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包扎着，沈梦涵呜咽了起来。
“疼吧？”陈文野说着，把沈梦涵揽入怀中。
“不疼，”沈梦涵埋头在陈文野怀里哽咽着，“我只是想到了Uma姐姐。”
她挺喜欢林霜的，其实她谁也没有告诉，她早就见过林霜了，只不过林霜没见过她而已。一开始她只觉得眼熟，可当知道林霜的职业之后她就确信自己没认错。
在KTV做记账小妹的那段时间里，她就在观察各种坐台出台的姑娘们。林霜是别的场子的大姐头，沈梦涵见过她来自己的场子要人。
“把小九带出来。”林霜那天单枪匹马地闯入他们的场子，声音却充满气场。
老板走出来迎接，赔上笑脸：“霜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林霜说，“你们的客人顺走了我的一个小妹。”
沈梦涵害怕会发生什么过激的事情，就躲在柜台后面，悄悄观察着这一切。
“这女的是谁？”沈梦涵问身边的人。
“霜姐，别的场子的大姐头。”
她不知道大姐头在这个行当里应该是什么地位，只暗暗觉得这个女的好厉害，敢和他们的老板叫板。在她的印象里，做小姐的不应该唯男人的马首是瞻吗？她继续听下去。
“哎哟，这哪的话，什么叫我们的客人。客人可不属于我们。这不是，小九妹妹喜欢上咱们邱老板了嘛，邱老板这回就顺便带到我们这边玩了，可不是我们在背后挖人。”老板在打马虎眼，“感情的事属于私生活，大家都互相理解好吗。”
“少废话，你骗得过不懂事的小姑娘，骗不了我，”林霜说，“谁不知道你们这玩些什么？你们给她吸毒啊！”
听到这里，沈梦涵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所在的场子的老板想要组个大的局，一个群体的派对，金主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为了讨好他们，老板设计哄骗小姑娘吸毒，用毒品控制她们，供那些大人物淫乐……
“别人我不管，我的人我一定要带走。”
让沈梦涵最有印象的是这句话，那么铿锵有力。她以为做小姐的都只能蝇营狗苟，卑微地活在最底层最阴暗的地方，是男人的附属品。可没想到，依然有这么讲感情、有气节的小姐。相比，那些白日里人模狗样、甚至可能上报纸成为模范标兵的大老板们，夜里却在干着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又好到哪里去？
自己呢？又哪里高人一等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小姐这个群体有了改观，也差点影响了自己的人生。那天后，她就同意坐台试试了。
陈文野感受到滚烫的眼泪正透过衣衫染湿自己的胸口，他把沈梦涵抱得更紧了。
“切，还喊姐姐。”耳边传来宋婧鄙夷的吐槽。
没人理会她，陈文野不想说话，沈梦涵更不想评论，他们只想宋婧住嘴。只有宋婧不自知，自己已经成为这个团队里最受人讨厌的那一个了。
宋婧没有领会出这沉默气息里透出的厌恶，继续嘟囔着：“你还是年轻啊，等你以后见多了生离死别就发现，人死也就那么回事儿。我还记得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去参加我爷爷的葬礼。我跟我爷爷本来就不是特别熟，当时我心里居然没有一点悲伤。一群乡友亲朋围着我们，为了不辜负他们的期待，我只能硬挤出几滴眼泪，那感觉就像——在表演。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母亲跪在地上哭着，居然还有空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好像我折了她的面子一样。于是我也跪了下来……事后我就觉得想笑，葬礼就非得趴在地上哭天抢地歇斯底里？这才符合他们对葬礼的预期？”
沈梦涵终于忍不住了，陈文野拦也拦不住她的愤怒：“这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这是你自己的人性。”
宋婧也越说越生气：“人性？还没走出象牙塔里的人啊，我真不知道该羡慕你还是可怜你。告诉你，后来我就明白我母亲为什么要瞪我了，葬礼上哭的最惨的那几个也是后来争遗产争得最凶的，而有亲戚居然指责我说，都没见我怎么哭，而且还是早晚要被嫁出去的孙女，为什么要分我遗产。看到了吗，这，才是人性。当时我就想说，你真的伤心你怎么看的到我哭没哭。但我忍住了，我一分钱也没要就走了，我不用靠他们，我也能赚他们一辈子也想象不了的钱。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我现在赚钱了，他们休想分走我一分钱。”说着，宋婧眼神里划过一阵流星般稍纵即逝的悲伤，然后很快又恢复她那不可一世的神情：“总而言之，亲人尚且如此，你指望我对这个刚认识几小时的陌生人倾注多少感情。”
“就算是怜悯呢？好歹她死在你面前。”沈梦涵感到绝望，她觉得自己无法说服一个没有人类情感的怪物。
“怜悯一个□□？”宋婧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梦涵，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
沈梦涵扭过头去放弃了说话。这个人的三观跟自己的相差得实在太远了。
陈文野自顾自喝着酒，沈梦涵像是在和宋婧怄气，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而朱国华似乎已经醉倒在地。
“你也喝一点吧。”陈文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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