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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噩梦+白色魔力_[美]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完结】(2)

[悬疑惊悚] 《蓝色噩梦+白色魔力》作者:[美]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完结】   第一章     噩梦又一次发生了。   胆汁就像要在我的嗓子眼儿里燃烧。我努力咽下它,擦了擦下嘴唇。头部感觉要裂开,就像陷在里面一个考古学家,他在不停地砍削我的颅骨。我向后倾斜靠在冰冷的瓷砖上,试图把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呕吐,头痛,噩梦和我的神志。   整个世界似乎都要分裂。   我从浴室里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镜子前。我发现,我的眼睛通红,眼带发黑,烟雾一样的颜色。我用一条橡胶皮带重新束起头发,这时我注意到我的下巴——呕吐时被弄湿了。我尽可能地擦去手上的那些粘稠物,拢起耳后那绺落在外面的头发。我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洗一个热水澡,但是我的头痛的又是如此厉害,以致我只想躺下,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做。   我比较彻底地刷了刷牙,又漱了几次口,然后蹒跚地穿过公共休息室,回到我的寝室。我的室友卓尔和安波正在熟睡。我知道我完全可以把她们叫醒,我也知道她们也都想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在上次之后——但是我甚至连自己都不想再提这些事。不只是今晚,无论任何时候。   我从卓尔的梳妆台上拿起了一了个唇膏,又从我的床边拿了个记事本。把它翻到一张空白页,然后用那深红色的唇膏在上面写下了那个字母m,我尽量把它写得看起来模糊、杂乱——就像出现在我的噩梦里的那个字母那样。   我从记事本上撕下了那页纸,把它塞进睡衣的口袋。然后重新躺回床上,拽过被子塞住耳朵,以免除安波的鼾声。但我仍然感觉恶心,我胃里的东西不停地在搅动,就好像融化的火山岩在不停地冒泡。这就是今晚我可能会得到任何一点休息的惟一的一种方式。   从我的梳妆台底部的魔力抽屉里,我抽出了一根熏香,一根从未用过的黑蜡烛,一个剃须刀片和一些其它的魔力用品,包括源自卓尔那微型电冰箱里的一串红葡萄。我把它们收集在一起放进一个棕橙色的罐子里,然后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时我感觉到我的头又一阵疼痛。我又重新坐下来,望着躺在床上的安波和卓尔,月光将影子投射在睡在上铺的安波身上。她翻了个身,依旧发出鼾声——她的嘴微微张开,像个拱形的小门,胸腔隆起,六个樱桃红般的马尾辫翘在头上。卓尔本能地将前臂挪到耳朵上,她那金黄色的头发被梳成了两根非常美丽的小辫。   我犹疑着是否应该把她们叫醒,告诉她们所发生的一切。同时我开始怀疑是否自己的反映过于强烈了。噩梦仅仅才发生两次而已。毛拉的生日从上周六到现在才一周,所以噩梦的发生很可能与此有关。或者也许只是因为我得了重感冒。   我把那个棕橙色的罐子夹在胳膊下面,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袖珍手电筒,然后穿过公共休息事向屋外走去。走廊里通向锅炉房的门正敞开着。   凭借着手电筒那微弱的光线照明,我沿着那布满灰尘的木制的楼梯慢慢地往下走。我知道我完全可以打开楼梯间的电灯开关,但我马上又意识到这种人工照明的突然出现只会使我的头痛的更为厉害。所以我没有去开电灯的开关,而是努力地让自己适应黑暗,并尽量把它想象成一种压扁的天鹅绒,包裹着我的肌肤,引领我沿着这吱吱作响的楼梯走进锅炉房。   这里闻起来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好像有管道漏水。我尽量让自己放松,使我的呼吸变得均匀,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我的心跳始终平静不下来。也许是因为我潜意识中有一种不祥之感。也许是因为这次的噩梦距离上次还不到一年,而且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可能无法阻止这种噩梦的再次发生。   我让自己先平静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穿过水泥地面。地上并没有太多东西——一个破旧的正发出咔嗒咔嗒声的锅炉,一个生了锈的水桶,一些需要修理的宿舍里的用具和许多通到天花板的铜管子。但这里却是一个我能够让自己单独呆一会儿的地方,一个我不必担心会被别人打扰或者打扰别人的地方。   我把带来的所有用品都摆在了事先设置的祭坛上——一个中间有一条裂缝儿的破旧的电脑桌——上面点着一根熏香。我先拿出那串葡萄。把它放在熏香的烟雾当中,让它完全被那淡紫色的熏香所围绕。这时我开始唠唠叨叨地叙说我满腹的牢骚,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冉冉升起的、正熏沐着我的皮肤的、长长的、灰白色的烟雾上,集中在那能使人心神平静的熏香上。   我的胃在不停地咕咕地叫着。我在手指上轻涂了一点儿油,触摸到那根从未使用过的黑色蜡烛的顶端。“它是这么的高,”我说。然后我又触摸蜡烛的底端,“它又是如此的低。”接下来我又触摸到它的中部,再分别向上和向下移动我的手指,使整根蜡烛都被濡湿。   当蜡烛完全被涂抹上了油以后,我就一手握住蜡烛的底端,另一只手拿出剃须刀,颤颤微微地在蜡烛上刻下了毛拉的名字。   刻下了所发生的。   所可能意味着的。   我把蜡烛来回地旋转了几次,我的大脑中完全充满了摆脱噩梦的意识,所以我在蜡烛的刻有毛拉名字的相反的一面刻下了“安静”的字样——这样就可以让那种负罪感从我的意识中永远地消失。   我点燃了蜡烛,注视着那根漆黑的蜡烛慢慢加热并开始围绕着蜡芯汇集蜡泪。然后从口袋里抽出那张纸,凝视着上面的那个字母m——也许它代表毛拉,也许它代表谋杀。我真的不知道。   我把它仍进那个棕橙色的罐子里,然后把那些葡萄从枝干上撕下来。“毛拉,毛拉,安静下来,”我低声念叨着。“你那游荡的灵魂会最终停止。”我把葡萄扔进罐子,用拇指把它们捻碎,当我的指尖儿接触到那些果肉时我突然想到了我胃里的那些正在搅动、混合的东西。我在葡萄汁里滴了几滴胡椒薄荷油,然后用手指将它们搅匀,那股薄荷、糖果的气味于是便与熏香混合在一起,掩盖了葡萄汁的气味。   “毛拉,毛拉,安静下来,”我低声念叨着。“别再让我重复过去。”我反复低吟着这句话,目光集中在那根黑色的蜡烛上,看着它慢慢地将“毛拉”烧掉。这时我意识到了正布满我胃表的薄荷糖,它已经吸收了葡萄的味道。   在对魔咒冥想了几分钟后,我拿出了手表,把它放在烛光下面——手表显示四点零五分。我打算把蜡烛带回我的寝室,放到床边,这样它就可以慢慢地完全燃烧掉。我熄灭了剩余的熏香,用汤匙把薄荷与葡萄的混合物盛到装三明志的塑料袋里,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到罐子里。这时我感觉我的胃开始平静下来。也许现在我可以回房睡一会儿了。   我拿起了所有的东西,准备上楼,这时我突然听到拐角处的水桶发出“咣”的一声。   “喂?”我站了起来。那把破椅子的腿儿跟水泥地的摩擦发出一阵吱吱的响声。我拿出手电,往前面照了照,但那光线太弱,在黑夜里根本照不了太远。我于是朝着水桶方向挪动了几步,我看到后面的窗户上裂了个大洞。   正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地面上好象有什么在移动,像是人在走路。   “喂?”我重复道。“谁在那儿?”我的手开始颤抖。我的心跳开始加快。我努力安慰自己这很可能是有人忘了带钥匙。或者可能是有人想要趁着半夜住宅区的管理员不在的时候来偷东西。   现在我和水桶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只有一英尺那么远——仍然不能接触到它。“你给我马上出来!”   “斯特西?”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水桶后面传出来。“是你吗?”   我的嘴唇颤抖着。我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不是查德的,也不是皮杰的,它不属于我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斯特西?”他重复道。他映在墙上的身影在逐渐向我接近。我害怕极了。手电筒从我的手中滑落,胳膊下面的罐子也掉了下去,我听到它摔在地上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转过身,迅速地向楼上跑去。这一突然的举动所带起来的风把蜡烛给吹灭了,这使我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我能听到他在我身后,他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沉重地撞击着水泥地板。   “等等!”他喊道。他的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叮当的响声,很可能是他撞到了什么东西。   我也被绊倒在楼梯上,下巴颏磕在了楼梯的木板上,蜡油滴在了我的手指上,烧伤了我的皮肤。我也顾不得这些,惊慌失措地往锅炉房的门口跑,可我一时间却找不到门把手在哪儿。   “不要跑,斯特西。”他的声音是充满了疯狂。   我又一次摔到在楼梯上,膝盖跪在了一个尖利的东西上。一个钉子。也许是一块玻璃碎片。我听到了自己的抽泣声。胃里的东西在搅动。胆汁似乎涂满了我的整个口腔。他已尾随着我上了楼梯。我猛地拔出膝盖,这时我听到了一种破裂的声音,好像是木头发出的。我努力去够门把手,这一次我抓到了它。   门把手转动了,可门却打不开,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挡着。就像有人故意要把我陷在里面一样。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章     我反复地扭动门把手,撞击房门。“救命!”我不停地呼喊。使出全身的力气撞击门轴,并把手中的蜡烛狠命地抛向那个人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我听到了他遭受袭击的惨叫。   我再次旋转门把手。这次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安波,她使我的整个身体都置于门外。我迅速地跑进去并猛地将门关在身后,紧紧抓住安波的胳膊。   当我们回到屋里时灯已经亮了,卓尔坐在床上。“你们怎么了?”   我的呼吸如此急促,心跳如此剧烈,就像有个拳头在不停敲击我的胸膛,以至我无法回答她的问话。   “斯特西受了极大的刺激,”安波说道,一边随手将门关上并上了锁。“我发现了她在锅炉房里的噩梦。也许睡觉前讲一些令人恐惧的故事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们在说什么?”卓尔问道。   “一个人,”我说。“那下面有人。”   “谁?弗雷迪·克如格?”安波哈哈大笑。   “不,”我说。“我是认真的。我不知道那是谁。他们好象故意把我锁在了下面,我被困在了里面。”   “等等,”卓尔说。“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你被困在里面的原因。”安波说着,从她的睡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粗铅笔。“这支铅笔被塞到了门底下,可能是被人无意间踢进去的。”   “我要给凯根打电话,”我说。   凯根是负责我们宿舍的管区主任。她是个非常保守的人,仍然保持着六十年代的那种饮食和穿戴习惯,整天背着个瑜珈垫子,还戴着一个自己用燃料染的装饰品。但她相对于低年级女生宿舍区的管区主任迪斯查芝夫人来说,却有极大的进步。   我拿起了话筒,但在我拨号之前安波却抢过了电话机,电话发出一阵连续的滴滴声。   “你不是想把所有的女教师都招到我们这儿来吧?”她紧抓着电话机并藏在身后。   “这应该意味着什么?”   “让我们好好的想一想。”安波晃动着她那个马尾辫做出一副思考的神态。“这很可能只是有人在楼下偷情——你知道,就是那种偷偷摸摸地拥抱。如果查德偷偷地跑来和你幽会,结果被人撞见,使他不得不扫兴地离开,你会不感到心烦?”   “你不会是和别人一起去过那里调情吧?”卓尔问道。   “我可没做过那种事。”安波挤眉弄眼的说。   “现在请你把电话机给我!”我强调道。   “难道你发疯了吗?锅炉房是一个大家都可以偷偷遛进去的地方——在午夜之后,人们可以带着各种各样的饮料,”安波笑着说。“为什么你一定要向内部告发从而毁掉大家的乐趣呢?”   “也许我只是认为人们不应该偷偷的进去,”我说。“或者不应该把别人锁在下面。”   “你在开玩笑,是吗?”安波说。“那座老房子的最大的好处之一就是人们可以偷偷的遛进去。另外,你只是被关在了里面,不是被人故意锁在了里面。这纯粹是一个偶然。”   “他并没想袭击你或者做一些别的事,对吗?”卓尔插话道。“等等——你的膝盖怎么了?”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睡衣被撕了个大口子;一个大裂片正伸在外面,这个裂片正好穿过我那法兰绒质地的睡衣上的一个正在烤面包的男人图案的腹部。这时我发现我的手指也受了伤害;皮肤上粘着了许多蜡油。我从窗户旁边的芦荟上折了一片叶子。那清澈的像糖浆似的黏液便立时从那浓绿的芦荟体内流淌了出来;我把它涂在被蜡油滴过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减轻一些灼伤的疼痛。   “我的上帝啊,你这是怎么了?”卓尔以一种极为惊讶的语调说。她同时向床边靠拢过来,上身的衣服上印着一个巨大的黑尔克莱斯特的字符。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我那粘满了油的手指。   “是蜡油,”我说,“当我开始逃跑时蜡烛被吹灭了。”   “你知道,斯特西,”安波开始说话了,“你的那套原始的生活用品尽管确实有它的魅力,但现代电流也是一种让你冷静的有效工具。”   安波的挖苦使我不想在为我的膝盖做任何解释。   “也许我们真的应该打电话叫人到那周围去看一看,”卓尔说。“只是去确定一下。”   安波把话筒扔给了我。“如果你想打电话当然可以,不过我告诉你那很可能只是一个恶作剧。你知道,一些迈克尔梅尔的崇拜者,被今晚的恐怖电影所鼓动。我不知道那些人正在想什么,例如,是不是在打我们这些刚刚入学一年的学生的注意。”安波从她的睡衣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那上有我的名字,斯特西·布朗,而且是写在前面。   “别再说了。”卓尔胆怯地转动着她的小眼珠缩回到自己的床上。   “这封信是今晚我在咱们的寝室门外发现的,”安波一边说着,一边撕开了封口。“我敢打赌,这肯定是一群幽灵组织的狂热追随者。”她打开信纸大声读道:“距离死亡只有五天。”   “天啊,”我说。   “噢,有人还在你的名字下面画了一把可爱的小刀。”安波把那个墨水图展示给我看。   “那把小刀看起来可爱吗?”卓尔问道。   “它有一个弯曲的刀柄。”安波指着图上的小刀说。“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这所愚蠢的学校里有一批向来不做好事的顽皮的家伙。”   这确实是事实,在这一年里我们早已领略到了这种恶作剧——骚扰电话,“我正在看着你!”——被塞进我们的邮筒的纸条,偶然出现的曲棍球面具或者淤积在我们门外或窗外的血一样的番茄酱。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去年的事。   去年,我曾做过一些噩梦——这些噩梦后来被证实是现实生活中的一些事情的前兆,预先向我发出警报卓尔将被杀死。然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发生。卓尔不断地收到一些不通报姓名的家伙的古怪的电话。然后她又开始收到那些纸条和包裹,告诉她他的到来完全是为了她。最终,我们还是把卓尔从多那温那里挽救了出来,那个卓尔从三年级就开始认识的、被我们看作是一直压在卓尔身上直到他死去才肯罢休的恶魔。当然,他并没有到死才结束对卓尔的纠缠。   那就是维娜尼卡·李曼。   ……   尽管安波努力地让我相信发生在锅炉房里的事只是一个恶作剧,我还是给凯根打了电话,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包括窗户被砸了一个大洞,但我没有说关于我到那里祭拜的事。她告诉我她将会去那里检查,并给我回电话告诉我检查的结果。我知道可能安波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我还是不相信。我自己也感到奇怪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有这么大的不祥之感?   我把芦荟汁擦到烧伤的皮肤上,并用另一只手把芦荟固定在膝盖的受伤处。伤势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样糟。我看到有一些碎片已经扎入了我膝盖的皮肤里——留下了一条很明显的痕迹。我抓住碎片露在外面的部分并小心翼翼地往外拔,我看到碎片开始慢慢向外移动。   安波从桌子上拿起她的钱包递给我。“咬住它,我拔眉毛时总是这样做。”还没等我拒绝她便已经把钱包塞进了我的嘴里。   “依我看,”卓尔用手指拨弄着安波的眉毛,“咬钱包也挺不了多长时间。”   “也许是这样,”安波说,她一边摸着眉毛间的细小的汗毛。“不过这至少可以让她的牙齿尽情地活动活动。”   “你猜,这件事将可能意味着什么?”   “从那修女的脾气来看……”安波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两腿弯曲,两个脚尖相对,让她拖鞋上的那两只小胖猪接吻。   我尽量忽略她们的谈话,继续拔我膝盖上的碎片,我努力让自己的手保持平稳,这样就可以使碎片完整地被拔出来。尽管流了许多口水,钱包还是起了一定作用,我只是哼哼了那么几声就把碎片完全拔了出来。   但是我的皮肤里还是残留了一些泥垢。我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新鲜的柠檬,用塑料刀把它切成两半。就像我的祖母——她教给了我厨艺中我所知道的一切,我也总是在手边时刻保持着有足够的日常用具。因为你是决不会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用到它们的。就像上周当卓尔为了能让自己的英语考试顺利通过让我为她做一个幸运的香料袋时。或者大上周当安波感觉身体不适让我为她搅拌一些肥皂泡儿时。   我的祖母总是先把柠檬切开。挤出柠檬汁,然后把汁液滴到碗里,再加一汤匙香草精,搅匀,再把这种混合物涂到伤口上。我原本也打算模仿她这样做,可我发现我几乎已经把香子兰全都给用光了。真是不可思议——我发誓以后一定要让香子兰的瓶子时刻都满着。我把剩余的这点儿香子兰滴到柠檬汁里,然后把它涂到伤口上,希望还能够用。   几分钟以后电话铃响了。是凯根。她告诉我她已经彻底检查了锅炉房,除了那扇开着的窗户——她以前已经关上而且上了锁——所有的情况都很清楚,除了有一个打碎的罐子和一只奇怪的蜡烛以外,她补充说。我向她表示了谢意,然后挂断电话,心中的恐惧感似乎有些减轻,但仍然还有些不安。   “凯根说一切都很正常,”我说。   “那你到那下面去干什么去了?”卓尔反问道。   但我仍然觉得这并不能解释我的毛拉咒语。“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不愿对她们说谎,尤其在她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许多事以后。但是对于这件事,我确实什么也不想再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毛拉一再出现在我的噩梦里。我想我已经合上了那本书。我已经原谅了自己所发生的一切。但也许我还没能做到这一点。也许我的内心深处还隐隐的有一种负疚感。也许这就是我被人丢弃在下面的原因。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章     当安波和卓尔都已进入梦乡时,我仍然非常清醒,两眼盯着天花板。自从上次我没能完成我的符咒以来,睡眠实在是没什么意义。我也不想再含着满嘴的呕吐物从噩梦中被迫醒来。尤其现在距离起床时间已经没有几个小时了。   所以我没有打算睡觉,而是尽最大的努力把思想集中在毛拉——那个我过去常常照顾的女孩身上。我试图推断出为什么我会再次梦到她,为什么我的潜意识会搅扰那个古老的幽灵。   当我感觉到有些精神恍惚,眼皮发沉时,我瞥了一眼床边的时钟。时间已接近六点。我本想叫醒查德,但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在熟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是否应该如实地告诉他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我后悔昨天晚上没有给他回电话,就像往常一样。我感觉最近一段时间我对他表现得很冷淡。我想这是因为卓尔。我的意思是,我非常喜爱卓尔,就像喜爱自己的妹妹,而且我也非常高兴她能够回来和我们一起度过寄宿学校的最后这段时光。但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直在和他的前任男朋友约会。   查德和我第一次出去散步,是在多那温谋杀案被开庭审判之后,多那温被押上了刑车,这件事看起来是那样的容易。卓尔那天没来观看审判。为了能够和我一起度过寄宿生活的这最后一段时间,卓尔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其实我内心里并不希望她继续留在这儿。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她给了我们许多祈祷;我也知道她说过她不会打扰我们,但我仍然能感觉到她仍然还在爱着他。即使她确实已经不再爱他了,我也总是感觉我好像违反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应该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的前任男朋友相爱。   我膝盖上的伤口一阵阵地疼痛。我想这可能是因为药剂里缺少香草精。我开始考虑应该到公用食品室里去找;或许在某个碗厨里会隐藏着一瓶。但我忽然想起了我自己经常储藏东西的地方——四年前我妈妈给我买的那个袋子,当我最初同意接受黑尔克莱斯特时。我有时会把各种各样的小用品都扔到里面,通常把它塞得满满的——一些我觉得以后可能会用到的小装饰品等等,例如像我买的那个装洋葱沫的小罐子,或者在一个夏天我在海边发现的那个叶子形的海贝壳。我把袋子从壁橱的最里面拽了出来,拉开拉链,瞧着看里面的东西。我发现位于最上面的就是满满的一瓶香草精。而且那些洋葱末和海贝壳也仍然都在。还有一支乳白色的蜡烛,那是我的祖母在我十二岁生日那天送给我的,也就是在她去世前的几个月。我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支蜡烛。   这是一种手工灌注的蜡烛,大约十英寸那么高,像我的拳头那么粗。我仍然记得祖母把它送给我时的情景。就在我过十二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的朋友都已经离开了,所有其他的生日礼物也都被收起来了。祖母和我坐在夜幕笼罩下的房屋后面的那个门廊里,只有一轮明月当空。她把一个微微发光的银色包裹放在我的腿上。“轻轻打开它。”她说。   我记得当时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褶皱的包装纸,惊奇的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支白色的蜡烛。一支洁白无瑕的、从未用过的蜡烛,它有一个非常清洁的、白色的蜡芯。   “是一支白色的蜡烛?”我微笑着说。   “白色象征着魔力,”她解释说。“在最具魔力的场合你应该只使用白色的蜡烛,而且当你觉得时机适宜时你应该只点燃这一支。”   “那什么时候才是点燃它的最适宜的时机呢?”我一边问,一边闻着蜡烛,希望能闻到椰子或者香子兰豆的气味。   “当你在内心里感觉到了魔力那最真实、最有意义的一面时。”   “什么才是魔力的最真实、最有意义的方面呢?”我问道,由于蜡烛缺乏香味儿,我已经对它失去了兴趣。   她微笑着,脸上泛着红晕。“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你会亲身感觉到的。”   “那你就不能告诉我吗,奶奶?”我抱怨道。   她摇摇头。“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就只知道它在你的记忆里,而不知道它在你的心里。这有很大的区别。”   当然,在我十二岁那年,我是决不会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的。其实我现在也仍然不明白。但是,尽管我从未使用过这支白蜡烛,可我以前也曾用过许多其他的白蜡烛——当我想要有魔力的事情发生,当我感觉到了魔力的存在,或者需要有额外的魔力的接触来补救时。   白色魔力全集-第4节这样的场合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知道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决不是她所说的那种使用这支白色蜡烛的最适宜的场合。我紧握着蜡烛,把它举到我面前,我想起了祖母那柔软的、平滑的皮肤,和她告诉我这一切时的低沉的声音。   我没有把蜡烛放回袋子里,而是决定把它留在外面。我把它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重新调了一剂柠檬汁与香子兰的混合剂,然后再把它涂在伤口上。伤势已经感觉好多了。   现在我应该做什么呢?   房间里的光线太暗了,我又不能点灯,所以根本无法看书,于是我拿起了电话和我的英语读物走进了公共休息室,我知道在那里我不会吵醒任何人。也许我得等到七点钟才可以给查德打电话。我一屁股坐在墙角那个石灰绿色的舒适的沙发上,这里经常是一个勤于学习的人来的场所——可我的麻烦是,我刚一坐下就感觉想要睡觉。那柔软的、像天鹅绒一样舒适的软垫子拥抱着我,就像是穿了一件可爱的毛绒衫。我打开灯的开关,把书翻到我今天应该读的彼布莱克写的雷蒙德·卡尔的故事。   当我正准备浏览书中的介绍时,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像是从休息室外面传来的。我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朝声音方向走去。声音来自下面的锅炉房,好像有人正在上楼梯。我作了个深呼吸,在心里默默地查了十个数,然后告诉自己这很可能是某个忘了带钥匙的女孩。但是我马上便听到了说话声——男人的声音——低语声,反复的谈论声。   我从旁边堆放的物品堆里随手抓起了一把雨伞,然后慢慢接近锅炉房的门。我知道我现在可能正在扮演一个精神失常的狂妄者,这可能确实像安波说的那样——只是某个女孩的男朋友想要在熄灯以后偷偷地来与她幽会。但正是这种有人突然闯入或者熄灯以后在下面鬼鬼祟祟地活动的想法把我带回了过去。我觉得我完全有理由成为一个精神狂妄者。   我把雨伞举过头顶,注释着门把手。它微微地转动了一下,门慢慢地被打开。   是查德。   “你在干什么?”我落下手中的雨伞,不停地用手拍着我的胸部。“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门完全被敞开了。皮杰也在。他的两个手指之间正夹着一个螺旋形的发夹。   “我知道它会把我们带到这儿来的,”查德说。   “嗨,亲爱的。”皮杰向我抛了个飞吻。“进入地下室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过不是从主门。啊……忘了这件事吧,就当从未发生过。”   “你们是怎么进到里面去的?是从楼下的窗户?”我想起凯根说过她已经把窗户上了锁。   “总不能把我们完全拒之门外吧,”皮杰说。“我们的嘴唇都快不会动了。”他揉搓着他那麻木的嘴唇。   “你们不是今天早上才到下面去的?”   “是谁想知道?”皮杰赶忙问道。   “我们只是几分钟以前才下去,”查德说。“冷静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在于,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不允许冒然闯入那里的。你们这些家伙竟然敢在夜间偷偷地遛进去。难道那些校警们都没上班吗?”   “当丹克在半夜把房门都锁好以后,他也会去休息的。”皮杰说。   “放松。”查德轻拍着我的后背试图让我能冷静下来。“难道你想把大家都吵醒吗?”   “对于人们来说,偷偷地遛进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容易了。不过你还是应该相信我们的宿舍里还是……很安全的。”   “我们在这里确实会很安全。”皮杰抖了抖他的夹克衫的口袋。   “真是对不起,”查德开始说道。“是我们吓着了你。我们本不想这样做。真的,我们真的没想这样做。我只是很想见到你。”他从我的手里接过雨伞,把它放在了门口旁边的支架上。   “我觉得我快要发疯了,”我说。   “我希望你对我发疯。”他微笑着把我拥在怀里。他笑的是那样的富于魅力,就像混合在苹果酒中的桂肉,简直让人无法再继续向他发火。我情不自禁地把头埋在他的夹克衫的领子下面。   “我受不了了,我要吐,”皮杰说。“你们也真是太过分了。我要去找我自己的心肝宝贝儿了。”皮杰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说,这使我瞥见了他那黑亮的手指甲上涂画着的那只小瓢虫。   “她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女孩,”我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查德的拥抱。   “不要被她那高傲、冷酷的外表迷惑住。她绝对是依从于我的。”皮杰甩了甩他那足有三英寸长的头发,然后大摇大摆的跑到我们屋里去找安波去了。   与此同时,查德和我也一起走进了公共休息室,偎依在那舒适的沙发上。   “你知道,你不应该到这里,”我说。“我们会被彻底终止来往的。”   “那只有当我们当场被别人抓住时。”他用他的前额抚弄着我的额头,使我几乎忘记了凯根的房间就在走廊下面。感觉真是太好了。他那蓝绿色的眼睛外面是一副镶有金丝边儿的眼镜。一件极为可爱的纯棉t-恤衫极为合适的箍在他身上。微笑使他的左脸上露出了一个小酒窝。   “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呢?”我问道。   “卓尔叫我。”   “她叫你?什么时候?”   “是的,”他说。“就在不久以前。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她只是想问一些关于我们今天将要进行的考试的问题,而且她还告诉我你早上受到了一些惊吓——说有人在锅炉房里吓唬你?……总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被吓坏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尽管我憎恨这种突然地被惊吓,尽管我对他没能领会我的这种感受感到很气愤,我还是假装点了点头。而更加令我感到心烦的是,卓尔竟然打电话找他——我刚一走出房门她就决定利用一些诸如探询考试方面的信息等虚假的理由来接近他,在我背后下手。自从昨天晚饭前到现在她从未翻过一本书,鬼才知道她找查德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抱歉,”他说。   “好吧,”我长长地吸了口气,说。   查德把我拥到胸前,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你需要休息。这儿很安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我说,一边咬着下嘴唇。   “多那温已经走了,这一切都应该过去了。”   “这跟多那温无关,”我说,一边坐在沙发上。   “我想这应该有关系。”   “我觉得你是在逃避主要问题”   这时我们房间的门突然被敞开了。是卓尔,她的胳膊下面夹着那个佩斯利螺旋花纹呢枕头,身后还拖着她的羊毛围巾。   “噢,对不起,”她说。“我打扰了你们?我只是想到外面来睡觉。安波和皮杰一直在争论不停。”   “对不起,是我们吵醒了你,”查德说。“皮杰和我正准备去别的地方。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室友——是否受到惊吓。”   “你看她现在不是很好吗?”卓尔说。   “我也这样认为,”他说。“总之,我不想你们会遇到什么麻烦。”   “不,”卓尔说。“情况很好。我只是想到外面的沙发上去睡一觉。”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气,然后朝着别的方向走去了,她那撅着的小嘴,再加上那更加漂亮的超级名模的长腿,使我真想把她完全推出门外。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我也知道她穿着这样的衣服跑出来也并非是她的错。   “我稍后打点话给你。”他又吻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跑进我们的房间把皮杰给揪了出来。   “再见,亲爱的小家伙儿,”皮杰对我说。“下次,继续上演恐怖节目。”   “啊?”   “是恐怖电影……”他解释道,暗带着一种极为厌烦的语调。“就当什么我也没说。”他一边哼着《万圣节前夕》的主题曲,一边向我做了一个飞吻,然后和查德一起出去了。   “喔,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回床睡觉去了,”卓尔说。她微笑着看着我,那副表情真是让人生厌,我甚至想立时把她所有的牙齿都一一拔掉。但自从我把兴趣转移到查德身上以来——尤其是在这个愚蠢的校园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而学校的保安又无能为力之后——我决定宽恕她,而且,我决定要自己去检查锅炉房的窗户。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四章     锅炉房的窗户上开了一个大裂缝——最大的可能就是缘于查德和皮杰。我把门完全敞开,并按动了楼梯间的电灯开关。灯泡的突然发光,刺痛了我的眼球,使我的头再次产生阵阵的疼痛。我踏着吱吱哑哑作响的楼梯往下走,并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如果窗户开着,我只要把它关上就可以了。   我走到了楼梯的底端,先作了个深呼吸。然后四下环顾了一下,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儿。我伸手够到头顶上的电灯拉线,用力下拉,把灯点亮。那又长又窄的灯光便从那尚未完工的天花板上发出来,照亮了整个锅炉房。   我觉得我的脖子后面似乎阵阵发凉,这使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我觉得全身都在发抖。我四下看了看,包括屋子的所有墙角,以确定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靠墙的那边有几张桌子堆在一起。我向它靠近了一些,想要看看是否有人藏在那后面。我把手攥成了拳头,做着最坏的打算。但桌子后面却完全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我长出了一口气,让那颗紧张的心稍稍平静下来,然后朝着那个水桶的方向——也就是窗户的方向走去。   当我接近窗户时,我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一阵冷风吹过我的胳膊和肩膀。风是从窗户的裂缝中吹过来的。我走到水桶的后面,立时觉得整个身体都要冻结了。那扇敞开的窗户完全暴露在了我的眼前。而更加令人恐怖的是窗户上画着的东西——那个字母m,用红黑色的笔胡乱地涂画在玻璃上。与出现在我噩梦里的字母几乎完全一样。   我感觉好像心中的那扇门被猛地关上了,但我马上便意识到不是心中的门,而是楼上的、我进来时经过的、通向锅炉房的门被关上了。楼梯间的灯也瞬间熄灭了。我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保持在原地不动,然后默默地在心里查了十个数,此时,我精神高度集中,时刻准备着所可能发生的一切。几秒钟过去了,我感觉自己本能地向后挪动了几步,角度正对着那个字母m,这时我的心中更加恐惧,我非常清楚这将可能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种意识,我猛地转过身,迅速地向楼上跑去,几步就跑到了楼梯顶端,并快速地冲向房门,然后就听见房门哐地一声关在了我的身后。我顺着走廊一遛烟跑回自己的房间,猛地关上门并上了锁。   “你在干什么?”卓尔打开了她床边的电灯开关。   “太奇怪了。”我浑身颤抖。把两只胳膊交叉着抱在一起,试图让整个身体平静下来。   “斯特西,你的脸色怎么跟我的屁股一样白,”安波说。“发生什么事了?”   “楼下,”我断断续续地说。“窗户上——那个字母m。”   “什么?”安波问道。   “m?”卓尔坐起来,移到她的床边。   我点了点头。   “什么m?”安波问道。“你们正在说什么?”   “m,”我说,我提高了嗓音。“代表毛拉。代表谋杀。”   “什么?”卓尔大惊失色地说。   “为什么你又跑到了锅炉房里?”安波问道。   “你为什么不听我仔细对你讲呢?”我用手按着我那隐隐作痛的头说。   “等等,”卓尔说道。她从床上腾地坐了起来,站到我面前。“仔细一些。从头开说。”   “还是跟我一起到锅炉房去吧。你们自己去看。”   卓尔把她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以示对我的安慰,此时,我心中异常地感动,不禁呜咽起来。安波也从床上跳下来,跟我们一起向楼下走去。   我轻轻地打开楼梯间的电灯开关——楼下的灯仍然亮着——我领着卓尔和安波一起穿过水桶后面的水泥地板。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字母m早已不见了。   “窗户,”我低声自语。   “是的,”安波突然说道。“非常正确,那确实有一个窗户。”   “不,”我盯着那清晰的玻璃说。   安波用手摸了摸窗户并检查了窗上的锁。“窗户是锁着的……。”她转过身对着我说。   “不,”我说。“它就在那儿——那个字母m。而且窗户上有一个大裂缝儿。”   “你能确定吗?”卓尔问道。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试图让我平静下来,也许——是要从我的眼神中观察到些什么。   我点了点头,我的下巴颏在微微地发抖。眼前的这一切,我真的无法弄清楚。   “即使它确实在那儿,那又能怎么样呢?”安波说道。“很可能它已经被涂画在那儿几个月了。”   “不,”我一边说,一边向窗户靠近了几步。“如果它以前就被画在那儿,我一定会注意到的。”   “这又有什么不同呢?”她说。“现在它已经不在了,忘记它吧,你只要记住你自己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是s就可以了。”   “你不明白的。”   “噢,是吗!那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因为我已经开始考虑是否你已经被它完全吓坏了。”   我把目光转向卓尔。我能看出她想要相信我,而且,也许她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忘掉它,”我说,为了我,也许同样是为了她。我并相信她真的能操纵我的大脑中所正在进行的一切,并不相信我内心里所感觉的事情会再度发生——包括去年以前。“也许我只是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这就是你要说的?”安波的脸色沉了下来。“m代表毛拉怎么样?代表谋杀又怎没样呢?你已经完全把我们弄糊涂了。”   “我很抱歉,”我说,尽管我知道那个字母m就在那儿,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噩梦已经预料到了它。我又看了一眼那扇窗户,然后转过身,向楼上走去。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五章     接下来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在一种混沌模糊的状态中度过的。充满着噪音与冲突。我的班级对我来说已经变得不重要了。我的意思是,随着我周围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毁灭,我根本无法把精力完全集中在我的学习上。但同时我也知道,如果我现在还不刹下心来认真学习的话,我进入大学的机会将会变得更加渺茫。   也许这就是今晚我决定开始学习的原因。当然,这也是因为我发现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少睡眠。不是因为睡不着,我只是不想睡。每次感觉要打瞌睡的时候,我就努力使胃腔里充满那种酸腐的感觉,好像要呕吐一样。因此,当卓尔和安波都在自己的床上进入梦乡的时候,我总是坐在公共休息室里,不停地敲打着我的笔记本,希望那些黑体字能够源源不断地输入我的大脑。   我把祖母的白色蜡烛放在大腿上,然后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个字母m——红色的而且是胡乱地涂画上去的——它就是这样出现在窗户的玻璃上的。我意识到有人正在玩另一个愚蠢的恶作剧,也许是针对别人——一些与我根本无关的人的玩笑。或者,真的应了安波的理论,我是被完全吓坏了。不过,昨天晚上我确实是过于疲劳了这倒是事实——或者,应该说,是今天凌晨。我能够想起所发生的一切。而且我也知道我有时会梦见一些与现实生活很少有关或者说根本就无关的事情。   但我也清醒地知道,那个记号就在那儿——我感觉到它了;我也看到它了。   我知道它是冲着我来的。   我把蜡烛拿到鼻子跟前,一遍一遍低声念叨着那个字母m,希望那白色的魔力能够指以我正确的方向。手中握着这支蜡烛,有它接近我,真的感觉很好——那么神奇,那么神秘。我好像感觉到了祖母的存在,她好像告诉了我些什么。   我把手伸进铅笔袋里,拿出了一支红色的笔,然后把笔尖蘸到我的水杯里。那红色的墨水便开始渗透,穿过水的表面,像云雾一样扩散,使水面带上了略微的桃红色。我走进厨房,站在水池前面。水头上面的窗户与楼下锅炉房中的窗户非常相似。我便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字母m,尽量把它画得杂乱无章,就像楼下窗户上的那个字母m。这时我发现,水开始起作用了,那些鲜红色的线条就像血一样在玻璃上流淌。我瞪大眼睛盯着它——异常艰难地——尽最大的努力集中我的精力,希望这个复制品能够给我的心灵以暗示。可在我大脑中闪现的却仍然是我最惧怕的词汇:“毛拉”和“谋杀”。   我感觉到我的下巴在微微地颤抖。我抓起了一张纸巾去擦窗户上的那个混乱的字符。字符痕迹的消失竟然是那样的容易,玻璃马上又变得非常清晰了。当然除了一张脸——玻璃所反映出来的一张正在看着我的脸。我惊慌失措的转过身。   原来是卓尔。   “你睡不着吗?”她问我。   我长出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她说。“你在干什么?”   “学习。”   “是真的?”她撅着她的小嘴说。“当你擦窗户的时候,你是很难学习的。”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巾,上面还带着红色的斑点,我于是马上把它团起来,因此她没有看见上面的污渍。“你是对的。我睡不着。”毕竟不全是谎言。“噢?”她的脸上马上表现出非常疑惑的神情。“我想你是打算出来和查德聊天吧。”   “是又怎么样?”   “没什么,”她说,一边转动着套在她那法式修法的指甲上的金环。“我只是有一道家庭作业题要问他。没什么大事。”   我点了点头,尽管我知道她完全在撒谎。“自从我昨天对他的到来表示出不高兴之后,”我说,“我想他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来了。”   “他已经不对你着迷了,是吗?”卓尔问道,她在进一步探询关于我跟查德之间的信息。   我耸了耸肩,尽管我已经注意到他今天已经明显表现出了与我之间的距离。其实自从那次他打完曲棍球后的表现我就已经觉察到了,当时我看到他打完求后仍然和他的队友在一起。而且当他看到我时,也表现的很冷淡,“嗨,怎么了?我一会儿再和你谈。”好像他正面对的只是他所认识的女孩中的极为普通的一个。而事实上,我并不是他所认识的普通女孩,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要学习了,”我说,我选择了不跟卓尔继续谈论这些事。   她明白了我的暗示,转身回自己房间里去了。与此同时,我拿起了一个小壶,从水龙头上接满了水,然后放在炉子上,准备烧开以后漆一杯热茶。也许一剂清茶可以帮我集中精力,更好的进行学习。   我重新坐回到那舒适的沙发椅上,仔细读那些我曾重点圈画过的材料,但我感觉到自己实在是太疲惫了。我把头靠在沙发垫子上,闭上眼睛,想象着那深红色的天鹅绒般的玫瑰花瓣落在我的眼皮上,我自己滑进了一个喷洒着甘菊花瓣的蒸气浴室,室内到处弥漫着淡紫色的熏香,而室外则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正在这时,通向走廊浴室的门突然被猛地关上了,这使我马上回到现实中来。我奇怪谁能在这个时间上来。我偷偷望着走廊,望着公共休息室对面的房间,但房门是锁着的。   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以驱走打瞌睡的强烈欲望,重新集中到我的学习上,我试图预测出明天讨论时米莱奥先生会问我们一些什么问题,我甚至怀疑他可能会对我们进行一次小测验。就在这时,我听到淋浴器的管子发出一阵阵的吱吱声。我没有理会它,继续我的学习。我把书翻到这一章的结尾,想预习一下课后的习题。可这时我又听到了其他的声音。一阵巨大的破裂声从浴室中传来,后面又紧跟着一阵巨大的撞击声。   水流冲击淋浴器的嗡嗡声一直在持续。我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重新坐回椅子上,试图重新进入学习状态,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集中自己的精力,除非我确信所有的事情都处于正常。我把书轻轻地合上,然后沿着木制地板轻轻地向浴室方向爬去。浴室的灯没有开。门与地面接触的那条缝儿一片漆黑。   我把耳朵贴到门上,但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有淋浴器中的水在管中流淌的声音。由于精神高度集中,我这时注意到原来水流撞击管壁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奇特,它显然是畅通无阻。   好像根本就没人在那儿。   我敲了敲门。没有反映。我又敲了几下。“喂?谁在那儿?”   仍然没有回应。   我试图把门推开。可它是锁着的。   我在那儿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思考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我忽然想到安波一定能把锁头弄开,因为她最擅长这种工作。或者我可以再次凯根打电话,向她求得帮助。想到这里,我又敲了几下门,试图想象出里面的情形,想象里面会是一个女孩正在梳头或者做别的什么事。但我想象不出,我想不出能是谁在里面。   我转身跑回到厨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吃奶酪用的叉子,然后把它塞进浴室的门锁中。我来回地摇晃门锁,听见叉子尖儿与门锁内部的金属部分相互摩擦的声音。正在这时炉子上的茶壶传来水开时的鸣笛声。我没有理会它,因为我知道再有几分钟就一定可以把门打开。所以我继续晃动门锁中的叉子,直到我把叉子尖儿插进锁芯的裂缝里面去。然后我轻轻地旋转叉子,情况良好。   我用手握住门把手,打开灯的开关,然后将房门完全推开。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维娜尼卡·李曼。   去年就已经死去的维娜尼卡·李曼。   她的躯体平躺在地板上,跟我发现她的那天晚上的情形一样。血液,正从她头上那被多那温所袭击的部位向外流淌。她那深沉的、绿苔藓般的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我,好像对于我没能及时来挽救她感到极为失望。   我的呼吸急速加快,冲击着我的嘴唇。我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哭还是想要吐。总之,我听到了自己的尖叫声——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尖叫从我的嗓子眼儿中爆发出来。   尖叫使我从睡梦中惊醒。也惊醒了我的又一个噩梦。   过了几秒钟之后,我才弄清楚我是在做梦。我发现自己仍然在公共休息室里,仍然坐在酸橙绿色的极为舒适的灯芯绒沙发上,我的生物学笔记本在我的胸前敞开着,那支白色的蜡烛仍然在放我的腿上。   门已经完全被打开了。宿舍里的女孩子们都从各自的房间里跑出来看我,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们站在我的周围,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一个个嘴唇不停地翻动,脸色通红,眼眉不停地上下活动。   但我根本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因为我仍然在浑身颤抖,仍然处于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之中。它是那么的真实——维娜尼卡·李曼的眼睛。   一个女孩——崔死卡邦,我想应该是她——走到炉子旁边,熄灭了炉火,中止了茶壶在水开后所发出的尖细的鸣笛声。凯根半跪在我面前。