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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吃一惊_胡玥【完结】(40)

  唐悄悄叫上我跟他到山乡里转悠去。

  唐领着我在山乡里东家西家地走着,他向东家问石大爷家祖宗好几代的事儿,又跟西家请教崩山炸石头导火索的长短问题,他最后就转到了石大爷的亲侄子石锁家。

  石锁离石大爷家仅有两邻之隔,我跟唐进到石锁家时,石锁跟媳妇正在家吃饭。唐说:“你们吃你们的,我们来就是随便唠唠嗑。”

  唐问的问题听起来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他问石锁:“那天夜里听见爆炸声后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石锁说:“出去时叔婶的房前已围了许多人了。”

  唐又问:“晚上睡觉是穿着啥睡的?”

  石锁说:“是裤衩背心呗。”

  唐接着问:“那么,听见爆炸声出去时又是穿的什么呢?”石锁愕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媳妇,媳妇说:“穿的是白天穿过的夹克衫,还是我给找出来的,找夹克衫耽误了一些时候,所以出去晚了……”

  唐听了就“哦”了一声。这时候,石锁的儿子从外面灰头灰脸地耍回来,手里拿着一根炸山用的导火捻儿,石锁的媳妇一把就夺过了那根捻子藏到了身后……

  唐看着石锁说:“石锁,你跟我们走吧。”

  石锁被我和唐带走的时候,整个山乡都哗然:亲侄炸亲叔婶,哪有这种事呀?

  石锁看了一眼他叔婶家被炸的房子叹了口气,然后对唐说:“事儿是我干的,我都会交待,但,你得告诉我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干的呢?”

  唐笑着说:“你爸妈早年跟你叔婶因为侍候老人还有房产问题吵过无数次架吧?”

  石锁说:“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跟我们小一辈的不相干的。”

  唐拍拍石锁的肩膀说:“我们先不说因素,让我们谈谈那根导火索吧,你们山乡里跟石匠老人学习爆破的一共有七个年轻人,你的爆破技术最好,那天,我们勘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一根一寸来长的燃烧过了的导火索,如果直观的分析,犯罪分子没找到长的,手头就有这么短的一截就点了,可是如果犯罪嫌疑人离家远的话,他没走到家这儿就响了,一村子的人听见响都出来,很容易被碰见,而村人谁都没有看见这个可疑的人,只能说明犯罪嫌疑人住的离现场很近,近到点燃导火索可以从容地溜回家而又不会被发现,而七个人中,另六户人都在村子的另一头,只有你住得这么近。另外,也是你们自己暴露的疑点,听见爆炸声,正常情况下你们离得近应该早于村人先到现场,可是你做贼心虚,故意磨蹭着晚于村人到的现场,好给村人留下一个清白的证明,这恰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那天从屋里出来到现场去时并没有穿夹克衫,你是穿的裤衩背心,有村人作证,你当时极力把自己装扮成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样子,而你老婆为了给你出去晚找借口却偏说是你在找夹克衫,然后,你们一块儿出去的……

  还有,我们从你家搜到了和现场一样的炸药……”

  石锁听到这儿身子就矮下去了。后来石锁说,那一年他八岁,他叔婶为了宅基地的事儿和他父母亲打起来,母亲被铁锨绊倒头磕在了缸沿上,后来就瘫在了床上。幼小的他在心里发誓要替母亲报仇……

  许多年过去了,他的儿子到了他小时候那么高,可是仇恨并没有因为岁月的变迁而有所消减,一个人从小发的毒誓,就像浸着毒菌的种子,把一个人一生滋抺成黑色……

  这起案子的告破,没有一个人不服唐的。

  9

  我们就像一群欢呼的水,看着唐站在水浪的尖处。看唐领奖,我的心水一样平静吗?

  我笑着恭贺唐,就像水对水的恭贺一样的自然。可是,我分明在自己微笑的水面下面感觉到有某种石头样的硬物将我的心硌了一下,我的心被硌得酸酸楚楚的。像一坛清清爽爽的泡菜,那菜本来是清清爽爽地待在水里的,可是,它们遇到热,突然间就发了酵,变了味道。甚至于,水和菜一道,变得浑浊不堪。它们一同失去了本真的颜色。是菜最先变化了的呢?还是水?它们是物理的变化还是化学的变化?在生活里,或许不会有人刻意地细究,倒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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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乔(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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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人心呢?人心里日积月累的污秽,它们就像某种菌沾附在坛壁,更甚至于,它们已然成为那坛壁里无法剔除的某种物质,它们长在了人心里,成为人心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无法像倒掉那坛泡菜那样倒掉心里的污秽。

  心里的污秽也会长成石头。原本一体的水会在不知不觉中分流。人心的变化也是在不知不觉中的。我一定是从来也没有正视过这种变化罢了。我一方面仍像以前那样跟唐混在一起,另一方面,我对于唐远远超过我的那些方面又心生忌妒。

  人心里的忌妒是与生俱来的,这并没什么可自责的,许许多多人就是在忌妒中暗生了前进的动力,之后,他们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成功,甚至,他们可能超过他们曾经忌妒的人。

  两个人,就像道路上的两辆车赛跑,一辆车在前,一辆车在后,那前面的车就成为后面车超过去的动力。可是,人和人,又不像车和车那样简单。车子和车子是有区别的,人和人更是。有些人,他们天生就在某些方面智力超群。就像宾利跑车和奥拓,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奥拓永远也无法跟那辆宾利跑车达成任何方面的一致。可是,开奥拓的人,如果对宾利充满愤恨和忌妒,它也是可以在暗中较劲的,它可以冷不防将宾利车给撞一下刮一下,甚至,在某种有机可趁的条件下,奥拓也是可以将宾利车顶下悬崖,使之葬身于湖海之中。宾利消失了,就是奥拓的天下,道路也是奥拓的道路。前方无碍是一种逍遥也是一种惬意。人境和车境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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