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围那些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复制出来的人盯着，安安只觉得背上像是有上百条冰冷粘滑的冷血动物顺着脊椎爬过，而那种凉滑的触觉似乎从前也有过，在她那些不分白天黑夜的噩梦里……这又是她的梦么?安安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旁边唯一正常的谭文昊。因为紧张，她下手有些狠，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肉里。
“咝……”谭文昊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微小的动静却及时将安安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她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刚要道歉就发现谭文昊左臂上被她抓过的地方平白无故地冒出一片青灰色，边缘泛着些白色的沫，像某种生物粘滑的分泌物。
安安不由自主地摊开掌心，只见她手掌上竟也布满了同样的粘液，张开手指那些凉滑的液体便在指尖拉开，如同鸭蹼。透过半透明状的粘液，安安惊觉自己的手掌似乎也起了变化。她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跟着就觉得掌心有些发痒，忍着恶心用指尖刮开粘液，却发现手掌柔软的皮肤竟里长出了一片硬邦邦的东西，一丘一丘的，看上去有点像是鳞片。
有点熟悉的样子，就像是小时候隔壁哥哥捉鱼后没洗手手上长出的东西。安安模模糊糊地回忆起那个哥哥似乎是自己用小刀将那些疙瘩从手心里挖出来，青色的鳞片状疙瘩下全是密密麻麻的米黄色带血丝的小根须。幼年的回忆让安安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现在长在她手上的也是这种恶心的东西吗?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摸向背包，去掏包里放着的瑞士军刀。“嘶……嘶……”就在这时，绝非人类的吐气声伴着一阵腥臭的凉风扫过她的脖子，安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谭文昊真实的声音在耳畔炸响：“蹲下!”她条件反射地刚弯了个腰就听见耳边响起一声尖啸，跟着，大把黄色粉末就簌簌的落了她一身。一种熟悉的气味顿时包裹了她。
安安从衣服上拈下一小撮粉末，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是艾叶。谭文昊到底是什么人?“哎呀，纸包漏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谭文昊就一边道歉一般慌不迭地帮她拍掉身上的药粉。他的动作很大，拍得药粉四下飞扬，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捂着口鼻闪避。
哎?周围的……人?安安回过神来，发现手上的粘液和鳞片都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谭文昊的衣袖也还是最初干干净净的样子。甚至连车厢里也恢复了正常，就好像那些纸屑和茶花都是她的幻觉，沉闷得像沙丁鱼罐头的车厢内甚至因为他俩的举动引起一点骚动。周围的乘客无不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俩，离他俩最近的那位中年大妈甚至费力地将肥胖的身体往拥挤不堪的后方挪，一副拼命与他们拉开距离的样子。
又是做梦吗?安安擦额上的冷汗，最近梦和现实的分界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模糊，她已经无法确定哪些是梦，哪些才是现实。
而这时，大嗓门的司机高声问道：“立交路口有没有下?”车里依旧死气沉沉的，没人回答司机的问话。司机也乐得不停，踩足了油门飚过车站。眼看着车就要将站台抛在后边时，谭文昊却突然扯着嗓门大叫起来：“停车!停车!师傅麻烦停一下!我们到站了!”
“喂，我们哪里……”“师傅停车!”谭文昊根本不给安安开口的机会，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句。他的举动弄得安安满头雾水，疑惑地问：“哪到了?不还远着吗?”司机也有些不大耐烦，横声吼了回来：“早干嘛去了?不到站不能停!等下站!”
“师傅行个方便吧!立交路口到黄河路可远了，师傅我们赶时间呢，您就行个方便好吗?”谭文昊不依不饶，安安也不知道他搭错了哪个根筋非得在这里下车。不过他压根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一面大声求司机，一面拽着安安往前门挤。安安突然注意到，即使是这会，他也没忘了护着他那头宝贵的头发。
好容易挤到前头，只见那年轻司机已经火冒三丈了，根本就没打算停。“停一下好不?开个门，我们就下去!”温文尔雅的谭文昊似乎也有些火了，攥着什么东西的手握得骨节都暴了起来。
“说了不停就不停，穿成这样做什么公交……啊——”那司机鼓着眼睛瞪他们，可话还没说完，谭文昊竟然抓着一把药粉直扑上了司机的脸。司机没有防备，被药粉迷了眼睛，忙丢开方向盘去揉眼睛。公交车一下子像匹失控的野马，在路上行起S型路线来。
“你疯了!”安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做这些，拽着他的袖子把他往后一拉。然而谭文昊压根就不理会她，瞅准了个空挡一脚踩在刹车上，又去操作板上摸开门键。
“小子，有两下子嘛!难怪拐到了个大美人。”那司机不知什么时候揉完了眼睛，一面阴测测地笑着，一面制住了在操作板上乱按的谭文昊。
安安这才意识到，刚才谭文昊跟司机胡搅蛮缠的时候，车里这么多的乘客却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刚才的那个急刹车也没能让车里的沉闷骚动起来。这时车已经停稳了，没了发动机和车身的噪声，车里安静得有些离谱。
然而眼前的境况让安安已经没了回头证实猜测的勇气。在谭文昊洒出的药粉作用下，司机的脸开始发生变化了。原本还算光洁的左脸就像是被强酸灼烧过一样，迅速地起泡皱缩，端正的五官也跟着歪斜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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