她看了看她的手表,又摸了摸我的前臂,然后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此时我所能做的就是将目光转向了卓尔和安波,她们正推开人群往里走。好像卓尔正在向大家解释着什么。然后安波又紧跟着说了些有趣的话;从她说话的方式我能判断出她正在引大家发笑。   卓尔抓住我的手,搀着我穿过人群,回到我们的房间里,她一直在大张着嘴,好像她的喊声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她们关上房门,然后她和安波把我搀回到床上,当我钻进自己的被窝,开始回想维娜尼卡的眼睛时,她们一直都坐在我的床边。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六章     这一次我享受了完全意义上的睡眠——没有做梦,感谢上帝。当我醒来时,我不得不眨了几次眼才看清楚出现在我面前的海军蓝和格子花呢绿——卓尔和安波,分别坐在我的两边,都已经穿好了她们的校服。   “你觉得怎么样?”卓尔问道。   “为什么你们都没去上课呢?”我问,一边坐了起来。   “你自己不也没去上课吗?”安波抚弄着她那刚刚别到头上的巨大的紫色的头花说。   “我给学校的管委会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你……受了些惊吓。”卓尔清了清她的嗓子。   “你说什么?”我问。   “这是我们两个人能逃离阅读课的惟一合法理由。而且我们本来也应该在这里陪伴你,安慰你。”   “是的,”安波说。“所以你的这次反常的行为表现实际上也成全了我们,让我们能够逃离那讨厌的课堂。”   “而且你还可以做到让哈里根夫人也放过我们,”卓尔说,她一边用小锉刀锉着她的指甲尖儿。“她正在等你到她那舒适的沙发上去坐一坐,跟她聊一聊,当然,前提是你已经能这样做了。”   “好吧,”我叹了口气说。“我想没有什么事能比浪费自己的时间去跟学校的领导谈话更好了。”   “那么,昨天晚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卓尔问道。   我瞥了一眼我的床头柜,注意到那支白色的蜡烛正放在我的生物学笔记本上。一定事卓尔和安波帮我带回来的。“我做了一个噩梦,”我说。   “是的,”安波用手拧着她的马尾辫说,“我们已经大概推测出来了。那血液凝固般的尖叫就是最好的证明。事实上,最麻烦的是我们得需要向大家解释这种行为发生在你身上是一种很正常的事。”   “那你们是怎样解释的呢?”   “就是没有按时完成家庭作业的理由中的第105条。”   “是哪一条?”   “严重的痔疮病的发作。”   “噢,我的天哪,”我说,“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安波说。她把她那方形的墨镜推到鼻子尖儿,然后拿起了卓尔的指甲锉刀,在她那闪闪发亮的紫色指甲上锉了起来。   “她在说谎,”卓尔说。“事实上,这件事解释起来并不困难。我的意思是,自从去年以来。”   “是的,”安波说。“这就像是人们想从你身上看到一种心理学现象一样。我知道至少我是这样看的。”   我让自己的耳朵尽量避开这些词语,我意识到我现在已经像一些希契科克电影那样被贴上了标签。但更为可怕的是,事实上她们都是正确的。   “你究竟做了什么噩梦的?”卓尔问道。   我做了个深呼吸,默默地听到我的心脏跳动了五次。我知道再推迟告诉她们事实的真相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所以我全说了。“维娜尼卡·李曼。”她的名字听起来是那样的远离现实——就像一些深埋在地下从未有人接触也从未有人提及的秘密。   “维娜尼卡?”卓尔那深蓝色的眼睛立时就睁大了。“为什么你会梦到她?”   “因为她已经死了。也许我应该对此承担责任。”   卓尔的嘴唇已经开始颤抖。我并没想谈跟她有关的任何事。也许她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再次做这样的噩梦。其实我自己也没有心理准备。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安波站了起来。“我们已经尽力去挽救救维娜尼卡了。我们已经做了我们所能做的一切。”   “你并不是真的觉得你应该对她的死负责任,是吗?”卓尔问。   我耸了耸肩膀。“我不再敢确信任何事。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已经尽了我的最大努力。我知道我已经尽力去理解那些噩梦,那些前兆了。只是……至于我为什么会梦到那个古老的幽灵,我真的不知该做何解释。”   “等等,”卓尔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也曾做过关于毛拉的噩梦,”我说。“我的意思是,尽管这只发生过几次,但却与她在被绑架之前、被人杀害之前我所做的噩梦几乎完全相同。”   真是不可思议,我又一次提到了毛拉。当去年我从多那温那里救出卓尔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一定程度上正在忽略毛拉——就像我最终原谅了自己忽略了三年前关于毛拉的噩梦的再次发生,忽略了那些可能会有助于挽救毛拉生命的前兆一样。但我现在却对此产生怀疑,我觉得从始至终我的潜意识里都没有忘记毛拉。   我闭上眼睛,回想着毛拉为我所画的那副水彩画,那副凭着八年的手艺所画成的——关于我们两个在走廊秋千上的画。它一直被收藏在我的剪贴本里,这时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把它立刻取回来;我是如此的怀念它。   “等等,”安波说。“这和昨天晚上的事——那个字母m是代表毛拉的事有关系吗?”   “有关系,”我说。“在我的噩梦里我也看到了那个字母m。不过不是在窗户上。它更像是被印在了我的眼睛里。”   “那么,这可能意味着什么呢?”安波问。   “我不知道。”   “为什么它就一定意味着什么呢?”卓尔问。“情况就是,你先是在梦中见到了那个字母m,然后你又在现实中见到了它。你以前曾梦见过许多这样的无足轻重的事——就像你梦见了一双黄色的绒袜,然后安波就穿了一双。这些都是同类的事情。并一定就不意味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我也只是猜测,”我说,我完全明白卓尔是想要彻底弄清事情的背景。   “但你为什么会梦见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呢?”安波问道。   “你的疑问和我一样。”我咽了口唾液,然后把脸转过去。   “一定是这段时间你太压抑了,”安波说。“所以总是和死人睡在一起。”   “这并不好笑,”我说。“很显然,我的梦是在试图向我暗示些什么。”   “我并没有发笑,”安波说。“为什么我会笑呢?看起来好像你每次一做噩梦,就会有人接近死亡。也许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呢?”   “不会有下一个的,”我说。“我一定要弄明白所有这些事情的寓意。”   “我也想去,”卓尔说。她一边从她那微型冰箱里取出了一条巧克力。   “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吗?”我问道。   “我不知道,”她说。“我不知道是否我能度过这一年。”在我能跟说其他的话之前她已经背上背包迅速地跑出去了。   “我也打算一起去,”安波说。她踢了踢自己床下的衣服堆。从中挑出了一件桃色t-恤衫,用鼻子闻了闻,做了一个“讨厌”的鬼脸,随后便将它搭在了肩膀上。   “你在找什么?”我问。   “找一件可以在放学后练瑜珈术时穿的衣服。”   “你想借我的衣服穿吗?”我问。   “让我看看,斯特西,你的衣服的样式太土了,简直就像家庭主妇,根本不适合像我这样气质的人穿。”   “你什么意思?”   她抓过赖斯饼干盒,在对我做出解释之前先把一块大饼干塞进了嘴里。一边吃,还一边不停地说。同时用手指着她头发上的紫色的大头花,又示意我她腿上佩带的亮晶晶的吊带扣,然后再指指我那件挂在椅子上的灰色的t-恤衫——很显然她是在试图向我解释她的服饰的标准。但我根本没弄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因为她满嘴都是赖斯饼干。   “啊?”我感觉说话的同时由于疑惑我的面部肌肉似乎都变了形。   她模糊混乱的说话声变得更大了,好像那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当她看到我仍然不明白时,嘴里不禁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咕哝声,然后从地板上的衣服堆里挑出了一条粉色的长裤,还有一个带有小猫图案的笔记本,冲出房间向教室走去了。   而另一方面,我则在想能否找到一个可以不到哈里根夫人那幸运的沙发上去坐一坐的充足的理由。我把双膝抱到胸前,瞥了一眼我那件画有制作面包点心的厨师的睡衣,由于看到了它的可爱之处,所以内心里稍稍感觉有些愉悦。但我马上就看到了那天晚上我在楼梯上摔倒时在膝盖上磕破的洞。我把手指伸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马上想到了查德,真想与他说说话。我真后悔那天不该对他冒冒失失地来访表现得那么不友好。我又重新躺回到床上,感觉好像比前一段时间更加孤独了。但我又不能责怪卓尔和安波的逃避,把我一个人丢弃在这儿。谁愿意和一个死亡天使共处一室呢?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七章     我走进哈里根夫人的办公室后,她便告诉我坐到那个臭名昭著的沙发上去。当然她并没有那样称呼它。她只是把它看作一种普通的舒适的沙发——一个内部填得过满的、黄绿相间颜色的沙发,而且旁边还带有整洁的、已经磨旧了扶手。这根本不会是一个让人感觉舒适的地方,但它却是一个她希望我能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倾吐出来的地方。尽管我知道那将会花费很长的时间。   “那么,”她开始说,“你同室的同学告诉我说你今天早上做了个噩梦。你想谈一谈关于这个噩梦的事吗?”   她坐在一张皮制的旋转椅上,在那副巨大的眼镜后面的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镜完全集中在我的鼻子尖儿。那银白色的眼镜框使她的脸形看起来有些变形。   “很抱歉,我真的不想再提这件事,”我说。   她盯着我思考了几秒钟,两条腿交叉着,一双老年女人的鞋在我面前来回不停地动来动去。“好吧,斯特西,”她说。“当一个人在现实生活中经受过许多伤害以后做噩梦是很正常的事。它实际上只是你在现实中处理事件的方式在你心志上的反映。自从去年发生了那件悲剧事件到现在才刚刚一年。这对你来说,完全忘记它一定是很困难的。   真是个有天赋的女人。   “也许这只是你的身体探测那次经历的一种方式,”她继续说。“有时,当一些重要的或者带有创伤性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的心志和身体来不及询问问题。”   “询问问题?”   “是的,”她点了点头,似乎对于我能够参与她的谈话而感到非常高兴。   “好极了!”我打断她的话说。“那么这就是说,我只需要让我的心志和躯体问完了问题,找出了答案,然后一切都可以恢复到正常,是吗?”我向前倾斜并不停点着头,以传达出我内心的兴奋程度。   “我知道这听起来要比实际做起来容易得多,斯特西,你必须认真考虑这件事。当你下一次做噩梦时,你要询问你自己你的心志到底要试图解决什么问题。我觉得你一定会为那个结果惊讶不已的。”她微笑着看着我,并向我轻轻点了点头,似乎确信我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在我做出许诺下次发生噩梦时一定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之后——尽管我知道那将不会在发生——我就去了d区的电脑机房。围绕着一个中心课题,莱克立德先生把我们分成了几个独立的小组。当他坐在屋子后面的小单间里自由地玩游戏时,我们的小组——包括我和安波、考瑞、爱玛(莱克立德先生的许多新学员)——正在忙着为学校建一个新的网站。   “我想知道我们是否应该扫描进来一张自助餐厅比萨饼的照片,”安波说。“你知道,这样孩子们就可以看到我们在这儿吃的是什么样的事物了。”   安波刚说到这儿,爱玛便打了个格外大的喷嚏,好像他对这个建议极为热心。   “你是在开玩笑吗?”考瑞问道。“我们真要让孩子来这里?”   “那么把我的屁股扫描进去怎么样?”安波说。   “我重复一遍,”他说。“我们确实想要让孩子们到这儿来。”   “我认为自助餐厅的比萨饼很好,”爱玛带着一副伤风味说道。   “它确实很好。”安波从盒子里抽出一张新的面巾纸递给她,换掉了她那张已经反复使用了好几次的小纸团。“它应该说是自助餐厅中惟一的美味食品。”   “忘记它吧,”考瑞说。“我们还有足够的其他照片。”   对于我们来说,有了考瑞是非常幸运的,因为它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电脑高手。他选择加入我们的班级只是因为这样可以使他很容易就获得成绩a。所以,当他把包括从菜肴程序的描述过程到黄昏间校园池塘的有价值的风景画面的照片都输入网址之后,我们就可以在上面自由的浏览它们。因为我那天早上对查德表现得非常不友好,又加上我和查德不在一个区,所以我想到网络应该是我向他说“对不起”的最迅速也最便捷的一种方式。   我用鼠标点了一系列的表达情绪的键子——老鼠吱吱地叫“我爱你,”黄牛哞哞地说“我想你,”还有相思鱼,勿忘我花,“你是我的小糊涂”拖鞋,和大量的“我会给你甜蜜”的糖果。我决定选择一种通俗但又非常可爱的方式——两个小猪举着一个标识牌说:“肥猪与吻”。   我迅速地调低了我的电脑的音箱,同时瞥了一眼身后,确信我没有引起莱克立德先生的注意——我没有——我于是开始往电脑里键入我的信息:   亲爱的查德,   只能通过一张小便笺来告诉你   对于那天早上我对你所表现出来的不友好我感到很抱歉。其实我对你能突然来看我感到很高兴。   稍后给我打点话。   肥猪与吻!   爱,   我   我点击了发送图标,然后心里稍稍觉得好受了一点。我关闭了这个窗口,进入我的电子邮箱。邮箱里共有五封信——有两封是关于就业机会的,每月可以赚5000美圆,有一封是关于扩大个人角色的机会的,这是这个月《审视不幸》栏目的热点问题,还有一封是来自“斯莱桑斯198”的,邮件主题是:“斯特西,我们需要谈一谈。”我本想把它直接转到垃圾箱,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斯莱桑斯198”,但由于我的好奇,我还是把它打开了。   “亲爱的斯特西,”邮件的内容显示。“那天早上在锅炉房并没想故意惊吓你。我们需要谈一谈。今晚11:30分我们在航慢咖啡馆见面。”   一种可怕的、略带粘性的感觉立时从我的喉咙里往上涌。   “斯特西?”安波说。“为什么你的脸色跟我的屁股一样白?”   我用手势向她示意看显示屏。安波拖着她的椅子来到我的身边。“可恶的家伙,”她说。“你认为这是同一个人干的吗?”   “你觉得还能有别人吗?”   “怎么啦?”考瑞问。他的身体向我们这边倾斜过来,他那蓬松的棕色的头发挡着他的半边脸。   “是女孩子的东西。”安波用她两只肥胖的小手挡住了显示屏。   “让我看看,”他说。   “决不可以,”安波说。   “好吧,不过我觉得你们可能会因此而得不到这个项目的学分,”考瑞说。“我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工作。”   爱玛也被吸引过来。   “那好吧,”我说。“看吧。”我把显示器转向他。   “你不知道‘航慢’在晚上十一点就已经关门了吗?”他说。   我感觉到我的嘴角正在进一步下沉。我忽略了咖啡馆的营业时间,因为我几乎从未去过那儿。   “那么,这将可能意味着什么?”安波问。“这个家伙想要在咖啡馆打烊以后见你?”   “也许他是多那温的继承者。”考瑞用一把无形的小刀在空中做出一种刺杀的动作。“也许他们是想来报仇。”   “也许是你的想法太幼稚了,”安波对他说。   “是你们不敢接受事实,”考瑞说。“我认为这所校园是一个充满着灾难的地方。”   “真的?”安波说。   “仔细想想吧,只那个‘航慢’咖啡馆就……”   “咖啡馆怎么了?”安波问道。   “你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咖啡馆的真实名字(hangman本义为‘刽子手’),可人们为什么这样称呼它呢?”   “我们知道这个传说的由来,”安波说。“请你记住,我们并不是刚来报道的新生。”   “是因为有个女孩曾经在这里被绞死,对吗?”爱玛说,一边用面巾纸擦着鼻子。   “非常正确,”考瑞说。由于兴奋,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的嘴巴也不停地唾液横飞。“五十年以前。那时她还没有获得校园演出中的星级角色。接下来,就在去年,却发生了维娜尼卡的事,血液在那个法式房间的地板上横溅——”   “闭嘴,”我说,同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告诉我,”他说。“这是事实,当你发现卓尔的时候,她是被绑在一个小便壶里。”   “闭上你的嘴,可恶的家伙,”安波说。   “我想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即将发生,”他说。“当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时,我也想去顺便看一看。”   安波猛地从电脑上拔掉了电源线,把所以的美丽的照片都给扼杀了。   “你是个很迷人的女孩儿,”他说。“能够遇到我你是很幸运的,我可以在三分钟内挽救我们所有的工作。”   这时莱克立德先生向我们走了过来,他的鞋跟咔哒咔哒地敲击着油布地板。“我能知道你们正在干什么吗?”   “安波拔掉了电源,”考瑞说。   “噢,那这就说明你们今天的工作等于零,”莱克立德先生说。“两点半你们必须都准时回到这里来工作。”   “嗯,”当莱克立德先生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安波发出了一声像小猪一样的咕哝声。   考瑞默默地插上电源,重新开始我们的工作。尽管这是个极为古怪的家伙,但他对于黑尔克来斯特先生不正常的兴奋的分析还是合乎事实的。在维娜尼卡死后,这里的许多孩子都被父母领走了。作为补充,我们的队伍中又迎来了一批新的学员,像考瑞这样的孩子——安波喜欢称他们为“幽灵组织”——他们对我们学校正在出现的所有的负面消息都极为感兴趣,总是以学校会陷入这样的困境感到异常地兴奋。许多学生家长都把对这种学生的开除看作是他们自己那可爱的但学习成绩却又较差的宝贝孩子被学校接收的绝好机会。   看起来好像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一些事情的发生。   每个人,包括我。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八章     当我回到自助餐厅的时候,卓尔,安波和皮杰都已经坐在饮料机旁边的我们通常坐的那个位置上了。我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我的巧克力奶管口的盖。“你们怎么了?”   “噢……上面?”安波用她的筷子指着天花板问道,她没有听清我的话,以为我在问她上面怎么了。   “我是说,刚才你们正在谈论什么?”   她从自己的盘子里挑了一块大马铃薯,送到我嘴里。“你,”她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饭说。   “我怎么啦?”   “电子邮件,”安波说。“你今晚打算去吗?”   我瞥了一眼卓尔,她的目光正集中在她盘中的面条。   “我认为应该去,”皮杰说,他一边指着盘中的干酪强调说。“我们都支持你而且我们也会尾随你一块去。”   “对,”安波说。   “也许我们现在不该谈论这个问题。”我用手指了指卓尔,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怎么一直在保持沉默,卓尔?”“自从我们到这儿你就不说话。”   “没什么,”她说。   “要是真的没什么,你怎么看起来那么老实呢?”皮杰问道。   “也许我只是不愿听你们谈论这种愚蠢的游戏,”她说。   “这不是游戏,”安波说。“这是探寻。”   “是对凶手的探寻。”皮杰笑着说。“探寻谁将可能成为他的下一个牺牲品。”   “谁说他一定就是凶手?”安波皱着眉头说。   “他一定是,可爱的小家伙。”皮杰用他的叉子敲打着安波的筷子说,那叮当的响声就像敬酒时的碰杯声。   “你们是不是都有毛病了?”卓尔把她的盘子推到一边说。“去年的事到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们还能记住我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吗?”   “我们也都经历了这件事,”安波纠正道。   “好吧,停止再谈这件事,”我说,出于卓尔的缘故。“我收到的那封电子邮件可能只是某些居心不良的家伙想要在我去年经历了那件可怕的事之后继续吓唬我。”   “他已经制造了许多麻烦,”安波说,“在锅炉房里露面,在窗户上写‘m代表谋杀’。”   “我没说过m代表谋杀。”我转过身看着卓尔。她正用两只手按着前额,好像是头痛。   “喔,是的,你确实没这样说过,”安波纠正说。   “你同意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一种巧合吗?”   “我仍然觉得你是被她们彻底下坏了,”安波说。“你必须承认,你收到的那封邮件一定是那个幽灵组织写的。我敢打赌所有的这一切都与他们有关,他们只是想要以这种廉价的恐吓让你慢慢死去,不会是为了别的。”   “我也要采取一些这样的方式,”皮杰说,一边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我所知道的是,”我说,“我正在梦见一些已经死去的人。当然,这要比我会梦见一些将要死去的人要强得多。”   “我想是这样,”卓尔说。他她拖回自己的盘子,咬了一口通心面。   我希望安波能正确对待这件事,不要胡思乱想。卓尔并不想知道那封电子邮件的内容,也不愿提有人闯入锅炉房,在玻璃上乱写乱画的事,更不愿知道我再次做这种噩梦的事。这也就是我不愿在这种场合提关于那个恶作剧的任何信息的原因。因为我认为那个恶作剧决不只是一种巧合。我认为这是我的躯体试图告诉我一些信息的一种方式。就像去年——我弄湿了床,最终这证实是我的躯体在引导我找到卓尔,她被绑在了厕所里。   我瞥了一眼唐娜·蒂灵斯,她正独自在桌子旁边。她那曾经光彩照人的赤赫色的头发现在已经用一条橡皮筋绑了起来,头发的颜色也已经褪成了暗淡的褐色——就像杂志上的一张“过去”的照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去年一年,她在我们这个方圆十英尺的小范围内从未敢抹过口红,现在她仍然坐在我们吃饭的桌子边上,她的脸色很可能跟我的脸色一样苍白。   唐娜·蒂灵斯是维娜尼卡·李曼最要好的朋友。维娜尼卡死后,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不再是那种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与其他任何人接触的人。她花了几周的时间跑出去发泄她的悲痛,当她回来以后,她开始重新接触那些旧朋友,而且她也在试着结交新的朋友,试图让自己有一个新的开始。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过去并不是这样。不知是什么原因,在这一年中,新的同学的注入似乎并没有改变她的境遇。   我眨了眨我那盯得太久的眼睛,试图吃一点今天餐厅里的食物——一块胶性干酪,上面撒了一层事先做好的面包屑。我刚准备挖一叉子放到嘴里,我的眼睛忽然被人从后面给蒙上了。   是查德。我立刻就闻出了他身上的气味——一股香水的气味儿,同时还混合着上个月我给他买的那种苹果香味的肥皂的气味儿。   “你正在这儿做什么?”我能听出我的声音很激动。   查德移开他的手,坐在我身边的位子上。“我收到了你的电子邮件。”   “你真的收到了?”   他点了点头。“谢谢。”   “我本不应该对你表现得那么凶,”我说。   “不,”他争论道,“我去之前应该事先告诉你,而不应该像上次那样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你看她们表现得多恩爱啊?”安波叽里咕噜的低声说,一边指着我和查德。一切都像是在梦中。   安波的声音提醒了我,让我知道自己在哪儿,和谁在这儿。我能感觉到卓尔的眼睛正在看着我们,看着查德在我的身边哄我笑。   “嗨,卓尔,”他说,可能他已感觉到了我的尴尬,我想。   “嗨,”她轻轻打了声招呼,然后便转向了她的那盘通心面。   “我可能要回一趟西班牙。”他给我看了看他口袋中的护照,然后又偷偷看了看他的身后,以确信餐厅的管理员安斯勒夫人没有注意我们。“今晚曲棍球比赛结束后我给你打电话。”他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走出了餐厅。   我回头看了看卓尔,她正集中在她的盘子上,好像那份意大利面条包含着所有的答案。我没有考虑到她心中的那些烦恼——关于我和查德或者关于整个噩梦。我只是觉得我们需要有一次认真的谈话。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九章     放学以后,安波和我直接去了瑜珈班。我想一个小时的放松可能会有助于缓解我心中的紧张。而更为重要的是,我觉得我的这种紧张正在给我的身体带来一些反作用。在瑜珈班的指导老师凯根指导我们做了一系列的热身运动之后,我感到我的紧张已开始渐渐消解。   我拿了一条毛毯盖在身上,然后平身躺下,准备瑜珈术中的第一阶段的练习,这种练习常被人看作是一种讽刺,但却是瑜珈术中我最喜欢的一部分——把它看作是讽刺,是因为这种练习实际上就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我闭上眼睛,尽量忘掉我大脑中的那些琐事。我实在是太疲惫了,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费力就让自己的精神趋于一种麻木,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背景音乐中,结合着鱼缸过滤器中的嗡嗡声,我渐渐地感觉到,自己在一种自由、可爱的空间里漂浮。   但我忽然间好像记起来什么东西。我猛地坐起来,看了看手表。我忘记了莱克立德先生今天下午对我的滞留。我掀开身上的毛毯,抓起书包,便跑了出去,我甚至忘了叫安波和我一起走。进入走廊之后,我尽量让自己走路的声音变小,蹑手蹑脚地走到我的班级。但当我到达那里时,我却发现门上别了一张便笺,说滞留已被改到了地下室。   我于是又匆匆忙忙地下了两层楼梯,冲到楼梯末端的铁门前。我发现墙上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斯特西·布朗的滞留处”。木牌指向我面前的那个又长又窄的走廊。   我开始沿着木牌指引的方向往前走,我感到奇怪为什么那个指示牌上只列了我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只有我自己被滞留在这儿。   头顶上那稀疏的昏黄的灯光照着地上的那些保管人员残留的物品——油漆罐,滚筒,抹布,一些用来搅和油漆的木棍,和一个堆在地板上的保管人员的破旧的制服。墙和地板是深绿色的,只是在光秃秃的水泥面上刷了一层薄薄的油漆,屋子的左边和右边都有许多门。我推了推左边离我最近的门,门是锁着的。我又推了一个。也是锁着的。我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注意到前面又有几个门,我又试了试门把手。但看起来这是一个完全被丢弃的地方。   也许这是一个错误。   我刚要转身往回走,这时我忽然听见有什么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是一种撞击声,好像是人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   “哈喽?”我喊到。   那个撞击声停止了。   离走廊的尽头仍然还有一段距离。我向前又靠近了几步,注意到走廊的尽头有一个灰色的大门。“哈喽?”我又喊了一次。   仍然没有回应。   我开始怀疑整个事件可能又是一个令人厌烦的玩笑,也许有人正在看着我,试图制造一些笑声。我四下看了看,包括头顶上和身后。   “哈喽?”我又一次喊道。“这样做并不好笑。”   仍然没有回应。   我于是转过身往回走,起初走的很快,但马上又收拢了步伐。   撞击声又开始响起来;我能听到它在墙壁中的回音。我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地下室的铁门,迅速地登上了完全处于黑暗中的楼梯,楼梯间的灯已经全部被关掉了。上面有一系列的门。我摸索到了把手,试图推开它们,但它好像已经被人上了锁。我好像被陷在了里面。   我用拳头狠命地敲打着门,用脚踹着门把手,试图打开锁头,同时我几乎用劲所有的力量呼喊着救命,希望能有人来帮助我。但整个地下室仍是死一般的沉寂。   通向地下室的铁门被人打开了。那个人的脚步声朝着我走来,上了楼梯。我蜷缩在一个角落里。   “斯特西?”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在这儿吗?”   我没有说话。   “好了,”他说。“是我。”   我斜视着他,试图辨别出他的脸,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是我,”他坚持说道。“我知道我会在这儿找到你的。”   “皮杰?”我喊道。   在我开始往楼下走之前我等了几秒钟。“你在哪儿?”我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门那里。仍然没有人。“皮杰?”我喊道。我听到在走廊的尽头有人在笑。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做?这怎么能值得发笑呢?   我继续沿着走廊往下走,顺着那些笑声。这使我更加接近了那个撞击声。也许我应该直接走过去。也许从这里脱身的路就在它后面。   盯着前面那扇饱经风雨侵蚀的灰色的大门,我猜测着是否那会是出去的路口。我离它越近,光线好像变得越暗,头顶上那昏黄的灯光似乎更加模糊和稀疏了。我继续向门的方向移动,那个撞击声更大了,这说明我现在离它更近了。我又向前挪动了几步,斜视着前面,想要辨别出门右边的那些正在晃动的阴影。它们正来回的跳动着击打着什么东西。像是有人在那儿。正在等候着我的到来。   “哈喽?”我喊道。   现在离我只有几步的距离了,我能看到门上有一个像绳子的阴影一样的东西。在那个影像的右边,用黑红颜色胡乱地在地上写着一个巨大的字母m。它正直盯盯地看着我。   “斯特西,”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几乎要僵住了。心跳猛烈地撞击着我的胸膛,血液不停得冲击着我的皮肤,使我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多么熟悉的声音。我知道我一定在哪儿听过。可那不可能。毛拉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四年了。   “斯特西,”毛拉的声音重复道。   泪水立时从我的脸上淌了下来。由于恐惧我的胃开始膨胀,而且伴随着剧烈地疼痛。我感觉好像要吐。我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试图平静一下我的胃。   “你怎么啦?”她问道。“是胃痛吗?”   那个弯曲的阴影在不停地运动,从上到下,然后又开始旋转,像一个跳动的绳子。我又向前移动了几步,走到门边。但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只有那个跳动的阴影。我能听到她的声音,她正在唱着我教给她的那首“玛丽马克小姐”——除了有些字词不同:   玛丽马克小姐,马克,马克,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黑色。她有一把小刀,小刀,小刀,插进了她的后背,后背,后背。她不能呼吸,呼吸,呼吸。她不能喊叫,喊叫,喊叫。所以她乞求,乞求,乞求。她乞求死亡,死亡,死亡。   “谁在那儿?”我大声喊道。“这时谁在唱?为什么唱这些?”   歌声停止了,但接下来我却听到了毛拉的尖叫声。我使劲撞击、踢打着那扇门,但我马上又感觉到自己一阵恶心。我无法控制。   “斯特西,”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你会遵守你的诺言吗?”   “什么诺言?”我尖声喊道。“你在说什么?”   “至少是在一周以前,”那个男人说道。   我张开嘴想要尖叫,但嘴里似乎已充满了胆汁。充满了胃里的东西。猛地从我的嘴里喷出来。   “斯特西!”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用力拉我的胳膊。   “她在那儿!”当我的喉咙畅通时,我脱口而出。“跳动的绳子。”   “斯特西!”安波重复着,把我从梦境里拉回到现实中来。   我四下看了看,逐渐苏醒过来,我的心跳砰砰地敲击着我的胸膛。我仍然在瑜珈班里。   凯根正站在我的身边,她那长长的黑色的螺旋状的头发接触到了我的胳膊,让我产生了一丝丝凉意。“你好些了吗?”   “是的。”我擦去嘴角残留的呕吐物,看到身边的垫子上有一小堆儿污秽物。“我想我刚才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她点了点头。“为什么你不去浴室把自己洗一洗呢?”   “正像我经常说的,”安波开始说话了,“当身体不适时吃餐厅的食物绝对不是件好事。”   我站了起来,走进浴室,这时我注意到我已经打扰了绝大多数的瑜珈功的练习者,使他们从那近于死尸般的练习中苏醒过来。我把浴室的门关上,用水洗了洗脸,尽量放松自己,用手指洗掉我嘴边的污秽物。我照着镜子,盯着我那金黄色的眼睛——有点儿像我的祖母的眼睛。不过,她的眼睛充满着力量和勇气,好像什么都无所畏惧。而我的眼睛则充满了红色的血丝,像脉络般的血丝穿过我的瞳孔。我低头看了看她送给我的那个紫色的小圆环——一块粗胖的小石头,它正轻轻敲打着我。   已经将近一周了,我仍然猜不出为什么我会梦见那个古老的幽灵。我开始变得焦急,因为如果我仍然猜不出,就可能意味着有人会死亡。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章     安波和我回到我们的房间,坐在我那交叉腿的床上,我已经喝下了整整两公升的麦酒。   安波重新拧了拧那个潮湿的抹布并递给我。“那么——我们需要谈一谈。卓尔现在不在这儿。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你想要说什么?”   “看着我,斯特西,”她说,一边转动着她的眼睛。“我并不傻。我知道在瑜珈班里你又做梦了。而且我还知道你的睡眠伴随着许多奇怪的行为反映,这对你来说一定意味着在梦中发生了许多坏的事情。”   “啊?”我一边摸着我那隐隐作痛的头。   “不要拒绝我的问题。今天下午和那天早上的反常行为表明在公共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我能知道你在梦中唱的是什么吗?”   “你说什么?”   “在瑜珈班里……我想,那时你睡着了。你唱了一些好像是‘玛丽马克小姐’的挽歌。”   “我唱的?”   她点了点头。“有点像亚当斯家里的乐曲。”   这次我告诉了她一切——关于我在瑜珈班里所做的噩梦的全部细节和噩梦怎样使梦中的我,当然也包括现实中的我的胃产生恶心。   与先前她在自助餐厅里与皮杰的表现截然相反,安波看起来像我一样沮丧。她抓起地上的那个带羽毛边的枕头,不停地往外拔那些伸在外面的羽毛。   “什么是‘对凶手的探寻’?”我问。“你看起来好像早就知道。”   “那是指巴朴,”她说。   “巴朴?”   “是的,你认识,”她举着那根羽毛强调着。“在呕吐之前。那个有目的的呕吐改变了一切。现在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就像去年的你那次令人讨厌的尿床。”   “是的,如果不是那次尿床,我决不能挽救卓尔;我决不会发现她。”   “那么这次的呕吐又将会怎样帮助我们呢?”她叹息着说。“这次谁又可能会有麻烦呢?”   “我不知道。但就像我过去所说的,梦见已经死去的人总比梦到将要死去的人要好得多,不是吗?”   我用那个抹布擦了擦脸上的污渍,注意到那个抹布原来是一条潮湿的皮带,皮带的前面用丝网印刷术印制着一个怒目而视的、体态丰满的令人奇怪的女人。   “这是什么?”   “这是我能找到的惟一的一件干净的东西。”   这时,我们房间门开了。是卓尔。我迅速地把那条皮带抹布藏在我的被子下面。   “怎么啦?”她把背包扔到地板上,然后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们。   “没什么,”我说。   “真的?”卓尔说。“我怎么有点儿不相信呢?”   “我不知道。”安波用一个羽毛戳着她的耳后。“也许是因为你是个妄想狂。”   “也许吧,”卓尔说。“或者也许是因为斯特西在瑜珈班里呕吐的事。你们不知道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我猛地挪开枕头,从被子里抽出那条皮带抹布,放在面前,试图以此终止对这件事的讨论。   当她们俩唠唠叨叨不停地讨论着我在瑜珈班里呕吐的事的时候,我在尽最大努力集中我的精力思考为什么噩梦会导致我呕吐。而且我忽然想到,我那次梦见维娜尼卡时并没有呕吐。那么,这两个噩梦有什么不同呢?我试图想出答案,但我无法集中精神。   “等等,”安波大声说道。“斯特西,也许你呕吐是因为你早上感觉恶心。”   “对,可能会是这样,”我喃喃地说道。“我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我能想象出我卓尔此时的表情——嘴巴紧闭,牙关紧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继续说下去,”安波恳求道。   “忘记这件事吧,”我说。我把那条皮带抹布从眼前移开,匆匆忙忙地下了床。卓尔已经脱掉了那套校服,换上了一件普通的衣服——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上身穿了一件最普通的翻领毛衣,头发用一个很大的塑料发夹束了起来。可她看起来却仍然那么美丽迷人。   “去餐厅吗?”她问道,一边从背包旁边的口袋里取出她的学生证。   因为我确实想要一个人单独呆一会儿,所以我告诉她们我有一个宏伟的构想,就是自己在这儿用微波炉烤干酪三明志——尽管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我不想让那个美丽但缺乏头脑的卓尔有这样公开的机会接触我的男朋友。   她们走后,我重新蜷缩在床上,注释着床头柜上的那支白色蜡烛,想知道是否现在会是点着它的最好的时机——因为我现在感觉非常的孤独,我好像有许多话需要马上对我的祖母诉说。但与此相反,我抓起了话筒,拨通了我妈妈的电话。   她回答说,“哈喽?”   “嗨,妈妈。”我用力拖过被子盖在脸上,尽量控制住我的泪水,我感觉它好像正在像潮水般涌来。我们谈论了几分钟那些普通的事情——关于学校和我的老师,关于《迪尔曼女孩》的演出时间和她正在教的那个绘画班级。我真想告诉她我做的那个关于毛拉的噩梦。但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们不谈论那个噩梦我们的谈话将会进行得很愉快。   谈话进行了二十多分钟以后,我们互相道别,挂断了电话——她,因为我有良好的同学关系而异常高兴,而我,则完全被噩梦压抑着。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一章     在餐厅里,我决定先泡一杯有预言功能的茶。我从壁橱的里掏出了我们家的剪贴簿,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个好的秘方。这个本子是我的祖母在她去世之前两周送给我的。里面全都是各种魔咒,家庭药方,令人喜爱的诗句,和一些我们家祖传下来的秘方。   坦诚地说,我并不经常使用这本书,因为我强烈地感觉到魔咒应该来自自身内部,最有效的魔咒应该是自己创造的。但有时我又确实喜欢用它。我喜欢这本书的亲情感。我喜欢把手放在这些手写的纸张上,想象那些亲手写下这些内容的人——想象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是什么最初促使他们写下了这些魔咒和秘方。   我把那个沉重的书放在床上,翻着那已发黄的书页。在一张已经被烧了一半的纸上,我发现了迪里亚写的那张具有预言功能的秘方。   我把水碗放在碗橱上,然后往里加了一些必要的材料:一小撮桂皮,两茶匙核仁,一点儿酸橙汁和一些藏红花花瓣。   我又从我的魔咒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木制的汤匙,把所有的东西搅匀,然后把水碗放到微波炉里煮了整整五分钟。当我把它从微波炉里取出来时,水已经被煮开了。我回到床上,把水碗放到我的腿上,让碗中的蒸气轻轻拂过我的面颊。那桂皮的气味,就像芳香的桂木,清洗着我的各种感官。我闭上眼睛,精神完全集中在那混合着酸橙的藏红花花瓣上。那酸橙汁将会有助于清除自去年以来便隐隐向我接近的那些消极的能量,而那些藏红花将会帮助我增强我的精神意识。   我睁开眼睛,重新用汤匙搅拌碗中的混合物,全神贯注于这些原料的混合物和它们的整体蕴涵上。我举起水碗,放到嘴边,呷了一小口。那味道闻起来就像假日期间妈妈用面粉牛奶鸡蛋混和做成的美餐。这整个的过程使我感到平静,感到心里逐渐有了根基,好像刹那间被赋予了力量。   当碗中的混合物只剩下一点儿时,我听到门吱吱地被打开了。是卓尔。   “嗨,”她说,但她并没有真正地看我。   “嗨。”我感觉我的身上一阵的不自在。   “我只是想回来取本书,”她说。“然后去图书馆去参加一个学习小组。”   “我们能谈谈吗?”   “对不起,我真的没时间。她们已经在等我了。”她从桌子上拿起了几本课本塞进背包里,眼睛仍然躲避着我。   “那好吧。”   她收拾完包以后,收拢了一下嘴唇,盯着我的头上面的地方。“安波告诉我关于你呕吐的事,斯特西。你睡着以后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你又是怎样证实一定会有其它的事情将发生呢。我只是不想立刻遭遇到这样的事。”   “我明白,”我说,一边暗暗咬着自己的舌头。“但我真的不想谈这些事。”   “噢,”她说。“那么你想谈什么呢?”   我慢慢走到我的床边。“我只是感觉,最近在我们之间好像有一种奇怪的能量。”   “我并不是你的一个失败的魔咒,斯特西。”   “我从未说过你是。”我喝完了剩下的茶。“只是今天在餐厅里,当查德经过时,还有那天早上他来看我时,我好像感觉你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是一种心烦意乱或者其他什么。”   “我并不嫉妒你和查德之间的事。如果你觉得我嫉妒你们,那只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那太好了,”我说。“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因为我想如果换了是我,我一定会产生嫉妒的。”为了避免尴尬,我不停地往杯子里压挤酸橙汁。“我是在尽量想象出,当你最好的朋友和你的前任男朋友约会时,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并不会给我带来烦恼,”她说,一边用手捻着垂到手边的金黄色的头发。“我和查德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你能肯定?”   卓尔最终落下她的视线看着我,只有一秒钟,我想她可能会哭,但与此相反,她点了点头——一种轻微的、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头部的上下晃动。一时间,我们的眼神互相锁定在对方身上,直到被安波的到来所打断。   她猛地把门关在身后。“你们可能决不会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由于紧张,她的脸颊泛着两朵红晕。   “什么事?”卓尔长出了一口气,也许她非常感激这种打断。   “喔,”安波开始说道,“当我从邮筒中取出信件往回走的时候,有一个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家伙,也许是一个卑鄙的家伙——幽灵组织的成员之一——径直撞到了我身上,使我把所取出的所有邮件都掉到了地上。然后,当他帮我拣邮件的时候,他告诉我有一个非常幸运的纪念日,问我打算怎么庆祝。”   我把目光转到卓尔身上,看着她正发抖的嘴唇。她咬着嘴唇,再次把目光转到了别处。   “那么,你是怎么说的?”我问。   “我问他正在说什么,”安波说。“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他说的那个纪念日,我只是不想往那里想……然后他告诉我他和他的朋友将会闯入欧布莱恩进行一场降神会或者其他什么。”   欧布莱恩是学院的一个建筑物,维娜尼卡就是在那里被害。事情发生在莱奥尔夫人的房间里,在一楼。事件发生之后,行政部门马上便用木栅栏阻断了通往那个房间的通道,将它完全封闭起来。但是学校里的孩子们,因为相信这里有鬼魂存在,所以都拒绝在这所建筑物附近的地方上课。所以,一段时间以来,这里只是作为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就像是一种对所发生的事件的经常性的提醒。但是现在,随着许多富裕的家长和捐赠者的财力支持,它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新的粉刷,新的地板,新的电脑设施——好像一个百万元的投入将会完全擦去过去所发生的恐怖事件的印痕,使学生家长们为之欣慰。   “我憎恨这所学校,”卓尔说。“一有机会,我一定会转学的。”   我站起来,走到卓尔身边,把自己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但她却轻轻地挣扎了一下。   “你的邮件。”安波从她那堆信件中抽出一件较厚的信递给我。   “为什么我的邮件会在你那儿?”   “为什么?”安波咬着她的蓝梅口香糖。“因为是我把它从邮筒里取出来的。还能有什么为什么?”   尽管我相信安波的话,但我还是憎恨别人动我的信件,因为我总觉得这好像是在调查我的隐私。我从她的手里接过了邮件,故意疏忽了向她致谢。   “你是欢迎我这样做的,”尽管她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但还是这样说道。   我打开那封邮件——一张电话帐单,一个魔咒目录册,这个月的那期《悲剧人》杂志和一封信。信被封在一个商业用的信封里,没有回复的地址。信封中间只打印着我的名字和学校的地址。   我的手指开始颤抖。我把信翻过来,压了压封口处的折线。这时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一种不良的颤动转移到我的手掌上,好像有人把冰块放在了我的皮肤上,就像静电一样。我试图往下吞咽,但我的嘴里好像充满了面糊,不能呼吸,而且感觉要呕吐。那封信从我的指尖滑落。   “斯特西——”安波伸出手来扶我。“那是什么?”   安波想要从地上拾起那封信。   “不!”我大喊道。   “为什么?”她问道。“那是什么?”   但我不能说出,也不想承认我所感觉到的。   我从我的床边拿过那个盛着晒干了的熏衣草花的碗,用指尖把那些小球压碎。我呼吸着小球散发出的芳香,尽量唤起自己内心的力量。   安波走到我的床边,坐下来,这促使卓尔也走到我旁边。   “一切会好起来的,”卓尔说,一边把我的头发拢到我的脑后。   但我并不能如此确信。   随着那股熏衣草花的芳香,再加上她们俩的友好的接近,我逐渐恢复过来,做了个深呼吸,正常地吞咽了一下,从地上拣起了那封信。我用双手握着那封信,目光盯在我的名字上面,相对于信封纸的乳脂色的白,我的名字是那样的黑。   我把手指滑到信封封口的下端,撕开了它。   “你确定你要这样做?”安波问。   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到信封里,抽出那封信。当我打开它时,卓尔异常紧张地紧握着我的肩膀。   你将遵守你的诺言吗?   安波大声地读出了信纸上的字。“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诺言?”   我摇了摇头,因为我也不知道。在我的噩梦里也曾有人大声说着同样的话。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二章     我坐在床边不停地发抖,好像冷酷的严寒已经到来,覆盖在我的脖子和后背上。安波偎依着我的肩膀,给我以安慰,卓尔又接了一杯水放进微波炉,想再给我漆一杯热茶。我只想把现在的所有事情都抛开——去大睡一觉,什么也不想,没有噩梦。但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把信攥在手里,盯着印在纸中间的那些字。我几乎仍能听到在我的噩梦中那个人对我说这些话的声音。   “这封信上盖有邮戳。”安波递过信封给我看,那个红色的邮戳上有城市的名字,航欧弗,打印在了邮票上。   “也许这封信来自我们学校中的某个人,”卓尔说。“你知道,这可能是又一个恶作剧。”   卓尔递给我茶杯,我吸了一小口咽下,顿时闻到了一股甜甜的有点像橘子的味道。   “这样看来,你不知道这封信指的是什么?”安波问道。“你也不知道那个诺言指的是什么?”   “是的,”我说。“但相同的问题曾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你说什么?”卓尔问道。   “我的意思是,在我的噩梦里,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它问我是否将遵守我的诺言。它也说‘在不到一周之内’。”   “不到一周,一周是什么意思?”卓尔问道。   “我不知道。”   “那个声音听起来像谁?”安波问道。“你熟悉那个声音吗?”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我想。但我记不得那个声音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任何人都有可能。”   “那么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推测出那个诺言指的是什么,”安波说。   “我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一点关于那个诺言的事了吗?”   我斜靠在身后的床头板上,默默地思考。我想知道那个诺言是否是指我曾对毛拉、对我的家人所许诺过的而我现在又给忘记了的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梦见她呢?或者那是指最近的一些事情。