夜班的迎宾员衣衫不整,门厅里灯泡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这些倒很配我的胃口,我至少需要隐姓埋名地过上一段日子——我已不在人世了。

  没人留心到我身上的湿衣服。好极了,几间停车房都上了锁。我可以说把行李忘在停在外面的汽车里了,我今晚太累,打算明天再去取出来。迎宾员没有多管闲事地打听车停在哪儿,是不是让他去照看一下。

  一办好手续我就进了房间。我锁上门,冲了个澡,然后把衣服都晾在暖气片上。房间不大,暖气倒很足,比冻在河边的水里要舒服多了。现在还不能高枕无忧地安睡,先得把经过的来龙去脉理清。

  “欧洲之声”的“股票市场”节目我没来得及收听,我正去王子饭店,打算在那儿听那节目,半路就被抓住了。联络站可能没有重要情况告诉我,我也没什么要通知的。说不定在柏林电话簿上他们能找到那个名字,费边医生,职业精神病专家 (在这种错综复杂的谍报战当中往往双方都摸黑接近对手,周围撒下天罗地网,然而有时还不如查一查电话号码簿,直接闯进对手的老窝)。他们会大动干戈,四处调查。其后可以让Z局向警方提出逮捕这医生,送他上法庭。他目前为“不死鸟”上层分子卖命,加上大战期间的前科,其累累罪行够他上汉诺威法庭的。不过,他对我可能有更重要的用场,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奥托勃,说不定能找到海因里希·桑森呢。决定不让联络站去打草惊蛇。

  我把一只椅子拉到床边。我坐在床上,把两腿搁在椅子背上,这样,我那转个不停的大脑就能获得更多的氧。首要的问题是弄清我为什么还活着。

  第一种假设:卫兵们受命将我送到桥边,当他们把我拖到湖滩上正在拔枪时,突然附近有人走来的声响,也可能正巧来了一辆巡逻的警车。他们没敢开枪就慌里慌张地把我推下了水。不过他们干吗不把我装回车上呢?这样做危险更大,停车处距水边有一段路,在这路上被发现就露馅了。相比之下,推我下水的声响危险小得多 (疑问是:奥托勃为什么看中格伦沃德大桥呢,比这里更僻静更大的空旷地多得很)。虽然这行动流了产,可这帮家伙一定会向奥托勃说任务团满完成而向他请功领赏的。他们以为在迷药作用结束前我早在冰水里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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