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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勃林禁区_[美] 克利福德·西马克【完结】(70)

  他瞅了一眼星星,情不自禁地问自己:“它们今晚又在谈论什么事了吧?”但并没有去细听。要听星星对话,必须集中注意力。记得他第一次听到星星对话,也是在这样明朗的夜晚,他走到凉台上,忽然寻思,星星在谈些什么呢?它们之间能够交谈吗?真是个愚蠢的想法!古怪而不切实的念头!但是,既然头脑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他就真的开始倾听起来。自己意识到举动的荒唐,但同时又醉心于这件蠢事,就象一个确信有圣诞老人或驯顺的诞圣诞小白兔的孩子,他不断地对自己说,在这百无聊赖中,要是能听到星星的对话该多么幸运呀。于是,他听呀听的,终于听到声音了。不管叫人多么惊奇,但是不容置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些异种的生命体在互相对话。他好象被接上了一根同时承担着几百万次、甚至几十亿次的长途电话对话的巨型电话电缆线。当然,这些对话不是用语言进行的,而是用某种特定的信息(也许是一种思维),这种信息并不比语言难懂。如果不能全听明白——说实话,全然听不懂的情况也是常有的——那显然是因为他缺乏有关的训练和知识。他把自己比作聆听核物理学家科学讨论会的门外汉。

  自从那晚以后不久,当他爬进人们称为野猫洞的那个不很深的山洞之后,他第一次感到岩层深处有生物存在。他想:“要是我不去听星星对话,或是听了不去深加研究的话,也许我再也不会怀疑到会有生命体埋在石灰岩层的深处。”

  他站在凉台上,眼望着星星,耳朵里只听得风声呼呼。过了一会儿,河对岸远处盘山公路上,闪过微弱的灯光——那里晚上经常有汽车驶过。风好象骤然停息了,仿佛是在积聚力量,以便吹得更加凶猛。就在这间隙的一刻,迪尼埃斯恍惚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斧头砍树的声音。他再仔细一听,又传来一声,但辨不清是哪一个方向传来的,风声把一切都淹没了。

  “也许是我搞错了,这么个夜晚谁还出来砍柴禾?”迪尼埃斯这样断定。不过,也不能排除猎人出来打貉子的可能性。猎人找不到隐蔽得很深的貉洞时,有时会情不自禁地砍起树来。这种做法不大合适,只有贝恩·亚当斯跟他的俊小子们会干得出来。可是,这样的狂风之夜,根本不适宜打貉呀。风把各种气味都搅混了,猎狗很难嗅出野兽的行踪。只有平静无风的晚上,才是猎貉的好时机。如果神志清醒的话,有谁会在这暴风之夜砍树呢?大风会改变树木倒塌的方向,弄得不好就压在伐木人自己身上。

  他又凝神谛听起来,想再一次捕捉住那个不明不白的声响,但是风停息片刻喘了口气以后,刮得比原先更厉害了。除了风的呼啸声,什么声音也辨不清了。

  阴暗的早晨一片静寂,风势减弱了,只听得轻微的簌簌声。

  迪尼埃斯半夜醒来晚听到风敲打着屋顶,窗框吹得象敲鼓一样咚咚作响。在两侧陡削的河谷里,大风悲切地呼号着。

  他再一次醒来时,一切都平息了。窗上透出拂晓的灰暗曙光。他穿上衣服走到屋外。周围悄无声息。天空布满云层,一点儿出太阳的先兆都没有。空气清冽,好象刚刚经过了一番洗刷,同时又很沉闷,因为地面上白茫茫地紧裹着一层潮湿的水气。满山岗的秋叶亮光闪闪,比在明朗的晴天还要风光。

  迪尼埃斯于完家务,吃罢早饭。就到山岗上闲逛去了。当他下了山坡来到最近的一条山谷时,心里暗想:“但愿今天不要发生时代变换的情况……”情况再反常,他也不至于每天都碰上时代变换的问题。他找不出可能引起时代变换的任何原因。有时,他很想哪怕只是大致上摸出个原因来,便作了种种详细的记录,早晨以来有哪些感觉,干了些什么事,甚至外出散步选择的路线也记下来,但是,仍然没有发现其中的规律。这规律性肯定隐藏在脑海深处,稍微一触动那根弦,便会具备新的功能。然而,这一现象总是突如其来,不由自主。迪尼埃斯无法掌握它,也不能有意识地控制它。有时,他试图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变换时间,硬想使古代复现出来,但每一次都枉费心机。两者必居其一:或者是他并不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特殊功能,或者是这种功能实际上是不可能加以控制的。

  今天他真诚希望奇异的功能不要突发出来,他多想在山岗上逛逛,趁着山岗还没有完全失去它那最为迷人的景貌,充满着幽微的悲切:山林清晰的层次由于大气中雾汽弥漫而显得模糊含混,树木失去了劲头儿,象一群忠诚的老友默默地等待着他的来临;枯萎的树叶和苔藓在脚下沙沙作响,盖住了走路的脚步声。

  他下坡来到谷地,在一棵倒在地上的树干上坐了下来。近旁就是一条涓涓山泉,这是一条小溪的发源地溪水顾着多石的河道向下赐漏流去。如果在五月,山泉的间流处长遏了星星点点的沼泽花,小坡上铺满了颜色鲜嫩的野草。可现在既看不见野草,也看不见花朵。树木默然伫立准备过冬。夏秋的植物有的已经干枯,有的正在萎黄。落叶一层一层地覆盖着地面,象在细心地保护树根免遭冰雪的伤害。

  迪尼埃斯想道:“在这样的地方,好象一年四季的特征一下子揉合到一起来了。”一百万年以前,也许还要更早些,这里的一切就象今天显现的这个样子了。当然这中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远在几千年以前,这些山岗以及整个世界是一年四季温暖如春。而大约一万多年以前,在北海,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还矗立着一座足足一英里高的冰山。那时,从现今收场所在的山脊上,大概可以看到地平线外有一淡蓝的线条,那就是冰山的顶端。可是在冰川期,尽管常年冰雪封地,但已经有了四季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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