去年自维娜尼卡死后,我曾做过什么许诺而自己又没有实践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叹息道。   “也许你曾答应过什么人你会帮他们,”卓尔说。   我呆呆地凝视着空空的天花板。“这真让人感到沮丧。”   “也许你需要吃点儿东西,”安波说。“那通常会帮助我思考。”她从桌子旁边拿过那个饼干盒,从中取出一块递给我作为食物。   “不,谢谢。”   “我们一定能推测出来的,”她说,同时扑通一声坐在了我的旁边,把一小撮饼干倒到自己的手里。   “那只有一种方式。”我重新坐了起来。   “什么方式?”卓尔轻咬着她的手指甲说。   “今晚我必须去。”   “去哪儿?”卓尔问。   “航慢,”我说,我同时感觉到内心开始紧张。“去看看到底是谁发的邮件。看看他——或者她——到底想要什么。”   “你确定要这样做?”安波问。   我点了点头。“很显然他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但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安波把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谢谢,”我说,勉强做出一点微笑。   “你也打算去吗,卓尔?”安波问道。   但卓尔却把脸转到了别处。“我不知道是否我能,”她说,与刚才安波那噼里啪啦的说话声相比,显然她的声音实在太小了。   “不,”我说,同时转向卓尔。“我不希望你去。事实上,如果你能呆在这儿,我认为那是最好的。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知道到这儿能找到你。”   “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去哪儿了,”安波补充说。“万一我们不能回来。”   “不要再说了,”我说。“我们都会没事的。”   “你能确定吗?”卓尔问道。   “能确定。”   卓尔笑了笑,我也用微笑回敬她,好像紧张的形式有助于减轻我们之间的那种奇怪的能量。   “电子邮件上说的是什么时间?”安波问道。   “十一点三十分。”   “你们还有几个小时,”卓尔说。   “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安波问道。   “你们想叫查德和你们一起去吗?”卓尔问道。“也许我们应该打电话叫校警去把他们的头目给抓起来。”   “我想我应该单独呆一会儿。”那封信仍然攥在我的手里,我从床上拿了一条毛毯,又从我的魔咒抽屉里的小罐子里抓了一小撮干桔子皮。向公共休息室的沙发方向走去。我需要保持完全的安静来集中能量,并把我的能量完全倾注在这封信里,希望宇宙中的三次能量都能回复到我的身上——祖母过去总是提醒我无论我向宇宙中释放了什么能量,它都将会向我自身回复三次。   我把信平铺在面前的咖啡桌上,又在上面放了几块桔子皮。我把桔子皮按太阳的形状排列——以一点为中心把桔子皮旋转排列成一个圆周,那桔子皮看起来就像是中间的太阳发射出来的光线。我全神贯注于那个想象中的太阳上,集中在那个太阳的能量上,希望它能唤醒我的感觉。我的祖母过去常常说我应该总是尽量保持在户外学习,因为太阳的能量将会使我充满生机。而且,当太阳落山以后,我应该利用一些象征性的符号使太阳重新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时时提醒我它的能力和能量。   我擦了擦手指间的每一个桔子皮,思考着太阳是怎样把它的能量灌输到桔子皮里面,使桔子皮呈现出这种黄色,又怎样进而使桔子产生了里面的果实。然后我闭上眼睛,把桔子皮放到腿上,又把手指放在那封信上,试图让太阳的能量在我的皮肤与纸上的桔子皮之间转移。我感觉到了单个的折痕,那封信上的折痕。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似乎在促使我做更多的折叠。我于是随着我的感觉,把那封信折成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正方形,然后接下来又折叠信的封口,直到使我想起了上小学时我常常玩的玛沙游戏。   “让我猜猜。”崔斯卡邦出乎意料地来到我的身边,扑通一声坐在了我旁边的沙发上。“斯特西布朗将嫁给查德麦克哈瑞,他们将有三个孩子,生活在一个大屋子里,有一个黑猩猩宠物。”   我假装礼貌地笑了笑。“你显然很熟悉玛沙游戏。”   “非常熟悉。”她拖了一块花布在她的头顶上——一个黑色的小圈,只是作为午夜的一种象征——她又把她那双带有大象图案的拖鞋放到桌子上。“玛沙运气游戏是最有趣的。当然,那只是在我十二岁时玩的游戏。”   “对,”我说,一边装起了那封信和桔子皮。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以那种方式折叠这封信的原因。“我想我只是想看一看是否我还记得这个游戏怎么玩儿。”   “你和查德是非常认真的,是吗?也许你们会结婚。”   我耸了耸肩膀。   她突然吹动了一下她嘴里的西瓜味口香糖,并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像我的沉默的耸肩是那么意味深厚。   “我想我应该去学习了。明天还有历史考试。”   “等等,”她说,她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我想问问你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当时你在这儿发出那么大的尖叫声?”   “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我说,同时站了起来。   “就像去年那个噩梦?”她也站了起来。“许多同学都在议论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   “你这次的噩梦与去年的噩梦一样吗?就是关于卓尔的那个噩梦?”   “不,”我应付道。“这与去年的那场噩梦并不相同。”   “是怎么个不同呢?”她理了理她那卷曲的头发。“是你感觉起来不同吗?或者是因为你这次没有梦见卓尔?也许是梦见了别的什么人,是吗?”   “我觉得我有些头痛。”我转过身,试图径直回到我的房间里去,但崔斯卡邦那一连串的问题又迫使我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听说了你在瑜珈班里的事,”她说。“你又做噩梦了,是吗?关于那个跳动的绳子?关于有人被陷在了里面?你尖叫着喊出了这些事情?你还唱了一些奇怪的歌词?”她一边说,一边还哼哼起了那个“玛丽马克小姐”的调子。   我转过身看着她,她也立时停止了哼哼。   “星期四晚上他们将在小礼拜堂里准备一些特殊的服务,你知道吗?”她说。“许多人都想知道那天晚上你是否会去,你去吗?”   为什么我没听说这些特殊的服务?难道是我这段时间一直远离他们以至根本没注意到我身边所发生的事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她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并不认识维娜尼卡,因为我是新到这儿的,但我想这样做一定是正确的。卓尔打算去吗?”   她是认真的吗?她真的希望我和她一起去——去参加那个幽灵组织?   “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我说。   “也许不是,”她说。“也许你的出现会让大家都感到不适,你知道吗?在让维娜尼卡就这样死去以后,让你在大家面前公开露面,这对你来说可能很难。”   “并不是我让她死。”   “但你也没有尽力去挽救她。”   真是一个迎头重击。在她能更深入地伤害我以前,我已转过身,回到我的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三章     在我们准备去航慢之前,我让安波帮我记下了我在瑜珈班里唱的那首“玛丽马克小姐”的歌词。我们坐在我的床上,中间放着一个笔记本,一个用红笔写的巨大的字母m写在那张纸的顶端和那首歌词的中间。   卓尔尽了她的最大努力来阻止我们。她把脚放在她过去常常读的那本书上,一边修着脚趾甲,一边还哼着小曲。   “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安波读着其中的一行歌词说。“我能设想出大家听到你唱这些歌词时的心理反映。”   “我已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我说。“他们认为我就是被邪恶支配的里德布莱尔。”   “里德布莱尔?”   “是的,你知道,就是那个驱除魔鬼的人……那个先是呕吐出绿色黏液,然后她的头又开始不停地旋转的女孩?”   “非常正确。”安波哈哈地笑了起来。她戴上她的方形墨镜,把笔记本放在她的大腿上。“玛丽马克小姐,马克,马克,”她开始唱道。“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黑色。她有一把小刀,小刀,小刀,插进了她的后背,后背,后背。她不能呼吸,呼吸,呼吸。她不能喊叫,喊叫,喊叫。所以她乞求,乞求,乞求。她乞求死亡,死亡,死亡。”   “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把小刀插进了她的后背?”安波疑问道。“我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一种背叛呢?就像有人注视着你的后背。”   我耸了耸肩。“为什么她不能呼吸或者喊叫呢?”   “也许她被人用一种什么方式给塞上了嘴或者噎住了。”   “而且那就是她乞求死去的原因。”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把目光集中在那个字母m上,想知道它是否真的代表谋杀。   “我不知道,”安波说。“也许我们对歌词的理解过于停留在字面意思了,你觉得呢?就像有一次我做了个梦,我被一颗极小的谷粒追逐。”   “接下来呢?”   “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发生。我的意思是,我甚至根本不喜欢谷粒。”   “也许这就是它追逐你的原因,”我开玩笑说。   “非常正确,”她说着,一边把眼镜降到了她的鼻子尖儿上,盯着我。“我想这可能就是我的大脑告诉我应该尝试食用谷粒的一种方式,你说是吗?食素是会冒很多危险的。”   “那你的这种梦会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就在于有时谷粒只是谷粒。”   “请你解释一下。”   安波转动着她的眼球。“为什么我们要一直不停地读这首歌词呢?我的意思是,也许这只是你的大脑在告诉你你受了惊吓。就像每一个恐怖电影都会至少让一个人的后背上受到了小刀的袭击——最经常的是,一个带有许多裂痕的笨拙的瓶子——但尽管如此,这还是令人恐怖的。   “我知道我确实是受了惊吓。“我擦了擦眼角,把目光转向别处。   “我知道。”她从她的衬衫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   “不,谢谢。”我做了个深呼吸,从笔记本上撕下了一页纸,并把它折成一个小纸球——一直折成我所能折的那么小。   “你在做什么?”安波问道。   “使恐惧变得更易于处理。”我从我的魔咒抽屉里取出一件粗布衣服,一瓶干百里香,和一根白檀熏香。我把纸球扔进衣服中间,然后在上面喷洒百里香——直到我感觉我的恐惧开始消退,直到我感觉自己有信心能制服它。那绿色和褐色相间的百里香,就像最小的干透的小树枝儿,布满小纸球。我用衣服把它包裹起来,再用橡皮筋把它绑起来以确保安全。   “这是勇气香料袋,”我说,一边把它递给安波。“为了今晚。”   “也许胡椒粉末儿会更有效,”安波说,一边把那些纸巾塞回到她的内衣里。   “这很有趣。”我点燃了熏香,然后让香料袋在它的烟雾中浸润三分钟,那芳香的木料味儿使我的神经更加放松。   “好了,”我说,最终。“我已经准备好了。”   ……   安波和我没有接受卓尔的意见,决定就我们两个人去航慢。这种方式看起来比让许多人参与更容易一些。而且,无论电子邮件是谁发的,如果他看到我们去那么多人,包括校警,我敢肯定他一定会感到恐慌的。谁能不害怕呢?   因此,安波和我便拿着勇气香料袋上路了,我们行走在两座建筑物之间,避开公共领域,尽量避免校警在这一地区的巡逻。我们最终从学校图书馆旁边绕过去,走了一条很可能是最长的路——避开了夜间必经欧布莱恩的所有建筑物。   “我简直无法相信夜间会这么冷?”安波说,她打破了我们的紧张情绪。把手插在兜儿里。   “我们差不多到那儿了,”我告诉她。   那个为许多同学所熟悉的带有舞台表演的咖啡馆“航慢”就在我们前面了。一座奶酪颜色的建筑物,上面有一个尖角儿的房盖,它曾经被用作学校的剧院。但自从那个女孩被绞以后,这里已经变成了校园里的一个咖啡店/学习休闲室——一种用于冷静思考的地方。   “你认为他们还会给咱们提供热的可可饮料吗?”安波问道。   “如果他们已经关门了,我想就不会了,”我说。   “也许那个发电子邮件的人就在这儿工作,而且能让我们进去。也许他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热的可可饮料。”   我没有理会安波的近于幻想般的假设,而是继续朝着那个大玻璃门靠近。我能看到门的后面,靠近收银机的地方有灯光,但座位地区却是一片漆黑,包括那个较高的舞台上和较低的观众席上。   “我们是不是应该敲门?”安波低声问道。   “他不可能在里面。”我回头看着我们刚才来时走过的路。   “这也太残忍了,”安波说。“本来想着到这里能喝上热的可可饮料和意大利饼干,谁料想却将我们完全弃置在这冰冷的鬼地方。”   “你是认真的吗?”我低声说道。“你真的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了吗?”   安波转了转眼珠。“这叫最好的适应环境的方法。”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门口去敲门。   “不!”我失声喊道。   “为什么?我们不能整个夜晚都在这里等这个卑鄙的家伙。”她继续撞击房门,那件印着美洲豹牌子的人造毛外衣紧紧地围在她的身上。   “不!”我重复道。“你这样做会把注意力都吸引到我们身上。”   “你看,斯特西,”安波按着她那支女士小手表,让它显示时间,并伸过来让我看。“都已经过了十一点半了。或者是那个家伙赶紧出来,或者我离开这里。我觉得我的舌头都要冻僵了。”   我不得不承认,关于那天的天气,她的抱怨是正确的。我认为那天晚上是我曾经历过的十一月中的最冷的一天。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情愿在宵禁时间被人在外面抓住。   “好吧,”我说,一边压挤着那个勇气香料袋。“我们折中一下。你先停止敲门,在这儿等一会儿,看是否有人来。我去检查一下建筑物周围的地方。如果我们都没有看到任何人,我们就离开。”我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手电筒。   “就这样,”安波同意了。   我走到建筑物旁边,用手电筒照着分散在草坪上的树木之间的灌木丛,又把手电筒转向通向主体建筑物的弯弯曲曲的人行道。但那里看起来完全是空的。所以我想到卓尔也许是对的。也许这又是一个大恶作剧。也许去年所发生的那件事正在给周围的人带来一些坏处——而对于我来说,最坏的也许还是在噩梦中。   我转过身向建筑物前面走去。这时我突然注意到有两条浓重的光线沿着地面朝前移动,像是大手电筒的光线。我环视了一下建筑物的周围,并转向安波,想要向她说明有两个校警在那里。   “我想我把我的运动衫落在那儿了,”我听到她在说话。“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斯特莱麦克尼产的。我不能把它单独丢在那儿。一定会有人把它偷走的。”   “你是一个人在那儿吗?”   “是的。”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呆的方向。“只有我一个人。”   不幸的是,她伪造的谎言失败了。其中一个校警在我本能地蹲下身之前已经把手电筒的光线照向了我。   情况真是好极了。   没用校警拉着我那样令人难堪地到建筑物前面去,我是自己主动走过去的。   “对不起,”我对其中年龄较大的一个校警说。“我的朋友把运动衫落在里面了,我只是陪伴着她一起来的,这样她就不至于一个人在外面了。”   “那你刚才跑到建筑物那面去干什么?”他问。   多好的问题啊!“我正在检查旁边的窗户,看是否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那个年轻的校警,看起来好像只是爱得柔非特斯先生的一个随从——黝黑的脸庞,宽阔的肩膀,黑黑的带有波状的头发下面是一双巧克力颜色的眼睛——他用那只强光手电筒照了一下建筑物里面,结果照亮了一个人的脸。   考瑞的脸。   “那个搞电脑的家伙!”安波解释说。   他正穿着一件围裙,好像他就在这里工作。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你们正在干什么?”他问,目光在安波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我只是打算清理一下屋子里面的卫生。”   “杭特先生在哪儿?”爱得柔非特斯警官问道。“他不负责关闭咖啡馆吗?”   杭特先生是黑尔克来斯特先生小时候的数学老师。   “他今晚感觉不太舒服,所以不得不早点儿回去了。”考瑞带着一副痛苦的表情说,好像是他导致杭特先生身体欠佳一样。   爱得柔警官在重新把目光集中在考瑞身上之前在他的记事本上简略地记了一下整个事件的情况。“有人来为他关咖啡馆的门吗?”   “没有,”考瑞说。“我的意思是,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的职责就是关上灯,锁上门。杭特先生知道我是一个非常负责的人。”   那个警官点了点头,我想,是在揣摩是否应该相信眼前这个家伙所说的话。   “哦……”安波把两支胳膊抱在胸前。“我能肯定我可以穿一件其他的外套吗?”说话的同时她直盯着爱得柔警官的夹克衫。“或者也许我们应该都到里面去,一边喝着热饮料一边讨论这件事。我知道我们有时间。”她撅起了小嘴儿,是那种非常时髦的样式,同时挑动着眉毛,以一种赞许地眼神看着他那宽阔的胸膛,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他的眼睛。但那仍没有吸引他的注意,这迫使安波不得不进行下一个绝望的尝试。她开始跳起那种滑稽的小舞蹈来表明她实际上有多冷——双脚不停地拍击地面,脑袋来回地晃动,两支胳膊像小鸡翅膀那样不停的抖动。   “当你打扫卫生时你在那儿发现一件运动衫了吗?”那个警官,很显然并没有在意安波试图诱惑她的想法,问考瑞。   考瑞晃了晃他的头并露出了一副木然的表情——阴沉着脸,嘴巴一动不动——好像对于整个这件事他都感到非常困惑。   “好吧,”那个警官说。“你是一个人在这儿吗?”   考瑞点了点头。“是的,我正准备对屋子做最后的清理。”   “好吧,我们等你把屋子收拾完以后,允许你回到宿舍去。”   安波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我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这并不是因为很可能考瑞就是给我们发电子邮件的人。也不是因为最初正是考瑞强迫我们允许他看那个电子邮件,是考瑞一直知道我们将会在这个时间在这儿出现。而是因为爱得柔非特斯警官将打算一直在这儿闲逛,直到考瑞收拾完卫生回到宿舍,而我们还必须得在这里被那个家伙看着,不能走开。   我把我最厌烦的表情投向她,但她只是点头示意她有同感,好像我们都处于同样的波长上,好像我们都对这个事件最终会有这样的结果而感到失望。   因此,当我们沿着那条大路向校警巡逻岗走去的时候,我尽量控制自己不扼杀她的愚蠢,同时转过头,朝着航慢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看起来好像那个警官已经跑到屋子里去避寒去了。我把手插在口袋里,正打算转过身,这时我看到了他——我已经见到过的那个家伙。我停了下来。一种奇怪的,刺痛般的感觉在我的脊梁骨中运行,我的血液顿时也好像热涨起来——就像有无数个针尖儿在不停地刺着我的皮肤。我知道那就是他。我能感觉到它,能感觉到它一直在我的周围。   他正站在建筑物的旁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只有一点儿微弱的狭窄的手电筒的余光能照出他的脸。我尽量瞪大眼睛识别他的特征,试图确定他究竟是谁。   “斯特西……”安波从校警巡逻岗那边冲着我喊。“快点儿。我需要热饮料。”   我转向她的方向,试图看一下是否她也能看到他。但她由于过于忙碌于她的那种跺脚、晃头、像小鸡一样抖动胳膊的所谓的舞蹈,以至根本就没注意其他任何事。   “安波——”我低声说,不想多说任何话,不想分散那个警官的注意力。   我再次将目光转向建筑物的旁边。但这次,那个人已经没有了踪影。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四章     当我们回到屋里时,卓尔正蜷缩在床上,话筒正亲昵地靠在她的耳边。不知道话筒里说了些什么,她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一阵巨大的像水冒泡一样的笑声,使她的脸上都泛着光彩。但她马上就注意到了我们以及我们行为上的变化。“噢,嗨,”她冲着我的方向说。她坐了起来,拽过被子盖上她那裸露的小腿。   “嗯,是的,”她对着话筒说。“她们回来了。你想跟她通话吗?”   她按下了消音按纽,并把话筒递给我。“是查德。他整个晚上都在打电话找你。”   “帮我转告他说我一会儿给他回电话,好吗?”我叹了口气,我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我曾什么时候和查德之间有过这样愉快的通话了。   卓尔捻了捻垂在指间的头发,那个动作暗示了他将要说谎,然后她告诉查德说我已经跑进浴室里去了,必须得等一会儿才能给他回电话。“他有点儿不高兴。”她放下话筒坐在床上说。   “是的,不过他不是唯一的一个。”我说。   “发生什么事了?”卓尔问道,她显然已经看出了我的沮丧。   “发生了什么事?”安波接过去说道。“什么也没发生。这是一个彻底的失败。那个对电脑比较灵通的家伙考瑞正在那里关店门。除此以外没看见别的什么人。我们在那零下五十度的夜晚拖着我们沉重的屁股转悠了一晚上之后甚至连一块芝麻烤饼都没得到。整个晚上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那个像馅饼一样可爱的校警,他甚至没说给我们一丁点儿帮助。”   “我看见他了,”我说,我的心开始砰砰不停地撞击我的胸膛,这仅仅是因为提到了它——也就是他。   “你在说什么?”安波转动着眼珠说。“我们都看到他了。高高的,黑黑的,充满少年的稚气,挺帅气的。”   “不是那个警官,”我说。“我看到了锅炉房里的那个家伙。那个给我发电子邮件的人。”   “什么时候?在哪儿?”   “我试图告诉你,但我又怕惊扰了旁边的警官。就在我们往巡逻车方向行走的路上,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结果发现,他就在那儿。”   “他看起来像谁?”卓尔挪到了她的床边。   “我不知道。我不能看清他的脸,”我说。“天太黑了。然后他就不见了。”   安波抽出了她的临时性书签——一根很长很薄的草莓糖棒——从她的课本中间。她剥掉了外面的包装纸,里面露出了圆润的糖棒。“如果你没看清她的脸,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个人?”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   “你确信那不是考瑞?”卓尔问道。   “这不可能,”我说。“当我转过身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他和那个警官一起进了航慢。这另外一个家伙是在建筑物的旁边。”   “那么,你们看见他们都进到航慢里面去了?”卓尔问道。   “噢,不。”   “我不知道,”安波咀嚼着草莓糖说。“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安波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极为夸张的叹息。“我的意思只是说我希望你不要再说话了。也许我们能做一些事——惊扰校警,也许。现在,天已经太晚了。”   我跌落到我的床上,用被子盖住我的脸。   “我告诉查德你会马上给他回电话,”卓尔提醒我。   我把脸埋得更深,把一团被子都压在我的头上,想象自己正带着这样一个巨大的傻忽忽的帽子。让我感到极为烦恼的是,卓尔现在是那么明显的关心查德的感情。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查德和我今晚本应该好好谈一谈。我本来打算在他的曲棍球比赛结束后给他打电话,问一问比赛的情况怎么样,但随着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我一定是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去了——就像没去完成莱克立德先生的滞留,没记住完成我的英语家庭作业,我也因此而收获了一个极为丰满的零。   “而且,你的妈妈也给你打电话了,”卓尔补充说。   好极了。我从被子里爬出来,拨通了查德的电话号码,准备给查德端上一大盘丰厚的道歉菜。   “你怎么样?”他问。   “说来话长。”   “我只是希望今晚能和你谈一谈,”他说。“在曲棍球比赛结束之后。”   “我知道,”我说。“很抱歉。因为有更为奇怪的事情发生。总之,你的比赛怎么样?”   “等等,”他说。“什么奇怪的事?”   我转过身看了一眼卓尔,继续着我们的通话。我站起来,瞅了一眼门外,看是否公共休息室里没人。但是,不幸的是,崔斯卡邦已经抢先占据那个沙发了。当她认出我时向我笑了笑——一种夸张的,欢快的,好像是要向我显示她的牙齿是多么的白似的的笑。而且那似乎还显得不够,她竟然开始向我挥动她的胳膊,好像她已经几个月没见到我了似的。   我下意识地关上了房门。   “斯特西?”查德问。   “啊?”我说。   “什么奇怪的事?”他重复到。   “就是那个家伙给我发来的那封奇怪的电子邮件——至少,我相当确信就是那个家伙。事实上,我认为他很可能就是你和皮杰顺便来看我的那天晚上我在锅炉房看到的那个家伙。”   我转过身看了一眼卓尔,她正在写她的日记,我决定退回到我的床上的被子里的那个半私人的空间里去告诉他这一切——所有的事情,关于噩梦,呕吐,那封电子邮件,那封盖有航欧弗邮戳的信,最后,还有今晚去航慢咖啡馆的事。   查德什么也没说,这样尴尬地持续了几秒钟,我们只是都在紧握着话筒,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喔,”我说,最终,“说句话吧。”   “说什么?”   “例如,事情最终都会弄清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只是不能相信这件事怎么会再次发生,”他说。   “我也不能相信。”   “你认为会有一种方式解释所有这一切吗?”他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说。“我只是觉得这件事看起来真的很奇怪。”   “你不相信我?”   “不,我当然相信你,”他说。   “那你这是?”我把心中逐渐形成的那股无名之火全都发泄在了那个软绵绵的羊毛垫子上,反复地挤压着,直到我感觉到我的指关节产生阵阵疼痛。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认为这件事再次发生确实是很奇怪的。但是如果这只是某个人一时间的想法我们不应该太过于惊讶。”   “你是认真的吗?”我翻掉了身上的被子,径直坐了起来。   “斯特西,你需要冷静,”他说。   “冷静?我怎么能冷静?在所以这一切发生之后,你仍不相信我能感觉到这些事?你不相信我认为我知道这是否完全是一种愚弄?由于上帝的缘故,我在梦中呕吐。我正在梦见死去的人。”   “我知道,”他说,他的声音变得非常的温柔,就像是在试图把我从一个很高的架子上面哄下来。“我确实相信你能感觉到许多事情,我也知道你现在感觉很不好。但是许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必须回到现实中来,……这对你来说可能会不那么容易。”   “我不相信这些,”我说。“你听起来就像学校的管理员。”   “斯特西——”他企求到。   “我会去的。我明天再和你谈。”我挂断了电话,感觉自己完全失望了,被他的怀疑深深地刺痛了,被他的不能相信我……当我如此需要他相信我时。   “天堂里的烦恼?”安波问。“我不知道,斯特西,你们两个最近怎么了,看起来好像经常互相顶撞……这并不是一条好的解决办法。”   我看了看卓尔,意识到我刚才和查德谈话的语调与她的语调是那样的不同。她正握着一支钢笔停在他的日记本的那一页的半空中,等待着我对安波的这翻评论做出反映。但是,因为我一时间无法想出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我便从我的床头柜上拿起了那支白蜡烛,并把手指尖儿紧紧地按在蜡烛上,想要把它点着,感觉一下我的祖母所说的那个具有魔力的时刻,尽管任何具有魔力的想法现在看起来都显得那么遥远。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重新把被子蒙在头上,设想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五章     当安波和我今天早上回到电脑课教室的时候,莱克立德先生针对我们忽视了他的滞留而给我们做了一翻长篇大论,最终奖励给我们一个更大的惩罚:机房的值日——从下周开始每天放学以后。对此我没想做任何争论,而是静静地坐在了考瑞和爱玛旁边的那个位子上,重新开始那让我们感觉无穷尽的群体工程。   “噢,这可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爱玛说,作为对我们所受惩罚的反映。她的鼻子里同时还轻轻地哼了一声,以表明她对我们的同情——一种友好的态势语,我想。   “谢谢,”我说,同时瞥了一眼她正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的设计图案——中间是一个带有考瑞名字的乏味的心形图案,中学生的风格。   “是的,”考瑞说,打断了我的沉思。“你们昨天本应该来。莱克立德先生只留我呆了十分钟。”   好像是我故意要让这件事发生似的。“我忘了,”我说。   考瑞耸了耸肩膀,继续为我们的班级发展“我们拥有”网址,看起来好像昨天晚上从未发生过什么事似的。   与此同时,安波正在做莱克立德先生的工作,试图说服他我们之所以没来是因为我的身体不舒服,而她在一直尽力地护理我。但是,从莱克立德先生的姿势来看——他靠在椅子上,耸了耸肩,然后把后背转向她,她简直就像是在与一堆又大又蠢的肉块谈话——很显然,她决不会有什么好运气。   因为试图假装也参与到了我们小组的工作当中,我把手伸进背包里,掏出了我的电脑教材,这是今年我第一次拿出自己的电脑教材——当我打开教材并把它翻到中间时,书脊还发出那种新书才会有的吱吱声。但我真正想要做的是试图能得到一些关于考瑞的信息。   我迅速地向考瑞方向移动了一些,假装对他所正在进行的图表很感兴趣。“看起来真的很棒,”我说,并低头看着我的课本,试图从那对我来听起来极为遥远的网络文化中寻找到一些对我有帮助的关键词。“我们将要安装一些sql结构查询语言吗?”   “嗯?”   “sql?系统询问语言?”   考瑞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的表情也是如此——我自己能感觉到,我于是很沮丧地低头看着我的课本上的那些黑体字,确信我没有说错。考瑞重新把目光转向显示屏,我也不再看我的书,而是把它合上;我意识到认为他会帮助我的想法是非常愚蠢的。所以,我干脆采取了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我听说他们正在考虑准备在航慢那里安装一些电脑。那种类似于网络咖啡厅之类的。”   他耸了耸肩并勉强向我笑了笑,很可能他已经觉察到我的这种显而易见的意图。   “你在那儿工作多久了?”我问。   “为什么?”   “只是因为感兴趣。”   他点了点头,好像他已经知道我为什么问他。好像他已经读懂了我的思想,已经知道了我的怀疑。这真是一个狡猾的家伙。   “昨天晚上那里很忙吗?”   他又耸了耸肩,那种愚蠢的行为表现,但微笑仍然挂在他的脸上。   “那么……你是自己在那里工作?或者还有别人和你一起在那里?”我试图让问话听起来自然。   他只是用微笑回答我——一种毫不在意的带有轻蔑意味的笑,好像他已完全意识到我为什么问他所有这些问题,好像我在这方面的努力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种时间的浪费这很正常。   “有什么好笑的?”我问。“是否有人和你一起在那里工作?”   但他仍然继续不停地笑,他的舌头不停地舔着前齿。因此我感到非常的绝望,以至我不想在他的电脑前面再呆一秒钟,我于是转过我的椅子,顺便看了一眼爱玛正在设计的图案——又多了几个心形图案。   我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默默地查了五个数。很显然,试图从考瑞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完全是一种时间的浪费。也许我必须自己经常到航慢周围去转一转,看是否能撞见什么人——也许那个家伙还会回来。也许查德是对的。也许那封电子邮件又是一个恶作剧。也许我需要立即集中精力进行仔细研究的正是那封信。我看了一眼安波,很显然她是获得了一份惩罚,在剩下的时间里必须坐在莱克立德先生的旁边并且还得读电脑手册。也许机房里的情况并不很糟。   我利用课堂的剩余时间完成了我的下一期的家庭作业——那个我昨天晚上就应该修改完的论文。如果我现在还不认真地对待我的学习的话,我知道我可能将会完全丧失进入大学的机会,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放学以后,在莱克立德先生的滞留以后径直去了瑜珈班附近的图书馆的原因——事实上也不仅仅是为了做这样一个崇高的牺牲品,这也是考虑到最近我在瑜珈术的练习上花了太多的时间。   我向图书馆的管理员申请了一个在后面的私人自习室,那种有门可以关上的自习室,这样我就可以不被别人打扰。这是一个我将在这里度过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的地方,是一个我将拼命完成我的一系列的作业的地方,也是一个我将阅读几个星期以前我就应该读的篇章的地方。我甚至取出了我的红黄色彩笔,勾画那些看起来非常重要的材料。但这也是一个我开始牵引思绪的地方——大的,粉红色的幻想——类似于那些让爱玛感到害羞的心形图案。   我非常想知道查德现在正在干什么。我也想知道是否他对昨天晚上我的电话感到生气。也许他正在对昨天晚上我给他带来的那一系列烦恼而苦恼。   我翻了一页实验笔记,重新集中注意力。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我抬头看了看那扇防碎玻璃窗户,并径直走到门边,但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一排空的自习桌在离此较远的地方。几秒钟以后,敲门声再次响起来。   “是谁?“我从书桌旁站起来,走到窗口,尽量使自己的身体成斜角,因此我能看到门的前面。又是一阵敲门声。我又向前移动了几步,但仍是只能看到门把手右边的地方。   “我正在忙着呢?”我冲着玻璃喊。   但敲门声还在继续。   “安波?”我抓住门把手,把门迅速打开。没有人。我又向前挪动了几步,进入公共自习区。左边有一些学生正在一个圆桌前面研究问题,右边有几个同学正在他们的手提电脑前面忙着什么,另外还有一些同学,正懒洋洋地躺在舒适的沙发上,看一些课本类的书。   我环视了一下每个同学的表情,看是否他们中的某一个正在看我的反映。但是,除了有几个新来的男同学觉得我有些新奇从而暂时中断了手中的计算以外,看起来根本没有人被我打扰。   我转过身回到我的自习室里,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差点儿没跳起来。安波和皮杰正直挺挺地站在我后面。   “嗨,我的小情人,”皮杰说。   “你认为你在做什么?”我气喘吁吁地说。“你敢对我胡说八道。”   “唔,我重说,”皮杰说,一边用手摸着他那紫色的头发尖儿。“我听说了你在瑜珈班里发生的事。我本人对你身体器官的反映是很冷淡的。但许多人却看得非常严肃。”   “你想要干什么?”我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你对什么事情都反映那么敏感呢?”皮杰问。“我们只是打算去买几本书,然后顺便来看看你。我想我们已经对你表达过我们的问候了。”   “斯特西最近精神上有一点儿压力,”安波向他解释。   “那我们谈一谈,好吗?”皮杰说。   “不想谈,”我说。“我只是非常不喜欢别人试图吓唬我。为什么我非得向每一个人解释呢?”   “嗯,请你说清楚一点儿,”皮杰说。   “敲门,”我说。“我正准备学习。”   “什么敲门?”安波问。   “就是刚才的敲门——当我正打算学习时你们不停地敲我的门。”   “不,我们真的没敲,”安波说。   “那好吧,”我说。   “太奇怪了,”皮杰说,他的眼睛戏剧般的睁得很大。   “我要走了,”我说。   “等等,”安波说。“你确定你真的没事?你想要我们呆在这里等你吗?”   “我没事,”我说,我向四周看了看。很显然,在我周围有两群魔鬼——一些只是试图通过吓唬我来取乐,另一些则是真的是想要伤害我。   我想我应该在这儿等后者。   “我会在餐厅里面见到你们的。”我转过身往我的自习室里走,这时我注意到我的脚下有一块粗短的水晶石。我把它捡了起来。是一个水晶石串——那种常常是用来寻求保护,突破负面能量的水晶石串。组成石串的每一块水晶石都拥簇在一起,弥补了残余的空间,使它成为正适合我手掌大小的一个厚块。   我压挤着它,全神贯注于它的能量,顿时感觉有一股热流涌进我的胳膊,穿过我的肩膀,到达我的后背,把我转向一片迷茫。就好像我突然掉进了一个配有热水浴盆的浴室当中,水流喷射着我的皮肤,按摩着我的肌肉。   我做了个深呼吸,重新镇静下来,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看是否有人注意到这些,包括那些我确信一定已经出现在我脸上的热量。我关上自习室的门,斜靠在门上,以支撑自己的身体,我的心里充满了一种由于发现那个水晶石所带来的恐惧和兴奋的奇怪的混合。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六章     吃过晚饭,我直接回到房间,从口袋里拽出那串水晶石,把它放在面前的床上,还有昨天那封信。真是弄不清楚,这两样东西很可能来自同一个人。我在想那个留下水晶石的人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它具有保护功能。但那也不能说明什么。水晶石串很难遇到——一定是有人特意去找的。   我的头脑中闪烁着微弱的希望,也许水晶石来自查德,也许这是他弥补昨天所发生的事情的一种方式。我在头脑中导演着那部电影——查德漫步在格林维乐大街上,顺路走进新世纪商场,寻问售货员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具有某种保护功能的商品。但是把类似这样的东西留在门口不是查德的风格。他肯定会把它亲自给我——当然,除非他认为我还在生他的气。   我抓起电话想检查一下留言,看看他是否打过电话给我。他刚才没在自助餐馆,我想他也许和队友在晚餐休息的时间训练呢。号码拨通了,我确实收到一条留言。   “嗨,斯特西,”母亲的声音被播放出来。“是我,我就是想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卓尔告诉你我昨晚打过电话了么?我真的希望和你谈谈。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拜。”   我扣上电话,懒散地坐在床上。经过几分钟的思考和愠怒,我深吸口气又把母亲那段话放了一遍。她的声音中透露着某种坚持,似乎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我把电话复位拨通了那个号码。一般当母亲打来电话,卓尔接到时,母亲总是很高兴和她聊天,因为她们十分相像——都喜欢时尚杂志那类东西,还有琼&;大卫牌子的鞋,而我则与那些具有某种保护性的拼图缠在一起,将灰尘抛到风中。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经过去年发生的那些事后,母亲和我之间的关系已经明显改善很多。我们之间的交谈变得更多,也不会发生太多争执。而且,不像那些年离开家去学校那样,今年,当我们说再见时,感觉完全不同,觉得很难过。   电话响过几声,母亲接了起来。“嗨,妈妈,”我说。   “斯特西,真高兴你能打电话过来。”   “出什么事了?”我问,“有哪里不对了么?”   “不,”她说。“没有,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哦,”我把安波的羽毛枕头从地板上拣起来,开始拔里面的羽毛。“没什么新鲜的事,”我撒谎道。“下星期英语要大考,我现在还没看完书呢。”   “但是其它一切事情都很好?”她问。“我是说,你还好吧?”   “是的,我很好”我说,我的脑子里隐约出现个巨大的问号。   “那好,”她说,“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为什么?昨晚你打电话时卓尔和你说什么了吗?”   “不,”她说,“她应该对我说什么呢?”   “不是的,一切都很顺利,”我重复一遍,尽管我知道自己骗不了任何人。从我的说话声中能够听出——我的声音摇摆不定,词语里透露着愧疚。   母亲没有回答,我想那是因为她知道我是个多么可怕的说谎者。我们彼此尴尬地沉默着,直到我再也无法忍受。   “我又做噩梦了,”我说。   “你说又是什么意思?”   她在开玩笑么?四年前,当我做了毛拉的噩梦时,我告诉过她。我告诉她,我再也不想睡觉了,因为每晚我都做同样的噩梦,梦见同一个人;只不过我没有告诉她那个人是谁。母亲什么问题也没问过我。她只是在我入睡前拿杯干菊茶,告诉我睡前尽量试着想更多平和的事物,比如彩虹和海星。   紧接着,去年,关于卓尔,我做了更多噩梦。尽管我没有告诉母亲那些噩梦,但是开庭那天,来了很多记者,当他们问我是怎么知道多那温把卓尔弄到树林里去时,我没有其它的可以回答,只能告诉每个人我是梦到的。接着电话开始了…很多人——都是陌生的人——给我打电话,问我是否做了与他们相关的噩梦。我们不得不两次更换电话号码。母亲知道这些,所以我不明白她怎么能那样问我,当我说又做了噩梦时是什么意思。   “斯特西,你还在吗?”   “什么?”   “好吧,你说‘又’做了噩梦是什么意思?”   我感觉真的不想和她对这件事情再进行纠缠了,和她玩这么愚蠢的游戏,而我现在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做。难道她还想使我成为球队的啦啦队长吗,而我是永远也做不成的了?还是她对我是谁这个问题还存有任何疑问?   “事实上,妈妈,卓尔刚好进来,她要用电话。明天再和你聊好吗?”   “当然,亲爱的,”她说。“给我打电话,或者我给你打。”   “好的。”   “好的,”她重复道。“拜。”   我挂断电话,感觉比原来更糟糕。一晚上两个谎言,除了命运迫近的感觉,没有其它什么可以酬劳我了。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七章     和母亲通过电话后,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了近两个小时。我试图说服自己神经细胞的结构——比如轴突,树状突,和其它那些——是此刻最能令人集中精神的兴奋材料。但是我依然等待着查德打电话过来。因为已经过了九点钟,而今天我还没有和他说过话,我在想是否他还在生气。但即使是,那也不是什么理由。他知道近来我一直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下——而他认为那是受伤的后遗症。所以,为什么他不能仅仅把怨恨抛开,像其他好朋友那样给我打个电话?   我给他的房间打过两次电话都没人接。九点十五我最后又打了一次,他还是不在。我决定出去走走。九点十九分,我把那串水晶石塞进口袋,背包里装满拼读用的材料,步入夜色中。我想我现在真正需要的是净化了的能量和一些明确的答案,要想找到这两样东西除了出去,走进冰冷的月光中,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地方了——尤其是目前我在锅炉房的祭坛已经无法再吸引我。   操场的四周环绕着几英亩的树林,所以想找个理想的地方并不难。除了去年发生的那件事,我依然爱这个树林,尤其是在夜晚,在月亮和闪烁的星光下,整个夜晚的气氛都可以帮助我集中精力,帮助我重新和自然界的能量联系起来,慢慢将事情理出头绪。   借着小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指引,我走过宿舍楼的一侧,穿过草坪,踏上那条小路,每当有学生想喝酒时就从这里进入树林。我转向左侧,找到一块安静的地方——树丛深得足够把我藏起来,可又不至于影响我抬头看天上突起的上弦月,还有一天就是满月了,月亮的形状已经近乎完美——令人感觉如此惊异,我几乎不能相信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么久了。   我坐在一小片草地上,尽力吸入月亮的能量,把它吞下去,让月光渗入我的皮肤。几分钟安静地过去了,我从口袋中拿出那串水晶石,把它放在面前的空地上。这块水晶刚好被人掉在我自习室的门口,这不可能仅仅是个巧合。我知道一定是有人故意把它留给我的,只是我需要尽快弄清楚那个人是谁,而不至于太迟。   我推开手电筒,找了一块平坦石头,开始把背包中拼读用的东西往外倒。我准备了一副剪刀,从头发开始,脸颊两侧的头发比较长,我剪下足足有四英寸,然后把剩下的头发在脑袋上打成一个结,防止我的卷发起不必要的毛边。我手中的那缕头发看起来很奇怪,似乎不是我的一样,那么不真实。我把它放在金属搅拌碗里,通常我外出做拼读时总会带着这个碗。然后我在上面倒了几滴丁香油——这种原本浅黄色的液体在如此一片黑暗之中变成了深胡桃色。接下来是我的指甲,我用一副很平常的指甲剪把指甲剪下来,碎片全部掉到金属碗里。然后我又滴了几滴丁香油,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那种厚重的气味。   我摸摸自己刚才剪过的那块头发,虽然剪的时候我很小心,但我仍然能感觉到是哪段头发不见了,就在耳朵下面。希望剩下的头发能够长,让我把它系在脑后。如果不行,只能让它和其它头发混在一起了。我低下头看看指甲,都被我剪突了,有两个指头甚至开始流血。我把它们塞进嘴里。吸净血液,然后把手指插入搅拌碗里。我用手指,把头发,骨头与丁香油混在一起。希望混合物的能量能够提高我的自我心里意识。“皮肤、血、油和骨头,”我低声说。“哦,月亮,我恳求您,让真相显现出来吧。”   我拿出一个土豆,这是今早餐厅女服务员送给我的,接着我从背包中拿出一支黑色圆珠笔。我用圆珠笔在生土豆上刻下我的问题:我会遵守诺言么?我的诺言会是什么?   我把土豆放进碗里,将剩下的丁香油洒在上面,大约有两勺左右。我在混合物里旋转土豆,确保它完全被浸湿,被刻上的那些字填充了我的精神。   我搅拌了一会,然后在地面铺开一张巨大的蜡纸,将混合在一起的东西倒在上面,刻着问题的那一面对着月亮;我又在上面撒了些土,形成字母m形;然后用蜡纸将它们卷起来,用一个结实的橡皮筋绑住封口。   “献给您,月亮,我自己——我的身体,我的骨头——与爱和精神捆绑在一起,请求您帮助我看得更清楚些,增强我的自然意识。”   我用勺子,在眼前这片空地上挖了个大约六英寸深的土坑,手指感觉隐隐有些疼痛,因为这个季节泥土都几乎被冻住了。我把礼物放进去,盖上土,然后将那串水晶石放在上面。   “保佑我,”我抬头望着月亮轻声说。   拼读完成,我感觉自己焕然一新,似乎突然更加清醒了,也更加和自然溶为一体。我用胳膊肘支撑着斜倚在地上,注意到旁边有一棵松树。我喜欢松针——喜欢它们那种特别的气味;当我把它们滚动在指间时那种光滑,清脆的质地;还有它们具有保护和趋散消极力量的能力。我从地上拣起几支松树枝,为了以后用。突然我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沙沙声,距离我只几码远。   我把树枝,还有那些拼读用的东西塞进背包,顺手抓起水晶石。也可能是些孩子们睡前在找地方开狂欢酒会。我等了几秒钟,希望听见更多声音,但什么也没再听到。我关上手电筒,站起身。这时听见划火柴的劈啪响声,好像有人要开篝火晚会。   我重新打开手电筒,但是放低光束,向传出声音的地方走近几步。我能看见不远处明亮的橘红色火焰,小火星劈啪的在风中跳动。但是没有听到其它声音。没有说话声,也没有笑声,更没有啤酒罐开启的声音或者啤酒瓶被打碎的声音。   我手里握着水晶石,又向那团篝火走近几步,现在距离已经很近了。我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一块半开阔地上,周围布置着石块。他身体的左半部分被火光照得很清晰。他把手伸进挎包中,开始在胳膊弯下面找寻什么东西。他站起身,将那些东西撒在火堆周围,我认为是些石块。我集中注意力数着他到底放下多少个石块,是否标志了八个方位,从北到西,但我不能确定。他的身子向前倾斜,用一根小棍拨了拨篝火,接着从挎包侧面口袋里拿出个东西,是个广口瓶。他上下摇晃了几次,然后把瓶子举起来在眼前看看,里面是一种棕色,粉面状的物体,好像海滩的沙土,火光在上面投下刺眼的光芒。他打开瓶口,从另外一个更小的容器里倒进去些东西,是一种液体。他从地面拣起棵树枝将它们搅拌在一起,又把手指伸进去,沾了点,将这些混合物沿着脸颊涂上去,又涂了些在脖子后面。   这整幅画面令我感到非常惊奇,因为就在我身边,有另外的一个人在举行某种月光仪式。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这个星球上唯一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是因为除了我的祖母还有电视上演的那些假扮的巫师,我从未真正看到过哪个人做这样的事情。然而,除了身体中感觉奇异那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感觉很好奇…甚至是有些抱着希望,而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轻轻握着水晶石,感觉它在我的手中是那么温暖,我几乎无法停下身体发出的颤抖。   虽然我很好奇,希望能更多地观察他,可我突然感觉有些愧疚,似乎我正在侵犯他那片神圣的领地,而月光正看着我做这一切。我向后退一步,用手电筒的光束指引着自己向外走。面前有一堆树丛,我吸了口气,裹紧衣服,希望能悄悄穿过去而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我刚走到第两步,就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断裂声。