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瞧出我的奇怪，笑了笑说：“我只是想听一听，血从我血管里流出的声音是不是和我听到的那种声音一样。”
我颤声问他：“一样吗?”
他没有回答我，我也没有再追问，先一心帮他把伤口处理好。
费了半天工夫，总算把伤口初步处理了一下，我站起身来，很严肃的对他说：“你必须得回去，无论是手臂上的伤口，还是你的病，都需要医生的治疗。我先打个电话给医院，让他们派车过来接你……”
“别。”他的眼神阻止了我继续说话，那忧郁的眼神让我不由的心一软，但我随即又强把心肠硬起来，打算向他询问麻醉剂的事情。
这时候，他又开口说话了：“有些事我不知道该和谁去说，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他现在简直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慢慢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走到楼梯那坐了下来，对我说：“陈老师，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我也想把我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出来。上次你没有听下去，这次能听我说完吗?”
“说完以后，你一定要回医院去接受治疗。”我开出了条件。
他没有管我开出的条件，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陈老师，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跑出医院吧?”
“你不只是跑出医院，你还偷了医院里的东西!”我没有说出那是麻醉剂，只是用了“东西”这个词来代替。
“你是说这个吧?”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术刀，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纸盒子，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又收了起来。
“快把它还回去，你这是在犯罪，李其!”我有些生气了，他那满不在乎的神气让我很是不满。
“别着急，陈老师，还是让我从头讲起吧，不然会听不明白的。”他无视我的怒气，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正文 十三
“那天我们说到那了?对了，说到我在考试前躲了起来。”
“那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在深夜听到那些声音，那些希奇古怪，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受煎熬的人认为日子一天天过得很慢，而归心似箭的学生们却不是那样，他们巴不得日子一下子就会过去，好早点回家。”
“他们回家了，我又回到宿舍里，一个人。”
“白天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校园里游荡，害怕见到人，却又盼望着见到人。每天晚上，我就躲在宿舍的一个角落里，我害怕得不敢睡觉，因此我学会了吸烟，吸烟似乎可以让我暂时麻醉一下自己。”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来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无论我是清醒着的时候还是实在受不了睡着了的时候，它都会出现在我耳边。到了后来，甚至白天也会出现了。”
我越听越感到李其的痛苦，我试着想象了一下我过那种日子的情况，那种没日没夜忍受煎熬的日子。想象的结果是如果我的生活是那样痛苦的话，我宁愿去死。
李其的讲述还在继续，他说：“那声音也越变越奇怪了，一开始我还能很清楚的分辨是什么声音，到了后来，出现了更多的奇怪的声音，我听不懂的声音。”
我问他：“是什么声音?”一般来说，幻听时听到的声音，不应该有自己听不清楚或不懂的声音才对啊。
他不耐烦的说：“我不知道!听我说!”
“有一天，我走到了你住的地方，我站在石桥上，那声音又追过来。我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和悲伤的哭声，我甚至能感受到一种悲伤，一种仿佛看到亲人死在面前的悲伤。”
“你是说不但能听到声音，而且你还能感受到悲伤?”
“当然能感受到……”他顿了一下，然后变得面带疑惑，然后对我说：“我一直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我在什么时候能感受到那声音里隐含的感情了。”
然后他说：“算了，那不是重点。”
这当然是重点，本来我就已经在怀疑李其的情况究竟是不是幻听了，这偶然的发现让我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李其说：“我站在石桥上，很悲伤，我望着湖水，那湖水就像是一面镜子，把我的脸映照在水面上，我看到了我空洞无神的眼睛，也看到我内心隐藏的恐惧和悲伤。”
“然后我就听到你在喊我。”
“我那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喊我，当我抬头看你的时候，我感到你的眼神似乎要穿透我的灵魂一样。”他停顿了一下，还是用了灵魂这个词。
“我认出了你，我曾经上过你的课，你讲得很风趣，很有意思，可惜那个时候我不懂得平淡生活的美，而我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平淡的生活了。”
“这个想法让我突然想要哭出来，所以我跑走了。”
“我没有哭出来，而是在校园里疯狂的奔跑，发泄着，在校园里无声的呐喊着，就这样直到晚上。”
“我的身体受不了了，所以我晕倒了。在晕倒的时候我依旧能听到那些声音，并且做了无数的梦。”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你在看着我，满头是汗，眼神里有恐惧，但更多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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