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这么说，我那叫什么事业，还不是给别人打工。”
王大叔说：“当初我们这个院落还是挺热闹的，大家也相处得很好，可是现在恐怕再也聚不到一起了。”
郑平说：“是啊，想当初，我们几个小孩子在这个院落里面整天疯去疯来的时候，你们几个就常常在那葡萄架下面下象棋，我就爱偷偷地跑来把你们的棋盘给抛翻，我爸就抓住我打屁股，我记得有一次我抛了就跑，我爸还追了我几条街，可惜没有追到。”
大家一阵哄笑。张大婶说：“亏你小子还记得这些，当时要不是我，你小子那天晚有得苦头吃。是我叫你躲到我们家来过夜的，你爸气极败坏地跑来要教训你，当时我就偏不给他开门。”
大家又一阵哄笑。
蒋大叔说：“我记得你爸第二天就找来了几根铁丝，买了一包水泥，再从那边的工地上去要了一点石粉，浇铸了一块水泥饼子，再找了一些碎碗片，按进水泥饼子里，弄了一张抛不翻的棋盘。你看，那个水泥饼子都还在那儿，可是已经好久都没有人在上面下过棋了，都长满青苔了。现在大家都在桌子上面下棋，但我还是觉得在那个水泥饼子上面下棋有意思。现在人已越搬越少，下棋都没有以前的那种味道了，我们也都很少下棋了。”
李大叔说：“这棵葡萄就是当年你爷爷栽的，现在都已长成碗口粗了。你们小时候，还未等到葡萄长大，就开始摘起，可是现在成熟了都没有人摘了。就他们几个外来人员的小孩子爬上去摘。”
王大叔说：“现在老于都去世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年。你父亲身体还好吧?他那风湿病好些了吗?”
郑平说：“好些了，他也常常挂念着大家，挂念着曾经在这个院落里的生活。”
张大婶起身说：“小于呢，我去叫他上来说说话，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郑平说：“大婶，别去叫他了，他是不会上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王大叔说：“别去叫他了，你叫也叫不上来，让他清静清静吧，我看，这小于今后的日子就真的可怜了。”
大家不知拉了好久的家常，太阳已经偏西了，郑平才起身回家，大家都留他吃了晚饭再走，他都一一拒绝了。
三
天又黑尽了，春生心急火燎地来到屋外，不知该往哪儿走，不知该做点什么。春生感到自己现在不能什么都不做，不能就这么毫无作为地等着，等着父亲死亡的来临。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这样浪费下去了，也许我应该去找王远怀借点钱，他买的别墅就好几百万，可是那也是人家按揭贷款买的，他现在哪里还有钱?郑平呢，虽说是做到了一个房地产公司的副总，有了可观的收入，可那也是给别人打工，他那套别墅还是他所在的公司平价卖给他的，现在他都还没有把买房子的债给公司还清。除此以外，我还认识谁呢?谁又有钱借给我们这样的家庭呢?
一阵冷风吹来，春生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父亲死了，我该怎么办?父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我的一切，现在就连这个唯一的亲人因为没有钱做手术也要离我而去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对此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受尽病痛的折磨，慢慢地死去。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也是父亲唯一的亲人，我的生命是父亲给的，如果不是父亲，我早在三十年前就死去了，当年就是父亲不顾一切最终给医生下跪才将我救过来的，可是现在父亲有病的时候，我却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走向死亡，我这样还算是他的儿子吗?他当年救回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价值?根本就是一文不值!只要我有钱，那么我的父亲就不会死，但是我现在没有钱，那么我的父亲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打听过了，给父亲换肝的手术大约需要五十万左右。五十万，就可以决定我父亲的命运，也就是说，我父亲的生命就只值五十万，而五十万，在很多人的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呢?难道这些人的生命，就真的值那么多的钱，而我的父亲就只值这么一点钱?为了父亲，我真的愿意为他去死，如果有人肯拿五十万来救我父亲的生命，那么我就可以将我的生命卖与这个人，我愿意为这个人做任何的事情，就算是要我去死。也许，我的生命也就只值这么五十万，甚至连五十万也不值，我这样的一个人，有谁会拿五十万来收卖我的生命。难道我的生命真的连五十万都不值?那我的生命又值多少钱呢?也许真的就是一文不值!我没有工作，我三十多岁了也还没有成家，我又没有房子，我什么都没有，我的生命又还有什么价值呢?如果再没有了父亲，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就成了在这个世界可有可无的人。不行，我不能让父亲就这么死去，父亲是我的希望，父亲是我的依靠，父亲是我的家，父亲是我的全部。如果父亲死去了，那么我也活不了，父亲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就算用我的生命来换回父亲的生命，我也心甘情愿。
春生望着湍急的清溪河水，远处昏暗的路灯飘来的灯光，依然照不见路堤下面的河水，春生只听见河水的哗哗声。如果父亲就这么死了，我也一定会从这里跳下去。
“你叫于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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