我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地面上有一根又长又干的树枝,断成两节,我那条仿冒的多克马丁牛仔裤正压在树枝的碎片上。   我的心开始砰砰跳,我想他一定也听到了。我关上手电筒竭力秉住呼吸。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八章     我闭上眼睛,蹲下身子藏在树丛中。   “是谁在那?”他一边喊,一边走了过来。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几乎无法进行直接思考。我更加缩紧身子,我的头几乎贴在了膝盖上,我在等待他转身离开,就像他不过是犯了个错误一样。   我能听见他正在向我这边挪动,他的身体与树丛之间发出摩擦声,脚下踩断不少从树上落下的干树枝,发出噼啪的断裂声——现在他距离我只有几步远。   我依然没有挪动身体。我想象自己是这些树丛中的一部分,与它们混合在一起,想象我的胳膊就是树枝,而我的后背就像树桩。   他又走了一步,接着又一步。我透过自己的手指向外看,但从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一些树枝,它们正刮着我的面颊。   “我知道你在那,”他说,现在他距离我只有几英寸远;我能听见他的声音如此贴近。   我深吸一口气,希望能吸进月亮的勇气,然后我站了起来。他正站在我的面前。我打开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束射向他的脸,他也是那么做的。   “斯特西?”他说。“你在这做什么?”他认真地盯着我,眼睛睁得老大,几乎闪着光。他眼睛的颜色在手电筒的光芒下忽隐忽现,介于灰色与浅蓝之间。   “你怎么认识我?”我问,手电筒在我的手中颤动。   他的脸上有一道印记,我猜是因为拼读,那条印记沿着他的脸颊向下,微微地闪着光。   “我们见过,”他说。   “在哪?”我的嗓音有些发哑。   “你不记得么?”   我握紧手电筒,咬紧牙关。回想起在开水室的那一晚,一个男人在后面追我,追上楼梯,还喊着我的名字。   “我可不能管那叫做见面,”我咬着牙说。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半夜闯入女生宿舍的开水室,差点把我下个半死,怎么能叫做见面呢?”   “在那之前我们就见过面。你不记得了?”   我研究了半天他的脸孔——褐色的皮肤,我想是;黑色的头发,头顶部分稍长。我试图回想起噩梦中的声音,从地下室那扇已经风化了的门后传来,分析它们是否是同一个声音,但我真的很难分辨。   “我们那天撞到了一起,”他说,“在九月份,入学期间。”   “我可不那么认为,”我向后退了一步说。   “真的?”他向前走近一步说。“我刚从会计室出来,你正好两凳一步的上台阶。”   我想了一会儿,确实开始想起曾经和某个人撞到了一起,但已经想不起那个人的面孔了。我背包里的东西雪崩一样散了一地,掉在台阶上,教科书,铅笔还有其它的学习用品。我想起自己慌忙从地面上拣起各样东西,然后塞进书包,而且模糊记得有人也在尽力帮我拣着。   “你是那个给我发电子邮件的人么?”我转移话题问。   “斯特西,我们需要谈谈,”他说。   “你是那个给我这东西的人么?”我举起手里的水晶石。   “这东西好么?”   “好么?”   “是呀,”他说。“我希望你拥有它。你知道,其实我想把它亲自给你,而不是把它放在自习室门口。但是接着我看见你的朋友来了,而我感觉自己无法参与进去,就像那天在航漫的感觉一样,我希望和你单独谈谈。”   “那现在没有其他人了,”我说,刚刚说完那句话,我就想把它收回来。我不希望让他知道我现在是一个人。我握紧手中的水晶石,握成拳头,随时准备和他开战。   “我不想伤害你,斯特西,”他说,似乎读懂了我的想法。   “那你想怎么样?”   “向我刚才说过的,我们需要谈谈。”   “那么谈吧。”   “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那我现在就离开这,”我转过身要走。   “不,别走。”他又向我走近一步,眼睛睁的很大。   我用手电筒晃了晃操场上的绿地,距离这只有几码远的地方,探照灯正照在几张水泥石凳上。如果我想,我可以喊救命,而且肯定会有人听见的。   “不要走,”他说,“我真的想和你谈谈,只是现在我的事刚进行到一半。”   透过他的肩膀,我看见那团火,依然燃烧着,一些余灰漂浮在空气中。“你在做什么?”   “我想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他深深看着我,浅蓝色的目光倾泻入我的眼底,如此深厚令我不得不向其它地方看。“我们明天谈可以么?”他问。   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想和他谈谈,因为我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只是我不希望他知道我的想法。   “我们可以试着在航漫再见一次,”他说。“晚些时候,但是这一次你能一个来么?”   “为什么要那么晚?”我问。   “因为我要说的都是很私人的事,不可以有其它人在场。”   “是关于什么的?”   “关于你,”他说。   “关于我什么?”   “我给你的那块水晶,”他开始说。“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对么?”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他面颊上不断闪烁着的条形——也许是檀香木和蒲公英的混合物。   “我会在图书馆见你,”我说,“八点,还在同一间自习室。我们可以把门关上。”   “你必须承诺自己会在那里?”   “承诺?”我问,这个词在我的脑子里如此沉重。“就像刚才‘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么?’那句话里的那个词。”“是的”他说,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必须承诺自己会在那里。”   我点头,尽量分析他话里的意思,尽量判断是否他就是那个给我信件的人。“但是我不会等你,八点过五分,我就走。”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像是同时获得了解脱与满足。他停了一刻看看我的脸,我的下巴,我的嘴唇。然后目光再一次锁住我的眼睛。   在尴尬的寂静中我们站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是否我们已经完成了这次见面,是否我应该离开;而他在等待我的下一步举动,我转过身,逃出他灼热的目光,走出树林,返回到相对安全的操场。但是我依然能够感受到他,他的眼睛,看着我。   伴随着月色我返回到寝室的门前,在那里我是孤独的,在那里我是安全的,我可以松口气,放松心情。我向后靠在门上,我的心现在砰砰乱跳,在胸腔内不停颤动。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血液在皮肤下面的静脉中快速的流动,流过我的骨头。我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问题:我哪里不对了?这家伙是谁?为什么我甚至没有问到他的名字?   我用手捂着眼睛努力阻止这些问题的相互冲突,但那样做只能令我感觉眩晕。因为在掌心的黑暗与阴湿中,我所能描绘出来的就是那双敏锐的浅蓝色眼睛。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九章     在宿舍门前我摸索着钥匙,我的脑子正尽力让我的手指能够正常工作,将过去二十分钟的事情抛在脑后,远远地离开我。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与查德谈谈,告诉他我们真是很愚蠢在电话争吵,建议我们该花一些时间认真地补救一下。   那么他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也许他正跟队友忙着呢。也许他甚至正在想我需要一些空间,也许我真的需要。我只希望当我外出时他没打来电话,因为今晚我能肯定自己不可能再次说谎,特别是对他。   几次尝试后,锁终于咔嚓一声被打开了,我走进去,由大厅进入公共休息室。查德正坐在塑料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束野花,颇像一个完美的男朋友。   他站起来说“看,是谁决定顺便来拜访你一下。”   我什么也没说就投入了他的怀抱,完全像那些通俗风格的老式黑白片一样,那种人们弹奏着管弦乐,女孩穿着长长的拖曳长裙。查德拥抱着我;胳膊环住我的腰,花束的塑料包装纸在我的后背发出沙沙的响声。   通过他的肩膀我偷偷看卓尔,她正坐在椅子边上,嘴角微微向下   “嘿,卓尔”我向后退一步,但一只手依然搭在查德的肩膀上。   她说了一句哈喽,然后把脸转了过去。   “那么,你去哪了?”查德把那束野花递给我。“我一直在等你。”   “哦,真的?”我看着卓尔问道,感觉很惊奇,他到底等了我多长时间,他与卓尔在一起待了多长时间。   “真的,”查德说。“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卓尔刚才正在谈过去的那段时光”他笑着看看卓尔,卓尔也笑了。   “过去的那段时光?比如去年发生的那件事?”我问道。   “上帝,不”,卓尔说,“过去的好时光。像小学时候的事情——一些有趣的事。”   “是的,”查德说。他继续告诉我一些关于中学时到动物园里玩的故事,一头大象怎么用鼻子喷了卓尔一身水。水喷湿了她的上衣,而她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紧身t恤。那位随时做好准备的老师从她的紧急救援包拉出一件女式上衣——一件带有巨大的七十年代翻领的上衣,袖口掐着褶,色彩柔和的动物图案装饰着涤纶纤维。卓尔是个十几岁爱漂亮,追求时尚的女孩,可老师却让她在剩下的旅途中一直穿着那件衣服。   卓尔和查德都为这个故事大笑起来,仿佛它是最好笑的事,可我想它的确是一点也不好笑。   “哦,抱歉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我对查德说,给他们那件丑陋上衣的故事加了个唐突的结尾,“今晚我们没有什么计划是么?”   “没有,”他说。“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只希望能找到你,因为这个时间你通常都是在寝室。”   我看了一下钟——十一点十分。寝室已经宵禁了。“哦,上帝,凯根在哪?”   “放松点,”卓尔说。   “她在哪?”   “在睡觉。”卓尔站起身,拽了拽她的法兰绒睡裤——像是准备出去,我想是为了查德;“她有些头痛早就睡觉了。”   我也开始感觉一阵头痛向我袭来。我用手指在太阳穴处摩擦一会,注意到我的指甲因为拼读变得那么脏。我在两侧裤子尽可能把它们噌干净,我盯着卓尔那双令人作呕的古铜色双腿,她关上门,回到我们的房间。   查德转向我说,“今晚你在图书馆么?”   “没有,我只是出去走走,”我说,把头发卷在耳后,这样他就不会注意到剪下的那块头发。   “走走?”   “是的,我出去看看月亮。”   “一个人?”他问。   我点了点头。毕竟我是一个人去看月亮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我只是感觉有些惊讶,就这样。你最近总是表现得很奇怪。我想无论你一个人去任何地方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难道你不是那个让我把过去放在脑后,继续生活下去的人么?”我感到自己又开始生气了,从我的言语中都能听到它。   “我并没有那么说,斯特西。如果我的话听起来是那样,那我很抱歉,因为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说,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能重新开始么?”   “从哪里开始?”他问到。   “从拥抱。”我伸出胳膊,查德把我抱住,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想我正选择将所有的事保存在充满阳光的地方——那里人际关系融洽并且不复杂,那里不存在悲哀或者肃穆。   “感觉好多了,”他的身子稍微向后倾斜,然后向前走近一步,想吻我。而我也希望那样,但是我最后向错误的方向转动了头部,那一吻刚好落在我的鼻子左侧。   查德笑了,把我抱得更紧。我想他愿意使事情保持简单。这样感觉好多了,更加容易,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该这样——充满野花一样的爱抚与拥抱。也许这正是现在我所需要的。   “我讨厌出去,”查德说着结束了这次拥抱,“但是也许我应该出去。免得凯根起来。”   “我们应该制定一下明晚的计划,”我说,“做些好玩的事。也许我们该准备些吃的东西然后离开学校,也许去看场电影。”   “当然好了,”他说,“我给你打电话么?”   “不,”我说,“我们应该制定个明确的计划。不要再空等电话了。”   “好的,”他说,“练习曲棍球之后我顺便来这怎么样?”   “大概什么时间?”   “八点半?”   “九点钟怎么样?”我说。“我正在做课题组的生物作业。”   “好的,”他笑了。“是个约会”   随后我们花了大约五分钟在塑料椅上吻别,我们的身体摩擦着塑料椅发出吱吱的声音,但是我们没去理会它。距离他这么近,感觉真的很好,躺在他的怀抱里,嘴唇对着嘴唇,呼吸着对方的呼吸——像通常那样。像通常那样,而现在通常似乎距离我们非常远。我的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想如果整晚我们都能像这样该有多好。   但是我们不能,那就是为什么查德待一会就离开了。我陪他走到门口,提醒他我们明晚的约会,然后回到了房间。这时感觉轻松了不少,我们之间终于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章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卓尔和安波还在床上睡着。我翻个身看着昨天查德送给我的那束野花——现在已经被我放在花瓶里,还有我昨晚拿回来的那些松针。我对着它笑笑,想起昨晚他以那种方式送给我的惊喜。   我穿上那双桃红色的拖鞋,拖踏着来到食品间准备来一杯必不可少的速溶咖啡——咖啡很浓但现在还不能喝。四周像陈尸间一样寂静,其它房间的门都锁着,似乎每个人都决定接着睡下去,好像今天的课被取消了一样。我把几片面包塞进烤炉,透过窗子向停车场看去。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毁灭性的暴风雪让我们有理由闲居家中。那么人都去哪了?   我决定充分利用她们的懒惰。我狼吞虎咽地吃下面包喝下咖啡,拿起洗澡用的东西,看来今天我是第一个进入浴室的人了,而且也是少数几个能洗上热水澡的人——一份珍贵,奢侈的待遇。   回到房间,我穿上黑尔克来斯特的校服,在耳朵后和脖子前滴上几滴植物油,然后拿起课本。卓尔和安波还在睡着,被子盖在她们耳朵上方,似乎不希望被人打扰。但我却没有理会她们这份无言的请求。我拉开窗帘,明亮的十一月份阳光照进房间。   “起床啦,太阳出来了。”我说。   依然不管用——她们看上去根本不理会我的喊声。所以也许我应该采取一些行动。我直接跑到她们的床铺边摇晃她们。“起床,”我说。“我们要迟到了。”我又看了看表,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距离第一节进教室的铃声还有半个小时。   “心理健康课,”安波翻了个身避开我,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我也不去了,”卓尔跟着说。   “好吧。”我可没时间和她们争论,除非我也想迟到,我拉上衣服拉链,穿过大厅,向前门走去。   突然我看见了它——警戒带,大约有二十英尺长,围在我们宿舍楼前的两棵柏树间,似乎正等着我。   一群学生围着它站在那里。他们摇着头,手捂着嘴——考瑞还有他的一些朋友,凯根,爱玛,还有我们宿舍的那些女孩,莱克立德先生,甘德先生,哈里根女士,学校的一个保管员。甚至唐娜·蒂灵斯。她全身穿着黑色——头上碗形带纱网的帽子覆盖着她的脸,厚厚的黑色袜子和方头鞋。她看起来像是在哭,手中握着一小捧野花。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条留言,然后看看我,等待我的反应。   但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又如何做出反应呢。当我的脑子不接受它所说的,或者它要表达的意思。我慢慢沿着台阶向下走,盯着他们的脸孔而不是那些字,似乎它们不是真的,似乎当我走到底下时那条留言就会改变。   但是它没有。我又看了它一遍,那些字排成了一行,变得清晰起来:   斯特西·布朗不到一个星期,你就会死去!   我感觉喉咙发紧,几乎切断了呼吸一样。好像一片刮胡刀正沿着我的后背向下滑。我朝那条警戒带走近几步,我的双腿像小树枝一样,似乎随时准备好折断。   “斯特西?”   是他,来自树林的那个男孩,那个给我水晶的人。他从人群后方向我走来,脸颊两侧闪烁着珍珠色的条纹,还有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好像熔化的蜡烛,在我的双眼里燃烧。   他松开我的拳头,把一团折纸塞进我的手掌。我低下头看它,但它突然变成了一条纸蛇。他合上我的双手,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但我无法说话,也不能呼吸,我感觉很恶心。嘴里一种冰冷黏稠的感觉,阻塞了我的喉孔。   他侧过身在我的耳边低语,“我知道你会怎样渡过周年纪念日。”   我张开嘴想要尖叫,但感觉自己坐了起来,嘴里突然吐出很多东西。   “斯特西!”卓尔从被子里冲出来喊道。   “发生了什么事?”安波也从上铺跳下来。   但是我什么也不需要说。答案正顺着衣柜的镜子向下淌。墨西哥玉米煎饼混合着野稻米——纯正的墨西哥佳肴。就在我的面前,正沿着镜子里我的面孔向下淌。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一章     我擦擦嘴,掀开被子,走到门口。安波和卓尔在我身后大声喊着,但我得自己去看看。我旋开大门把手跑了出去,十一月的清晨异常寒冷。   外面看上去似乎一切正常。没什么警察拉的隔离带,也没有成群的学生围在它周围。只有我——虽然感觉如此真实。   “怎么啦?”卓尔问到一边系着睡袍的带子,她和安波此时已经站在我旁边高一级的台阶上。安波穿着成年女人的睡服似乎还有些紧。   “你想会是怎么了?”安波问她。“难道你没看到往镜子上吐东西那个小女巫?她又做梦了,而且是恶梦,对么?”   我点点头。   “我们的床不在你的床前面真是幸运,”安波说道。   “有趣,”我说。   “好了,来吧,”安波说,“我们得往事情好的方面看。”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你们这群女孩子没事吧?”   是凯根,她正站在门口。“我觉得好像听见一头大象从公共房间踩过去了,”她说道。   “这是你告诉我们需要减肥的方式么?”安波紧握着她的金色腰带。   “这是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方式。”她说。   “只是想出来呼吸些新鲜空气”卓尔说。   “对,”安波表示同意。“给老化的气管来点h–2-o,可别说我没从去年的体育课上学到什么东西。”   “你是说生化碘吧。”卓尔纠正道。   “管它是什么,”安波说,“反正它们都一样。”   “我们该回去了”,我说。   我从凯根身边蹭过去,发现还有一些其它吵吵闹闹的旁观者:崔斯卡邦,手帕爱玛和一些女孩都站在那里。   “一切都还好吧?”崔斯问道,一边用手拉她的卷发好让它们站起来,却没意识到她脑袋后面的头发也被枕头压的平平的。   “很好”我说,“就是看看气温如何”   如此荒谬的谎话似乎也起了作用。除了崔斯和爱玛,其他的女孩,包括凯根都回到了她们的房间,去享受上课前仅剩下的几分钟睡眠时间。   “昨晚我们在礼拜堂没见到你,”崔斯说,她站在那,距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远却不动地方。   我点头承认。   “但他们整周都开着礼拜堂,”她接着说,“你知道,就是希望你可能会顺便进去一趟,或者你有可能想有个地方去。”她在我和卓尔之间看来看去。   “我现在准备去学校”,我说“我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爱玛在呼吸的瞬间朝我们笑了笑,可能她也感到那位室友有种与生俱来的怨愤。   安波,卓尔和我正准备回房间,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我转过身,看见考瑞和他的那个同伙。考瑞手里拿着运动鞋正搂着爱玛说再见,他那个同伙在崔斯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疯狂的小男孩”安波喊道。   考瑞停下来,回头对我们说“你们什么也没看到,不是么?”   “我们真是什么都没看到”。卓尔把双手抱在胸前。   “就是根据你的消息,我们才睡在地上”,考瑞那个同伙说道。“我们正在一起积极准备英语考试呢。”   “我是在哪认识你的?”安波问他。   “我不知道,”那个同伙笑道,他的左眼不停的抽动。“我一直都在这附近来着,”他抓着脖颈上蜂蜜一样黄色的头发冲安波眨着眼睛,并假装用手朝她开了一枪。   “等等”安波朝他走近一步。“你是邮寄室的那个人,就是那个问我怎么过周年纪念日的。”   “我真的记不得了”他把头转到一边装糊涂。   “你们这群男生真的该走了”崔斯说着示意考瑞和那个同伙离开。“我们的楼管员现在随时都会来。”   “好的,”那个同伙说。“我们马上就走。”他抬起头看着我们说,“终于见到你们几位女士可真是不错。”   “你说‘终于’是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已经听过太多你们的事情而已。”   “让我猜猜”安波叹了口气说,“你是魔鬼仰慕者的最新成员之一”   “魔鬼仰慕者?”   “对呀,”安波点头,“我喜欢这样叫周围那些没有活力的人,所以他们得去找死人。”   “谁说我没有活力?”那个同伙问到,他扫了崔斯一眼。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棺材”,安波说。   “我们走吧”卓尔拽着安波的胳膊说。   安波挣脱开问,“你叫什么名字?”   “恩,”那个同伙抓着他卷曲的头发说,“这个——很难回答。”   说完他和考瑞大笑起来——真是愚蠢,毫无逻辑,他们自己才懂的笑话,就像昨天计算机课上的片段回放。崔斯也在笑,但还是让他们快点走。   “顺便问一句”,他问到,当那个同伙终于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你们这群女孩子想怎么过周年纪念日?”   “凯根!”卓尔喊到,那两个男生冲出门彻底地消失了。   凯根从屋里探出头问道,“什么?怎么了?”   爱玛看看我们,她的脸至少比刚才苍白了五倍。她把自己十分明显的愤怒用手帕隐藏了起来。   “没事”我说,很明显我不能对其他人泄露一些女孩子的男朋友在错误的时间在此停留过。   凯根没再说什么其它的,我们也没有。我们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太明显了,”安波指着镜子上的呕吐物说“你昨晚吃玛萝玛司了么?”她走过去仔细研究到。   “我们别分析那东西了”,卓尔说,“我们出去吧。斯特西,想来点温得克斯么?”   但我正忙于关注摆在我床上的那个东西——一个手提录音机和一封信。   “斯特西”卓尔又喊了一遍。   那封信封面上打印着我的名字,但却不是寄来的,而且也没有回复的地址。   “那是什么?”卓尔问,“它是怎么到这来的?”   我用颤抖的手指拿起那封信,这种颤抖刺痛了我的皮肤——就像上次一样渗透着冰冷,真实的感觉。   “你还好吧?”卓尔问,   我摇摇头,不管怎样撕开了信口。有什么东西折在里面,我拿了出来——是只折好的纸蛇。   “太不可思议了”安波说。   那只纸蛇爬在我手心里。一种冰冷,又炙热的感觉爬上我的手膊,令我的手不断颤抖。“我梦到过它,”我说。“我能感到它——折叠的纸。在公共房间里,最后一个字母…折过的纸。”   “什么意思啊?”卓尔用一只手搂着我的肩膀问。   我摇头。我知道我说的话毫无意义。   “看,”安波说,她拿起录音机。“里面有磁带,我们听听不?”   我的头很晕甚至无法回答她,我只是全力集中精神展开信纸,看看里面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安波按下了播放钮,一首毫无生气的歌曲充满了整间屋子。   “哦,上帝,”我说,认出了这个调子。   “玛利马克小姐,马克,马克,马克,”一个孩子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来。“全身穿着黑色,黑色,黑色,黑色。她的所有纽扣,纽扣,纽扣,纽扣沿着后背系着,后背,后背,后背。她不能读书,读书,读书,读书。她不能写字,写字,写字,写字。所以她要抽,抽,抽,抽,她父亲的烟斗,烟斗,烟斗,烟斗。   “关上它!”我喊到,“马上”   卓尔把它关了。   “这个是真的版本”,安波说。   “谁在干这个?”我的手在唇边颤抖。   卓尔从我的手中拿起那个半打开的纸蛇,她扶我坐到床上。“一切都会好的。”她把我的头发推到脸后,在我脸侧短粗的伤口处稍停了一下。   “我怎么知道呢?”我突然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展开信纸,直到这条曾经小巧的纸蛇在皱折中变成一个个滚圆膨胀的字母。   “那是什么?”我问。“它说什么?”   卓尔用手捂住嘴,信纸掉在她的大腿上。   我拣起它,一行字在纸中央瞪着眼睛瞅着我:   一星期之内,斯特西布朗,你将会死去!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二章     我感觉我的心就要崩溃了,好像整个人瞬息之间就会坍塌。卓尔拍着我的后背,轻声一遍遍的说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们会处理好的,”她把信从我手里拿出来,把它撕个粉碎,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开着的那扇窗子那里,探出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她关上窗,上了锁。   “窗户原来是开在那个位置么?”我问   “我敢肯定窗户原来是开在那个位置,”安波说,“别那么想,如果有人想进来的话,他会的。”   “也许他们不是从窗户进来的,”卓尔说。“也许是住在这的某个人,我出去时没有锁门。”   “好吧,但是窗户怎么被打开了呢?”安波问,“原来它没开着”   “说这些都毫无意义,”我说。“真的毫无意义,可能有人正监视着我们,我们一踏出房门他们就知道了。他们也能打开窗户,爬进来,把东西放下,然后在我们回来之前爬出去。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哪张床是我的呢?”   “我不知道,斯特西”,安波说,她的眼光扫向我的夜读桌。“如果那块水晶或者那碗干草药没泄露天机的话,可能就是那根蜡烛,或是那些奇怪的圆锥形东西,再或者就是你那盏燃烧器了。”   “那些圆锥形的东西是薰香,”我说。“那个黏土做的燃烧器是用来点燃它们的。”   “但这些都是必须有的东西,”安波说。   “好吧,也许知道哪张床是我的并不难”   “他们也不会找错我的床。”安波将床头挂着的那条鲜艳的粉红色围巾拽了下来,把它缠在肩膀上转身凝视卓尔的床铺。“你的床最近看上去怎么什么都没有,像拉货的马车一样空当当的,是因为干旱造成的?”   “干旱也比你的季节雨好。”卓尔说   “我们能不能等五分钟再开玩笑?”我问   “谁开玩笑了?”安波问   “那不是毛拉的声音,是么?”卓尔问,她决定不理安波   我摇摇头。   “我可不那么想,”她说,“它听起来太像一盘真正的磁带了。一盘出去就可以买到的真正的儿童cd。”   “是呀,”安波表示同意,“但也可能为了背境声音刷去另一盘磁带或是cd上的内容”她按下弹出钮,磁带跳了出来。   “怎么了?”我问,安波的嘴唇哆嗦着就像刚考砸了一门课。   安波把磁带转向我,标签上一行字瞪着眼睛:我正看着你。   “这不能说明什么,”卓尔晃着头说,手指紧按着太阳穴,我想此刻她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   “它的意思是我正被监视着。”   “是那个‘我正看着你’多那温去年的名言?”安波问。   “完全正确,”卓尔说“看这些字母也和去年一样——大写字母是红色的。你知道,可能是哪个模仿者搞的恶作剧。就是魔鬼仰慕者当中的某个人…”   “很可能”安波说。“尽管‘我正看着你’听起来很普通。”   “普通?”我问   “是呀,你知道,很普通的表达方式,也可能是巧合。尤其当我认为这是个恶作剧的时候。”   “我也这么认为。”我艰难的咽下口水看着安波,希望她能再讲几个愚蠢的笑话,也希望卓尔能告诉我一切都会好的。可是我们都沉默了好几秒钟。   最后,安波又把磁带放回录音机,快进一次放一次。“什么都没有,”她说,她把磁带翻个面又试了几次,“除了那首歌,什么都没有。”   我把磁带拿出来放在两手间,尽全力集中精神去感觉些什么。“字母m”我说,出现在我的眼中。“就像第一次我梦到的那样。”   “现在谁知道m是毛拉还是谋杀的意思?”安波问。“或者m就是‘玛利马克小姐’这首歌的意思。”她在m是什么的问题上有太多想法。“我对这些线索是毫无办法了,斯特西”   “你说什么?”   “你的那些感觉,”她说“它们都太模糊了。”   “这对我来说已经不容易了。”   “对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不容易,”卓尔说   “我知道”我搂着卓尔说,我看到她的眼里满是泪水。   她擦去眼角的泪珠,深深吸了口气说,“我很好。”   “真的?”我问“也许我和安波应该另外找个地方谈这件事。”   “不,”卓尔说,她坐直了身体,“我想帮忙,我们必须把这件事搞清楚,就像,为什么是只纸蛇?”   “它在我梦里出现过,”我说,想起了那些细节,“我能感觉到它。”   “你感觉到了那条纸蛇?”安波把围巾缠到脑袋上。   “是的,但不是非常确切,”我说。“当我第一次收到那封奇怪的信时,我就能感受到是折叠的纸。”   “你确信不是卷起来的纸?”安波问   “别吵,”我说   “好吧,但为什么是条蛇?”卓尔问,她没理安波。   “为什么不是老鼠或者山羊?而且为什么是‘玛利马克小姐’这首歌”   “那简单,”安波说,“因为斯特西上瑜伽课睡着时就开始断断续续哼这首歌了。”   “现在每个人都冲我唱那个愚蠢的调子,”我叹了口气,“除了唱歌他们还扔些呕吐用的袋子在我经过的路上。”   “真令人难过,”安波说   “这次你也梦见毛拉了么?”卓尔问   “没有”,我说,“今天早上我做的噩梦不一样。”我拿了些纸巾和一瓶温德克斯开始擦镜子。边擦边告诉她们我梦见警察拉的隔离带和很多学生围在那周围。然后又说道我拜访了来自树林的那个人。我告诉她们他就是那个发过很多电子邮件给我,并且闯入开水室的那个人。   “他也是那个在梦中给我纸蛇的那个人,”我说。“他想让我见他。”   “我们也去!”安波宣布“什么时候?”   “不”我说“我想我应该一个人去。他想和我一个人说。”   “你疯了么?”卓尔说。   “没人可以一个人到任何地方去,”安波说“即使两个星期也不行。”   “不”我说,我在我的魔力抽屉中找出了一瓶红油,“我会没事的。”我用手指沾了点油涂在镜子的四个角上,来帮助它恢复能量。“另外,”我说“如果你们跟着我,他会知道的。很显然他正看着我。”   “等等”卓尔说“他是那个给你这些东西那个人么?”   “当然了”安波说,“那人肯定是个心理学家。”   “事实上,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拿来的。我需要和他谈谈这些事,但我想是其它人拿来的。”   “为什么?”安波吹着围巾上的羽毛问。   我回头看看夜读桌上的水晶,在想是否需要解释为什么它有自动修复的能力,为什么给我这个的人不可能和给我那些可怕东西的是同一个人。但我马上改变了想法,去解释这样一件事是多么荒谬,半夜闯进开水室也不比恐怖好多少,何况在噩梦中给我纸蛇的和给我水晶的是同一个人。   “看”,我说,“我需要自己去。我不能在这耽搁时间了,我只剩一个星期了。”   “少于一个星期,”卓尔说,一边咬着涂着甲油的指甲。   我点头,咽下卡在喉咙处的那块恐惧。   “我和他谈完会立刻打电话给你们的。但是你们不能跟着我,让他看见你们,成交?”   安波咬着牙,从围巾上用力拽下一绺羽毛扔在地上,好像它们能摔碎一样。   “骗人的话”,她说   “对不起”我说,“但是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当然有别的选择,”安波说,她退到了床边。   “我们只是不希望任何事发生在你的身上,”卓尔说,“我是说,你要一个人去,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认为我们会原谅自己么?”卓尔使劲咬着指甲发出卡卡声,可这种声音似乎不能干扰她。她摇着头,手捂着嘴,好像每一刻都可能神精分裂。   “我不知道”,我说,低下头看着我的紫水晶戒指。我现在只知道不得不担心自己,尤其是也没有其它什么该考虑的了。一星期内将要来临的这桩危险完全是指向我的。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三章     在学校上课时我真的试着集中注意力,我把我的书都带着,按时到达上课的教室,甚至尽我所能去听老师在讲些什么,而不是看着他头上方的那块空间陷入无尽的幻想。但是头脑中不停闪过的每件事都不得不使我想到今晚——与那个来自树林的男孩见面。我要尽可能知道更多的事,看看是否能帮我将噩梦中的各种细节拼凑起来屡出个头绪。   我只希望在见查德之前把这些事都忘掉。我想把和他今晚的约会向后推迟,或者只向后推迟半小时。但最近我和他之间出现了太多的阻力,我决定还是要珍惜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五分钟。   整个午餐和晚餐的时间,我都在试图说服卓尔,安波和皮杰,让她们感到害怕,而我去见那个神秘的男孩。我想事情进行得还算比较顺利——直到我们吃晚餐时出现了一段小插曲。   “你真的不告诉查德你要去?”卓尔问   “我没认真计划过,”我说   “我想他应该知道”卓尔说   “我可以去告诉他”皮杰说“我经常去他们练习曲棍球的地方,你知道,给那些男孩们一个或两个暗示。”   “别做梦了”安波说“你连一个暗示也没给过。”安波冲他晃动着粉红色的指甲,抿了口果汁。   皮杰用叉子叉起土豆泥向她掷去,却打到唐娜·蒂灵斯。她就坐在我们身后的那张空桌子。她转过头,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和她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哦,对不起,”皮杰说,放下了他的叉子“目标错误”。   唐娜的嘴张了张——面粉一样白的嘴唇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很明显那里流过血。她轻轻的点了下头,目光投向地面,转过身去继续吃她的晚餐。   “真是奇怪的人”,安波说   “不是的,”我轻声说,想起昨晚唐娜在我的噩梦中出现过。“那种悲哀的表情似乎改变了很多。”   “我同意安波的说法”,皮杰小声说着。“完全是奇怪的人,我是说虽然你最好的朋友死了…她生前最爱吃奶酪。但也不能把她变成像蛇一样的女孩,生命还要继续么。你明白我的意思”   “你有过死去最好朋友的经历么?”我低声说   他摇摇头。   “好吧,等你经历过了再来和我聊。”   餐桌渐渐安静下来。   “你今晚什么时候去见他?”沉默了一会后安波问   “八点,像我说的那样,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到此为止。”   “除了我们”,安波纠正道。   “我还是认为查德是希望知道的,”卓尔说   “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这样说?”卓尔问,“他关心你。”   “我知道他关心我,并且从理论上来说他是想知道我会不会有危险。”   “你认为?”   “好吧,我明白,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认为这是谁开的玩笑,我应该告诉学校或者警察发生了什么事,而维娜尼卡·李曼的样子出现在我的梦中只能进一步说明那是去年紧张留下的后遗症。”   “也许你没给他足够的信任,”卓尔说   “你不会告诉他的,”我说   “如果他打来电话怎么办?”她问   “他不会的,”我说。“他来接我之前一定是在练习曲棍球。”   “但是如果真的打来电话怎么办?”她问“而你又还没回来?”   “告诉他我刚刚出去几秒钟。”   卓尔摇着头表示反对,继续将她的食物推到盘子周围。我讨厌让她帮我撒谎。但是我更讨厌和查德再次吵架。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四章     大概七点四十五分我到了图书馆——足够时间安顿下来,他肯定可以看到我真是一个人来的。最重要的是我要把脑袋里的问题再过一遍,不漏掉一个。我期待和他的谈话不会用太长时间,因为我还是希望九点钟能回到宿舍和查德见面。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教了卓尔很多骗人的话令她大为惊讶。如果查德在我回来之前就来找我,她得告诉他我正在图书馆忙着完成一项小组计划,做完立即回来。   我关上身后自习室的门,找了个座位坐下等他。口袋里放着那块水晶石。我把它拿出来看着破损的那一边,现在已经长出玻璃一样透明的厚厚的水晶。我真想知道它这种自我修复过程能持续多久,是什么刺激它进行自我修复的呢,为什么当初它没摔成百万个小晶体。   等了几分钟,我发现自己正下意识的敲着光滑的红木桌板,眼睛看着面前那片白色的墙壁,上面有两只苍蝇。我想象它们是安波和卓尔——她们已经做了能够做的每件事,包括变成苍蝇,让我感觉自己并不孤独。   我感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看了一眼手表。八点零七,我有借口离开了。我把水晶石塞回口袋,站起身。就在这时门把手转了一下,他进来了。关上身后的门,他就站在那里盯着我看,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清澈透明。   “你迟到了,”我尽力说。“我正要走。”   “我被别的事缠住了,”他说,眼睛看着桌子。“想坐下来么?”   我们面对面坐下。“那么?”我说。“是关于些什么的?”   “你”,他说   “我?”   “你”,他说   “我?”   他点头。   “关于我什么?”   他低头看着他的手指,似乎还没准备好应该怎么告诉我。他的手很瘦但看上去蛮有力气,肌肉线条明显,橄榄色的皮肤。“这样说起来有点困难,”他开始了,“因为我们几乎不认识彼此。”   “直说吧“,我告诉他“我等得够久了。”   “我们能先谈点别的么?”他问,“彼此了解一些?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对么?”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雅格布”   “好吧,那么雅格布,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你想知道昨晚我在树林里干什么么?”他的眼睛锁住我的,使我不得不去看其它地方——任何地方。我盯住他的下巴和脸颊,他的下巴和脸颊轮廓分明,充满男性魅力。   “也许知道点”,我说,完全把脸转向了一边。   “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他迅速的贴近我,我能闻到他的气味,像麦子和蜡。   “你想告诉我么?”我问,我向后靠了靠,用脚钩住椅子腿。   “我想让你告诉我。”他说   我深吸了口气,想起为什么要来这——他如何可能帮助我,提供的信息可能会帮我把解决迷团的碎片一点一滴粘起来。“你是那个一直留东西给我的人么?”我问。   “什么东西?”   “那些信和录音机,”我有些不情愿地说。“还有留在锅炉房窗户上和我宿舍里的那些留言。”   他摇头。   “但你知道是谁干的,”我用几乎是肯定而不是疑问的语气说。   “不知道”   “什么?那我在这里干什么?”我问   “我想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么?”他离我又近了些使劲看着我,他的眼睛似乎在向我宣战。   “我想我已经浪费够多的时间了,”我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的说。我站起身走向门口。   “谁是毛拉?”,就在我拧门把手的时候,他问。“为什么她总是出现在你的噩梦里?”   我转过身,“你刚才说什么?”   “我想你听见我说的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关于你的很多事,斯特西。”   我砰的一声坐回他的对面。“你肯定是听说了去年的案子,我告诉过每个人我所经历的噩梦了。”   “我是说你现在做的关于毛拉的噩梦。”他说   我感到下巴在颤抖,很难确定该说些什么或者怎样回答。   “你还做了关于维娜尼卡·李曼的噩梦,”他接着说。“你很害怕,担心自己会像她那样死去。那就是为什么你会梦见她,你知道,她的死就代表着你的。”   他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是安波或者卓尔泄露出去的?还是皮杰?我又回想起关于维娜尼卡·李曼的噩梦,所有女孩都围在那里,包括崔斯·卡邦她后来又问了些别的。   “是谁告诉你的?”我问   “没人告诉我,”他说。“没有人告诉过我。”   “没有人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做了关于你的噩梦,斯特西。”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五章     过了好几秒钟我才恢复正常呼吸。雅格布一直深深的凝视我,等待我的回答。但我也不知应该从哪开始。我低下头看着双手避开他的目光。“是什么样的噩梦?”我终于问道。   “就像你做的那种。就像毛拉死前你梦到她的那样,就像去年卓尔的那件事。”   我咬住嘴唇不让它颤抖。他现在说的每件事都使我很难下咽。他甚至不认识我,却似乎知道太多关于我的事。   “你做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没?”我问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身上没发生任何反应么?”   “发生什么反应?比如什么?”   我仍然盯着我的双手似乎它们掌握着所有的答案。我不能确定是否可以用一种淡漠的口吻问他,他的噩梦是不是引起一些反常的反应,比如尿床或者呕吐。所以我只是耸耸肩膀。   “我要比你想象的更像你,”他说。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能看见你梦中的事情。”   “那你看见了什么?”我问,我感到自己在咽口水。   他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巧妙的抓住时间从头开始。他告诉我那是在去年年末,或者就在暑假之前,他开始做关于我的噩梦——只是不知道我是谁。他不知道我住在哪,或者我叫什么名字,他想我或者只是他梦里想象出来的事情。但是噩梦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告诉他我在哪里读书。所以他开始进行调查,然后他知道了一些去年发生的事。他宣称随后他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使他从在科罗拉多的私立学校转到黑尔克来斯特。   “你的父母不介意么?”我问。   他耸耸肩膀。“当然,我是说,刚开始他们反对,后来他们就习惯了我这种想法。”   “为什么?你没说明白。”   “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可能他们有些烦了。我想对他们来说把我送走比较方便——省心。我想也许他们希望我回来的时候成为一个足球小子或者舞会王子。或者他们希望某个天才老师能使我站上讲台,临听莫扎特——把我变成爱国诗人中的一员。”   我点头,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我所知道的就是跟随我的噩梦告诉过我的,”他接着说。“不去管我父母希望什么。我以前也做过这种——噩梦。我是说,可能不像这次这样强烈,但是它们都真的发生了。如果我不尽我所能去防止什么事发生在你身上的话,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即使以前我不知道你是谁…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是我不得不做一些事,我必须试着找到你。”   我们之间停顿了一会。我能做的就是坐在椅子上,没有滑下去或者跑出屋子。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们怎么会如此相似。   我重新看着他,看他是否是真诚的,是否我真的可以相信他。我的心脏跳得很快想像着他诚实的可能性,想象着某个人能以这种方式和我联系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到这的,”我开始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怎么能判断出我就是你梦中出现的那个女孩?”   “我们碰到一起的那天我就知道了,我能感觉到。”他咽下口水。“全身都能。”   我也咽下口水。   “你知道那感觉像什么?”他问,“那么强烈的感觉,你能感到血液在沸腾就要从血管里崩出来了。”   我现在几乎可以感觉得到。我紧握双手按住嘴唇,试图控制不让它抖动。   “而且,”他说,“现在我在这,我的噩梦比以前更加强烈。”   “它们表明了什么?”   他朝别的地方看去,好像不想告诉我。   “我必须知道”,我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他说,他握住我的一只手放在手心里,用拇指轻轻摩擦着,令我血管里的血液沸腾几乎要从骨头中冒出泡泡,“躺在棺材里”。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六章     在我们说再见之前,雅格布潦草地把他的号码写在一张纸上,告诉我如果需要任何东西就给他打电话。但我现在真正需要的是给卓尔和安波打电话,告诉她们我没事。我冲向大厅里的电话机。   “你去哪了?”卓尔问   “什么意思?我一直在这——图书馆。”   “我给图书馆打过电话,让他们广播找你。”   “我没听见任何广播,”我说。   “我和安波已经完全不正常了”,她说。安波把皮杰从房间逮出来,他们正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去找你。   “我很好”,我说。   “那么,你见到他了?”卓尔说。“他在那么?”   “是的”   “然后?”   “然后我们会谈到的,不过得等会,不是在这。”我环顾了一下大厅四周。一些学生正在前台借书,还有些学生在门口聊天。   “查德八点四十五的时候来找过你,”卓尔说。   我看看表。九点二十。“哦,上帝”,我说。“他没气坏吧,你怎么告诉他的?”   “他没生气但好像很失望,”她说,“他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然后走了。我告诉他你在做一项小组计划,但我不确定他是否相信。”   “我现在应该给他打电话,”我说。我看着大门,正好安波和皮杰冲了进来。   “哦,上帝,”安波说,胳膊底下夹着一根棍子一样粗的意大利腊肠,“感谢上帝你没事。我简直要骂人了。”   “那是什么?”我指着那块两英尺长的熏肉问。   “我的武器”,她说,挥动着腊肠。   “是的”,皮杰说,从夹克衫口袋里拽出一把水枪,“我们来救你”。   “我要走了”,我对卓尔说,“骑兵队已经到了。”我挂断电话开始拨查德的号码。   “真没礼貌,”皮杰说,他抢走听筒挂上了电话。“我们一路特意赶来就是为了救你,你就这样回报我们吗?占用我们的时间打电话?”他用水枪往嘴里喷了几下——蓝绿色的液体。   “我们该走了,”我说。“我们过会再说。”   “那么你和他谈过了?”安波说,撕掉了肉棍上的包装纸。“具体内容,请讲。”   “过会儿,”我坚持说。   安波叹了口气但没有反对。我挽着她和皮杰的胳膊向门口走去,但不幸的是我们还没出门就碰到了考瑞。他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就是昨晚在女生宿舍过夜那个。   “星期五的晚上你们几位女士在这干什么?”考瑞问我们。   “真不幸,你这个傻瓜,”皮杰说。   考瑞的朋友没理皮杰直接用眼睛瞟着我,“让我们听听,斯特西今天晚上你又使了什么魔法?”   “是让你们这群小子枯萎的魔法,”安波说,举起了那个皱皱巴巴的肉肠给他们看。“想做第一个么?”   “对呀!”皮杰说,在安波身后摆好了架势,瞄准他的水枪准备战斗。   “严肃点,现在”,考瑞的朋友继续对我说,“让我们出去吧,去做些疯狂的事:喝点人血,杀两头羊做祭祀…我知道一个很棒的农场,离这不远。”   “我想你恐怕找错人了,”我说,我把他和考瑞推开,他们正笑得前仰后合。   “顺便说一句,我叫脱彼斯,”考瑞的朋友说。“我是新来的。”   “你昨天为什么不能说?”我问   “不想说,”他说。“想保持神秘。”   “无知的人”,我说,停下来看是什么耽搁了安波和皮杰。皮杰把水枪里的蓝色液体都倒在了地上,安波正在用胸罩帮他把地擦干净,免得被图书馆管理员看见。   “我想我们可以一起酝酿一个绝对精彩的计划,”脱彼斯接着说,他冲我眨着左眼。   “我们走!”我冲安波和皮杰喊,根本不理脱彼斯的建议。   “告诉我,斯特西”,脱彼斯突然说,“所有的女巫都尿裤子并且在瑜伽课上呕吐么?或者只是那些想救人的女巫?”   我凝固在那里张大了嘴巴。我看着他,那张脸挂着夸张又愚蠢的笑。   “还有,还有,斯特西,”他说,“维娜尼卡·李曼的礼拜式你应该去的,你对死人可不太尊重,不是吗?”   “闭上你的嘴”,安波对他说,拉着我快速走出门。   脱彼斯也跟着我们出来。“我只是出来找维娜尼卡最感兴趣的东西,斯特西,她想让你去。”   “你在说什么?”安波冲他说。   “我们和她谈过了。”   “肯定是完全单方面的对话,”安波说。“如果你没忘记的话,那个女孩已经死了。”   “我们和她的灵魂谈的,”我们边走考瑞边在我们身后喊,“她现在都要疯了。”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七章     我一回到房间就给查德打电话,连续拨了七次,但是他没接。好吧!我打算远足穿过校园到他的宿舍去。但我真是不想马上离开这张安全的床,和药碗里的淡紫色小药丸,但是很明显他不想和我说话,我决定留言希望能有好结果。错过我们的约会真的使我感到很沮丧,但我的爱情现在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它也不能是。我甚至也不能专心考虑考瑞和他所说的降灵神会。现在我该把精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集中在怎么在周末之前不使自己躺在棺材里。   我告诉卓尔和安波我和雅格布的会面,每一个细节,从水晶石到棺材。当然要删去关于他眼睛的那部分,和他触摸我的手的感觉,还有那种愚蠢,在他身边感觉神经过敏的愚蠢。   “那么,那意味着什么呢?”安波问,“他是个巫师?你真的买他的帐?”   “不是巫师,”我说,“是魔法师,巫师是那些违背誓言的人。”给他个说明性的称号很奇怪,在他的前额粘上准备好的定义,这样别人就更容易了解他了。   “管他是什么,”卓尔说,“一个男魔法师?”   “这不是一种性别的宗教,”我说。“并不是只有女人才可以感觉到什么。”   “我猜年轻的男魔法师一定很性感,”安波说,一边想着一边挠着下巴。“但他还是不能证明什么,每个在这所愚蠢的学校的人都知道你关于毛拉的噩梦。去年你在法庭上讲过,当他们问到关于你第一次有预感的经历时。   “我知道,”我说,我把紫色的小药丸用拇指捏碎,一口吞下令我感觉安慰的气味。“但是我那时谈到关于毛拉的噩梦时,是三年前做的那个梦,现在是不一样的。他知道我现在在做关于她的噩梦。他也知道我做的关于维娜尼卡‹;李曼的噩梦。”   “那么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那些事?”安波问。   “只有你们知道,”我说。   “还有查德和皮杰,”卓尔加道。   我点头。   “所以他们完全可能说出去了,”安波说,“尤其是皮杰”。   “我猜,”我说,“但是为什么雅格布要从科罗拉多赶来找我,告诉我正处在危险之中呢?他能得到什么呢?”   “可能他也是魔鬼仰慕者中的一员,”安波说。   “你不认为他所说的预感有可能是真的么?”我问道。   “我们甚至不知道他说的从科罗拉多转学过来是不是真的,”安波说,“我们知道的是,他有可能是从别的镇过来的。”   “当然有可能,”卓尔打断她,“看看斯特西,看看她是怎么能够预测事情的。”   “是呀,我猜有可能,”安波说,“有些事看上去当然很表面,你明白?比如说他正尽力帮助斯特西,我想我们真的应该确定一下。”   “我想,”我说,“我们应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来自科罗拉多,然后问皮杰和查德他们是否说过什么。”   “我想查德不会到处乱说的,”卓尔说。   “你说的对,”我说。“他不会的。尤其是他似乎认为我的噩梦都是受心理影响的结果。”   “心理是个有效的词,”安波说。   “它让我拥有很多感觉,”我说,不理她的评论,“为什么会有人旅行这么远的路途,来提前告诉一个人他的生命正处在危险之中…像是在保护你不受这么多年负罪感的伤害。”   “是呀,但是为什么等了这么久他才和你联系?”卓尔问,“我是说他既然夏天就做了关于你的噩梦。”   “好问题”我咬着嘴唇说。   “现在,我认为你应该离那个男孩远点,”安波说,“因为你知道,他可能是另一个考瑞。”   “我不知道,”卓尔说,“也许他真能帮助我们。我是说,让我们认为他真的来自科罗拉多——如果他不是说真话那他来这做什么?你认为有人会是宗教狂热者么?”   “看看那个奇怪的崔斯‹;卡邦,”安波说,“她就是从罗得岛来的。”   “恩,好像有一个州那么远,”卓尔说,“你上次看地图是什么时候?”   安波耸耸肩膀。   “也许他是冲着黑尔克来斯特的名声来的,”,卓尔说。   “是呀,”安波说,“我敢肯定所有的名牌大学都做过分析,要从黑尔克来斯特预备学校选人。”   “好了,”我开始说,“我所知道的是我的噩梦告诉我,一个星期之内我会死掉。我收到的信也说的是同一件事。而且,同时有个男孩说梦见了我的葬礼。   “别忘了开水室的半夜拜访,那个邪恶孩子的歌声,还有红色的字母ms,”安波说。   “正确,”我说。“我想我应该认真对待它。”   “非常认真,”卓尔说。   安波捏起几粒紫色药丸从衬衫前面扔进去。“我想我们也应该注意考瑞和脱彼斯。”   “还有崔斯和爱玛,”卓尔加道。   “你认为他们说的那个愚蠢的降灵神会是真的么?”安波问。   “你在说什么?”卓尔问,“什么降灵神会?”   “很明显考瑞和他的那群魔鬼信仰者们用魔法召唤了维娜尼卡·李曼的灵魂,”安波说,“他们说她现在对斯特西很生气。”   “别强调那个,”我说,“我知道那个说起来容易,但是我同意安波的看法,他们的降灵神会真是愚蠢。”   “你怎么知道的?”卓尔深吸了一口气,从夜读桌上抓起一块巧克力。“我想我还没准备好。”   “我们会处理好的,”安波说。   “很经典的话,”卓尔说,咬掉了一块巧克力。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八章     我很清醒的躺在床上,试着在头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想我的脑子和身体想要警告我些什么呢,那些留言和那支歌起什么作用,还有雅格布说的每件事。但是非但没有想明白,我感觉越来越糊涂,越来越恐惧。感觉我的脑袋像是个巨大的宾果箱,这些没完没了的问题就是在里面不停旋转的宾果球。我几乎无法把精神集中超过两分钟。每次我试图集中精神,脑子里就开始想其它的事情。差不多每一次,我都无法控制想起雅格布而不是查德。最令我生气的是,我现在不应该想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我应该把每件事都想清楚。   所以我决定今晚做一次拼图,可能帮助把事情搞清楚些,或者能帮我更好的理解一些东西。我把家谱探开放在床上希望能有所灵感或提示。然后开始对图书馆的信件进行复制,以免以后用它们作证据。我把复制品放到首饰盒里保存好,开始拼原来的这些。   安波和卓尔同意帮我。她们坐在我的床脚——安波忙着把所有要拼的东西穿过浓重的熏香一个一个递过来,卓尔把那些信切成很小的方块。   卓尔这样帮忙让我感觉很好,我们讨论的事情似乎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我们大家的。我知道这对她来说有多么困难,不仅仅是把我们之间的不隔阂放到一边,还要把我的需要放在她的前面。   我用刮胡刀从一根很粗的黄蜡烛上切下去,尽量靠近蜡烛芯,但不切断它,挖出一个很深的碗形,让熔化的蜡油聚集到里面。我点燃蜡烛,把它放在一个陶瓷盘里,集中精力想着雅格布。我需要抓住他的某些东西。通常来说,我需要用他的一缕头发或是碎指甲,就像家谱上建议的。但是我没有那些东西,就需要拥有足够的想象力。水晶开始有所反应,我用双手捂着它,在想我能否让它起作用,但它没有抓住他——他的精神——我需要它做的。我需要些更个人的东西,更接近他的。我绞尽脑汁想,但出现在我脑中唯一的东西,唯一我无法动摇的,就是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和那双眼睛给我的感觉,几乎使我想用圆珠笔把它们从我眼中挖出去。我是怎么了?不过,那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东西了,我别无选择。我点燃颜色最浅的蓝色蜡烛放在一边。   “那么,”安波开始说,“那个雅格布小子承认是他发的这些信?”   “没有,”我说。“很奇怪,他似乎知道我拿到的这些东西,但是我问是不是他给的时候,他只是摇头。”   “如果不是他,”卓尔说,“就可能是任何人。”   “想象力够丰富,侦探,”安波说。   “不,我是说有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甚至是女孩。即使我们一直认为是个男孩,对么?就是由于那次的闯入。因为斯特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锅炉房看见一个男人的影子。但如果那是雅格布,而且如果是雅格布发的电子邮件,那我们就没有其它证据证明是个男人跟着她了,对么?”   “告诉我,哦智者,”安波拉长了声调,“如果你是个疯狂的追踪者,你真的会让你的目标知道你就是给她那么多令人恐惧的东西的人么?”   “如果我是个疯狂的追踪者,”卓尔说,“我甚至不会承认知道那些可怕的东西。”   说的好,那就是为什么我相信雅格布,当他说那些信和那个录音机不是他的的时候。   “你认为是个女孩送来的这些信?”安波问,在浓香中转着黑线轴。   “有可能,”卓尔说。“我是说不一定必须是个男的。”   “胡说,”安波说。“这些信很明显具有更多y形染色体。一个女孩的死亡恐吓花样会更多的。”   “这真是个了不起的理论。”卓尔剪开最后一封信,让那些小纸片落到一个碗里。“我们的是不能漏掉任何人。”   “我们不会的,”我说。我把那碗熔化的黄色蜡烛倒进陶瓷盘,然后把熔化的婴儿蓝色蜡烛倒在上面,用搅拌勺把这两种颜色搅在一起——黄色代表明确,蓝色代表雅格布。   蜡烛经过足够的时间冷却后,我用手指把它取出来然后雕塑成一个人型。   “那是什么?”安波问。   “一个雕像,”我说,在手指间摩擦着温暖的,奶油一样的蜡油。   “什么雕刻?”安波问   “是雕像,”我重复一遍。“基本上可以说是个蜡人。”   “像巫毒教?”卓尔问。   “有点,”我说。“它能帮助把事情搞清楚。”我从线轴上解开几英尺长的线,缠在雕像的腰上一圈又一圈直到我认为够了为止,直到我心里感觉可以完全控制它了为止。然后我又用线缠住假人的——胳膊,腿,脚踝,集中意念在我的困惑上并且克服它。   “你认为他喜欢那样么?”安波问   “我认为谁喜欢什么?”我问   “爱妃,”她说,给我的蜡人取了个名字。“你认为他愿意被缠成那样么?像个挺刺激的东西?”   “这是能帮助她的人,”卓尔叹了口气。   我情不自禁咯咯笑起来。   又缠了几圈之后,我觉得真能控制住它了。似乎我很快就能找出问题的答案。我把蜡人放在探开的手帕上,最后看了它一眼——现在成了绿色,一种清晰和神秘的混合物,现在被我的意志控制了,我把切碎的纸片撒在它上面。   “那样它就不会感冒了?”安波问   “那样我梦里的碎片就会连在一起,”我纠正她。“当你能更好的掌握一些事时,这些碎片就会更加完整地拼凑在一起。”   “哦,对呀,那不是我经常说的么。”   我对安波的讽刺保持微笑,认真用手帕缠好蜡人,把它放在枕头下面,相信今晚我会做一些有启示性的梦。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九章     我走在欧布莱恩楼地下室一条又长,又窄的走廊里。四周很黑,除了头顶几个昏黄的灯泡;很静,能听见水珠从走廊墙顶的管子渗下来,落在水泥地面上。   我抱紧胳膊想减弱这份凄冷,摸索着向走廊尽头走去,地上四处散着涂料罐,和其它一些保管员用的东西。房门在墙两侧一个挨着一个排列着。我把耳朵贴在一扇门上,但什么也听不到,我试着转动门把手,锁着。   走廊尽头那扇门传出声音,一种有节奏的拍击声,紧接着是双脚撞击地面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跳绳。   “有人么?”我喊道,水泥墙面发出回声。   没人回答。   “毛拉?是你么?”   我又走近几步,向走廊尽头移近些。但是光线太昏暗,头顶的灯泡稀疏又微暗,除了影子什么也看不见。我看见墙上有影子,就在走廊尽头右边的门上——是一个线圈一样的影子正一圈圈的转着。   我继续向前移动,向那个声音走去,突然听见一个声音——毛拉的声音——在唱歌:   玛利马克小姐,马克,马克,全身穿着黑色,黑色,黑色。有一把刀,刀,刀,插在她的后背,后背,后背。她不能呼吸,呼吸,呼吸。她不能哭泣,哭泣,哭泣。所以她乞求,乞求,乞求。死去,死去,死去。   一阵凉意穿过我的后背。我的心在胸腔里砰砰跳,我又走一步,停了下来。是她的影子,在跳绳,现在距离只有几码。“毛拉”?   她听见我了。我想我吓到她了。歌声停止了,影子跳了一半,跳绳落在地上。   “我是斯特西,”我说。   她的影子蹲在地上,像要藏起来。然后我看见影子的胳膊在动,她在地上画着什么——深红色蜡笔画的字母m。   “毛拉?”我问。“你的名字?m是你名字的意思么?”   她没有回答却跑了——她的影子沿着墙飞跑,跑出了视线,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移到右侧跟着她,但是,等等,地面上是那条跳绳——不是影子是真实的。我拣起它闻了闻。它闻起来像草莓糖和奶油玉米花。就像她,我记得她的方式。   “毛拉?”我喊。   我能听见她——微弱的啜泣声。是从房门里传出来的。我把耳朵贴近门板的缝隙可以清楚的听见她;她在哭泣,呜咽地咕哝着我的名字,乞求我让她出去。   我试试门把手,锁着。我拽它,踢它,一只脚蹬在墙上保持平衡,然后使出全身力气猛拉把手。但是没用;门还是没动。   “毛拉——”我喊。“你能帮我么?你能打开门让我进去么?”我把手指插到门缝里,想把门橇开,但我的手指伸不进去,它们不停的滑出来,被门边的碎片划得都是血。   毛拉的哭声更大了,几乎是在尖叫——一种恐怖,可怕,无助的哭声。我用双手盖住耳朵,听到自己也在哭。   “斯特西——”她呜咽地喊着。   “我在这!”我向门缝里喊。“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的。”   我听见她的身体从门那面滑下来,现在她的哭声在膝盖左右。我蹲下来,尽量靠近她。“你能听见我么?”我问。   但是哭声突然停止了。   “毛拉?”我重新站起来拍打着门。“你还在那吗?你还好吗?”   “我还在这,斯特西,”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道,一个我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   “毛拉在哪?”我喊到。   “欢迎回来,”他说。   “她在哪?”我使出最后的力气又踢又捶着门。   “期待我们的重逢?”他问。“我已经等很久了。”   “你是谁?”我从门口退了一步,等待着回答,但是没有声音。几秒钟后,我开始检查那扇门——折叶,门底下的缝,把手。然后我注意到钥匙孔。我在上面的门框上摸来摸去找到了它——一把生锈的钥匙上面有绿色的油漆点。我把钥匙插进锁里,转动门把手。这次它动了。   我向里迈了一步。里面比外面更黑,一股灰尘和潮湿的气味。我伸出手在墙边摸灯的开关,但一个也找不到。墙上一个锋利的东西刺痛了我已经在流血的手指。我把手指塞进嘴里,把门更打开些好让走廊里的光线能透进去。   屋里好像有个能藏起来的地方。墙上挂着些工具,右边是张板凳,左边是个铁架子。我走近一步,铁架子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折纸——各种鸟,猫,兔子,青蛙,蛇…   “毛拉”我喊。“你在这里么?”我向里移近些,门在身后被重重的关上了。我感到呼吸加快,心脏砰砰的跳。现在里面完全漆黑一团。   墙脚传来抽泣声。   “毛拉”,我轻声喊。   我能听见她在咳嗽,有些恶心。可能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我也感到恶心;我的胃发出汩汩声,像拳头一样紧抽在一起。我伸出双臂,向她藏身的墙角移动,但有东西挡住了我。我过不去——不能绕过去也不能爬上去。是个像大机器一样的东西。我的双手和脖子都是汗,嘴很干,一种厚厚的浆糊一样的膜盖住了我的舌头。   从我身后的某个地方传来一阵铃声。是电话,在板凳上,我想是雅格布。他有事情要告诉我,我知道是些必须要告诉我的事情。   我手捂着胃,转过身去找电话。但是却看见了工具。我战战兢兢的抓过这些东西——一把锤子,一个扳手,一些生锈的钉子,和一个灭火器。我可以用它们出去——砸开门。   毛拉在墙角呕吐着。我能帮助她的唯一方式就是找到电话,知道雅格布要告诉我什么。但是胃里想吐的感觉却令我无法动弹。   “斯特西”,一个声音叫道。“你能不能接一下电话,它离你最近了!”   是安波的声音。   “斯特西?”   我一下子惊醒了——从床上坐起来。电话正在我的桌子上响着。   安波也从床上坐起来。“想让我接电话么?”她问。   我摇摇头拿起电话,我的心还在砰砰跳着,我的脸上都是汗。“你好,雅格布?”   “不斯特西,是妈妈,谁是雅格布?”   “嗨,妈妈,”我说,意识到嘴里又酸又粘的味道。如果安波没叫醒我,我可能现在还在胡说八道。我冲安波打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她重重倒回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我看看表。已经半夜了。“你还好么?”我问妈妈。   “我就是睡不着,”她说。“对不起,太晚了。我一直在担心你。谁是雅格布?”   “是个男孩而已,”我说。“一个朋友。等等——你为什么担心我?”   “因为你说的那些——关于噩梦的事。”   我深吸口气再慢慢吐出来。我真的不想和她再来一遍。不是现在。现在我只想给雅格布打电话。那个梦感觉太真实了。好像他真的有事要告诉我,一些我需要知道的事。   “我想你应该让自己专注在一些业余爱好上,”她说。   “什么?”   “业余爱好,”她重复,声音在电话那端犹豫着。   “你是认真的么?”   “在学校参加个俱乐部,也许——是艺术方面的。”她停了一下接着说。“或者试试什么体育运动,和兴趣不同的人交朋友可能会帮助你放松些。我看了很多网上关于噩梦的研究,似乎经历过噩梦的人都这么做,因为他们没有其它方式释压。   某种爱好?艺术方面的?现在差不多是十二点三十分了。她神经不正常了么?   “我们以后再谈这些好么?”我问。   “当然,亲爱的。我就是想打电话告诉你这些,告诉你我在想着你。而且,我爱你。”   “我知道,妈妈。”   “好吧,亲爱的。”   我们之间保持了几秒钟的沉默。似乎她还有些其它的事情想告诉我,其它的计划。但我们都保持安静,听着彼此的呼吸。我身体的一半希望我告诉她我也爱她,但我现在很烦。我知道自己可能很自私,她很明显是真的关心我才会这么晚打来电话,觉得很受折磨。但是,身体里另一半让我觉得怨恨,恨她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尤其是在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   我们很快挂断了电话。雅格布潦草地写下电话号码的那张纸正躺在我的床头柜上。我拨通了他的号码。   “斯特西?”他答道。   “是呀,”我低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但是占线。我想你刚才在通电话。”   “我们需要谈谈,”我说。   “是呀,”他表示同意。“我们真的需要,你今晚能见我么?”   我的心砰砰跳得更列害了。因为我很害怕。因为他太着急了。因为是他,而我不知道会等来什么。我看看安波和卓尔,她们正睡着。   “好吧,”我说,“在哪?”   我们安排好在低年级女生宿舍楼下的洗衣房见面。我抓件衣服塞到口袋里,这样看起来合情合理些,双脚塞进一双运动鞋,抓起我的外套和手电筒。我悄悄地走出门廊和前门,立刻意识到前门没有锁。但是我没有时间细想,因为就在我的面前,在宿舍前面那棵柏树的树枝上挂着一条绳子一样的东西。头顶的灯光正照着它,它在微风中来回摆动。   我下了台阶,慢慢接近它。我知道这是为我准备的而且我知道那是什么。我是对的。是一条跳绳——和梦中的那条一模一样。除了这条绳还系了个活扣。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章     那条打着活扣的跳绳就挂在头顶的树枝上,两个塑料把手悬挂在我眼前。我后退了几步,用手捂住嘴,摇着头想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我的嘴里劈啪传出哨一样的声音,每一个塑料把手上都用黑色标记笔写着我的名字,所以毫无疑问这是为我准备的——有人想杀我。   “斯特西?”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无法立刻辨别出来。   我感到肩膀僵硬在那里,下巴也不能动弹。   “是我,”他说。   我转过身,是雅格布,一半身子藏在阴影里。   “你还好么?”他问,向前走了一步。他抬起头看见了那个活扣,向它走过去。“那是什么?”他问。   “你在这做什么?”我抓紧洗衣袋,感到底部的重量,必要的时候我能用它反击。   他把绳子从树枝上拽下来,拇指在把手上来回摩擦,也许想从我的名字中感觉出些什么。   “我说,你在这做什么?”   “什么意思?”他问,“我们不是要见面么。”   “是在洗衣房,”我说。“在操场的另一面。”   “我知道,”他说,“我只是不希望晚上你一个人到处走。”   “多替人着想,”我说,看着他手上的活扣,在想是否他就是留绳子给我的那个人。   “我一和你挂断电话就全速跑过来了,这样才不会错过你,”他说,一边试着从绳子的纤维上感觉些什么。“你没有任何想法么,谁会把绳子留在这里?”   “也许你能告诉我,”我说,注意到他穿得很整齐,他的头发看上去有点湿,好像打了者哩——也许他根本没有上床。   “。嗯——”他说,在打结的部分停了一下,没理我的话。   “什么?”我问。   “如果我把它拿走你介意么?也许我能用上。我可能会知道是谁把它放在这的。”   “我可不这么想,”我说,从他手里抢过那个活扣。我也摸了一遍把手,我的指尖还在因为梦里的撕扯而疼痛。我检查看哪里会有伤口,但是哪也没有。除了自己的恐惧,我几乎无法感觉到任何事。   “我们应该谈谈,”他说。“但不是在这。你还想去洗衣房么?”   我摇头。我真正想做的就是回到里面,在被子下面藏起来。重新开始这个晚上。我握紧绳子,想挤出任何迹象,任何线索,任何东西。但好像我的手冻僵了一样,毫无知觉。   “到你们宿舍的锅炉房怎么样?”他问,“我知道进去的路。”   好像我会忘记。“我不这么想,”我说。   “那在哪?”他问。   只一秒钟,我想告诉他离开,我们没有什么要对对方说的。但是,又考虑了一下,我知道我应该听他说。我的梦和那封信都告诉我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把事情弄清楚。不到一周的时间——可能只剩下两天了。或者更近。据我所知,可能是明天,或者今晚。   我看到草坪上的坐椅,大探照灯照在那上面。“那儿,”我说。没等雅格布回答,我抓紧口袋里的水晶石开始向那走去。   “你知道,我们在这可能会被抓住。现在已经宵禁了。”   “我真的不在乎,”我说。“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必须见面。为什么我们不能只是在电话里谈呢?”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更多,”他回答。   “那你现在能感觉到什么?”我问。   “你现在处境非常危险。”   我停下来看着他。“那就是为什么你今晚要给我打电话?”   “我也可以问你同样的事,”他说。“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因为我想今晚我们需要谈谈。”   雅格布在我旁边坐下。他点头,他的目光具有穿透力,似乎他能看穿我,看到我心里遥远的角落,那个我没对任何人袒露过的地方——即使是查德。查德,我向别处看去,试图使他在我头脑里清晰起来——提醒自己他才是我爱的人,我关心的人。然而,我们的关系在几个月的完美之后,现在完全一团糟。   “我今晚做了另一个关于你的噩梦,”雅格布说,他的话把我轰了回来。   我试着看他的脸,第一次注意到他嘴唇下面有个痣。“关于什么的?”   “关于你呕吐的。”   “怎么呕吐?”   “好像你的胃不舒服。好像恶心的后遗症——不停呕吐。”   “你梦到它只是因为近来有很多人看见我吐了。我想人们已经授予我驱邪少女的称号了。”   他向后坐了坐朝别的地方看去,似乎他的脑子里还有其它事情,一些他没告诉我的事情。   “是什么?”我问。   “没什么,”他说。   “不会没什么。”   “我只是想一定有比它更多的事,就这些。”   “比如什么?你还梦到了什么?”   “手,”他说,转过头看着我。   “手?”   他点头。“卡着你的脖子。”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想有人正试图掐死你。”   “那么这个活扣是什么意思?”   雅格布摇头。“好像有人想吓唬你。就像,或者你追赶他们,或者他们就会来找你。”   “谁?”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保证是你认识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当它发生的时候,当你们两个面对面的时候,你好像并不怕那个人——至少刚开始时。好像你一直在等着他。   “他?那么是个男的?”   他摇头。“我不能确定。那双手看起来很健壮,但我还不能看到足够的细节。”   “你看见了什么?”我问。   “我看见那双手缩紧,我能看见你…。哽噎”。   我试着吞下那个场面,但它却无法通过我的喉咙。我喘了口气,用手捂住嘴想把它放在里面。   “你还好吧?”雅格布问。他碰下我的肩膀。“也许我不应该告诉你。”   “不,没关系。我没事。”我摇摇头,试着想象那个场面——有人用手卡着我的脖子,想让我死。然而那个场面移到了我的胸口。我尽量抬起头看着圆圆的月亮把它的能量吸进来,可是,我感觉空气都凝固了,好像就要把我分裂,而我却无能为力。   雅格布的手滑过我的肩膀直到将我搂住。“我知道你会没事的,”他肯定的语气静静地说。“因为我要帮助你。”   一半的我想把他的手拿开,但是我没有。因为我身体中更多的一半——更脆弱的一半,也许现在需要安慰。我把精神从他身上转移开那样我就不会暴露太多,即使我知道自己透明得可怜。“我甚至不了解你,”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毫无意义。”   “什么毫无意义?”   “为什么你会先梦见我。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谁。当我做了卓尔和毛拉的噩梦时,是不一样的。我熟悉她们。她们是我生活中重要的人。   雅格布把我搂得更紧了,我能感觉他的前胸随着呼吸上下起浮。我能闻到他的味道,柠檬草的香味——一种我想吸入皮肤的味道。我闭上眼睛,拼命控制自己的感情,想把这份紧张呼出去。好几秒钟我们就坐在那一句话也不说。   “对不起,”我说,重新获得了一点力量。我向后坐起身,看着他的脸,与我的如此之近,他方形的下腭距离我的额头只几英寸。   “没关系的,”他说。他的一只手放在我外套口袋上,感觉到了里面的水晶石,知道我有可能会带着它。“我们以某种方式相互关联着,不然我为什么能梦见你的未来?我怎么能知道你做了毛拉的噩梦,还有维娜尼卡·李曼的?你没想过那些么?”   我想我想过。我想就是他所说的某种联系令我无论何时在他身边都会感觉神经过敏。我把外套从他手里拽过来,低下头盯着他的腿,尽量压制我感觉正爬上脸颊的红晕。我讨厌自己有这种感觉——现在,几乎每次都是,在我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时,当我处于严重的男友危机时。我深吸一口气,镇压住胸腔里,口中,眼底,暴风雨一样席来的混乱与挫败感。   “你是怎么知道我梦见了什么的?”我问。   “我就是知道,”他说。“我无法解释它。我只能感觉一些事。我看见一些事情——有时是在睡觉的时候,有时不是。”   我点头看向别处,因为过于激动而不能问他更多。另外,我完全明白他正在说的——他和我如何在这方面完全相似。   “说点什么,”他说。   “比如什么?”我咽下口水,看着他,他的眼睛。   “比如你相信我,比如你相信我能帮你。”   “我现在对什么事情都不能确信,”我说。   “我说什么或是做什么才能使你相信?”他问。   我想了一会,问题渐渐清晰。“我怎么知道你真是从科罗拉多来的,你真是跑了这么远来试图帮我?”   雅格布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给我看了一堆证件——科罗拉多的驾照,还有学校的证件上面有他的名字和住址。   “好吧,如果你真是从那么远来的,就是为了我,那么为什么两个月之后你才出现,才与我联系…我是说,如果我真是处于如此的危险之中。”   “因为我害怕,”他回答。   “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这个,怕你不信任我。我想观察一阵子。”他停了一下。“我想梦见你更多的事情。”   “你在看着我?”我问,想起房间里留下的那盘磁带上写的字。   “看,”他说,“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校园里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也不能确定可以给你一个理由为什么你应该相信我,但我没理由撒谎。不管有没有我的帮助,都有一个人正想要伤害你。如果我们任何事都不做的话,我想他可能会成功。”   我低头看着那个活扣,仍然抓在我手里。“我不相信任何人。”   “即使是查德?”他问。   “别把他搀进来。”   “我不能,”他咬着嘴唇说,低下头盯着我的眼睛。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他转过脸,而我渴望知道更多。   我想试着再问他一遍,但是没有。因为也许我现在还没准备好要知道…也许我已经知道了。   “我该走了,”我说。   “不,”他说,碰了一下我的胳膊。“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哪不对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我们静静地坐在那,我们都知道该说晚安了但却没有一个人动。尴尬过了片刻,雅格布坐起身,倾向我,他的脸离我如此近,我能闻到他的皮肤,那种柠檬草的香味。我尽量向别的地方看——我眨眼,抬头看月亮。我甚至想让自己记起那个恐怖的现实,那个活扣还在我手中攥着。但是不管用。雅格布淡蓝色的眼睛深深看着我,令我几乎瘫痪在那里。他又靠近我些,我感觉张开了嘴唇。   “斯特西?”一个声音说。   是查德。   我的心紧抽了一下。我闭上眼相信这不是真的,我真是愚蠢得让人难以置信,然后转过脸面向他。   查德在我和雅格布之间来回看看。   “查德,”我说,站了起来。“不是——”但我甚至无法完成那个想法。查德看上去十分困惑——他的脸拧成一团似乎根本不能理解。他把头转向别处,也许我和雅格布这幅画面,在这,这样的,对他的伤害太大——似乎这一次我伤得他太深。   “我可以解释,”我告诉他,多么让人无法相信的陈词滥调。   雅格布站起身站在我旁边。“不像你想的那样,”他说。“真是糟糕的一晚。”   “很显然,对某些人来说。”查德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过身走了,使我感觉更加糟糕。   “对不起,”雅格布说。“你想让我过去和他谈谈么?”   “不,”我说。“我会的。”   我只希望查德会愿意听。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一章     我想尽力追上查德——我绕了一圈宿舍,又跑到通往操场中心那条小路上,甚至搜查了一遍停车场,也没看见他的人影。   最后我回到寝室,看见卓尔和安波都醒了正等着我。   “你去哪了?”安波问。   “说来话长,”我说,向着电话机挪过去。我拿起它,拨了查德的号码,但是立刻听见电话留言。“查德,是我,如果回来请给我打电话。我需要和你谈谈。求你…”我挂上电话,摇摇头不再多说,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查德正赶过来,”卓尔说。   “你说什么?”   “我给他打电话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那,哪也找不到你,我想你可能和他偷偷溜出去了。所以给他打电话确认一下。”   “我没去见查德,”我说。   “我知道,”卓尔说。“所以他很奇怪。你不可能半夜出去,斯特西。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真没劲,”安波说,伸开她盘着的腿。   “所以查德就过来了,”卓尔说。“我们真的很担心你。”   “好了,现在他不会过来了,”我说,然后重重地倒在床上。   “为什么?什么意思?”   我告诉她和安波发生了什么——我是怎样又做了个噩梦,所以刺激我和雅格布见面;我怎样发现了那个活扣;查德怎样看见我和雅格布一起坐在板凳上,他很嫉妒。   安波跳了起来,从我手里抢走那个活扣。她把一条腿伸进圈里,然后向上拽,看起来像是绳子做成的比基尼。“也许你和那个男法师正计划着什么古怪的事情。”   “那是个奇异的活扣,安波,”我喊道。   “我听过比这更离奇的迷信故事,”她说。   “那么查德究竟看见了什么?”卓尔问。   “他只看见我们在谈话,”我说。   “哦,好了,”安波说。“你说慌的时候我是能分辨出来的,斯特西——你的嘴唇都在起皱。肯定要比这更多!请讲主要的。”   “什么?”我说,向其它地方看去。“好——他可能会认为我们要接吻。”   “你亲了那个男法师?”安波说。“请讲细节。”   “我没亲任何人,”我说,“我们能不能回到我的生命正处在危险之中?”   “是不是味道出奇的好?”安波坚持着。   我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脸。如果不是周日的话,我想今天我真应该到离学校远些的地方度假。我简直渴望的要死。   “那么,”安波努力调整自己,“雅格布做了关于你的噩梦,梦见你要窒息而死——一双手卡着你的脖子,拇指陷进你的喉咙,切断所有空气,送你到完全大赦的地方去。”   “谢谢你完整的摘要说明,”我说。   “那么,显然这就是为什么有人留下一个活扣给你,”她说。“为了噎你。”   我抬头看着她。她现在已经把那个活扣顶在脑袋上,两个把手垂在肩膀上像两个辫子。“那不是玩具,”我说。   “事实上,”她说。“它是。”   卓尔瞪了安波一眼然后把眼光聚集在我身上。“为什么是个跳绳?”她问。   “我不知道,”我说,坐了起来。“但是在我的噩梦里,毛拉在跳绳。”   “所以这是条线索,”卓尔说。“是关于即将发生的事情。”   “任何一个,”安波说,“或者是什么人能够看见你的梦,所以知道在你的梦里毛拉在跳绳。可能是个男法师。”她的眉毛上下动着。   “你不认为那样太明显了么?”我问,“为什么有人告诉我他能看见我的梦,然后留下其中一个关键的道具?简直是天大的礼物。”   “选词不错,”安波说。   “我在噩梦里看见了那条纸蛇,”我说。   “它说什么了么?”卓尔问。   “最后一次一条纸蛇和你说话是什么时间?”安波问。   “不对,”卓尔转着眼球说。“我是说,你打开它了么?里面有什么话么?”   我摇头。“我太急于找毛拉。但是那有很多纸折的蛇——像个搜藏库。”   “那么你要告诉我的是,”安波开始说,“那个心理追踪者在业余时间折了很多各种颜色的折纸?”   “我不知道。”   “这太不和逻辑了。”   “但是它真的告诉我们一些事情,”卓尔说。“至少我们可以从怀疑的人里删除一些。我是说,我们认识多少个会折纸的艺术家。”   “如果他是个密室折纸艺术家呢?”安波问。她把她历史性的嘲弄折进纸飞机向卓尔的头顶飞去。   “我还看见了那个字母m,”我说。“毛拉在地上用红色的蜡笔画的。她习惯于一次又一次的那样做——用彩色蜡笔在甬道上画画,等待蜡油在阳光中熔化,变得模糊一片。”   “好像她想告诉你什么,”卓尔说。   “但是什么呢?”我问。   “我想我们该给校警打电话,”卓尔说。   “你在开玩笑么?”我屏住呼吸。“你脑子里有没有概念他们有多讨厌我?”你知道今年我给他们打过多少次电话么?从钉在我们房门上那个愚蠢的恐吓字条,到那些假电话,到英语课上有人把画着刀子的信放在我书桌上?”   “还有不要忘了有人把番茄汁弄得像血一样写你的名字,”安波说。   “还有信里说的那些葬礼用品也把你编入里面。”卓尔说。   “完全正确,”我说。“一个跳绳做的活扣只能使校警在我的单子下面再加一条。这个单子应该被命名为‘斯特西去年就应该转学的一百零二条理由。’”我把电话用脚踢过来,又拨了一遍查德的号码,但是他还是没有回答。   “他可能真的很不安,”卓尔说。   “我知道,”我说。   “没关系那个笨人是治不好了,”安波噘起嘴说。   “我不知道,”卓尔说。“如果一个你在乎的人那样背叛你的话真的很令人伤心。”   “我没有背叛他。”   卓尔走到冰箱前拿出一块巧克力,咬了一口,向别处看去。我想她一定是在想别的什么。也许她是对的。我是说,我到底在骗谁呢?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首先我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现在我背叛了男友。而我现在真正应该关心的是我的生命正处在危险之中,距离死亡我只有不到一星期的时间。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二章     我的心里充满了内疚,试着又给查德打了很多次电话,可是他一个也没接。我停下来一直等到七点,等到我们这些犯人被允许在操场自由走动,真正可以到别的宿舍去。当我真的到了查德的寝室,他不在那。我又检查了一遍曲棍球场,健身房,游泳池,咖啡店,和图书馆的每个角落。很不幸。   我到了最后他一个常去的地方——航漫。我推开门,一股烟气迎面扑来,我向四周的每张桌子看去。屋子里面塞满了人——一些低年级的在自助餐桌前选东西——但却不见查德的人影。   我决定试试把我的内疚和丹麦奶酪一同吞下。我为自己点了一份,还有一杯哥伦比亚酿的酒,在舞台区一个角落我坐了下来。这可能是今天早上对我来说最完美的座位了,我可以一个人在这思考,在这不用担心撞见任何重要的人。   就在这时我惊讶地看见崔斯和爱玛从洗手间走出来。她们在考瑞旁边的座位坐下来,在观众区的后面,考瑞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敲着什么。我无法相信刚才竟没注意到他。我迅速把椅子挪到舞台幕布后面,希望他们没有看到我。但是他们已经看见我了。先是崔斯,优雅地向我这个方向挥挥手,然后是其他人。他们互相指指点点,彼此谈着,然后开始大笑,好像这里是中学一样。   考瑞合上他的笔记本电脑,向我这边走过来。他在我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哦,经常来这?”他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两颗门牙之间的缝里塞满了柠檬果冻一样的东西。   “歇斯底里,”我说。   “谢谢。”他回头向崔斯和爱玛看了一眼,然后隔着满是泡沫的咖啡杯看着我。   “你想干什么?”我问。   “什么?”他说。“我可不是过来给你请安的。”   我不理他,咬了一口点心然后读印在咖啡杯侧面的一首很短的押韵诗——是一首关于早晨在中心公园讨赏钱的。   “你认为你那样能坚持多久?”   “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在你除掉那份卖弄之前?扔出那块热馅饼?别以为我没听说过你呕吐的伎俩。你知道他们都在门诊室要那种让人吃了不舒服的东西。”   “走开,”我说。   “事实上,”他向我靠过来,“维娜尼卡‹;李曼不希望我这样做,她告诉我应该和你保持密切的关系,盯紧着你。”   “那些来自你的降灵神会么?”   “我更愿意叫它与灵魂的领圣餐礼。介意明晚参加我们的领圣餐礼么?维娜尼卡一直想让你去。”   “难道你没有桌子要擦么?”我问。   “为什么?”他从桌子旁站起来些,门牙间的果酱现在更加突出,就像一块巨大的鼻屎。“我不在这工作。”   “什么意思?两天前你还在这工作。”   “不是。”他笑了。“我才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工作。这种鬼鬼祟祟的地方,你不这么认为么?纠缠着过去的灵魂…”   “我们以前没提过这些么?”   “真的,斯特西,”他说,“你一定是把我同其他人搞混了。”   他站起身走了,我感到更加困惑,也比以前更受刺激。看着他回到了那张桌子,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唐娜·蒂灵斯正和他们坐在一起。   我感觉自己张大了嘴巴。我几乎可以想象他们会怎样利用她,他们怎样一定会在她和veronicaleeman过去的关系上分泌很多唾液。   我把剩下的点心放在餐巾纸里折上,完全没了胃口,站起身想离开。不过我非但没有成功的出去却被惊呆在原地。门被转开,皮杰摇摇晃晃地进来了。他径直走向考瑞和他的那帮朋友。   似乎他是去那和他们一起吃早餐的,这真令我震惊,因为我从没看见他们在一起过。昨天,在图书馆皮杰还想用水枪喷考瑞和脱彼斯。   皮杰趁爱玛往别处看的时候从她盘子里抓了个油炸圈饼一口全塞了进去。他满嘴是东西还试着和唐娜闲聊,尽管他和唐娜之间完全没有共同点。尽管去年他们两个似乎彼此排斥甚至不能在同一间屋子呆着,更不用说一起吃早餐了。   我看皮杰使劲向下咽着,又转向考瑞。他们开始像老朋友那样闲聊起来。好像昨天在图书馆的冲突只是舞台上的一出剧和这间小餐厅一样愚蠢。   我感到脖子后面的细头发因为愤怒竖了起来。考瑞对皮杰朝我这个方向指指。皮杰挥挥手,我没向他回应。我迅速冲下舞台的台阶,差点和走在道上的脱彼斯撞上。他在我面前通过,身上穿着餐厅服务生的服装——t恤上照着长长的红色围裙,一个夸张的丝织面具绣在前面——手里托着一盘粘乎乎的圆面包。   “急什么?”他说,检查他的盘子看有没有掉出来的面包。他在过道那摆了个伸展的姿势,挡住了我出去的路。   “除非你想穿上这些粘面包,”我说,“你最好不要挡我的路。”   “小声点,斯特西,你看起来气色不大好。昨晚过得不太愉快吧?是不是没睡够?”   我闭上嘴,所能做的就是控制住自己不把那盘粘面包扔到他那张愚蠢的,得意着傻笑的脸上,还有他那双抽动的眼睛。至少我现在知道那天晚上考瑞怎么会在这,当他告诉校警他正在关店的时候。我推开脱彼斯向门口走去,但皮杰拦住了我。   “等等!”皮杰说。   “我没时间。”   他把我拽到一边压低嗓音说。“事情不像看上去那样。”   “那么事情看上去是什么样?”我也低声说。   “看上去我正和计算机考瑞还有这帮关在笼子里的没脑子的人打得火热。”   “什么?”   他用手掌抹了抹深紫色的头发稍。“你知道那群魔鬼仰慕者不是我的风格。”   “对我来说看上去可不是那样。”   “精确些,我亲爱的华兹华思,”他眨了一下眼说。“精确些。”   “你还是没有解释清楚。”   “相信我,”他说,“如果你请我吃些红色的烤饼并且愿意和我在这个早上谈谈的话,我会让你更明白的。”   “忘了它吧,”我说,向门口走去。   “别忘了我,”他说,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了回来。“我们需要吃些东西,小姑娘,而且马上,我已经给你找到了些线索,还有一些身份未明的神秘的人。我想你需要弄清楚。”   很明显他和查德谈过了,也许这是我结束和他的纠缠而不是回到宿舍抚慰脑子里的悸动的唯一理由。而且,事实上我要知道他和考瑞那帮人在一起到底要干什么。   皮杰向他们道歉不得不突然离开,我们马上出来了,皮杰还在呱呱地吵着要吃早餐。   “好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一出来我就问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考瑞还有唐娜他们勾在一起的。”   “首先回答我的问题,亲爱的,”他说。“我怎么听说你和一个神秘的男孩在满天星星下干了些什么?我希望知道具体情况。最好,有照片什么的。”   我们在方形广场找张椅子坐下,“是查德说的发生了什么事么?”   “是听别人说的,哦爱吵架的人,”皮杰说。   “好吧,你听错了。”   皮杰耸耸肩膀,“你决定吧。”   “那么,他很生气?”   “像只大黄蜂。你不也会那样么,我的小黄蜂?都会蛰人,”他嗡嗡叫着,让我感觉自己真是傻透了还想从他那知道什么详情。   “那么,好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我说,“你和你那帮新朋友要做什么?”   “我和他们挂在一起只是为了你,可爱的臭虫,”他说。   “你是什么意思?”   他整整外套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无指手套。“就叫我零零七吧。”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间谍。”他眯着眼为了赢得些戏剧性的效果。“你知道,我是个双重间谍。”   “请现实一点。”   “你真不好玩。”他戴上手套吹着指头取暖。“我能告诉你我有多么饿么?难怪我会这么冷。”   “你能告诉我你在说什么么?”   “吃的,你知道,我需要一些吃的。”   “皮杰…”我叹气。   “好的,”他转着眼球说,“考瑞昨晚去房间找我,和我说了些又长又烦的废话,好啊,他希望我在那个降灵神会上帮忙。”   “你在骗我么?为什么他们让你去加入降灵神会?”   “难道这还不明显么?”皮杰问,“我的全身都渗透着精神的力量。”   “严肃点,”我说。   “好吧,严肃些,是因为我和维娜尼卡有过一段过去。他希望那段过去能够帮助点燃熄灭的灵魂之火——你知道,点燃七大天象的宇宙力量。”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正相反,”他说,“我了解所有的宇宙力量。”   “那些宇宙力量,”我转着眼球说,“和引导灵魂毫无关系。底线——你和维娜尼卡没有过去;你们彼此讨厌,所以为什么她死后还想和你说话?”   “她讨厌我是因为她没法超过我。可怜的东西——我不会再给那个女孩机会了。”他吸吸拳头,在胸前来回摩擦,虚张声势。   “你真是满嘴胡说八道,”我说。   “细节,我要详情,”皮杰说。“底线,你刚才挑的这个词很合适,那些魔鬼仰慕者们需要我的大脑;他们需要我充满热情的力量,我纯洁的气味。”   “你能从那得到什么?”   “你说得到的是什么?我的小果冻?”   “你一定能得到什么。你不会不为任何理由只是那么做吧。”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   “告诉我!”我命令道。   “我被侮辱了。”   “那我要走了,”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就是说你不会请我吃早餐了?”   我感觉自己的牙咬得咯咯响。   “好吧,”他说。“你能感觉好些么,如果我告诉你他们答应帮我做些作业来达成交易。”   “作业?”   “可能还有些期末卷纸。就这些了,我想你应该觉得感激。‘   “感激?”   “是呀,刚开始我想他们说的都是些狗屎,但我又想了想,弄明白,嘿,这也许能帮助我的好朋友斯特西。你知道?比如从他们的计划里知道些有用的东西。他们把唐娜也弄进来了。”   “唐娜怎么会同意帮他们呢?”   “哦,好了,”皮杰说。“唐娜这一年完全是个学究,学究们想要什么呢?我问你?”   “你告诉我。”   他叹气好像很明显一样。“学究们想充分利用时间。”   “很明显那就是为什么你也这样做。”   “够了,女士,”他说,“你那条舌头是叫尖刻么?”   “我得走了,”我说。   “别这么快,我的小兔子。那些魔鬼仰慕者们问我能不能试着强迫你继我之后加入下一次的降灵神会。那个奇妙的称号怎么样?”   “我想我有个更好的称号给你,”我说。   “是什么?”   “傻瓜。”   我把他留在椅子上,迅速离开,穿过草坪。在他和在那个小餐厅的完全失败之后,我想这一天我已经浪费了足够的时间。我需要回到房间,把我生命中这些大量的仿佛被钢丝锯锯过的碎片重新粘好—不至于太晚。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三章     当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卓尔已经离开了——但是代替她,坐在我床上的,是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   我的母亲。   她抬起头看着我,宽大灿烂的微笑舒展在她的脸上,似乎没有比看见我更令她高兴的事了。   “嗨,宝贝,”她说。   安波似乎一直让她很开心。她把自己满鞋盒子的纪念品,小杂物倾倒在床上,给我母亲看那些让她有过各种回忆的东西。   母亲站起身,双手搂住我。“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问,也回抱着她。我透过妈妈的肩膀向安波看去,她摇摇头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我想我们可以聊一聊,”她松开胳膊说。   我站在那点头,想说一些感激的话,因为她开了整整三个小时的车来看我,但我目前的词汇里所有体贴的话似乎都被洗掉了。“你应该提前打来电话的,”我说,听到我自己不怀好意的声音。想起过去的事情,我母亲很明显愿意住在啦啦之原,看我开始一些毫无意义的爱好比如花边手艺或者刺绣,那可不是一段好时光。   “昨晚我挂断电话就想再给你打过去,”母亲说,“但是已经太晚了,而我又睡不着,所以就开车过来了。我住在城郊的一家旅馆。”   “你准备住在那?”   “只一天,我也不能确定是否已经准备好今晚回去。”   我点头,看着安波希望她能换个话题。她正抓起一个迪斯科装扮的肯娃娃,身上穿着金黄色的破裤子还吊着个大徽章。她使劲亲那个娃娃,他的头掉下来滚在地板上。   “难道你见到我不高兴么?”我母亲问。   “当然高兴。”我又抱了抱她。她闻起来有家的味道,就像山谷里的百合花香与葡萄味的洗发水混在一起。我把肯的头踢到安波脚下,但她把他抱在怀里似乎沉浸在和他的往事中,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被斩首了。   “我们出去吃顿早午餐?”母亲问道,她转向安波。“安波,你和我们一起去么?还有卓尔一起,她在这么?”   安波摇摇头。“卓尔和查德出去了。”   “去哪了?”我问。   安波耸耸肩膀。“他过来了,可能是想见你,但是你已经走了。”   简直离奇得难以置信。我倒在床上双手捂住脸。我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和查德谈谈,告诉他我很抱歉,尽我最大的能力修复每件事,我抓起枕头使出肺部最大的能量冲着它尖叫起来。   “斯特西你没事吧?”母亲问,好像看上去还不那么明显么。   我把脸从手里拿开装出一个微笑。   “别介意她,”安波说,“斯特西最近就是有些便秘。”   母亲清清喉咙作为回答,而我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那么,”母亲转向安波,“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吃早餐么?”   “我不这么认为,”安波说,“在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在这里开始了些事情。”她低头盯着那些怀旧的小玩意——一个傻乎乎的灰褐色鸡蛋,一盒子甜品,一对手镯,还有一堆肯的衣服,从游泳短裤到登山靴。她把没有头的肯搂在怀里。   “我不想再问了,”我说。   “那可能最好,”安波说,从地上拣起肯的头。   我从花瓶里抓了一把松针,希望松木的气味与松针的治疗作用混在一起帮助我趋散那些倒霉的事。我感觉胃里开始冒泡泡了。   我们开车往镇里去,母亲和我都非常安静。我在手指之间转动着松针,提醒自己母亲这次意外的到来是一种爱的表示。她很明显真的很关心我,很明显知道把我从校园带出来是我现在最需要的。而且也许她是正确的。除了,每穿过一条街,我就能感到那个巨大的,炙热的洞,就在我的肋骨下面几乎我每呼吸一下它就变得更深些——使我想起没有时间再去浪费了。   “一切正常么?”母亲问。   真有意思,她看上去很不一样,尽管只过了几个月。她的头发更短更黑了,好像刚刚做过,两边有些比平常更多的绒毛,在耳朵后面卷成一个褶。她向我笑笑,她的嘴唇比平时更苍白,我习惯她的那种勃艮第颜色也有些褪色。   我使劲点头,但是我知道自己没骗她。今天她给我不一样的感觉——更加亲近,更少距离。   我们到达了旅馆,一个五十年代风格的餐厅,一部自动点唱机,黑白棋盘的地面,一些旧的民间故事钉在墙上。我们在墙角靠窗户的一个座位坐下。   “看起来很棒么?”她问,打开了那个塑料菜单。   我选了花生油烤饼因为它是我在菜单上看见的第一个东西——一个巨大的,五颜六色的图片,上面盖着糖浆和熔化的奶油,占据了菜单右边的大半部分。   “听起来不错,”她说。“我想我也来这个。”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我们继续保持原来愉快和无意义的聊天。即使是饼里面的糖浆和咖啡杯底的咖啡因也没能成功地让我们说些相关的事情。我就是感觉不舒服。肠子里的那个洞令我感觉,每咀嚼一口它都在变大,迫使我不得不装出一副好胃口。我把饼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浸满了糖浆,用我的叉子满盘子追它们,假装咽下去就像一切正常。就像我就要被谋杀的可能现在不在我的意识里一样。   母亲向后靠在塑料凳的靠背上,盯着我看。咖啡碎末粘在她的下嘴唇上。“感觉不大好?”她问。   我摇摇头放下叉子。   “我不这么认为。”   “就是现在事情太多了,”我说。   “我知道,”她说。“那就是为什么我们真的必须谈谈。”   我重新抓起叉子,开始搜寻盘子里的糖浆坑。   “你在听我说么?”她问。   我点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叉子上被我叉起来的金黄色又甜又粘的东西。我并不认为她不是好意。我相信她,只是我不想和她再重新来一遍,尤其是我知道她根本不把我的噩梦当回事。   她抓住我的手腕迫使我看着她。“我在跟你说话,”她说。   我从椅子上坐直身体,擦了擦嘴说,“我知道。”   “所以我希望你能听。”   “好的。”   她放开我的手腕。“我需要告诉你一些关于噩梦的事。”   “好啊?”我说,用问题作为对她的回答。   “你需要用心听,”她说。   “我是啊?”我感觉自己的牙齿正咬着里面的面颊,对她正在说的感到完全困惑。   “我明白你已经知道那些了,”她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听到从我这里说的。”   “好的,”我点头,尽量吞下她那些话的模糊意思。   “我知道你以前做过噩梦,”她接着说。“很不好的一些,而且我也知道它们向你警告了未来的一些事情。”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问,“我是说,为什么你现在承认它?”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的咖啡杯,好像它会替她回答。   “我想让你知道我知道毛拉的事,”她说,在三秒种的停顿之后。“我知道你做了关于她的噩梦。我只是不想你知道我也梦到过。”母亲用餐巾纸捂住嘴,好像那样就会改变她的话的意思,使它们不至于太刺耳。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过去我对你没有完全诚实,但那是因为我希望噩梦能够停止。我想如果你把精力集中到其它事情上,就会管用的。”   “它们不管用,”我说。   “我知道,”她说,将视线从她的咖啡杯转移过来。“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声音至少提高了三个八度。“你明白那像什么吗?毛拉死了,因为我对那些噩梦没采取任何措施。因为你不想谈论它们。祖母死了;我无法向任何人求助。”   “我很抱歉,”她重复说,垂下了眼帘。   “好,我也很抱歉,”我说。“因为那还不够好。”我从椅子上滑下来。   “不,斯特西,等等,”她说。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说完。”   “你还有什么其它的要说?没有什么可以使它不发生,你知道我觉得多么孤单么?我不得不和内疚一起过活?我爱毛拉像姐妹那样。”   “我知道,”她尽力说,几乎无法接着说下去。“我明白内疚。”她使劲咽下口水,摇摇头,似乎她不想告诉我。“它也发生在我身上过。”   “什么事情?”我坐了回去。   她从纸抽里又拿出一张餐巾纸,把它贴近脸颊。“当我七岁的时候,我也做过噩梦,我的堂姐朱丽业死了…然后她真的死了。是一次意外。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溺水死了。”   “朱丽业?”   “我可能对你提起过一两次她的名字。”‘   我看着母亲摇摇头,脑子里根本没有她这个概念。   “在它发生之前我在梦里看见了整个事件。”她接着说。“我甚至知道是哪天,她来到我的房间,问我是不是和她一起去湖里游泳。我仍然能勾画出那天,她穿着明亮的粉红色拖鞋,塑料带子上绣着丝织的花,一条粉绿条纹的毛巾搭在肩膀上。”   “你去了么?”   她摇头。“我太害怕了。”   母亲闭上眼睛用纸巾擦了擦,接着告诉我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关于噩梦的事——甚至是祖母——因为它们把她吓坏了。因为祖母告诉过她有时我们梦见的真的会成为现实。   “至少向你和毛拉的例子,”母亲说。“有人被抓起来送进监狱。他得对自己的罪刑付出代价。可是我这种情况,除了我没有人应该被责备。   “麦尔斯·派克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说。“他杀了她——无论他们怎样试图声称那是一次意外。上帝,他们在他的车里找到了绳子和那把刀。”   “至少他现在是在监狱里,”母亲说,“在那个应该属于他的地方。”   “也许是的,”我说。“或者也许他现在正在计划着再干一次——绑架另一个女孩。”   “斯特西…”母亲抱怨道。   “我知道,”我说,深深吸了口气。   后来的几秒钟,我和母亲只是坐在那个小天地,盯着我们的杯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我身体的一半希望我去拥抱她告诉她我理解,原谅她没有把我的噩梦当真。但是我没有,因为这样做毫无意义。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悲剧性的事件之后,她本应该想帮助我,倾听我所说的。   我把咖啡杯放在嘴边假装抿了一口;我只是不知道还可以做其他什么或者说些什么。我的嘴里逗留着悲伤与生气的混合物。我想告诉她我很抱歉。我想告诉她,她堂姐死亡的悲剧,在她第一个经历却又忽略了她的噩梦这种情况下,会使她感觉更糟糕。如果她没有告诉我,可能会好些。或者她只是希望我接着认为她不理解这一半的我。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摇头,因为现在是我不明白了。   “她死了之后,”她接着说,“我尝试了任何能使我停止做梦的事——我试着整夜不睡,我强迫自己一小时清醒一次。过了一段时间真的有了效果;我不能在看见什么或者感觉什么。我希望它对你也管用。   我摇摇头,好像这不是真的,好像这不是我的生活。我看着母亲,似乎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她看上去比我曾经注意过的更瘦小更虚弱——脑袋向下萎缩,肩膀蜷缩到里面——看上去她才是个小姑娘。   “我很抱歉,斯特西。我只做了我认为是最好的事情。“   泪水滑过我的脸颊。我向别处看去,想起祖母曾经告诉过我,当你使用越多的感觉它们就会变得越敏锐,但是如果你决定把它们推到一边,它们就会逐渐减少到没有。难怪母亲不喜欢我和祖母保持亲密的关系,不喜欢祖母教我她知道的那些拼图和治疗的技巧。妈妈只是想保护我。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四章     用过早餐,母亲开车把我送回宿舍,告诉我她想回旅馆小睡一会然后我们今晚再见。我仍然对我们的谈话感到困惑和糊涂,但也更清楚些——如果有可能的话。   我横冲直撞走过公共房间,想着安波和卓尔如何改变了我这个早晨的那些相关细节,推开门进了房间,在那,在房间中央站着的,彼此凝视着双眼,好像一幅使口气清新的口香糖做的那种低劣的广告,是查德和卓尔。看见我他们都向后退了一步。   “哦,嗨,”卓尔说,扶弄一下脑后的头发。又离他挪开一步,似乎那样就会有什么不同。   “我早就过来看你了,”查德对我说。   我尽量点点头,感觉到我的嘴唇在颤抖。   “但你不在这,”他接着说。   我仍然点头,尽量控制自己。   “我和卓尔刚刚骑车出去了,”他说。   “为了说话,”卓尔加道,点着头。“我们谈过了。”   “你们还能做什么呢?”我问,几乎有些哽咽。   “没什么,”查德说,他看看卓尔,但是她的目光已经落在地面上,安波的鞋子在墙角堆成一堆。“无论你想什么,”他说。“事情都不像看上去那样。”   “那么看上去是怎样?”   “不像你想的那样,”他重复说。   “真的么?”我说,目光盯着卓尔。   她朝我偷看了一眼——面颊上带着愧疚的玫瑰红色——向她的床走过去坐了下来。“我很抱歉,”她说。   我闭上嘴,点点头,看着查德,想着二十四小时之内我们如何都浪漫地越了线。   “我们应该谈谈,”查德说。“关于昨晚。”   “我没有时间。”我抓起那个活扣,录音机,还有那些信,把它们塞进包里,尽量不去看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看见我的脸——它看上去一定很不安。   “你要去哪?”卓尔问。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擦了擦眼睛说。“你知道,比如救我的命。”   “好的,我也去。”查德说。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是什么意思?因为我担心你。我听说了关于那个跳绳的事。”   “还有?”   “还有什么?”   “难道你不是要告诉我你认为那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斯特西——不。”   只一秒种,我突然有种内疚的感觉,一下子跳到他反应的结论部分。但是我又看了看卓尔。她把双腿蜷缩到胸口,脸贴在上面,泪水从脸上滚下来——一副心碎的画面,使我感觉更加糟糕。   “我要走了,”我说。   “等等,”他说,朝我走进一步,“经过昨晚之后,你和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对我生气。”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说。   “这也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说,“至少我能和你一起走么?”   卓尔抬头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母亲在镇上,”我说。“她把我扔下一会让我来取东西,我得走了;她现在可能正在等我。”我感到自己的嘴唇因为撒谎起了皱。   “你回来以后给我打电话,”他说。   我点头,知道我可能会的,但是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战争与即将在未来两天发生的事情相比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我把背包背在肩膀上,立刻恐惧,悲哀和解脱混在一起在我的心里斗争起来。我走出去,去找那个我希望能够将这场斗争平息的人:雅格布。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五章     当我到达男生宿舍时,那个“他长什么样”先生——楼管员,立刻告诉我查德不在他的房间。   “不,”我说,感觉脸上一阵发红。“我来找雅格布。”   “雅格布是谁?”   我感觉我的脸一阵发白。突然意识到不知道雅格布姓什么。“恩…”我停顿下来,“你这有多少个雅格布?”   “两个。”   “好的,我找那个蓝头发黑眼睛的。”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是说那个黑头发蓝眼睛的。”   “他长什么样”给了我一个愚蠢的表情——一脸奸诈的笑伴随着上下起伏的毛茸茸的黑眉毛,安波的风格。他拿起电话拨了雅格布房间的号码宣布了我的来访,“leblanc先生马上就下来,”他说,仍然以挑逗的眼光看着我,好像这是清教时代,而我是带着红字的女人,因为一天之内想要找两个男孩。   我咕哝一句谢谢你,朝其它地方看去不理他肮脏的想法。在这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尽管是找其他人而不是查德。但是当雅格布从那扇双层门后出现时,那种感觉消失了。因为我知道我来对了地方。因为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他可以帮我。   “嗨,”他说。“我正在想我们今天需要见一面。”他穿着黑色套头高领毛线衫,显出健壮的胸膛,一条牛仔裤合适地套在腿上。   我回头看“他长什么样”,他正把下巴支在拳头上紧盯着我们两个,好像我们正在上演一出低劣的现场约会秀,那种情侣分别去勾引其他人的对象来测试他们的关系。雅格布领着我穿过一些分散在大厅的男孩们——一对情侣真的在周六早上学习,一些人在玩牌,还有一群在踢袋子。因为女孩不允许到男孩房间,反之亦然。而他也没有幸运地穿过更多仁慈的高年纪学生房间,我们在大厅一角的桌子旁坐下,那里相对私人一些。   “我对昨晚发生的事感到很抱歉,”他说。“如果有帮助的话我可以去和查德谈谈,告诉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事发生。”   我探索着雅格布的眼睛,寻找真相。也许它丢失在那双灰蓝色眼睛后面的什么地方,在那些黄色的小雀斑后面,它们一直想把我吸引进去。我是说,他说的是实话么?什么也没有发生着?难道不是他昨晚想要吻我——不是他那么贴近我的脸,触摸我的手而且闻起来像柠檬草香,使我整个人像一团泥一样,难道那些都没有发生么?   “忘了它吧,”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就是需要你的帮忙。”我把包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做一次拼图。”   他向后靠在椅子上,然后向别的地方看去。“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   “因为拼图对我来说是很私人的事情,我更喜欢一个人做。”   “难道你不能破次例么?我是说,我的生命正处在危险之中。”   雅格布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没说一个字。一缕黑胡桃一样的颜色的头发盖在一只眼睛上,他的凝视更加强烈,更加坚决。我咬着下嘴唇看向别处。   “你的脑子里究竟有什么?”他终于问。   我拍了拍背包的主要部分,松开牙齿咬着的下唇。“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些关于这个活扣的事情,也许试着引导出留下绳子这个人的能量,分析出他是谁。”   雅格布点头,但我可以看出他的不情愿。我能透过他的眼睛,他的嘴唇看出来——一副严肃的表情。他转头看踢袋子游戏。“不是我不想帮你,”他说。   “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更重要的事情?”他转过头看我,脸上挂着惊讶的表情。“更重要的是拼图是很私人的事,它们能显示出一些事情。”   “好吧,是呀,难道不对么?”   “不是的,”他纠正道。“它们显示出一些个人的事情——关于你的事情,关于我的,关于做这项拼图的。”   “而你不想那样?”我感到自己在吞口水。   他重新向别的地方看去。“我不知道。”   而我甚至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只是我以前没有经历过那些,”他接着说。“那种…分享。而且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否准备好了。”   “忘了它,”我说,感觉我的脸颊今天第二次变红。“我这样问就是很愚蠢。”我站起来,把包吊在肩膀上,径直向门口走去。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六章     我没有返回寝室而是跳上了去镇上的区间公共汽车。我现在就想离开这,即使只有一个小时。汽车路过母亲住的旅馆,促使我拽响铃声示意司机我要下车。   我穿过桃红色的大堂,里面散乱地摆放着老式的长沙发椅,上面摆着蒲公英黄的枕头,蓓蕾一样的花瓶装满了明亮的南瓜藤色郁金香。如果能在这住一周该多好啊。把自己锁在普通房间,四周是普通的墙面,晚上在一张普通的大床上安静的入睡——除了负责保洁的人来清理房间,或者叫一些房间服务,我不用知道那些人的名字和他们的面孔,这对我来说将是多么大的幸福。   前台那个人给母亲的房间打了电话宣布我的来访,然后允许我乘电梯到四楼。我到达时母亲正在等我。她睡眼朦胧似乎刚睡醒,穿着厚厚的绒布长袍配上合适的白色拖鞋。   “真高兴你能路过这,”她说。   她把我推进房间,我站在屋子中央,四处看去——一层层黄色与桃红色,明亮的金黄色版画挂在墙壁上,长长的流动的亚麻缀折,基本上是大堂的一个缩影,只不过更小,更紧凑些。   “想喝点什么?”她问,脑袋探进小冰箱。   “不,谢谢,”我说,凝视着窗外。乌云吞没了太阳,天色开始变黑了。我看看表,刚过四点。我在想是否卓尔和安波在找我。是否查德和卓尔仍然在一起。想到那个场面,他们站在我们房间的中央,几乎就要接吻,我的牙关紧咬,眼睛又开始湿润。   “你饿了?”母亲问。“你想吃点什么么?”   我摇头向其它地方看去。我真不知自己在这做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我与查德还有卓尔之间不管怎样的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关心真正重要的事情。我需要重新研究我的梦,把它们拼凑在一起得出它们真正要告诉我的事情。这样我才能明白,那个活扣,歌声还有那些神秘的留言怎样添进这个迷宫里。   然而,我在这里。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听过母亲说的关于她所经历的噩梦和预感之后,我希望她能够帮助我。   “我来是为了和你谈谈,”我清了清嗓子说。   她点头似乎早就知道了,然后在床边坐下来。   “关于我的噩梦,”我在她身边坐下。“那就是为什么你会来这,不是么?”   “我来这里,”她说,“因为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   “那么我现在知道它们了么?”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所经历的事情很可怕。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那些。但是你也知道我在做关于我自己的噩梦。”   她点头。   “并且你知道开始什么业余爱好或者参加什么俱乐部并不能使它们走开。因为目前,我的那些感觉已经很发达了。”   她转过身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试一试,斯特西。如果你真的把精力投入进去,你能够训练自己梦得更少,直到不能感觉一些事情。那样也许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却能帮助你活得更轻松。”   “我连一会的工夫也没有。”   “为什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只有几天的时间因为有些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在我身上。”   “可怕的事情。”   我点头。“像发生在毛拉身上的事,还有发生在朱丽亚身上的。”   母亲闭上眼睛,似乎我所说的对她来说根本不奇怪又好像她完全被吓到了一样——好像她最恐惧的事情成为了现实。“告诉我,”她说,她的声音没有一丝人情味。“你梦见了什么?”   “你真的没事么?”我问。   她使劲点头。   “也许我们应该明天再谈,”我说。   “不。”她用长袍的袖子遮住眼睛。“你说对了,我来这是因为你的噩梦。所以也许现在我可以让自己的噩梦休息一下了。”   我向后坐了坐,用胳膊搂住她的肩膀。她的身体与我的比起来是如此瘦小,她的胳膊像小鸟的翅膀,在我的后背上紧张不安地扇动着。   “让我们从头开始,”她说,“看看我们能分析出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我开始和她谈论关于毛拉和维娜尼卡的噩梦,毛拉的噩梦是如何让我觉得想吐。我告诉她雅格布的事,他是如何从科罗拉多赶来,因为他说一直在做关于我的噩梦,他是如何给了我水晶石,他怎么认为有人正在试图勒死我,还谈到了我一直以来不停收到的一些怪异恐怖的东西。   “那么你正在告诉我的是,”她说,“四年前你做的关于毛拉的噩梦和你现在做的关于她的噩梦是一样的。”   “并不完全一样,”我说。“唯一完全相同的是工具间那部分,四年前我梦见毛拉的时候,我可以看见她被困在其中的一间。”   “而那就是警察找到她尸体的一间,”她说。   我点头。“但是现在,噩梦是不一样的。我是说,她在跳绳,唱着怪异的歌曲,我走在学校地下室的一条走廊里,地上到处散满了物品…另外我还梦见了维娜尼卡。基本上我是被些死去的灵魂缠住了。”   母亲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你需要记住你的梦正在试图告诉你一些事——每一个细节都是重要的。”   “那么也许我的梦正在告诉我,我对毛拉和维娜尼卡感到愧疚。”   “也许,”母亲说,拍拍我的后背。“但是也许内心深处你已经知道那是事实。无论你能够挽救多少人的生命或者无论你能让多少人过得更好,你身体里总有一部分希望你本应该能做的更多。我也经历过那种感觉,在朱丽亚死亡那件事上。我告诉自己那不是我的错。然后我来到这,希望通过帮助你可以使事情变得更好些,但是那仍然不能改变过去…或者是内疚。”   我把她要告诉我的吞下去,但是我不能确定自己能够同意多少。我是说,我想有时候你需要原谅自己过去做过的一些错误的或者是不完美的事。那样不能改变过去,或者掩盖过去,但是它能帮助改变一个人的未来。   我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那么,如果不是过去的鬼魂缠着我,又是什么呢?”   “是啊,”她开始说,“你的梦以过去发生的事情为基础。甚至是你收到的那封信,也在问你是否能遵守诺言,表明了你从前做过某种承诺。”   “是吗?”   “所以也许你需要走进过去找出答案。”   “是呀,但是我同毛拉的过去与同维娜尼卡·李曼的过去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它们怎么能联系起来呢?”我摇摇头,想着雅格布说的是否正确,我做了关于维娜尼卡的噩梦因为她的死代表着我的,因为她代表如果我不能想清楚这些事的话,有些事情就会发生在我身上。   “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一直在呕吐?”她问。   我耸耸肩膀,想起去年我的噩梦是怎样让自己尿了床,而尿床怎样变成一条线索,是我的身体试图告诉我一些事情的方式。   “在你的噩梦里,你是因为生病呕吐么?像是感冒,或者其它什么?食物过敏,也许?”   “只是平常的一些病,我猜,”我说,想起雅格布怎样告诉我,他还梦见我生病了。但他说那更像是一些常有的病症,比如由于喝酒过量或其它什么。   “你能想出什么原因么,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情况?”她问。   我向其它地方看去,不愿意想起这么久我一直希望忘记的——试图阻塞所有关于毛拉死亡的细节。她也曾经不停呕吐,就在她死前的几分钟。   “麦尔斯·派克,”我说。   想起他令我不由自主抽动一下。我依然能够看见他的脸——在电视新闻中,在法庭上。记者们连推带挤地把麦克风放在他面前,问了他很多关于做案动机的问题——为什么他最先选择了她,他的意图是什么,为什么他会给她喝一些酒。   “关于他的什么?”母亲问。   我回想起案子的一些细节。那天他绑架了毛拉,在她从学校回家的路上他用汽车要达送她一程——一张友好的邻人的脸。就在她上了车之后,她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他喝多了,”我说。“他给她一些‘特别饮料’樱桃白兰地,那东西令她恶心。他们发现她在他的车里吐了而且吐到她的衣服上。   “所以,也许毛拉正在试着告诉你什么,”母亲说,“也许她想通过你的梦试着与你交流,也许在某种程度上能帮助你。”   “是呀,但是她想说什么呢?”   “那是只有你才能回答的。”   我们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列表分析一遍又一遍所有的细节——直到胃里的汩汩声打断我们。我们定了房间服务——几盘烤奶酪和西红柿三明治,法式油炸鸡蛋饼,凉拌卷心菜,奶油糖果布丁作为甜点。我想起今早难以下咽的丹麦奶酪和晚餐时咬了几口的花生油烤饼,现在这些糖,脂肪还有氨基酸的混合物正是我需要的。   “你知道,”母亲说,她喝光了杯里剩下的咖啡,“我不知道是否你还记得,但是你的祖母曾经说过过去发生的事情不一定永远呆在过去,它会来到现在甚至未来。   “那有可能是什么意思呢?”我倒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每一个在我生命中发生的悲剧,只是在将来不停的重复着。”   “也许当事情在过去没有被解决的时候,”她说,“生命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使它变得正确。”   “为什么救自己的命可以使毛拉和维娜尼卡的事情变得正确?”   “不是的,”她说。“但是也许拯救你自己是对你来说正确的事情。”   我一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想解释出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拯救我自己是对我来说是正确的,为什么过去能够回到现在和将来,为什么我的噩梦会使我呕吐——毛拉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她怎样试着以某种方式帮助我。   “你还带着祖母的戒指,”母亲说。   我抬起手看看——那个明亮的,紫色的水晶石充满诺言与保护。   “你带它很合适,”她说。   我用胳膊肘支撑自己起来。“你真的这么想?”   她点头而且微笑着,我情不自禁也微笑起来。似乎她终于接受了我是谁,接受了我所信仰的东西。我伸出双臂拥抱她,她也回抱着我,她的双臂似乎比以前更强壮了。   “我该走了。安波和卓尔很可能正在担心我。”   “为什么今晚你不能呆在这呢。”   “我不知道。也许我应该回去——面对我的生活,我的未来。”   “但是不能没有一个好觉,”她说。“也许稍稍休息一会,在某个你觉得安全的地方,事情会变的更清楚些。”   “也许,”我说。她摸了摸我剪掉的那股头发,似乎她能感觉到我在树林里月光下做的拼图——我对土地的承诺,希望它能帮我把事情搞清楚些。   “我想如果你希望把事情看得更清楚些,”她开始说,“你真的应该花些时间想一些主要的事情,在那些事情上沉思一下。只有那样你才能想出你的过去想要告诉你些什么,为什么它们又回到你的现在,而它又将怎样影响你的未来。”   我点头,想着,这是至今为止的第一次,她使我更多的想起祖母,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变得完全不同了。   我结束了和安波的通话,告诉她我在哪,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安波告诉我卓尔想和我谈谈,但是我拒绝了。不是我不想和她把事情说清楚,只是我现在需要尽最大努力把精神集中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七章     清晨天气异常寒冷,但是阳光很明亮,我决定到其它地方走走。我沿着一条并不熟悉的两边种满高高的,光秃秃的大树的街道走下去。左右路边有房子——基本上是郊外特有的那种小型住宅区,小区里有篮球场,小货车,还有修整得很整齐的灌木丛。   当我走到路的尽头时,向左拐过去。我注意到一片绿草地还有很多停着的小汽车。我走近些发现那里实际上是一片墓地。一群人在一个棺材旁边围成一圈。我感觉被它吸引过去,到他们身边去,感觉胃肠里传来一种奇异的阵痛——一种希望看见究竟是谁被放进土里的需要。   神甫背诵了一段祈祷文,把圣水撒在棺木上。我看了看周围人的面孔。我对面的女孩看起来很像唐娜·蒂灵斯。我又走近些想看得更清楚点。她全身穿着黑色,还戴着那种哀悼用的帽子,是用网遮住面孔那种。她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把网拉起来所以我看清了她的脸。是唐娜。她双唇紧闭,然后从包里拽出了什么东西,是一束野花。我想她是想把野花扔到棺木上,然而她分开两边的人群,向我走过来。   “我很高兴你能来,”她说,将那束花递给我。她亲了我的面颊然后拉起我的手,领着我穿过人群,走近那个棺木。   “谁死了?”我低声问。   她转过身看着我,那不健康的嘴唇再次闭拢,她的脸拧成一团似乎不明白我的问题。“当然是你,”她说,她用手指着下面的棺木,盖子开着为了让每个人瞻仰。   我眨眨眼,希望能看见维娜尼卡·李曼,然而我看见的是我自己。我的衣服正是现在穿着的这套——黑色外套,青绿色针织套衫,松弛的牛仔裤,仿冒的多克·马丁。我的双手整齐地叠放在肚子上,水晶戒指正带在我的右手上。   “你准备好了么?”唐娜问,她的皮肤苍白,眼睛周围画着深红色的眼影。   我向人群中其它的人看去。似乎每个人都在等着我——安波和卓尔,查德和雅格布,凯根,崔斯和脱彼斯,考瑞和爱玛,还有咖啡店的那些女士们;哈里根夫人穿着七十年代的长衫上面绣着有动物园的动物;甚至还有‘他长什么样’先生,穿着保管员的制服和一双高统橡皮套鞋。   我深吸一口气向他们身后看去,我能看见有人正从远处向这走近。是祖母,她和毛拉在一起。她们手拉着手像老朋友一样——似乎她们也正在等我。祖母另一只手握着一只白色的蜡烛——与我生日时她给我的那只一模一样。她停下来,向我微笑着。毛拉从嘴里吹出一个巨大的橘红色泡泡。   我向她们走近一步,但是祖母摇摇头,我停了下来。她向我右侧的石头点点头,我向那边看去,我的名字刻在闪耀着粉红色荧光的大理石上,上面写着“这里躺着斯特西安布朗,忠诚的朋友,亲爱的女儿。”碑文下面刻着我的生日,然后是今天的日期。   今天的日期。   “斯特西,你准备好了么?”唐娜又说了一遍。   我回头向祖母和毛拉看去,然后看看我的母亲,我摇摇头,“不,”我说,“今天不是我死亡的日子。”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八章     我一下子惊醒了,喘着粗气,我的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但是我没有感觉恶心——没有感觉到胃里炙热的刺痛感。我怀疑是因为这一次我的噩梦没有完全集中在毛拉身上,它更集中在维娜尼卡·李曼身上,在那种明显的恐惧上——我将会像她那样死去。   外面已经亮天了;透过半闭着的窗帘,我能看见一条条狭窄的光线。母亲早就起床了。她那一侧床空着,浴室门大开着,透出光线。她去哪了?   我也起了床。洗了脸,刷完牙,把窗帘全部拉开,试着让自己接受这个新环境。但是我真正想着的还是刚才的噩梦。   为什么今天将会是我死亡的日子。   我快速的冲了个澡,换回自己的衣服,在头发后面扎了个橡胶皮套。母亲还是没有回来。我铺好床看见她枕头旁边留了一张条,上面写着:   亲爱的斯特西,   你还在睡觉但是我不能再在床上了。我先去旅馆的健身房,然后我要去面包店为我们带回些新月形的面包和咖啡。   爱你的妈妈   另外:我已经决定再呆一个晚上,那样我们就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了。   她在字条的角上写的时间——七点四十五分。现在已经过九点了。我冲到楼下的健身房去找她,但她不在那,也不在冷冻室。我检查了一遍停车场;她的车没了。我猜她一定是出去买面包和咖啡了,但现在时间真的很紧迫,我可等不起。我潦草地留了一张字条给她,为自己突然的离开道歉但是强调我真的需要回到校园。   当我回到房间的时候,皮杰和安波正坐在安波的床铺上。   “你妈妈怎么样?”安波问。   “很好,”我说,对自己的回答感到很自信。   “电话都要被打爆了,”她说,“雅格布想见你。”   “为什么?”   “我不知道,”安波说,“但是他看上去似乎很急。”   “气喘吁吁,”皮杰说。   “你在这干什么?”我问他。   “出来玩玩。”他把头伸进那盒放在大腿上的水果糖,塞了一堆进嘴。   “受了刺激,”安波说。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朝别的地方看去。“他完全被刺激了。”   “为什么?”我在自己的床边坐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校园里正炖煮着一些发臭的东西,”安波说。   “请讲英语。”   “昨晚我去那个降灵神会了,”皮杰说。   “太好了,”我把双手抱在胸前。   皮杰把眼球转向天花板。“我再不会参合进与你有关系的任何人了,不论在任何地点,是任何事情,斯特西小蜜蜂。我怎么能为你做这样的事呢。我们本应该超越了这一点。”   “好吧,那么,那一点是什么呢?”   “那一点就是他们都是一些奇怪的坚果。一罐奇异的腰果就要爆炸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能相信么?”他交叉双腿,“他们让我在那只是希望能利用我。”   “想象一下,”我说。   “我是说,我感觉被抢劫了。”   “那里,那里,”安波说,摩擦着他的前臂。   “所以,我去了,”皮杰开始说。“我们在航漫的地下室见面,昨晚过十一点以后。那倒没什么——对于制造召唤灵魂的气氛来说够晚了,但是也够我在真世界马拉松赛结束之前回去。   “你是怎么进去的?”   “脱彼斯,”他说。“他在那里工作。”   “所以——”   “所以他们希望我去只是希望我能让维娜尼卡的灵魂生气,打扰她,那样她就会做一些疯狂的该死的事情。”   “比如什么?”   “你知道…熄灭灯光,粉碎玻璃,借用一些人的尸体让他们用拉丁语唱诗词。”   “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么?”   他摇摇头,嘴里又塞进一把吃的。整幅画面就是,他,十分怪异地一把一把吃着水果糖像个瘾君子,他的表现告诉我肯定还有其他更多的事情。   “他们想让我,”他一边咀嚼一边说,“因为他们认识维娜尼卡,而我并没有鼻子对鼻子的看见那些事情。”   “是面对面,”安波纠正道。   “他们想重新再现一下那个晚上,”皮杰接着说。   “什么晚上?”   “你知道,”他说,他的眼睛被吓得睁得老大,“那个晚上,在欧布莱恩?法语课教室?你沿着走廊走下去,喊着她的名字?维娜尼卡的尸体趴在地板上,李子汁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流…”   “是血,”安波低声说。   “多那温杀死她的那个晚上?”我说。   “还有哪个晚上与我刚才描述的那个一致么?”他问,声音中充满挫败感。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我问。   他摇摇脑袋。“因为他们都游手好闲。因为他们对去年的事一直记在心里。因为他们把维娜尼卡看作一个扭曲的偶像,被她的同年龄的人杀害了。他们似乎认为她在寻找复仇的机会,而他们希望帮助她找到。”   “考瑞和脱彼斯事实上一直在和多那温联系,”安波说。   “什么?”我感觉胸口一阵发紧;我的下嘴唇颤抖着。我咬住它——努力控制自己。   “他们用了很多方法使他从少年拘留中心出来,”安波说。   “所以他能参加那次重演。”皮杰使劲吞了口唾沫,做了个鬼脸,似乎他刚吃了一勺泥巴。   “但是他们还没有成功,”我说。“我是说,你不能从那个地方把谁随便弄出来,对么?”   “我不知道,”皮杰说,现在咬着他的指头尖。“他们有从他那来的各种各样的信。他们不让我看,除非我对他们表示忠诚。”   “那你能怎么证明呢?”我问。   “把你带去。”   “我?”   他点头。“今晚——为了那个重现。”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九章     我们又和皮杰讨论了半个多小时关于那个降灵神会的事,正巧这时卓尔进来了。   “我需要和你谈谈。”她挨着我在床边坐下。她那通常噘得很完美的双唇如今看起来比从前更加突兀,她的外套是一种阴沉的橄榄色。她低下头盯着鞋子——桃红色的运动鞋正好与她那条围巾搭配。她抬起头看着我。   “好吧,”我说,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   我们挪到外面,在前庭的台阶上坐下来,那里比较安静。我们就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草坪过了很长时间。   “我对昨天早晨发生的事感到抱歉,”她终于说。“你明白,当你进来的时候我正和查德在一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摇头。“什么都没有,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也许我希望发生些什么事。”   “哦。”   她转过身面向我。“我依然爱着查德,斯特西。”   我紧紧闭上双眼,然后向别的方向看去,感觉她的话像火一样在我心里直直的烧下去。   “很抱歉,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曾经试过。我告诉过自己他是你的,现在他是和你在一起。我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但是我不能,我依然爱他。我想以后我也会一直这样的。”   我咬着嘴唇低头盯着双手,掌心内的皮肤有的裂开了口。我感觉有一窝泪水正从眼睛里孵化出来。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和卓尔之间将会有这样一番谈话,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只不过…我还没有准备好让它现在发生,在所有事情中央,当我的生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那种维持——那种一成不变的时候。   “说些什么吧,”她说,向别的地方看去。   “你希望我说些什么?”   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希望我问她是否查德和她有同样的感觉,但是我没有,因为我不能确定自己能够马上控制好那个答案。   “你告诉过查德你的感受么?”我问。   她摇头。“但是我想他知道。我想他从来都知道。”   我点头,因为我知道她是对的。因为她确实爱查德。也许比我更爱。“那现在怎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有时我感觉他与我的感觉相同,你知道么?但是然后他看到了你,而我突然感觉似乎一切都变了。”   我向台阶的后面靠了靠,吸了口气,感觉现在整个场面让人多么的熟悉,就在去年我让她经历过同样的状况。然后我奇怪地想自己会没事的,我就要把它解决了。也许我一直都能感觉到——查德和我在一起的感觉和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感觉是不同的。   “只要告诉我你不恨我就可以了,”她说。   我尽量看着她的脖子,她下巴上有块棕色的胎记,然后看向她的眼睛。她也在哭。她的面颊上一行泪水正流下来。“我不恨你,”我擦去最后的眼泪说。   是的,我不恨她。我不能。即使我身体中的一部分曾经那么希望过。   和卓尔谈过之后,我尽可能扶平那些创伤。我吸了些熏衣草的香气,在耳朵后面和脖子前面轻拍几滴广藿香油,太阳穴上敷了几滴玫瑰水。我告诉自己这很好,无论怎样卓尔对我是诚实的——也许这也是在逼我自己要诚实。我在皮肤上涂了些密制芳香露,帮助我将精神集中了一些——集中在那些主要的事情上。   我深深吸了口气,雅格布已经打了很多电话过来,我给他拨了回去。他告诉我,他重新考虑了一下和我一起做拼图的事,并且希望我到他的房间去越快越好。我没有打断他,或者问他计划如何让我溜进去。然而,我只是挂断电话,抓起那个活扣,那些信还有那个录音机。顺便往我的背包里塞了些拼图用的东西——一把香草豆子,三明治盒子里装满了干罗勒和莳萝,还有一小瓶花生油。   我到达他宿舍的时候,他正站在外面等我。“我已经在房间里准备好所有的东西了,”他说。“但是你需要在这等会,等我摆脱那个楼官员。”   我等了几分钟,直到雅格布向我示意可以安全进入了。他推着我穿过大厅,上了好几段台阶,然后走过一条狭窄的走廊。一路上我们路过很多男孩——大部分都是新生,我认为。他们都以奇怪的表情看着我,用眼神向我挑衅,好像他们以前一个女生也没见过一样。   雅格布住在左侧最后一个房间。他打开门,我们走进房间。一个典型的男孩屋子。几张经典的摇滚乐队海报贴在墙上——披头士,多尔,警察。当然还有一些脏衣服高高地堆在地板上,界于咖啡色和蓝色之间。一些必备的带女人泳装插图的年历用图钉钉在告示板上。   “我的室友是个懒家伙,”他关上身后的门说,“这些大部分都是他的东西。”   “他去哪了?”我问,眼睛看着很明显放在雅格布床上的那些拼图用的东西。   “出去了,他经常出去。我几乎和那个人不怎么见面。”   我点头,注意到雅格布看起来似乎很紧张。他摸索着钥匙,试图把它放进口袋里结果又掉了下来。   “要摆脱那个楼管员很费劲吧?”我问,希望能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他几乎没有看我一眼就从地板上那堆衣服中间踢开一条路,走到他的床边。“不是特别费劲,我就是告诉他一楼有个卫生间发水了。”   “是么?”   他点头。“多亏一条紧身裤。”   “真可爱,”我说。   “我告诉他了,只是希望他手头有一双高统橡皮套鞋。”雅格布抱着肩膀,看着占据了他半张床的那块茶色方格布,上面乱七八糟地放着拼图用的东西。   “我也带来一些自己拼图用的东西,”我说,拉开了背包中间那格。   “我这什么都有,”他说。   “那么那个活扣,和信这些东西怎么样?”我问,准备好把它们倒出来。   他摇头。“我们已经有所有需要用的东西了。”   “你想怎么做呢?”我问,在他床边的一角坐了下来。   “我想做一次拼图,主要集中在你过去的事情上。我在你关于毛拉和那个字母的梦境之间想过,它们指示出过去的某些承诺,那就是答案的所在。”   “真有趣,”我说。“我妈妈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点头,似乎已经知道一样。   “那么我们从哪开始呢?”我问。   雅格布转身点燃一根熏香。这时我注意到那支结实的白色蜡烛竖立在他的夜读桌上。它看上去和我的一模一样。   “你有一支白色的蜡烛,”我说。   “你看上去很惊奇。”   “它看上去和我祖母给我的那支很像,就这样。”   他艰难地咽下口水,转过身面向我。   “你要点燃它么?”我问。   “不。”   “为什么?”我咽下口水。   他有目的地看着我,几乎要看穿我,似乎他能够看进我的灵魂深处。“因为现在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行?”   “难道你不知道?”他问,“白色是有魔力的。”   我感觉下唇在颤抖,听见祖母说过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也这样认为么?”   “我不知道。我说,只是我的祖母曾经那样说过它。”   他点头,似乎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似乎这根本不是什么好惊奇的事。   “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我接着说。“我是说,为什么必须在某个特殊的时刻才能点燃白色的蜡烛?我们一直都在使用魔力,至少我是这样。”   雅格布微笑地看着我,似乎他能感受到我的困惑。“魔力要远远超过拼图这样的事情,难道你不这样认为么?如果我们一直那么认为它的话,那我们就是在欺骗自己。”   “不是的,”我说。“我知道肯定有比这更多的。而且我明白——比如说灵魂和自然界都有些具有魔力的因素在里面,比如月亮,当你需要看时,它就会投下光芒。但我还是不明白祖母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真正的魔力,”他说,“包含更多的东西。它包含所有令人难以解释和惊奇的纤微的感受——纯洁的感受。”   我点头,依然期待脑袋里能够灵光一现。   “所以,也许你的祖母希望你等待,在你点燃那支蜡烛之前能够经历一些有魔力的事情。”   “比如什么?”   雅格布转过身,摆放那堆放在桌子上的石头。“比如爱,”他说,他的声音很低,似乎一半的他不希望我听见。   爱?我吞下那个想法。   “至少那是我叔叔告诉我的,在点燃那支蜡烛之前要等待的。”   “你叔叔?”   他点头,把那些石头聚成一堆。“我叔叔和我一直很亲密地生活在一起。他是真正的唯一一个我可以与之联系的人。   “而他就是那个给你蜡烛的人?”   雅格布转过身再一次看着我。他点头,面颊泛着红色。“在我十二岁生日那天。”   我感到自己开始颤抖。我的心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刺激了我的神经,震得我的骨骼嘎嘎响。我抱住肩膀再伸展双臂,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我不知道是否他能感受到——我是如何震惊,我们俩是如何的相像。   “不管怎样,”他说,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在我们开始做拼图之前,我们之间需要完全的信任。”   “信任?”我的头开始迷糊。   他点头。“为了把我们俩的力量集中在每个拼图上,为了让它能起作用,我们必须完全信任彼此。”   “好的,”我说。   “不是好的,”他纠正道。“因为我知道你并不完全信任我。”   我张嘴想反驳,但是我不能。因为在我的内心中有一小部分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信任对我来说一直是件很难的事。”   “没关系,”他说。“因为我也不能完全信任你。”   什么?我是说,经过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询问他的动机,为什么他要跨越整个国家,收拾行李来到这里,原因是什么?他不信任我的这种可能性从没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   “如果我完全信任你的话,”他开始说,“我就不会犹豫,当你要求我和你一起做拼图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拼图对我来说是私人的事。我从没与别人分享过。”   “那我们究竟在这做什么?”我问。“如果你不认为可以合作进行一次拼图?”   “我并没有说不能,”雅格布在我旁边坐下。“我只是说如果我们彼此不信任的话拼图就没有用。”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样试着信任彼此呢?”   他指了指那些拼图用的东西。“这就是那些东西的用处。在我们要集中在你过去的事情上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件事让我们以信任紧密地联结在一起。”   “拼图无法制造信任,”我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这个可以。”他也站了起来,在我的面颊上轻轻拍了一下——我们眼睛对着眼睛,嘴唇对着嘴唇。他闻起来有椰子油的味道。   我感觉嘴唇在颤抖,我想他也看到了。他的嘴角两边微微向上翘起,似乎在微笑。   “也许我们现在就应该开始,”我向后退了一步说,我又坐回床边手里玩弄着一个近似方形广口瓶一样的东西。“我们首先应该怎么做?”   雅格布把一个金属板的插头插在桌子旁的墙上。“我们要做人体绘画。”   “人体绘画?”   他从自己衣柜最上面的抽屉里拽出一件背心,朝我晃了晃。“这样你的衣服就不会脏了。”   “我要穿上它么?”   他点头,然后又给自己拽出一件。   “我可不这么想。”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他说,“你必须信任我。”他朝我走近一步伸出双手握住我的。“这么做,我和你失去的一样多。”   “可你的生命没有处于危险之中,”我说。   “是的,没有,”他说。“但是你的生命很危险。”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深深渗入我的双眼中,令我不得不向其它地方看。“我会转过身,你可以在那边换衣服。”他冲房间的墙角处点点头。   他一转过身,我就向那个墙角走过去,就在房门的右侧。我想如我我愿意,现在就可以走出去。   但我当然没有那么做。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四十章     我把针织套衫从头上脱下来,迅速地穿上背心,提醒自己我还是有男朋友的,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此时我还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背心很长垂到我大腿的上半部,闻起来有他的味道,像椰子油和柠檬草熏香。胳膊下面的腋窝处有很大空隙,露出了两侧的胸罩。我把背心塞进氨纶裤里,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的头发又长又黑,金棕色的眼睛,削瘦的面颊。那件背心紧贴着我的胸口和臀部使我的肤色看上去浅了许多,几乎是奶油色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站在那堆裤子和 T恤之间,穿着他的衣服,在他的房间里,这种情形下,我感觉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了。   “好了,”我说,几乎渴望他能看我,看到现在的我。但他只是脱下衬衫也换上了背心。   我转向其它地方,感觉一股热气沿着我的脊椎向下移动,想着查德曾经也让我有过这种感觉,但现在,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好了,”他说。“一切准备就绪。”那件背心轻松地包围着他的胸膛,他的胳膊上臂露在外面,能看出皮肤下面的肌肉块像小球一样。我也允许他看着我,我在想他是怎样看我呢,对于他来说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一个朋友,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一个他尚未解开的谜。   “让我们开始吧,”他盯着我的眼睛说,语气里透着尊重。他从那块围布中央拿起一个陶瓷罐,把它递给我。一种橄榄绿色的粉末在里面,像彩色面粉一样,但是闻起来却更像干草。“你以前用过指甲花染料么?”   我摇摇头。   “它对于人体绘画简直是完美。”他往小罐里倒了几滴液体。“雨水,”他解释道。然后,又加了几汤勺速溶咖啡,挤了几滴柠檬汁,加入尤加利树油,蜂蜜,小豆蔻还有一小根肉桂棒。   他用一根木制汤勺把它们搅拌到一起,然后把小罐放在热金属板上。“几分钟就好,”他说。“这么把它加热是为了加深颜色。”   他一边搅拌小罐里的东西,我一边向里面看,看着那种液体吞没了绿色的粉末。这些材料混在一起就像做蛋糕时由面粉鸡蛋混成的糊状物一样,它把所有的材料都变成了深棕色。“它看起来好像可以吃了,”我说。   “那就是说它们已经好了。”他握着小罐的把手放到一个陶瓷盘子上。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我问,似乎这一切还不明显。   “首先,”他说,“我们需要集中精神在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些危险上,然后我们需要问自己我们希望知道什么。”   “我们希望知道什么那部分很明显么,”我说。   “真是这样么?”他接着用木勺搅拌那些染料,然后伸一根手指到里面。“刚刚好。”   “当然很明显,”我说,又回到主题上。“我希望知道是谁把这些东西送来的,是谁正在看着我,在我身上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   “我打赌有一些问题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他举起食指,指尖上是棕色的染料,用它涂画刚刚好。“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什么?”我问,向后侧了侧身。   “如果我们要建立信任,就必须在彼此身上画些东西,我们需要用身体向对方表示出我们所知道的事情,我们希望知道的事情…我们必须容易受彼此影响。”   “你在开玩笑,是么?什么时候在另一个人身上画东西就会使他容易受其它事情影响?”   我的回答看起来令雅格布很失望,他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真是个极其令人讨厌的人。有时我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问题了。我也曾经让安波和卓尔和我一起做些希奇古怪的拼图活动。另外,难道不是我那天埋了个马铃薯到地里?难道不是我做了个蜡人,把它放到枕头底下睡了一晚?那为什么我会对这件事有问题呢?   雅格布用他浑浊的手指在手掌中央画了个螺旋形的东西——一共五层向手腕方向延伸。   我也把手指伸进油彩画了个螺旋形和他的搭配。我向他探开手掌表示和平。“我们可以开始了么?”我问。   雅格布犹豫一下然后用他的手掌盖住我的。从他手里传来的热量立刻进入我的双手。“只有一条规则,”他说。   “是什么?”   “指甲花染料会着色很长时间,所以你必须确定你要画的意象——要有目的。”   “我明白。”   我用放下橡皮筋扎起的头发,接着几分钟我们沿着彼此的胳膊向上画,画到彼此脖子后面,然后拉着背心画在对方背上。我在他前臂上画的活扣;字母m在脖子后与肩膀相连的地方;那句我‘正看着你’画在左双头肌;那扇我噩梦中出现的,已经风化了的灰色的地下室的门画在他后背,就在腰的上方。   雅格布也在我身上画着。当雅格布分开我的头发时,我能感到一些线和螺旋状的图形在我的肩膀和脖子后面形成。三角形和方格形的标记被画在胳膊底下,痒得我几乎跳起来。我想是否他能看见我的胸罩,是否他注意到了我现在已经满面通红。   雅格布把我转过来,我们面对着面,他向前走近一步举起手指要画。我们现在距离很近,我的额头能感到他呼出的热气。雅格布深深地注视着我,我几乎想说个笑话来缓解一下我们之间紧张氛围。我感觉自己在吞口水,我的下唇在颤抖,距离他的嘴唇只有几英寸。他放低手指停在我背心右侧的带子上。他看看我,确定我一切正常,然后沿着我的锁骨画了个什么东西,就在脖子下方一直画到另一侧肩膀。刚开始我还试着分析它究竟是什么,后来就找不到那几条线的轨迹了。   “你准备好接着做拼图了么?”雅格布问。“你还信任我么?”   “你呢?”我问。   雅格布距离我更近些,依然看着我,看到我的眼睛里。他的呼吸很温暖闻起来像肉桂棒和蜂蜜——像这种油彩。“难道你真的一定要问么?”   我轻轻摇头,我们的鼻尖贴在一起。我闭上眼睛,额头轻轻地靠着他的,雅格布的双手沿着我赤裸的胳膊向下滑;我也一样,手指在他裸露的脖子处移动,我们闻着彼此皮肤上油彩的味道,感受着指尖粘粘的油彩。   雅格布停了一下把我的头发从肩膀上移开。他看着我,我闭上双眼,感觉他的嘴唇盖住了我的,一瞬间好像有百万根小针在扎我的皮肤。他的吻像舌头上温暖的蜂蜜和磨卡咖啡,只会比它们更好,是一种我从未品尝过的味道。   我用双臂完全搂住他,感觉他的肩膀突出在背心外,修得整齐的头发在裸露的脖子处。我睁开眼睛透过他的肩膀向他身后看,那支白色的蜡烛就竖立在他床边,我突然感到有种冲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我是说,那种感觉——感觉我的心在胸腔里摇曳,似乎它变得不能再大了,感觉想钻进他的皮肤,呼吸他的呼吸。   感觉我现在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只为能点燃那支白色的蜡烛。   “你在想我所想的事情么?”他问。   “我想是的,”我说。   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了,打断了这一刻,也切割开我们的拥抱。   我吓了一跳。   是脱彼斯。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他问,左眼抽动着看我们。   “这是我的室友,”雅格布解释说,他向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脱彼斯说,“我可不是想有意打断任何令人惊骇的事。就是想来拿我的东西。”他看看房间,从地板上拣起一顶棒球帽,戴在头上。“那我究竟打断了什么呢?确切些?”   “你和他住在一起?”我转向雅格布问。   “也许我应该离开,”脱彼斯说。“我可不想插在任何事情中间尤其是…比较黏糊的。”   “不,”我说,“我才是应该离开的人。”   “这么快?”脱彼斯问。“为什么?查德在等你么?”   “别走,”雅格布说。   我真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脱彼斯看见的那幅图画。这时,注意到雅格布在我前面画了什么。   “我必须走。”我抓起针织套衫,在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阻止我之前子弹一样冲出房门。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四十一章     当我回到房间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脱下针织套衫站在镜子前,检查了一遍雅格布画的东西——月亮,一串钥匙,一个巨大的x(北欧字母里伙伴关系的意思),还有一个很小的结构图形,也许是我噩梦中出现的工具房,因为那下面还画着个锤子。但最令我不安的一幅图画是在我的胸口——一辆小汽车,一棵树,还有一个非常瘦的小女孩在跳绳。   我在床边坐下,试图把它们拼凑在一起。现在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晰了——就像我母亲说的那样,我希望知道的答案就在我的过去。   那天,当毛拉告诉麦尔斯她想跳车的时候,他很生气,把车开得更快,并且转了更多的弯,令毛拉更加紧张,更加恶心。很快,那辆车撞上了大树。毛拉从挡风玻璃飞了出去。医生说,她并没有立刻死亡。麦尔斯身上却几乎一点伤痕也没有,他很害怕,结果抱着她的身体穿过树林,就离我们住的地方只隔几个街区远。他没有把她送医院,也许在那她还可以被救活,而是把她锁在一间工具房里。   几天之后她的尸体被找到,但是已经太晚了。她早就死了。由于没有任何从前的犯罪记录,麦尔斯被指控汽车肇事,那种他们认为是由于过失造成的。他被判处入狱七年或十年,如果表现好的话,四年就可以被假释。   就在四年前的上个月。   我用手捂着胃,另一只手按摩着喉咙,感觉又是一阵恶心。想吐,像毛拉那样,就像在我的噩梦中。   我在拼图抽屉里找出一块废布和一瓶橄榄油。用布沾了些油开始擦那些指甲花染料从我的脖子,前胸,肩膀到胳膊。那些设计品颜色变浅了些。我套上一件高领针织套衫把它们盖上,然后抓起床边装着熏衣草药片的小碗。我在手指之间摩擦它们,闻着它们的气味,尽量使自己镇静下来。   我在想这倒底是什么意思,是否麦尔斯已经被放出来了。或者也许有人知道整件事情;也许有人已经发现了我生命中的这些碎片,研究过死去的那些鬼魂,也许雅格布本人正在利用它们使我发疯。这周围肯定有些品质恶劣的人研究过去年发生的那些事,他们也曾经试图窥探我的生活。但是那可能么?雅格布能否已经知道了关于麦尔斯案件的全部细节?他是在和考瑞他们合作么?   我的脑袋被这些问题弄的一团糊涂。我躺在床上尽量想,希望能够想明白其中的几件事。我现在可以确定字母m是毛拉的意思——至少在我的噩梦中,当毛拉写那个字母时我是这么感觉的。比如跳绳,唱歌,还有用蜡笔在墙上画东西都只是毛拉喜欢做的事情。而且我现在也能确定“玛里马克小姐”那首歌的歌词,根据安波的婴儿想法理论,是被曲解了——那只是我的大脑告诉我自己在恐惧的一种方式,把所有事情都扭曲了来制造最糟糕,最令人恐惧的情节,像夫来迪·古鲁格电影里的片段。   但我依然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有人想伤害我。为什么有人不辞辛苦地去探究我的过去?他们到底能从那得到什么?接着我想起一件我一直放在记忆之外的事。   那封信。   我从床上坐起来,一瞬间所有记忆都向我涌来。在宣判过后不几天,我给麦尔斯·派克写了一封信。一封充满愤怒与痛苦并切被内疚感折磨着的十三岁孩子写的信。我告诉他我对那个充满同情的宣判是多么愤怒,我是如何早就感觉到了她被人绑架,那个绑架她的人把她藏在一间工具房里。我告诉他我不得不因为知道这些事,但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而充满愧疚地活下去。   然后在信的最后一行,我保证说在他被放出来的那天,我就会跟着他让他付出代价——让他受到正义的惩罚。   这就是我收到的那些信上所指的那个承诺么?   我抓起电话想给谁打过去,任何人…母亲在旅店里。但是前台的人说她不在房间。我挂断电话把头埋在双手里。   我的头迸迸的痛,我想我要生病了。我试着喝了几口姜汁酒,但感觉更糟糕。   在胃里的那些东西被吐进马桶之前,我及时地冲进了卫生间。我蹲在那里,听到自己大声抽泣着。因为所有这些都让人太混乱了。因为我不知道我可以向谁求助,我能够相信谁。我低头看那支紫水晶戒指,希望祖母在这帮助我。希望母亲现在就能在我身边。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四十二章     我非但没觉得好些,那种恶心的感觉在喉咙里反而更严重。我的头依然很痛——那种跳动的痛感让我觉得周围的东西既模糊又寒冷。我躺在床上,敷了一条热毛巾在额头,毛巾角一直搭到肩膀希望能驱走寒意。   我闭上眼睛,感觉放松些。也许睡一小觉,哪怕只有几分钟,可能也会对我有好处,能帮我把事情想得更清楚些。   但是这几分钟变成了几个小时。我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我从床上一下子弹起来;那条热毛巾,现在已经变冷了,从额头掉了下来。我甚至想,我睡觉的时候可能一下都没动过。我的床角放着一个包好的三明治,还有一包从咖啡厅要的薯条。我笑了,明白肯定是安波或者卓尔,或者是她们俩一起来看过我。   电话还在响,我侧过身去够它,感觉头痛好了很多,胃里也舒服不少。   “哈喽?”   “哈喽,斯特西,”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   “卓尔在我们手里。”   “什么?”   “你听见我说的了,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办,她就得死。”   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话。好像恐怖电影来到了生活中。我能判断出话筒上肯定被缠了布,那样声音就会变得模糊不清,所以我也无法立刻识别出是谁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你到这里来就知道了。”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不然我就叫警察了。”   “叫吧,然后卓尔就会死,”打电话的人说。   “我怎么知道卓尔真的在你们手里?”我问。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我们手里?”   我向卓尔的床扫了一眼;她的床还同早上刚出去时一样。   “今晚十一点到欧布莱恩楼来,”那个打电话的人接着说。“从104号房间窗户进来,然后到法语教室。”   “是考瑞吗?”我问,看看时钟,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斯特西按他说的做。”是卓尔的声音。   “卓尔?”   “我告诉过你她在我这里。”那个沙哑的男人的声音从听筒后面传来。“如果你叫警察,她就会死,像维娜尼卡·李曼那样。”   电话卡的一声被挂断了。我也挂断电话。我知道这一定与考瑞还有脱彼斯他们的那个降灵会有关,他们想让我到出事的现场,就在那件事发生的准确时间,那样他们就可以重新制造维娜尼卡死的那一晚,像皮杰警告过的那样。他们绑架了卓尔,因为这可能是他们想到的能让我去的唯一办法,就在维娜尼卡一年祭日这天。另外,要想重现当时的场面,还需要让多那温先绑架卓尔,然后再杀害维娜尼卡。   我抓起电话开始拨皮杰的号码,找安波,希望也许皮杰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帮助我。但是他不在。我挂断电话给查德打,他也不在。我试着拨雅格布的电话,但是那边占线。我使劲摔上电话,感觉一阵恐慌。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是否应该给校园警察打电话,但是我没有。因为我不想冒险。我不能。不是现在,不是今晚。   我紧握那串水晶石,拿起我的麝香草香袋,它们可以给我勇气,在精神上准备好去欧布莱恩楼——去找到卓尔让他们那个降灵会彻底失败,一了百了。我给安波留了张字条告诉她我去了哪里,还给查德和皮杰电话留了言。我真不明白,今晚这些人都去哪了。我只知道我不能在等了。如果今天注定是我要死的日子,我最好从现在开始改变未来。我还要顺便救出卓尔。   ……   我把手电筒装进背包,关好并锁上身后的门,站在时钟前看了看——九点三十分。打电话的人说十一点到那里,但我可没想按他的规则玩。   我决定从宿舍楼后面那条自行车路去,因为从那条路到主楼的跋涉可以减少几分钟。就在我开始出发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后面跟着我,是脚步声——硬硬的靴子跟,我想——在人行道上脚步沉重地向我走来。我停下来,向后看。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而且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转过身紧紧握着口袋里的水晶石,提醒自己它具有保护能力,尽量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不使自己变成一个妄想狂。我吸了口气,意识到今晚是多么寒冷。天空是那种冰冷的黑色,似乎每一秒钟都会裂开,还洒下许多雪花。我把缠在脖子上的针织围巾打了个结,双手抱住肩膀,手心里依然紧握着水晶石。   那个脚步声又响起了。我加快脚步,那个跟着我的人也加快了步伐。我走得更快了,穿过灌木丛的那条小路窄了许多,夜色显得更黑,更寒冷,更受局限。   我将注意力集中在前面的路上——图书馆后面的停车场就在眼前。我的步子迈得更快直到跑了起来,直到我再也无法听见身后那个人。终于,我走到了路的尽头,一条叉路通向停车场,我向四周看去,希望能看见什么人,任何人…也许是值勤警察。我回头向来时那条路看,但它被灌木丛掩盖得太黑,太沉重。我紧握手中的水晶石,安抚身体内的颤抖和砰砰跳动的心脏。然后直直地穿过停车场,绕到图书馆前面。   一对低年级的学生正站在图书馆门前,因为什么愚蠢的笑话笑着;看见他们我简直再开心不过了,不论是看见谁。我想他们感觉到了我的恐惧。我三磴一步地上着台阶,他们停下来看着我。我的脸扭曲着似乎每一秒钟我都可能哭出来——我能从自己的嘴唇感觉到。   我喘着粗气,穿过两道双层门,然后转过身向大楼的前庭看,没有人,还是那两学生,他们还在看着我,可能在想出什么事了。   我拿起挂在墙上的内线电话,希望能找到查德,但还是接到了他的电话留言。我又给自己房间打电话,更多的电话留言。雅格布的电话还是占线。我挂断电话,从图书馆前门出来。那两个低年级的学生已经走了,现在我一个人也看不到。我走下台阶,看着不远处的欧布莱恩楼,它距离其它的楼稍靠后些。或者至少感觉上它是——更暗,更安静,更加隔离。   我喘了一大口气,向那个方向出发,穿过网球场,走到通向那幢楼的路上。这一次我感觉是一个人,我身后那个脚步声不再跟着我了,也许那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我这样告诉自己,不管怎样,每向那幢楼靠近一步我就对自己这样说一次。重新回到这里感觉很怪异,穿过围绕着它的草坪,想起就在一年前上法语课时我坐在维娜尼卡‹;李曼的后面,每次她坐低身子的时候,那喷满发胶浆糊一样的头发就会一块一块地搭在我的桌子上——也就是在一年前,我发现她在那间教室的地板上死了。   我吞下嘴里那团恐惧,沿着足球场绕着楼边走。我从没想过会如此困难。我是说,当然,通常情况下——我不得不经过那幢楼去教室上课,去图书馆或者穿过操场时肯定会从眼角瞥见它。但我总是尽量避免看它——尽量去看其它地方或者屏住呼吸直到它从视线中消失。当然,那样感觉就会不同些。而今晚,我不得不进去。   我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绕到楼的后面,路过104房间的窗户,寻找其它能进去的地方。我完全清楚为什么打电话的人让我从那里进去。因为去年我就是从那扇窗子进去救维娜尼卡的,结果我没有救成她,而是发现她已经死了。   我敢肯定是考瑞和他的那些追随者当中的某个人绑架了卓尔,他们那群人认为一定要完成某项荒谬的使命,就是把维娜尼卡的灵魂招回来,重新制造当天的场面,也许从他们看见那条新闻时起就在密谋了。   白色魔力全集-第44节理智   楼后比楼前面更暗些,楼前和楼两侧闪烁着的灯光太弱无法照到这里。我用手电筒照着窗子和门,想看看是否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进去,希望考瑞他们那些人没有看见手电筒的光线。我停下来,因为注意到有扇窗开了一道缝。我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看,没看见任何人——除了环绕操场的那片灌木丛。但是重新回到这里,在这种几乎完全的黑暗之中,我依然无法摆脱那种感觉——有人正在看着我。我朝那扇窗子走进几步,愈发感觉到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四十三章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指引,我用双臂撑着爬到窗台上钻了进去。我坚硬的橡胶鞋底拍在油毡布地面上。我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房间四周,是莎诺拉莎立文的西班牙语教室。一些关于西班牙文化的物品依然挂在墙上——有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圆形玉米薄饼还有墨西哥炒豆,秘鲁和阿根廷地图;还有,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一张巨幅海报——死亡之日。   我向房间前面的门走去。现在刚好十点。在他们预计我到这之前还有一小时——有一小时可以找到卓尔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再做他们游戏的玩具。   或者我也不再会死。   我小心地用手握住门把,轻轻拧开。当我把门拉开时,它吱吱叫起来,但是使我凝固在原地的却是另一个很大的声音,就从我进入的那扇窗子传来。我迅速地关上手电筒,等了几分钟。那个重重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似乎能够感觉出我的怀疑。我握紧口袋里的麝香袋迈步到走廊里。走廊里漆黑一片,除了两边尽头安全通道门顶闪着的微弱的光。我怀疑考瑞和他的朋友已经在这了,也许正在为他们今晚的杰作准备着呢。我只是在想他们究竟把卓尔藏在哪了。   手电筒被我紧握在手里,我尽量摸索着走到主要的走廊上,即使不使用它,我也可以找到那间法语教室。在这样一团漆黑中,我完全相信没人可以看到我;我同时也希望没人能够听见我。我感觉现在脑袋里的声音太响——我的心砰砰跳,胃在痉挛,眼睛后面有种感觉正发出尖叫声。   我突然踩到什么东西,打断了我的注意力,令我吓了一跳。我又踩了一下,很软。我蹲下身去摸那是什么,好像布一样的东西,像画画用的防水衣。我又把手伸到周围摸了摸——几瓶染料罐,我想,还有几个画轴;一些破布,还有一条绳子。   我的心开始砰砰跳,在胸腔里猛烈地敲击着,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我艰难地咽下口水,慢慢沿着那条绳子向下摸直到我摸到了——他们。手柄。   一根跳绳。   我伸手捂住嘴,以防尖叫出来。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怎么知道的?啜泣声从我的喉咙里逃了出来,我尽量压制自己直到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有说话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一些低语我无法辨认出是谁的声音。我用力站起来向他们移过去,穿过主要的入口,现在我又回到油毡布地面上。   就在我的右侧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那沙沙声越来越大,好像是从扬声器里传出来的。我停下脚步。心在胸膛里砰砰跳。   “哈喽,斯特西,”扬声器里传出一个声音。他的声音。   多那温   “欢迎回来,”他说。   我的面颊颤抖起来,膝盖开始发软。我感觉头开始发晕,似乎我的世界每一秒钟都会崩溃。   “我正看着你,”他说。   我依然瘫在原地,这是我为了不让自己叫出来,不打开手电筒,不向命运投降能做的唯一的事了。我不能屈服。不是现在。卓尔还在等着我。   我沿着走廊向下走。距离那间法语教室目前只有几码远了。我慢慢接近门口,维娜尼卡·李曼死在地板上那幅画面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她的脑袋周围有一大滩血;那个多那温用来砸她的土制花盆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   我的嘴里充满了恐惧——一种又酸又咸糨糊一样的物体就在我的舌根处,令我想吐。我深吸一口气,站在法语教室门的右侧,在精神上准备好向里面看。我又走近一步。很多蜡烛——在地面中央摆放成一圈,也许标明那是降灵会里比较神圣的地方。   我正要打开手电看看卓尔是否在里面,突然注意到有几只蜡烛在教室前面晃动着,照亮了爱玛和崔斯的脸,她们把蜡烛举在半空中正互相低声谈论着今晚的计划,维娜尼卡的灵魂将如何告诉她们做什么。   那个沙沙声又从扬声器里传来。“哈喽,斯特西,”多那温的声音重复着。   “她已经到这了么?”爱玛问道。   “现在才十点十五。”崔斯移到那个神圣的圈子旁,在把头的位置坐下。   我退回到走廊里,后背贴着墙壁,似乎仅有黑暗还不够把我藏好,似乎那面墙有能量可以把我吸住。我尽量吸气吐气,让胸腔中的砰砰声小些,保持镇静,实际上我现在简直要被分裂了。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安波,查德,和皮杰已经收到我的留言,他们已经做了些有比较理智的事,并且叫了校园警察正在来这的路上。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序     “我知道你的秘密……”   斯泰西在寄宿学校第三学年的日子并不轻松。在学校,她既不是人缘最好的,也不是最聪明的,或者最漂亮的。她迷恋着她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不仅如此,一个更黑暗的秘密,也在同时威胁着她的友情。   现在,她又做噩梦了。不是一般的噩梦——那些梦境真实得让人无法忽略,正如三年以前。上一次,她忽视了它们,一个小女孩死掉了。这一次,是关于笛瑞儿的,她最好的朋友,一个变态狂袭击的目标。   一切开始于那些古怪的伊妹儿和恐怖的骚扰电话。现在,有人给笛瑞儿送白色的百合花了——曾经在斯泰西的梦境里出现的死亡百合。每个人都以为这是个怪癖的游戏,直到校园里一个女孩被粗暴地谋杀了。   没有证人。最糟糕的是,没有人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斯泰西求助于她信任的秘密武器——奶奶教给她的民间巫术。斯泰西的魔法能揭露出真正的凶手吗?还是凶手使斯泰西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一章     总是那么相同的情形。夜里,树林中,寻找笛瑞儿。他身体的声音潜伏在我身后的某个角落。树枝折断的声音。树叶噼啪作响。风在我耳边回旋,我禁不住迎风流泪。而胃里的疼痛——急剧,滴血,尖锐。真实。   我的噩梦让我对睡眠感到恐惧。   我用三个手指掐着剃刀刀片的一端,然后拿了一只新的蜡烛,在蜡烛的柱面刻上了D.O.E.S四个字母,每一下刻痕和刀片的每一次拉动都让蓝色的蜡屑随之滑落,象闪亮的细小的雪花。   它们是笛瑞儿名字的缩略字母。然而,笛瑞儿却毫不知情。她正在她的日记上飞笔疾书,和每一个夜晚一样,坐在床上,和我在咫尺之间。   完成了字母S的最后一个拐弯,我把剃刀放在一边,从抽屉里拽出一支鼠尾草。它已经干透了—灰色的叶子枯萎,蜷曲着—现在烧掉它,正是时候。我用一根细绳把鼠尾草缠了缠,这样烧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烟,也就少些麻烦。然后,我把它放到床边的橘红色的陶罐里。   “要睡觉啦?” 笛瑞儿问。   “马上。”我拧开了一瓶橄榄油的瓶盖,在手指上滴了几滴橄榄油。   她点点头,哈欠着,盖上羽毛笔尖的笔帽,合上日记本。“拜托啦,别把咱们寝室烧着了,我明天历史课上还有重要的发言呢。”   “那才更应该把它烧了。”我开玩笑说。   笛瑞儿和我成为室友已经有两年多了,所以她早已习惯了我的“仪式”。   她翻身转到她自己那一边,把被子拽到了下巴颏。“别熬太晚了,你明天不是还有法语考试吗?”   “谢了,老妈。”   我看着她闭上眼睛。嘴角,前额的肌肉都放松下来。这场景真是太让人难过了:即便是在午夜之后,没有了任何化妆的痕迹,没有一丁点儿的掩饰,头发随便地在橡皮筋里打了个结,她看上去仍是那么完美——有棱角的面颊;粉红的,噘着的嘴唇;翻卷的,金色的头发;猫咪一样的眼睛和上翘的,乌黑的睫毛。难怪希尔克莱斯特学校的所有的男生都想追她,难怪每一个女生都憎恨她——难怪,查德和她分手了三次,每次都又回头找她。   我用蘸了油的手指碰触到蜡烛的顶端。“向天,”我轻声说。然后我又摸到蜡烛的底,“向地。”我用手指蘸了更多的油,手指从蜡烛的中间,沿着蜡烛向上,触到了顶端,再回到中央。然后向下,小心地把刻着字母的一面对着自己,笛瑞儿是看不见它们的。   “一次把它都浸湿了不是更简单吗?” 笛瑞儿问。她的眼睛睁开了,看着我。   我逆时针转动蜡烛,用手掌挡住字母,继续用同样的方式润湿蜡烛表面。“可能吧,但那样会把不同的能量混淆在一起。”   “那是,”她说,翻了个身。“我真无知。”   当蜡烛全部涂好了油,我点燃了一只长长的木质火柴,把它放在了我奶奶去世前留给我的银烛台上。这是我最喜欢的烛台,因为是奶奶的,因为它象个盘子,在底座边上环绕着蜿蜒的手柄。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力默想着窗外的那轮弯月:让鼠尾草和刻了字的蜡烛来帮助我吧,在这个月光清朗的晚上,把我的噩梦赶走。我点燃了鼠尾草枝,看着它烧着了;叶子蜷曲起来,在橘黄色的火焰里舞蹈,变黑,消失;我祈祷,但愿我的噩梦也如此消失。   鼠尾草只剩下了灰烬。我把陶罐拿到屋角的水池,灌上水,看着一缕青烟打着漩升腾到天花板。   我回到床上,把蜡烛放到床头柜上,刻着笛瑞儿名字缩写的一面面向我。然后从抽屉里抓出一支钢笔,在手掌上画了一个大写字母G,代表奶奶。[G是英文奶奶grandmother的第一个字母,译者注] 希望今夜我能梦见她,希望今夜我只梦见她。   我钻进被子,看着蜡烛把刻的字母烧掉。笛瑞儿名字的第一个字母,“D”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然后,我闭上眼睛,拥着自己入睡了。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章     我坐在餐桌边、奶奶的对面,狼吞虎咽着她最拿手的烤鸡蛋三明治和一包已经不大新鲜了的薯条。她拿着英式松饼,而我在欣赏着她无名指上的紫水晶钻戒——那大块的紫罗兰色的石头差不多都到了她的指关节。   “这儿。”她发现我在看,想把钻戒从手指上摘下来。摘不动。她挪到水池边上,用肥皂水把手润湿。   “没关系,奶奶,不用了。”   “我想拿下来,”她说。钻戒终于从她手指滑脱,她递给了我。“戴上。”   我照着做了。正好。   “这是你的戒指。你出生的时候我给你买的。我只是替你保管着,直到你长大。看,里面有你名字的缩写。”   我摘下来看——字母SAB,刻在金子上。斯泰西?安娜?布朗。   “太漂亮了。”我说,递还给她。   “不,”她说,“我希望你留着它。现在是时候了,何况你的手指戴它比我的更合适。”   我重新把戒指滑到手指上,亲了亲她的脸颊。“谢谢,奶奶。”我离开桌子,到外面呼吸些新鲜的空气。已经是晚上了。天空是漆黑的幕布,点缀着细碎的灯光。从我的唇间呼出的是长长的云团,我的上下牙开始打架了。   我能听见有人在院子外面的喊声。我朝着声音走去,很快我就通过了栅栏,进到树林里。每向前一步,声音就更大一些,更持续。“笛瑞儿?”我叫,“是你吗?”听起来象她。我想她一定又是和查德吵架了,到我奶奶家来找我。   向前伸着胳膊,我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但是我不得不停下来了。胃的下面灼热的疼痛。我用手捂着肚子,大口地喘气。我要小便。   我回头往家的方向看。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和灌木,现在似乎是看不到了。到处都是黑的。甚至我刚刚见到的点点灯光也被黑色的树枝涂成了黑色。   一根树枝在我身后的什么地方折断了。又有一根。“笛瑞儿?”   我紧紧地夹着双腿,蹒跚地走向那个遥远的声音,一只手向前伸着,撩开挡在前面的树枝。我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变成了沼泽。我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它开始带着我慢慢下沉。   我还是能够听见笛瑞儿的声音,但这声音现在却更远了,在森林的更深处。我尽力想听到其他的动静,听听我是否在被人盯梢。然而,只有风声,梳理着十一月份的虚弱的枝叶,在我耳边呼啸。   我迈了一小步,感到地面陷得更深了,要把我的脚吞到无底的腐泥中。更多的树枝在我身后断裂。   我试着从泥里抬出脚,走出去,但我往外拔脚的时候,我的旅游鞋不见了。   疼痛灼焦了我的胃。我拼命地要逃;我抓住了一根树枝,可又脱手了,结果坐了个腚墩,烂泥渗透了我的裤子。   我查数——一个密西西比男孩、二个密西西比男孩——同时夹紧大腿,可是没几分钟,我尿了。   “斯泰西,”一个男性的声音在黑暗中轻声说道。   我闭上眼睛,把头埋在双腿之间。笛瑞儿在远处的喊声变成了嚎啕。现在她在叫我,叫我的名字。   “你躲不了,斯泰西,”他的呼吸。我不能放弃。我摸索着地面,想找到一块石头或树枝什么的保护自己。我找到了一块石头。不是非常大的,但手感很好、边缘粗糙的石头。   我弓起脖子向天上看,我知道北极星会给我指引方向。我使劲眯起眼睛去找,可是没有用。任何一点光亮的痕迹都被藏在了树梢的背后。   我彻底从泥潭中爬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石头,伸着胳膊向前踉跄了几秒钟,树枝象爪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直到我到了一处圆形的空地。我抬头,树梢分开了,给月亮留出了位置,上弦月。   灌木丛里沙沙的声音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看过去,眨了几次眼,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两棵树的中间,离我几英尺远。我没有动,他也没有,只是伸出了胳膊,象是在让我看他拿着的东西。似乎是什么花的花束。   借着月光,我用力地看。现在我看清楚了——大小,颜色,花瓣象铃铛一样绽开。它们是百合。   我知道百合意味着什么。   我撒丫子就跑。可我的双脚踩在叶子和树枝上,象穿了一双不合适的滑轮鞋。   我停下了,闭紧眼睛,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了响亮的嚎啕。我那只光着的脚。我俯身感觉它——一枝细小的树叉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足弓。我咬住自己的大拇指,过了几秒,才觉得有点能够忍受那疼痛了。我不能停在这儿。我需要逃走。我必须快。我要把树叉拔出来,可我那跳动着作痛的胃却使我弯不下腰。   咬紧牙关,把大腿夹紧,祈祷这一切赶快结束。我把双腿夹得更紧,再紧些。   还是不够紧。那种温暖在我的双腿间蔓延开。裤子的前面全都湿了。我夹紧双腿控制水流的位置,希望不被他听到,但我的肌肉因此而酸痛。我感到自己的脸也绷紧了,眼睛里都是泪。我无法控制了。那股细流从我的腿间渗出,啪嗒啪嗒地落在我下面的树叶上。   “斯泰西,”他喘息着说,“我知道你的秘密。”声音缓慢而沙哑,而他的气息就在我的脖子后面,那么近。我回身猛击过去。   我张开嘴要喊,可是我的喉咙被土堵上了。到处都是土。我的鼻孔,我的眼睛。我抓住嗓子让自己喘气,并意识到在我的手里还攥着一块石头。我的指甲抠进石头缝,把它扔了出去。使劲地。   咔嚓。玻璃破碎的声音。当灯亮了的时候,我坐了起来。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章     “斯泰西!”笛瑞儿喊。她从床上弹起来,卡嗒一声点亮了灯。“你没事儿吧?”   我撑着脖子让自己呼吸,嗓子眼儿也不再被泥土堵着了。床前面的窗户被打碎了,大块的,锯齿状的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我看着笛瑞儿。她现在坐在我的床边,也在望着我,等着某个回答,某个解释。   可是我怎么能给她一个答案,在我自己还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   “嗯,我没事。”我说着,把被子围在腰部,两条腿依然搭在一起。   “你还总做这些梦,呵?”   自从开学我就重复地做这样的恶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然而,因做梦而尿床,还是一个秘密。   “这可千万别把‘释放太太’吵醒。”   “释放太太”是我们给舍监——拉芳夫人起的绰号,因为无论她走到哪,你都能听到她裤腿里发出的微弱的琐碎的声音,而且她闻上去总是象一条湿漉漉的狗。然而,我又能笑话谁呢?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在薰香和花浸液上,来掩盖我自己的那点小毛病。   “你把什么东西扔了?” 笛瑞儿问。   我向床边看。那支蓝色的刻着笛瑞儿名字的蜡烛只烧了一半,烧到了字母O。难怪那个魔咒没有我预想的灵验。   “一定是我的水晶石,”我说,看到台灯旁边的地方空了。   “但愿它没被摔碎。”   “水晶比玻璃结实,”我说,“天亮了我就去找。”   当笛瑞儿从我的床上起身去查看损失的时候,我松了口气。我从床脚拉过来那条加厚的阿富汗软毛毯,铺在腿上和身体中部,怀疑薰香的余香和蜡烛的气味是否足以掩盖我噩梦般的,床单之下的“酿造”。   “这个能用得上。” 笛瑞儿从衣柜里拽出一件查德的旧曲棍球衫。我真奇怪她为什么还留着它,他们已经有一年没约会了。但如果她只是用它缝缝补补,我倒是不应该嫉妒吧。   “你在干什么?”   “你就瞧着吧。”她从梳妆台里抓了一把曲别针,然后趿拉上足有四英寸高的厚底木屐,鞋上印着美洲豹的图案。“你还说我找不到穿这双鞋的时候呢。”她哐啷哐啷地走到窗户那,拉上橘红色的窗帘,可窗帘不够大,两扇窗帘中间还差了六英寸。“这就是你每年花两万美元读的寄宿学校给你的一切:便宜的玻璃窗和不合适的俗气的窗帘。你知道吗,在福瑞学校的寝室里,他们有极可意(商标名称,译者注)水流按摩浴缸呢。要不是我已经念到了三年级,我就转学。”一阵急风吹进来,把英国文学的笔记吹落了桌子。“把它们捡起来好吗?”她问。   我假装没听见。把头埋在写了大写字母G的手掌里,想着为什么我的魔咒不灵了。我爱笛瑞儿,姐妹一般,但我再也不想梦到她了,不想在一切都尚未发生的时候就看到了未来。   不想让三年前的一幕重演。   我向墙上的水彩画瞥了一眼。我和莫拉。莫拉,我打临时工时照顾的小孩。我们坐在门廊里的木秋千上。   “你看怎么样?” 笛瑞儿问,指着窗户,她的手工活。她已经把查德的曲棍球衫别在了两扇窗帘之间,堵上了他们之间的缝隙。球衫上大大的“0”号正在瞪着我,象是在给我的潜意识传递着某种信息。   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希望能挡住外面的寒气,今天晚上我可得穿暖和点。谁知道呢,也许,我该给查德挂个电话,他能让我暖和起来。”她挑起眉毛,笑了。   我怀疑她是不是知道我对查德的感觉,她刚才扔下的那几颗小炸弹要把我逼疯了。   “跟你说啊,”她说,“明天你把碎玻璃收拾了,我负责修理窗子。我肯定我们能找到个人把它换了。尤其是如果我们叫警察。”她抓起皮包,开始梳理里面的内容。那是品牌的皮包,她在佛罗伦萨渡假时买的——深浅相间的棕色,印着无数个小字母F。她掏出一个配套的、也印满F的钱夹,点了几美元的零钱。“我到大堂买些脱脂可乐,一起去吗?”   “不了。我在这收拾玻璃茬。”   她耸耸肩,转动了她的厚底鞋。我看着她离开,然后从床上爬下来。温湿的棉质睡裤在大腿后面粘成了山脊状。床单,也一样湿透了,从中间的水洼升腾起酸苦的味道。这景象虽然恶心,但我却一天天地越来越习惯了,象妈妈们习惯了换尿布。尽管,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毛病,即便在小时侯。更糟糕的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笛瑞儿也不行。   我在衣柜里迅速地翻找另外一条兰色的睡裤。我拽出来一条深色牛仔,黑毛衣,两条灯心绒,一件羊毛衫,终于找到了一条。只不过是灰色的,但愿笛瑞儿别注意。   我把睡裤从腿上扒下来,踢到床底下。门后面的穿衣镜里我的映象吓了我一跳——象被漂白了的皮肤上面,点缀着鼻子,眼睛,嘴。比我平常纯净的肤色看上去浑浊。棕色的眼睛上布满了血丝。头发在肩上乱成了团儿。它们曾是那么润泽,有质感,是我所有朋友的妒忌对象。   我侧过身,目光游走,看到细窄的腰身——屁股也开始向外鼓出来了。腿,怎么也不象今年夏天穿着兰色短裤的时候那么有型了。我在想什么时候开始了这些变化,到我照镜子这一刻,这些变化又持续了多长时间?   我知道了。在我返校之前,在我做那些噩梦之前,我感觉和看上去都那么神采奕奕。   我用湿巾使劲擦了擦腿,套上灰色的睡裤,看了看房间一角的鞋架。上面就是我在梦里穿的那双黄色旅游鞋。每一只鞋都有一个装饰性的木珠,鞋带从中间穿过。木珠上刻着太极的标志,代表祥和图案——两个半弯月亮契合在一起。这是我最喜欢的旅游鞋,可是自从年初开始,我就在也没有穿过它们——因为我的噩梦。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出一个锥形筒的麝香气薰香和一瓶熏衣草香水。锥形筒有我的拇指那么长,点燃的时候有男孩子般的味道。我在手指上滴了几滴橄榄油,把锥形筒的外面润湿。这混合的气味足以掩盖我在这学期一开始就制造的“花露水”味儿,幸运的是“释放夫人”并没有投诉我。   我知道我得抓紧时间了。笛瑞儿每一分钟都可能回来。我蹲到床边,拽出一把塑料袋。我每次去商店都习惯性地多拿几个,现在已经攒成“库存”了。   我扯掉弄脏了的床单,露出床垫上垫着的塑料袋。他们也湿了。我尽量把他们卷好,塞到床头柜底下,快速地又铺上几张新的。再铺新床单的时候有些麻烦。我拽好一个角,把另一端弄平整,可在弄第三个角的时候,第一个角又卷回来,皱了。   “又来了意外啦?” 笛瑞儿站在门口,怀里满是从大堂的自动售货机买来的可乐和巧克力。“我憎恨这种事。”她冲着床单点着头,我感到自己的面部僵硬了。   “最麻烦的事是把血弄干净,”她接着说,“我通常是把他们送到洗衣店。你就是为这个换床单吧?”   我点头。   “做女人的欢乐颂。”   松了口气。她还不知道。   在笛瑞儿忙着把她刚买来的东西塞入已经满满登登的小冰箱时,我把湿床单踢到床底下,用干净的床单的罩住了床垫的四个角。   “点薰香了,我闻着了,”她说,“你最近可烧了不少薰香。”   我没搭理,光着脚走到碎玻璃那。我用一把好几天都没碰过我头发的梳子当笤帚扫,用数学笔记本撮,终于把这两样东西都派了好用场,心里还有点得意。   我走到垃圾桶,倒了一半,停了。闭紧眼睛,咬牙,听见从喉咙里发出猫一样的尖叫,刺痛穿过了我的腿,穿透了脊梁,扎在我的双肩和脖子上。   我落掉了一块玻璃。抬起脚,把脚底扭上来看,一块钻石形状的玻璃支楞了出来。   “我给卫生中心挂电话。” 笛瑞儿说,“你要叫救护车吗?”   “不用,我能应付。”我跳着到了床边,仔细一看,能看到玻璃插入的地方。一个清晰的,斜向的切口。我深吸了口气,掐住露在外面的一端,猛地从脚里把玻璃拔了出来。明亮的红色,还滴着血。   “哇!” 笛瑞儿一头扎到床上,脸埋在印满了粉色的佩斯利涡纹旋花的鸭绒被里。   “我需要你到我的组合屉那,”我说,“给我拿个土豆。”   “土豆?” 笛瑞儿从床上的褶皱里瞥着我。   “求你了。”   她眼睛看着天花板,绕过我,从柜的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只爱达荷州产的大土豆。   “切两半。那边的银盘子里应该有把塑料刀。”   “我该担心吗?”她问。   “如果你不快点儿的话。”   笛瑞儿把生土豆切开递给我。我把潮湿、白色的土豆心按在脚上,好长时间才止住了血。这是我妈妈用的祖传秘方。我在伤口上滴了几滴柠檬汁,从医药葙里拿了些绷带缠在上面。   “你真的没事呀?”她问。   “我没事。你呢?”   “我是感到有点头晕,”她说,“我给卫生中心挂电话吧。”   “为你还是为我?”我开玩笑说,“现在是凌晨二点。几个小时以后就都好了。”我爬上床,从地上拉起被子。“你知道吗,这还真有点奇怪。”   “比你和你的土豆还奇怪呀?”   “啊。”我抓过刻着笛瑞儿名字的半截蜡烛,把它塞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我在梦里也把脚割破了。”   “呵,”她说,“那是奇怪。可有时候梦是能成真的。”   我犹豫了,象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尽管我知道我应该尽早地告诉她。我必须得和什么人说说了。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四章     房间里的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是早晨四点半。我已经是醒着的了,在浏览那些被我翻了三百六十遍的过刊《豆蔻年华》,想把梦里的百合花从脑子里赶走。   去年第十二期的占星栏目中对金牛座的分析正在让我想起自己在感情生活是多么的失败。我停下来,抓起电话,“喂?”   “笛瑞儿在吗?”一个陌生的男声——庸懒的,压抑的,遥远的声音。   我瞟了她一眼。“她正睡着呢。”我说。   “叫醒她。”   “嗯……不好。但我会告诉她在一个正常的时间给你回电话。你知道的,在一个人们不睡觉的时候。我能问一下是谁在讲话吗?”   “一个朋友。”   “能具体些吗?”   他没有回答,却把电话挂了。我也挂掉了电话。   “谁呀?” 笛瑞儿咕哝着。   “一个要和你讲话的男人。”我说,“可他不告诉我他的名字。”   她笑了。   “你知道他是谁呀?”我问。   “也许吧。”她说。   “谁呀?”   “就是一个和我通过电话的一个男人。”   电话铃又响了。我拿起来,“喂?”   这一回电话的另一端是沉默。“喂?”我重复。   “给我。” 笛瑞儿说。   我递给她。她转过身,蜷成一团,轻声地说话,所以我听不到她在讲什么。   也许是查德吧。   我看着他的球衣,被风吸在打碎了的窗户上,想象着他穿着它的样子——袖子撸到了胳膊肘,衣身非常合体,紧紧地箍住他的肩头。我突然有一种冲上去的冲动,想把自己的鼻子压在球衣上,迷失在他身体的生物信息给我带来的无尽快乐之中。但是我知道,哪怕我只是在这个半径是三英尺的圆圈里向着旧球衣挪动一个脚趾头的长度,笛瑞儿都会向我大发雷霆的。   几分钟的窃窃私语之后,笛瑞儿挂上了电话。我还在呆呆地看着那件球衣,“到底是谁呀?”我问。   “不是谁。”她咯咯地笑着说。   “不是谁?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她说。   “为什么?有什么了不得的?”   “别说了,OK?没什么了不得的。”   “好,”我说,翻过杂志里的一页洗发香波广告。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总是有那么多的秘密。   “查德的球衣真是派上了好用场。”她说,换了个话题。   “你怎么还留着它?”   “不知道。”她用手指卷了一缕头发,放在唇边,象一撇胡子。“它穿着很舒服,闻起来就是他—他用的令人想拥抱的古龙香水,在淋浴后他的肌肤的味道。   “你觉得你们还能和好吗?”   “自然。我们什么事儿上都那么一致。和好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钻进被里,想象着他的味道。那天,我们在希尔克莱斯特的吃馅饼比赛上大口大口地吃着樱桃派,下午我们一起去找松果——是环境科学课的一个项目——或者,是在为地球日打扫校园。我们差点儿就接吻了……然后,我们真的吻了。可不知怎么回事,尽管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血液就已经在血管里发生了地震,我却怎么也不记得他的味道了——笛瑞儿描绘的性感的,水气蒙蒙的味道。   有人在敲门。“有人叫了房间服务吗?”   是安珀,我们在楼上的朋友。我跳着去开门,玻璃划破的地方还在刺痛。   “我一点儿也睡不着,”她说着,从我身边走进去,“然后我路过你们这儿,听见你们在喋喋不休的聊天,我想我也该凑个热闹吧。”   “我们可真幸运。” 笛瑞儿说。   “哦,我的天哪。”安珀把双臂交叉在胸前,“这儿冷得能冻住冰了。”   “我们这儿出了点意外。” 笛瑞儿指着窗户说。   “倒霉。”安珀看了一眼球衣补丁。   “安珀,现在是早上四点四十。”我说,“你怎么不睡觉?”   “饿了。你们有吃的吗?我饿死了。”她摆动着身体走到笛瑞儿的小冰箱前, 她的粉红色和绿色图案相间的羊毛睡裤也随着她在屁股上呼搭着。她做了个“讨厌”的鬼脸——卷着舌头,伸向嘴角,一只眼睛眯着,另一只向上挑起——然后拽出了一个格兰诺拉麦片棒。“那,你们怎么也起来了?”   “我们醒了,”我开始说,“是因为一个奇怪的家伙给笛瑞儿挂电话,而且她还不跟我谈这件事。” 第一部分第5节 通过电话的男人   “是谁呀?”安珀问。   “就是一个人呗,” 笛瑞儿说。   “说吧,瑞儿,你能告诉我们更多,”安珀说,“请告知。”   “没什么可告知的。只是某个和我通过电话的男人。就这样。”   “这么说,查德成为历史了?”安珀问,用染了玉黍螺兰色指甲油的手指缠绕着她的桔色头发。   “从来不是历史。”   我伸手摸堆在地上的书包,从侧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沓扑克。   “哦,斯泰西,”安珀说,“告诉我,你要做一个爱情魔咒。我最感兴趣了。当然这有一阵子了,如果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哦,算了。” 笛瑞儿说。   “寻点开心吧,行吗?你才十六岁,在人生的黄金时期,在一个男女生比例是四比一的寄宿制学校,得利用优势,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告诉你吧,我有得是开心事,” 笛瑞儿说。   “我知道。我在男生浴室里的墙上看见了。”   “你在男生浴室里干什么?”   “写关于我自己的事。告诉男生们我还在流通中。”   “如果你在128大道的公告牌上做个广告,也许运气就更好了,” 笛瑞儿说,“离你上一次的约会,到现在,有一年了吧?”   安珀朝笛瑞儿一伸舌头,露出满嘴的麦片。“六个月,告诉你。差不多与你和查德分手有一样长的时间。天啊,你们俩象上个世纪的事了。”   “吃你的麦片吧。” 笛瑞儿说。   “得用比麦片更多的东西才能把嘴堵上。”安珀说,“听着,如果你们不做爱情魔咒的话,我就走了。我还得去染脚趾甲呢。”   我低头瞥她的脚趾甲,象是兰色的脸上缺了眼睛,笑容消失了一半,剩下了浅粉色的斑驳。结果,她从我的桌子上借走了一瓶指甲油祛除液,然后洗劫了笛瑞儿的冰箱,拿走一块斯诺克巧克力棒和两罐可乐。   这时,我肯定今晚不可能再睡了。扑克牌已经洗过了。当笛瑞儿要我算一卦时,我本来是应该,但却没有,拒绝。   我们盘着腿坐在床上,扑克牌放在我们中间,两边的床头柜上燃着深紫色蜡烛。学生守则说我们不能在寝室里点蜡烛或薰香的,但没有人将学生守则当回事。再加上,“释放夫人”通常是在大堂里听着哇哇乱响的手提电视,和电视里“非常男女”节目里的参赛者同呼吸共命运,是忙不过来注意这件事的。   “把扑克牌切成三摞,”我说,“在分第三摞时许个愿。”   “为什么点紫色的蜡烛啊?”她问。   “给我们洞察力。”我低头看我的紫水晶戒指,想起我做的关于它的梦,想起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奶奶把它送给我的情形,就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   笛瑞儿分好了牌。我从每一摞上取了七张,形成新的一沓。“为你,”我说,把第一张牌背面向上摆好。“为你的家人,”把第二张牌摆在第一张的旁边。我又背面向上摆好四张牌,分别说出他们的类别,“给你的愿望;你期待发生的,你不愿发生的;肯定要发生的。”   “为什么不用专门占卜用的纸牌呢?” 笛瑞儿问。   “因为他们不那么准。我奶奶教给我解读纸牌,是她的婶祖母教给她的。正宗。”   我把手里剩下的纸牌分在其他纸牌上面,有的一摞三张,有的一摞四张。还剩了两张,我放到了旁边。“它们是你的意外牌。”   我翻开愿望牌那一摞,展现出的是黑桃9,红桃J、梅花2和黑桃3,感到自己的嘴角沉了下去。   “怎么了?”   “你许了一个关于查德的愿。”   “你怎么知道?”   我指着红桃J说,“一个金发小伙儿站在黑桃9旁边。”   “黑桃9什么意思?”   “失望。梅花2告诉我他要约你出去到什么地方。可在最后一分钟,他让你失望了。”   “那黑桃3呢?”   “黑桃3代表眼泪。”   “是有意外呀。”   我把愿望牌都放到了一边,背面向上。“你要我继续吗?”   她点头。   我捡起“你不愿发生的”那一摞,摆开三张牌,梅花A,梅花5和黑桃A。   我的脸僵硬了。   “什么?”   “没什么。”我说,把牌翻过去。   “如果它没什么的话,那就告诉我好了。”   “小心点儿,好吗?”   “小心什么?”   然而我不能回答。说不出那些话,仿佛一说出来,它们就会成为现实。   笛瑞儿扭过头去,避免和我的目光接触——每次她不痛快,总是这个样子。“那就别告诉我。我没时间玩游戏。”   我注视着蜡烛的火焰,一滴蜡泪从旁边滴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告诉她,或者,是不是应该告诉她。   我重新把那三张牌翻过来,用手指铺开。我使劲咽了口口水,想着怎么说能够更有说服力。结果,我却说,“小心些,别说可能让你后悔的话。”   她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个问号。“什么?”   “你知道的,小心你说的话。”我的声音变粗哑了。   “小心我说的话?你是认真的吗?”   “你可能因此和某个人吵架,一个你亲近的人。”   “我总这样。”她说。“哇,斯泰西,你好神秘。你应该开业,向人们收费了。”她把一条腿悠荡到床边。“我有一封电邮要查。”   我憎恨说谎,可这总比告诉她真相强。即使是我自己,也不愿意面对它。我收牌,把“你不愿发生的”牌放到了一边。   “查德送我这个干什么?”   “什么?”   “一个奇怪的关于童谣的链接。是‘杰克盖的房子’。”   我凑过去看。一个穿着工装裤,戴着工具腰带的计算机制作的动画男人迈着机械人步伐,把长木板搭成房子的形状。几秒钟后,建筑完成了,他开始把房子外面涂上奶油般的米黄色。   “与众不同。”笛瑞儿说。   涂完了油漆,一只珍珠白的猫从窗台上跳下来。它追着一只红色的老鼠通过了前面的门廊。那个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努力地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在前门画上了明亮的金黄色的“欢迎光临”。   笛瑞儿用鼠标一点。一个老奶奶样的女人,穿着桃红色连衣裙,系着打褶边的围裙,从前面的门廊走出来。她从围裙的兜里掏出了一本红颜色的书,上面写着“童谣”。   “这是杰克盖的房子,” 老奶奶样的女人开始说,“小耗子吃麦芽,麦芽堆在杰克家。”   “谁有这么古怪的幽默感?”我说。   那个尖细的声音继续说,“猫杀小耗子,因它吃麦芽,麦牙堆在杰克家。”   “查德真是个怪家伙。”笛瑞儿笑。“我那天告诉他我失眠,我猜这是他的催眠故事吧。你知道,哄我睡觉的。他太可爱了。”她关掉网页,查其他的信。“还有多诺万发来的,”她说,读着屏幕,“他不去上卫生课了,所以要借我的笔记。”她打了一个简短的回复,发了出去。   “你知道那只是借口。”我说,向后靠上了床。“他不去上卫生课,可能为的就是能借你的笔记。好象卫生课笔记多重要似的。”   她笑了;她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查德再没有别的信了。”她叹了口气。   “你不觉得 ‘杰克盖的房子’就足够你这个晚上享用的啦?”   “那倒是。我猜我是怀念他以前给我发晚安邮件的那些日子了。”她把自己摔回到床上,在被子下面蠕动着。“晚安。”她说。   “早上好,你应该说。”我把笛瑞儿的扑克牌放知道床头柜的抽屉里,把被子卷到肩膀头。离闹钟响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会盯着天花板来打发掉这一个半小时,琢磨笛瑞儿扑克牌的寓意,以及,我没说出的那些话——我不该说的那些话。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五章     第四节法语课。我坐在椅子里,身体向下出溜,咬着铅笔头上的橡皮,哗啦啦地翻着四页考卷。Pouvoir(法语“能够”,译者注)的虚拟语气? Aller(法语“去”,译者注)的条件过去式?莱斯诺夫人没搞错吧?她说题目很简单的。   教室里象教堂一样寂静,说话不算话的莱斯诺夫人昂首阔步地走在过道之间,巡视着监督作弊行为。哼,看到我直冒汗的、被困惑扭曲的脸,她可能在偷着乐呢。当她走到教室另一面时,坐在我旁边的PJ和两排以前的安珀,翘起椅子,对着莱斯诺夫人头发里的暗兰色的斑点,不出声地笑,而且笑得前仰后合。它的确是需要海飞丝的“紧急救助”。可我却想不出为什么PJ会觉得这好笑。他改变自己头发的颜色比变色龙还频繁呢。他今天就把自己的刺状头发染成了迷彩绿,来配合他的指甲油。   “还有十分钟。” 莱斯诺夫人宣布。“斯泰西,别做白日梦了。”   我的目光从她书桌上移开。桌子上一个难看的陶土花盆——据她说,是个礼物,一个她以前的学生,因为欣赏她严格的纪律和努力的工作,送给她的。翻译过来就是:一个一流的马屁精。   PJ把他的卷子拉到桌子边,朝我的方向擎着。可我能看出来的只是他在卷子角画的涂鸦:漫画人物在打扑克,吃着干酪三明治。   “做你自己的卷子。” 莱斯诺夫人厉声说。我彻底地把橡皮头咬掉了,感到它楔向我的嗓子眼。一个条件反射:粘乎乎的红橡皮头从我嘴里喷出去,发射向维洛妮卡的防弹头发。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对不起,可她的发胶和者喱头发使她一点都没察觉。   PJ不出声地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捂着肚子。“你这块石头。”他说。我想维洛妮卡感到了身后的嘲笑,她回头,做了个骂人的手势。   我,却是累得都笑不出声了。我更需要睡觉,而不是考试,连用铅笔填空都是对铅芯的巨大浪费。怎么说我下课以后也得要求莱斯诺夫人重考,干嘛要在现在浪费呼吸和学校的资源呢?   我突然感到自己的眼皮开始下垂,实际上我是在尽量控制,不让脑袋后仰。我在座位里又往下蹭了蹭,想让椅背顶住脑袋,看上去精神一点。   PJ还在笑,现在可以听到声儿了。他张大了嘴,被水果糖染绿了的舌头伸出来,象一条愤怒的蛇。他歇斯底里般地把拳头砸在书桌上,但似乎是没谁在注意他。谁都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可没时间考虑这些不公道的事了。因为突然间……我要小便。很急!我把手放在肚子上,两腿交叉在一起,感到一滴汗从额头流下来。我举手要请假,但莱斯诺夫人只是看着我笑。她在教室前面坐下来,开始批我的考试卷,虽然我还没交上去,虽然卷子还是在我的课桌上,空白地盯着我。这么明显的错误显然也没能阻止她继续批我的卷子。而下面一件事就是,她展开卷子让大家看:卷子顶部画了一个巨大的红色F。   PJ看到这儿笑得更厉害了,他蛇一样的舌头在嘴外面翻来卷去,象要挣脱出来的样子。莱斯诺夫人把我的试卷叠成了纸飞机,向我发射过来。飞机在教室里盘旋了几圈,然后降落在我的课桌中央。我打开它,看到上面巨大的,红色的大写字母:你杀死了莫拉,下一个就是笛瑞儿。   “不。我没有!”我尖叫。“我没有杀她!”我的尖叫把自己喊醒了,而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过了几秒钟我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知怎么我睡着了,就在这儿,在课堂上。   我低头看试卷。它还是空白的,还在问我虚拟语气和条件时态。PJ伸出他的胳膊想拽拽我,手镯在他的腕子上叮当作响,可就是这个动作也吓了我一跳。   “斯泰西?” 莱斯诺夫人说。她从她的书桌旁站起来,上下打量我,象是在找什么生理上的缺陷。   我不知说什么好。全班哄堂大笑。   “同学们,请继续做题。”莱斯诺夫人说,“斯泰西,你没事吧?”   我点头。   更多的笑声。这回来自维洛妮卡?李曼和她的下流同党。   “我希望这不是在开什么玩笑。”莱斯诺夫人看向他们,又看向我。   我摇摇头。   “把卷子交上来,然后去我的办公室。现在就去!”   我双腿蹭着亚麻椅子垫,从书桌后面抽出身子。 我希望能够象PJ的舌头一样,灵活地偷偷溜出去。可是我做不到。我得赶快,否则我就来不及赶到卫生间了。班级上所有的眼睛,除了安珀和PJ的,都不情愿地回到了没有意义的法语时态上了。我走到教室前面,交给莱斯诺夫人我的空白答卷。她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不能说。我只得走出教室,决心去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去拯救笛瑞儿。让莫拉永远地在我的脑子里安息。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六章     晚餐看上去油腻腻的。我被早上发生的那些事折磨着,在法语课后就没吃午饭,现在,我几乎什么都能吃得下去。我从架子上抽出一个柠檬黄色的托盘,在上面放了几只盛器,透过一行行脑袋想弄清楚他们盘子上灰色的糊状物是什么东西。原来是马铃薯泥加肉饼:在光滑柔软的土豆泥上是小块的油煎牛肉饼,甜甜的,嫩嫩的玉米棒。太谗人了。   维洛妮卡?李曼排在我的前面。我仔细看她的头发里是不是有我的橡皮头,可没能在那团头发里确定橡皮头的位置。该死。她注意到了我在她身后,回头上下打量我,好象我是一只被碾碎了的虫子。   在这个世界上,维洛妮卡?李曼是我愿意去憎恨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一年级的时候,她在代数课上组织了一次“活动”。十二点零一分整,所有的人,除了她和她的三个克隆朋友,都把书合上了。她和她的朋友们,坐在课桌边,斜歪着脑袋,做困惑状。结果是:班上的所有其他人,包括我在内,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遭到米兰诺先生的留堂,他认为花几个小时给我们将他的毕业论文——蜥蜴的交配习惯——是对我们有好处的。   队伍向前挪动着,下一个就到我和维洛妮卡了。她对着那些吃的东西做出了痛苦的表情。“马铃薯泥加肉饼?”餐厅的女服务员问,勺子里盛满了马铃薯泥加肉饼,对着维洛妮卡的盘子准备倒下去。   “讨厌,” 维洛妮卡说,晃着她红色的手指甲,象表示禁止通行的红灯,“谁吃这玩意儿呀?”   “你呀,现在。” 餐厅服务员说。   “我可不吃。我是素食者。”   女服务员向她的盘子里抖落了一点,“试试。”   “你没听见呀,我是素食者,素——食——者。我憎恨吃动——物。哪一个词你听不懂?”   女服务员啪嗒一声把陶瓷盘子扔在柜台上,递给维洛妮卡一个玻璃纸包装的金枪鱼三明治。   “什么时候开始金枪鱼不是动物了?你没有色拉吗?”   “只有玉米和土豆泥。”   “好的,我来一份。”   女服务员用勺子把金色的一滩倒入她的盘子里的时候,一滴汤汁溅到了她的脸上。太棒了。   “谢谢。”维洛妮卡把盘子撂到托盘上,走了。   我拿了被她拒绝的金枪鱼三明治,在餐厅找个角落坐下,那儿聚集着一伙戏剧社的学生。这不是我平常坐的地儿,我只想安静一会儿,知道他们会热烈讨论哈姆雷特是不是和他母亲过不去,而不会在意我在法语课上片段。此外,坐在这还能让我把发生的这些事情串一串。   我首先想到那些扑克牌。查德会约笛瑞儿去什么地方,然后取消了约会,可这也没什么新鲜的。从我认识他们开始,他们就是约会游戏中最积极的主角。   她还得了一张梅花A,说明她要收到一封信;梅花5,一个邮包。真正把我吓掉了魂儿的是黑桃A,死牌,落在二者之间。   死亡之牌,和那些百合一样。   我把三明治撕成小块,想起在一个复活节,当邻居送来一束百合放在桌子中间时,奶奶象弹道导弹一样弹了起来。结果是她把花从茎上剁掉,然后把它们都塞在了垃圾桶里。第二天,她把我领到一个花店,花了好几个小时给我讲那些花,和他们意味着什么——比如,为什么百合意味着死亡。   我梦里的那个男人正是拿着一束百合。   那泥土的味道是什么意思呢?在我梦里,它的味儿那么强;仅仅是这么一想,我现在就几乎还闻到了它的味道。   “嘿,斯泰西。”查德把托盘放在我的对面。上面装着他平常的饭量——三只火腿三明治,两袋波纹薯条,两包黄色杯形糕,三盒牛奶,一个苹果,和一只香蕉。   他在餐厅是不常和我们坐在一起的。作为希尔克莱斯特学校曲棍球队的明星守门员,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和队友在一起的。我猜他是有什么事儿。   “嘿,斯泰西。” 笛瑞儿说,坐在他身旁。   安珀和PJ也加入进来。死一样的沉寂,但我还是能听得到他们心里逐渐累积的笑声,象要爆了瓶的碳酸饮料。   “OK,”我说,“我们来听听吧。”   “听什么?”PJ问。“怎么回事,斯泰西,你看上去有点累。你在法语课上还没补够觉吗?或者你一直在忙着杀人?”   笑声释放了出来——碳酸饮料爆瓶的声音。PJ和安珀在我头上击掌。   “歇斯底里。”我说。“我最近没睡好觉,在法语课上打了个盹儿。你们能怪我吗?”   “我真的觉得你应该找个人谈谈,斯泰西,” 笛瑞儿说。“比如说失眠医生什么的。”   “如果不过分贵的话,”PJ说,“在她睡着的前几秒钟,她把所有的招魂术都用在了我们身上,然后吐出‘鼻涕罗尼’的头发。”     “是铅笔上的橡皮,”我纠正他,“我是把它喷出去的,不是吐出来的。”好象这区别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说到……”安珀向桌子右面使了个眼色。维洛妮卡和她的朋友们坐在那儿,正指着PJ和我,发出高频的,她称之为笑的咯咯叫声。她对着PJ,用手指画了个大圆圈,表示大傻瓜,维洛妮卡的跟屁虫们也如此效法。   PJ专心吃饭,装作根本没他的事儿一样。   “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安珀问。“别往后缩。告诉那个婊子闭嘴。斯泰西,把你的魔咒用她身上一个。让她胖。”   “无论我做什么魔咒,它们都在我自己身上应验三次。这学期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是这么回事。”她说,低头看着我的腰。   安珀居然可以是这样一个贱女人。   “她可不值得你这么做。”PJ往他的牛奶里加了一点苏打橙汁——他每天的仪式,说这叫“美味”——出声地喝着。“虽然我恨她,盼着她死。”   “你可不是当真。”我说。   “你怎么知道呢?”   我不知道。只是听PJ这么讲别人很奇怪。PJ,是害怕因果报应而不去打苍蝇的那种人,去年,他试图在化学实验室里把宾克顿夫人的宠物兔子从笼子里放出来,被人抓个正着。 第一部分第8节 做的噩梦   “说到死,” 安珀说,“上着课的时候梦到杀人是有些反常,你说呢,斯泰西?” 她剥开花生奶油三明治,在里面夹上烧烤味的薯片。   “你觉得它和你晚上做的噩梦有关系吗?” 笛瑞儿嘎悠着椅子,靠向查德。   “噩梦?”PJ转向我。“我不知道你一直做噩梦。极好。讲讲。”   “我不是不该提这当子事儿吧?” 笛瑞儿问。   “为什么不呢?” 安珀说,“谁都知道斯泰西有时候做梦能看透人。我还等着她梦到我呢。比如我什么时候能等到布兰雷?威茨奥给我挂个电话。“   “我认为你这一年接到的电话足够多了。” 笛瑞儿说。   安珀冲着笛瑞儿伸出舌头,蜥蜴般上下翻动,以示报复,露出她7码的“杠铃”。“也许他已经挂电话了呢。”她把手伸进凯蒂猫的午餐盒,摸出一个手机袋。她按键,等着开机。   “我猜,” 笛瑞儿说,“没充电。”   “我怎么总是忘呢?”   “因为你是安珀。” 笛瑞儿叉了块西红柿放在嘴里。“赶快把手机拿走,省着找麻烦。”   阿姆斯勒小姐,我们的体操老师,今天晚上在餐厅值班。幸运的是,她正注意着那个餐厅服务员,给人家打饭的时候洒得哪都是,没空关心手机,或是“杠铃”。   我低头看我的薯片,发现我在托盘里把它们摆成了心型。我害怕自己潜意识里执着的欲望再次让我尴尬,赶快用剩下的三明治盖上了它,瞟一眼查德,看他是不是在注意我。   查德正直视着我。“那,在那些噩梦里都发生了什么?” 两只蓝绿色的眼睛那么完美,他轻轻拂开挡在两眼之间的,同样完美的,黄棕色的头发。   “嗯,现在还不真的清楚,”我的声音在说“真的”两个字时颤抖了。“有个男的好象在跟踪我。”   “能看到他的脸吗?”   我摇头。“但是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很熟悉,可不能确定是谁。”   他靠近我。“可能只是意味着你要逃避什么事儿——或什么人——和你亲近的人……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做。”   我集中精力于我的金枪鱼,好象它是我的避难所,感到双颊温热,一缕笑意要从嘴角漾出来。他是真的在说我想让他说出的话吗?还是这是我的解读?我再抬头看他,他也在微笑着,好象我们都在一个奇怪的浪漫喜剧的剧情里。幸运的是,我们有笛瑞儿, 她总会把我们拽回到餐厅的现实。   “你知道吗,查德,”她开始说,“你给我发的电邮好玩儿极了。”   “什么电邮?” 他露齿而笑。   “那个童谣?‘杰克盖的房子’?好玩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没必要不好意思。” 笛瑞儿说。“斯泰西已经看过了,而且我已经把那个链接转发给了安珀。无法抗拒。太好玩儿了。”   我不知他是否还在听她讲话。他拉开背包的拉链,抽出一本英文笔记,打开,那页上是关于《贝奥武甫》(英国古代英雄史诗,译者注)的笔记。   “拿到一边去。” 笛瑞儿把笔记抢走。“这又不是图书馆。而且,真没礼貌。这是午餐时间,我们正在这儿进行着有益于智力的谈话。”   “你好象是选错了桌子。”安珀说。   查德看着我笑了,象是要说什么。   “嗨,多诺万!” 笛瑞儿尖叫起来,当查德的同屋,希尔克莱斯特校队里获霍内特奖的中卫,多诺万走过来。她一左一右,把她的两个“杯状资产”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时候,我还在注意着查德,等着他继续我们的谈话,但我也只是一只眼睛瞟着他,因为他现在根本就没在看我。他的注意力游离到了笛瑞儿身上,笛瑞儿正在和多诺万调情,把双手伸进他的夹克口袋里。   “我知道你有口香糖给我。”她瞟了一眼查德,看查德是不是在注意他们。   他在。   多诺万把手伸进海军蓝色的制服夹克的里侧口袋,掏出一包水果夹心口香糖。他给了她一块。“还要一块,留着吃。”她咕哝着说。他又给了她一块。   安珀把指头伸到嘴里,做“我——要——吐”状。我点头表示同意。   笛瑞儿把两块糖都塞到嘴里,把包装纸揉成银色的纸卷,塞到多诺万的手里。“你乖,去把这些替我扔掉好吗?”一点都没有犹豫,他转身走向六七张桌子以外的垃圾桶,路上还被一个葡萄皮滑了一下。   “真是个结婚的好对象。” 安珀说,冲着笛瑞儿闪着眼睛。   笛瑞儿板起脸。“对有人实际上是爱上了我,你嫉妒啦?”   当多诺万走回来,笛瑞儿把旁边的座位让给他。“今天早上我没在卫生课上看到你,你去哪了?”   多诺万钟情于笛瑞儿,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希尔克莱斯特学校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据传说,多诺万在上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喜欢笛瑞儿,他们那时候还在一起念语法学校,但她从来就不给她机会。   “我在做艺术功课。”他说,“西尔斯先生准假给我的。”   “有图画给我们看吗?” 安珀问。“我喜欢看你的作业。”她把下巴抵在多诺万的肩头,冲着笛瑞儿笑。   多诺万从他后面的口袋里拽出一个迷你速写本,闪给我们看一个素描画,一个空房间,只有一把舒适的椅子,一个床头柜,一扇门,没有球形的门把手。   “这是在说没有出口,” 安珀说,“C’est tres existential. (法语,这太存在主义了。译者注)”   “好象你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似的。” 笛瑞儿说。   “没开玩笑吧?加缪是我哥们。(Albert, 1913-1960, 法国小说家、剧作家, 曾获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译者注)。太深奥。这是艺术。”   “那是萨特 (Jean Paul, 1905-1980, 法国哲学家、小说家、剧作家, 存在主义的提倡者, 曾以“谢绝一切来自官方的荣誉”为由拒绝接受 1964年诺贝尔文学奖,译者注),笨人。” 笛瑞儿推开安珀,仔细看速写本。她从多诺万手里抢过本子,翻了起来。   “等一会儿——”多诺万去抢速写本,笛瑞儿背过身躲他。   “我要看嘛。” 笛瑞儿抱怨。她翻过一些素描,花儿,装满水果的大碗,一副眼镜,然后停在一个女孩的画像上。明白无误的,女孩长得就象笛瑞儿自己。   “这是我吗?” 笛瑞儿问。   速写是用明紫色的碳笔画的。画里,女孩在雨伞下蜷缩着,穿着一件短雨衣,眼睛下面被多涂抹了几笔,象是在哭。   “随便乱画的。”多诺万抢回本子。   “那是上个礼拜,对吧?我记得那件雨衣。”   “你为什么哭呀?”我问。   “和爹妈呗,还想问什么?” 笛瑞儿移开目光,然后冲多诺万笑笑,想打破紧张的气氛。“你怎么也应该让我看上去开心点儿呀?再看看我的头发。你知道潮湿的空气对头发会有什么作用的,即便有雨伞遮着?”   “我看到人们什么样,我就画成什么样。他们完美就因为他们是他们的样子。真实,你知道吗?”   “你真不象打球的那种类型的人。” 安珀说,从她的午餐盒里抽出一双带花卉图案的筷子。   “不,他是完美的类型。有创造性,聪明,而且,有运动员的气质。” 笛瑞儿挽起多诺万的胳膊。“也许,你愿意在我打扮得更——漂亮的时候,画我。”   “我现在就有时间。”多诺万说。   笛瑞儿朝着查德笑笑,收拾起她的西红柿色拉,和多诺万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怎么总发生这样的事?” 安珀把筷子插向桌子。   “什么?”   “她总是能勾搭上男生。”   “我正好在这儿呀。”PJ斜过身子,等着一个吻,但安珀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我记得你以前总是说多诺万是马屁精呢。”   “他就是。”   “那你为什么还对他卖弄风情?”   安珀耸耸肩,把色拉里所有的绿色葡萄都用筷子挑出来。我看向查德,他陷入沉默,目光锁在了笛瑞儿和多诺万远去的背影上。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七章     我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了。结果我整个晚上都是在为准备法语考试复习,希望莱斯诺夫人能给我机会重考。我已经决定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向她道歉,说和家里出了点问题。这当然绝非事实。实际上,当九月份临近而我必须该回学校的时候,我妈甭提多高兴了。   这不是说我和我妈不能相处。我们只是处得不太好。有时候我想这可能和我爸爸有点关系。我只有七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你可能以为这会使妈妈和我更亲近——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在这个世界勇敢前行,保留着对爸爸的新鲜回忆。而事实并非如此。我有时怀疑这是不是把我们分得更远了——如果,有一个伙伴,一个心灵伴侣,和她一起抚育我成长,可能她会更快乐些吧。也不是说她是那种现代的“亲爱的妈咪”型。我的一些老朋友们都说,她们要是有象我妈一样酷的老妈——现在还在读《17岁》,还去日光浴,还用假指甲——那就毙了。我妈知道学校里所有男孩的名字,因为我的朋友们向我妈滔滔不绝地讲那些男孩,比给我讲的还要多。事实是,我们太不相同。我更象我奶奶。这可能是让我妈感到厌烦的原因吧。   “笛瑞儿,”我把背包扔到地上,看房间里她的那面——床还是叠好的,昨晚的睡裤还在床脚堆着。看上去她还没有回来过。我怀疑她还是在和多诺万在一起。   我蹲到床边,收拾下面那些湿透的要洗的东西。我已经发现,如果你及时洗掉那些秽物,他们就不会那么有味儿了。但我把他们放的时间太长了。你可以看到在一张床单上画着棕黄色的云彩,而且,他们散发着脏尿布的味儿。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塞到已经装满了脏校服的一个枕头套里,从床头柜底下拽出湿塑料袋,又艰苦跋涉了五分钟,从寝室走到洗衣房。我撞开门,迅速地把塑料袋倒进垃圾桶,然后把那袋子脏衣物扔在一个机器上面。我开始把颜色浅的和颜色深的分开,和在电视里为洗衣粉做广告的妈妈模样的女人所做的一样。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粉红色的文胸,夹在床单褶之间,静静地紧贴着笛瑞儿的一块蕾丝花边的白手帕。我知道这个文胸不是我的,但我还是把它贴紧了我的胸膛。肯定不是我的。两个胸杯那么自信地挺出来,似乎它们两个自己都可以去赴约会了。   我刚要把文胸扔到机器里,就感到了它的强烈震动。他们突然向我袭来,象无数细小电针通过我的胳膊,直接扎向我的指尖。我用手指来回摸触丝绸质地的时候,感觉更强烈了,象是什么人已经控制了我的肌肤,用他的爪子抠进了我的血肉。   我把文胸拿到鼻子下闻闻。是清新的空气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我的噩梦的味道。   毫无怀疑。笛瑞儿出事了。   我扔下文胸,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寝室,跳动着作痛的脚心似乎在提醒我该换绷带了。   “笛瑞儿!”我大喊,冲进房间。   她站在窗子前,右手拿着一块巧克力,一脸不高兴。“你把它拿下去了?”   “什么?”   “这冷得要死,你把它拿下去干嘛?”   “把什么拿下去了?”   “查德的球衣!”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愤怒。空落的窗子。失踪的球衣。“我没有。”我说,终于。   “那它怎么了?就没影儿了?”   “你说什么呢?你是说我把它拿走了?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告诉我的。我看见今天你在餐厅看他的眼神了。你别否认。”   “哦,那难道不是你和多诺万一起走了吗?查德没有追你,你也别拿我出气呀。他和我仅仅是朋友,笛瑞儿,就这样。”   笛瑞儿仔细看着我的眼睛,好象是在决定是否要相信我。“我真狗屎,是吗?”   “是,”我说。“可是不管怎么样,我爱你。”我们都笑了,然后笛瑞儿把巧克力的包装纸往下撕了撕,举给我,让我咬一口——对于笛瑞儿,这可是罕见的慷慨举动,是在告诉我,她的确觉得自己是狗屎了。而这却让我感觉更糟,因为我知道,我也的确是那么地看着查德的。   “球衣可能是掉到外面去了。”我说,换了话题。我拽过窗帘,劲儿使得太大,它又弹了回去,在上面打了个卷。红砖窗台上面放着一个盒子。有戒指盒一般大小,绿宝石色的包装纸,上面打了一个细小的蝴蝶结。   我的心在胸腔里上冲下撞。真的发生了。扑克牌的预言。   “礼物!” 笛瑞儿喊出来,她脸上的怒气迅速蒸发了。“我猜是查德送的。”   我一半的意识希望把它留在窗台上,假装没看见。可是已经太晚了。我要知道扑克牌的预言是不是真的。   我伸手穿过窗玻璃,从窗台上把盒子拿下来。“我们真得把窗户修上。我可不习惯人们在我们的房间外面走来走去的。我们住一楼,感谢上帝;任何人都能闯进来。”   “可不是什么任何人,” 笛瑞儿纠正说,“是查德。我非常肯定。”她从我的手指上抢走盒子,玩弄着丝带。   “不管怎么说,今晚你去哪了?”我问。   “你愿意知道吗?你看见我和多诺万一起离开餐厅的。”   “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我只是想让查德以为我们一直在一起。我猜他是这么想的。”她对着盒子笑了。   我的眼睛一直注意着看她的手指,为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我看到她想要拽开丝带了。“不!”我大喊,“不要!”   “为什么?”   “别打开。”如果那个致命的事情要发生的话,发生在我身上会更安全些。“我想来打开它。我从来就没得到过礼物。”我迅速地捉住了盒子,轻轻地晃了晃,里面的东西也微微动了动。   我们坐在床尾,查看盒子上是否有名签。什么也没有。   “我真不理解,”笛瑞儿说,“查德总是附上卡片的。”   “也许是他忘了。”我说,“也可能在里面呢。”   笛瑞儿继续用手指梳理包装纸——蝴蝶结下面,皱褶,和底下的封边。   “也许是他不想让你知道这是他送的,”我说。但是我知道这也不是真话。它不是查德送的。这是扑克牌里预言的邮包,而且,通过某种方式,和我的噩梦联系在一起。   “好吧,”她说,不再找了。“打开吧。”   我盯着盒子看了秒钟,在考虑现在是不是该把扑克牌的解读告诉笛瑞儿。   “快点吧!”她大叫,“真滑稽。我等得时间足够长了。”她又把它从我手里抢走,把上面一层纸撕掉。   “等等!”我说,“我撒谎了。”   但这已经太晚了。笛瑞儿已经将包装和蝴蝶结撕掉了。   “不要!”我喊,把它从笛瑞儿手里扯过来。“不要!”我把它扔到地上,用脚去踩。什么也没发生。我把它往墙上踢,依旧什么也没发生。我真不知该是欢呼还是难过,但已经完全被巨大的安慰感所湮没了。   “你什么毛病啊?” 笛瑞儿问。“你是不是疯了?”   我看着她,看着她下沉的嘴角,看着她困惑的表情。   “我认为你把它毁掉了。” 笛瑞儿说。   我捡起来那个被压坏的了盒子,长长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拿掉外皮。我们低头看里面的内容。细小的棕褐色碎屑夹杂着巧克力色。笛瑞儿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巧克力夹心曲奇。至少它曾经是。”她轻轻地把曲奇的碎屑弹到盒子的一边,底下,露出了一个幸运曲奇字条:“做一个聪明的曲奇,”她念,“加入烹调艺术俱乐部。”   她把脑袋伸出窗户向左面看。“每个窗台上面都有一个。好主意,呵?”   我可能真是疯了。   “你需要放松,”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是他们偷了查德的球衣?如果是他们偷了,明天我第一件事就是向校园警察报案。”她又咬了一口巧克力。“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关于撒谎?”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我把曲奇字条放在兜里,透过打碎的窗户,看着外面天鹅绒幕布般的夜空。在那儿,在旋转的平安之风里,我几乎听见奶奶的声音,告诉我说,要相信我的直觉;告诉我说,在我不再相信自己的时刻,悲剧就会发生。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真的。   我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用魔法召回对莫拉最温暖的回忆。那天温暖而芳香,虽然云层可能随时被撕开,撒下羽毛般的雨水。莫拉和我坐在她家木门廊的秋千上,我在给她表演小魔术。我洗了一打扑克牌,在手里把它们扇形展开。“挑一张。任何一张。” 莫拉咯咯笑着,从中间挑了一张。“现在看着它,记住这张牌,但不要告诉我这是哪一张。”   她点头,笑着,舌尖从上下齿之间伸出来,象是在偷看着粘在嘴边的草莓碎渣。   “现在把它放回去,放在哪都行。”   莫拉把它放在了扇形牌靠左面的一边。我把它混在其他牌里,洗牌。“哦,魔法、魔法、变你的戏法,”我逗着她说,“告诉我哪颗牌该打。”我一张一张地拨牌,脸朝上看着秋千,想猜出哪一张是她的。我停了一下,用手指弹了弹方块Q。我抬头看她,她咯咯地笑了。   “不是。”她说。   我把她被草莓粘污的刘海儿从眼睛上撩开,又轻弹了几张牌,停在红桃A上面。“是这一张吗?”   莫拉开始鼓掌。她把胳膊缠在我的脖子上。她衣服上的苞米花和红色欧亚甘草味儿,让我觉得自己在给她下午点心时太过慷慨了。“你能教我吗?”她问。   “我当然可以教给你。但你得先去洗脸,该吃晚饭了。”   “我能先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当然。”   “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姐姐。”   “我也是。”我说,更紧地搂住她。   我睁开眼睛,看向笛瑞儿。她正在对着镜子梳头,要梳到一百下。所有我能想到的只是,我永远没有机会告诉莫拉,我的戏法是怎么变出来的了。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八章     “你什么意思呀,你说你撒谎了?” 笛瑞儿啪嗒一声把梳子扔在梳妆台上,在坐位上转了半圈,面向我。   “我是说,我没有完全地,诚实地告诉你,你的扑克牌是什么意思。对不起。这太蠢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实情。”   “实情是什么?”   “我说的那些,关于查德要约会你,然后又爽约的事,都是真的。而其他——”   电话铃响了,打断了我。笛瑞儿起身去接电话。“喂?”她说。“是的。谢谢回电话。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挂电话说我们破碎的窗户的事儿了。那我们什么时候等着来修玻璃?”   当我听她说到查德的球衣丢了的时候,我转过身,猜她是在和校园警察通电话。我也不能怪她对我发火——换作我,我也会。我仅仅是希望这不要毁掉她对我以后的信任。   我靠着床,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马上想起了,我的衣物,在洗衣房。沾了尿渍的床单。我想回去,但经过了对扑克牌、撒谎的解释,再加上那个愚蠢透顶的曲奇礼物,我的心在这一夜已经折腾地够戗了。我会把闹钟调到明天早上五点,震动档上,藏在枕头底下,然后在还没有人醒来的时候冲到洗衣房去。   笛瑞儿咔哒一声把电话挂断,然后重新拨号。给查德挂,我猜。   不再多想,我得做点儿事了。我起来在壁橱里翻出家传的剪贴簿。又沉又笨,有的地方被撕坏了,纸页已经发黄,在角上还有烧过的痕迹。里面满是各种各样的祖传资料——家庭秘方,魔咒,喜爱的小诗,甚至是秘密配方,比如说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的咖啡配方。   奶奶在她临去世前两周把它交给了我,而我每次用它的时候,都会想象,在许多许多年前,系着长围裙的女人,在蜡烛旁做魔法,或是在读不可思议的诗歌。当我问奶奶她怎么得到的,奶奶说是她的婶祖母伊娜给她的,并且让我将来也传给一个人,一个象我一样有天分的人。   我把书翻开到半折的一页,上面写着我曾曾曾祖母伊娜的字迹。这是一个家庭秘方,教人治疗夜盲症的:晚餐吃生的鱼肝。腻人,但恐怕要比餐厅的东西好吃。我又继续翻了几页。今晚,我想做一个关于梦的魔咒,让我的梦境放大,变得完整,不要暗淡消失。   我并不经常使用这本书,尤其是奶奶总是说,依赖于它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魔法和秘方是来自内心的,是我们给了它们意义。而每次我用它的时候,我都喜欢看它上面的写的字——有的地方钢笔尖跳了一下,有的地方滩了一块墨迹;有的人的字总是斜向一边,有的人的笔画却是弯弯曲曲。我甚至根据她们的名字和她们写名字的方法,就能猜到她们的性格人品,猜到她们是干什么的。它总是让我感到自己和家里人的神秘联系,甚至和那些从未谋面的人。   以前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类型的魔咒。既然要救笛瑞儿,我就得有更多的线索。   我点燃了一只柠檬草薰香。然后把要用的工具都摆在床上:一只迷迭香,一个空铅笔盒,一瓶熏衣草油,和一支黄色的蜡笔。铅笔盒是袋状的,里面衬了里子,在上面有拉锁。和我奶奶一样,我总是把可能要用到的魔咒工具放在手头上,即便有些东西我从来就没派上过用场,即便她总是保证说,最根本的魔咒是来自内心的。这不过是我感到和她联系的另外一个途径罢了。   我伸手到抽屉里取一支蜡烛,停在了我昨晚用过的那只兰色蜡烛上。笛瑞儿的名字缩写——烧掉了一半的字母O和E,S——正瞪着眼看我。D.O.E.S代表Drea Olivia Eleanor Sutton, 笛瑞儿·奥利维亚·埃莉诺·萨顿。而自打我认识她,这个缩写就是一个笑柄。男生们开玩笑说,“笛瑞儿做得最好”,“笛瑞儿在任何时做任何事”(does是英文“做”的单数第三人称形式,译者注)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找着让别人取笑的,因为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手巾,信纸,羊毛衫,甚至是书包——都标上了的她的名字缩写。后来我意识到,让她改变?我们以为自己是谁呀?!她的桀骜不驯,恰恰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狗屎。”她说,把话筒摔掉。“查德没在他的房间。现在我该怎么想?”她凑过来坐在我的床上,看着她经过了“法国式”修剪的、边缘凸凹的脚趾甲。   “扑克牌的事上我撒了谎,对不起。”我说,“只是因为我害怕了。”   “不管怎样吧。我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思介意这件事。”她看着我们中间的魔咒工具。   “那你今晚还真得介意,这个魔咒涉及到你。”我掐着陶罐的盖,从薰香的烟中来回穿过了三次。然后我点燃了蜡烛,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紫色和白色相间,是紫色和白色两只蜡烛融在一起以后形成的。   “绝妙!” 笛瑞儿说。   “象征意义,”我解释道。“紫色意味着直觉;白色意味着魔力。二者的结合意味着我要把梦里的形象整合起来。你可以从你的日记本里撕一张白纸给我吗?”   “为什么?”   “因为那些纸里保存着你的能量,即便是空白的。这个魔咒是给你做的。”   笛瑞儿伸手在床头柜的抽屉摸日记本,然后从后面撕下一页。“这都是怎么回事呀?”   “我告诉过你,我们需要谈一谈。”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跳过去接电话。“喂?啊,嗨。”她转过身,背对我,低声继续着她的谈话。   我猜她又在和他通话了——那个早上来电话的男人。我本来应该跳起来欢呼的,既然和她讲话的不是查德。可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而且,把自己迷恋的对象当成秘密,似乎也不象笛瑞儿的做派。   她终于挂了机,看上去不太高兴。她自己扑通一下坐到床上,蜷起膝盖,伸手够一只保健型的巧克力。我正准备问问怎么回事,电话铃又响了。这回我接了电话。“喂?”   沉默。   “给我。” 笛瑞儿说。   我摇头。“谁呀?”   还是没有声音。我挂机。   “可能是找我的。” 笛瑞儿说。   “如果他是想和你讲话,他为什么不吱声呢?这个男的是谁呀?为什么总骚扰我们?”   敲门声。我轻轻地从床上地起来,从门后抓起一只棒球拍,把另一只手放在门的球形把手上。“谁?”我查问。   “这么晚还能有谁?”门外的声音说。   是安珀。我又可以呼吸了。   “你什么毛病呀?” 笛瑞儿说。   我开门。   安珀看着我肩上的棒球拍。“到球队去试训吗?我得想想。聚酯球衣和夹板在你身上看起来可真不大好。”   “安珀,你们那最近接过骚扰电话吗?我和笛瑞儿最近接到不少。”   “那不是骚扰电话。” 笛瑞儿说。   “可能是PJ 吧,” 安珀说,“他喜欢骚扰别人。我们约会的时候他总是骚扰我。”她四仰八叉地躺在笛瑞儿的床上,双腿在床下晃当着。“你的床比我的舒服多了。今天晚上换换怎么样?”   “这么说,你从来就没接过什么骚扰电话吗?”我问。   她摇摇头。“你们没有拨*69吗?”   曙光乍现。我抓过电话拨号。“挂不通。”   “猜到了。” 安珀说,“PJ在挂电话之前总是先拨*67。书上讲过的老把戏。PJ教过我的。也许真是他。明天早上的法语课上我再问他。你们在做爱情魔咒吗?”   我在垃圾桶里掏来掏去,拽出弄得一团糟的曲奇盒。“你们收到曲奇礼物了吗?”   “这是曲奇吗?” 安珀说。   “是个意外。”我说,“它被放在窗台上。”   “真是可爱,” 安珀说,“我喜欢神秘的景慕者。给谁的?”   我把曲奇字条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她。   “我猜烹调艺术俱乐部是不希望我参加,” 安珀说,“是谁不愿意尝尝这些曲奇?”   “我该给你列个名单出来吗?” 笛瑞儿哈欠着。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去抓它,可我比她早到一步。“喂。喂?我知道你在那。”   “给我。” 笛瑞儿说。   我摇摇头,继续听着。我能听到电话线的另一端,那个人的呼吸——重浊、平稳的呼吸。接下来,他终于挂断了。   “笛瑞儿,”我挂断电话,命令的口吻说,“这个家伙是谁?”   “我告诉过你,就是和我通过电话的一个人。”   “他的名字?”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再说这也不重要。”   “他的名字不重要?”   “名字只是我们给自己挂的标签。”她说,“它们什么意义也没有。”   “你在说什么呢?”   “算了,”她说。“我不认为你能明白。”   “他来过这儿吗?” 安珀问。   她摇摇头。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又不关你的事。”她说,“有一天他偶然把电话挂到这里,大概是挂错了,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   “你给他挂过电话吗?”我问。   “没有,他说他不能把号码告诉给别人。”   “为什么?”   “嘿,我现在又不是被审讯。问够了没有?” 笛瑞儿从抽屉里拽出日记本开始写起来。   “太不聪明。” 安珀从睡裤口袋里抽出一包香烟,用手轻轻拍了烟盒,用蜡烛的火焰点燃了一支。她吮着香烟,象是在用一只治疗哮喘的吸入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烟了?”   “从我在大堂看见半盒剩下的烟开始。”   “好啊,如果‘释放夫人’闻到,我们就都死定了。”   “我觉得这儿的通风足够好,你们说呢?” 安珀朝着破了的窗户吐烟圈,脸扭成了鱼的样子。“再加上你们烧的那些薰香,这儿到处都是尿骚味了。”   我挥走眼前的弥漫的烟气,靠向角窗——没有被打碎的那块玻璃。外面是漆黑的——只有几个星星在远处闪烁。我对着它们中的一个许愿,为平静和安全。玻璃窗很凉,和房间里一样,我呼吸的热量在上面画成了一片云。我用手指在中间画了一个代表平静的符号,透过指印向外面看去。   一个男人正在草坪上看着我。在黑暗中很难分辨清楚是谁,但我能看出他年龄挺大——也许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深色的、稀疏的头发。他穿着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大购物袋。看到我在注意他,他移转了目光,看向其他的窗子。“哎,你们俩,外面有人在监视我们。”   “什么?” 笛瑞儿过来和我一起往窗外看。“可能是大楼管理员吧?”   “也许我们应该叫警察。”   “跟他们说什么?” 安珀说。“一个管理员在外面工作?爆炸性新闻。他们得把我们抓起来。”   “我们今晚已经叫了一次警察了。” 笛瑞儿说。   “你们俩比上了岁数的老太太们还麻烦。” 安珀跳起来,夹在我们中间看。她的眼睛瞪大了。“哈罗,大男孩,”她说,“不错,真不错。咬出你的心,布兰雷?威茨奥。也许我还有机会。”   “没开玩笑吧?” 笛瑞儿说,“他太古老了。”   “耶,是的,时间真无情。” 安珀的手在睡裤的裤腰上来回移动,做性感状,然后一下拽掉上衣,露出红色蕾丝边的半杯文胸,双乳泄露在外面。   “安珀!”笛瑞儿尖叫,把她从玻璃前拉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炫一下。” 安珀说,“看到了吧,想让你们明白,当老妈告诉你总是要穿漂亮内衣的时候,可别不当回事。”   “干净的内衣。”笛瑞儿纠正道。   我还留在窗户那,躲在窗帘后面盯着那个男人。他边走边搜索着其他的窗户。从他的姿态看,他挺高,也挺壮。他朝我的方向看过来,而且笑笑,不知怎么竟然能看到我。我吓坏了,拉下窗帘。   “你们俩真是妄想狂。” 安珀说,格格地咬着笛瑞儿的糖块儿。“这有足够多的警察,都能把上帝挡在外面。”   “你说的简单。”笛瑞儿说,“你又不住在一楼。”   “好吧,你们要我挂电话叫警察吗?”没等我或笛瑞儿回答,她已经拨号了。“嗨,长官,”她说,“我在马康博楼102房间。是的。现在有个不可思议的火爆的男人就在我们窗子外面,结实的屁股,还有能谗死人的宝贝。有可能是个管理员。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她把听筒从耳边拿开,吊着听筒晃来晃去,“你们猜怎么着?他挂断了。真是,粗鲁。”   “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你干的事儿。”我说,“他们再也不会相信我们了。”   “相信什么?”她说。   “听着,安珀,”我说,“笛瑞儿和我要好好谈谈,我也需要在月亮还在恰当的位置的时候完成我的魔咒。”   “别让我搅了局。”   “我不介意她是不是留在这儿。”笛瑞儿说。   我,另一方面,却不是很肯定。但结果她还是留了下来。   ……   我们在地板上坐成个三角形,围着烛光,手紧握在一起。“闭上眼睛,”我告诉他们,“但不要让烛光在你的眼睛里消失。拥抱它——它的光芒,它的能量。想象它在环抱着你。吸入、呼出它的能量,清醒地意识到你的行动,心怀感激。   我们做了几分钟这样的呼吸,直到屋里的能量象雪花一样在我们周围散落,直到我们已经准备好开始了。“笛瑞儿,”我睁开眼睛说,“我知道,在我和你撒了慌之后,很难让你再相信我了,但你必须相信我。”我挣脱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三张扑克牌,在她面前展开。   “你留着它们哪。”   我点头。“在我告诉你它们的意思之前,你必须记着,我们被赋予对未来的预见力,是有原因的。我们命中注定,要去改变它。”   “O—K。”她说。   “梅花A和梅花5代表你要收到的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黑桃A是死亡之牌。很有可能信和包裹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你的死。”   “什么?!”笛瑞儿问。“你在说什么?”   “只是小心些。”我说。“小心你将收到的任何礼物和包裹。”   “那是什么意思?我将收到一个礼物,而它里面有炸弹?”   “笛瑞儿……”我本来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我想可能是有人想杀你。”   “什么?”声音那么大,差点儿把蜡烛吹灭了。   “我反反复复做同样的噩梦……这是前兆,关于你。”   “我?”   “我以前也做过这样的噩梦。三年前。关于莫拉,我曾经照看过的一个小女孩。”我转过头去。我不想继续,不想承认那些发生过的事实,它却每天都在幽灵般地纠缠着我。   因为它每天都在幽灵般地纠缠着我。   “在梦里,她被困在一个小棚子里。一个塞满东西、黑咕咙咚的小屋,四周是裂了缝的水泥墙。我能看到她,她背对着我,躺在一个凳子上,象睡觉时的样子蜷着。她很恐惧。我能感到她有多么恐惧,好象我活在她的身体里。连续几周,我都做这些可怕的,让人头痛的噩梦。”   笛瑞儿紧紧地抓着她的枕头。我看得出,她相信了我。她伸手到冰箱里拿了一听新汽水给我。   “谢谢,”我说。我正需要它。人工香精刺在嘴里,象含了冰跳跳糖。“梦继续做下去,”我接着说,“我想做些什么,比如报警,但又觉得这个想法太愚蠢了。太愚蠢了,因为你往外一看,还能看到她就在那儿,坐在秋千上玩儿,给玩具摩托车装辐条,还突突突地模仿着摩托的声音。所以我就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傻呼呼的梦罢了,很快就会过去。   “然后怎么了?笛瑞儿问。   我咬住嘴唇控制住它的颤抖,然后就说了出来:“有人领走了她。她没了。”   “什么意思,没了?” 安珀问。   “就是没了。失踪了。”我擦掉眼角的眼泪。   “去哪儿了?”   对这个故事的措辞,已经在我的脑子里酝酿了好几年了,我知道我必须把他们讲出来。我看过书,也听那些谈话秀的专家说过,如果我想让那些可怕的事变得不那么可怕,不要它控制我的生活,我需要面对它。回忆虽然恐怖,但它在我头脑里的郁积,将是更糟糕的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出去,最后说了出来。“莫拉被杀了。”   “什么?怎么回事?” 安珀问。   我感到眼泪从脸上流下来。“人们在一个工具棚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就离我们小区两条街远。是一个变态的人干的,很快就把他抓到了。人们经常在附近看着他,很显然,他每天都看着莫拉的妈妈送她上学。”   “是,可这不是你的错。” 安珀说。“你也不可能知道,我的意思是说,有多少人把自己的梦当真呢?再说,你说你看见她在小棚子里,可你没看见谁把她 领走,或者那个棚子具体在哪儿。这些梦可能也不会有多大作用。”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为自己找了这些借口,但这些理由什么也带不走,尤其带不走任何一点自责。我不该自己做判断,说这些梦可能不会有多大的帮助。   也可能它们就能救了莫拉的命。   “不管怎么说,”我喘息着,“我现在又梦见笛瑞儿了。”   “那么说,查德还是会约会我去什么地方,然后又取消了?”   我点头,擦了擦脸。“可能是你们的下次谈话。”   安珀把手放在笛瑞儿的后背上安慰她。我看得出笛瑞儿害怕了。我也很害怕,为笛瑞儿感到害怕,为将要重演的历史感到害怕。莫拉死后,妈妈也这样把胳膊环在我的肩上,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可是她不能理解奶奶的方式。她不能解读我的噩梦和内疚。   不知为什么,我是她的女儿,却处处随奶奶。   我深吸气,拧开熏衣草油的瓶盖,往小罐里倒了两滴。“为了纯净和清晰,”我说。“如果这个魔咒帮我把梦做得更清楚,我就能在事情发生之前预测它了。我解开脖子上的纯银项链,把它浸在油里,用一只手指头把它在罐子底上转了三圈,让它全部都浸透了。   “这么做有什么用啊?”安珀问。   “银色会在星际的世界里给我直觉。”   “古怪。”安珀说。   “星际的世界就是我们的梦。”我闭上眼,集中精力。“银色项链,每一环都系着下一环,穿起我的梦的片段,联系我潜意识里的图景。”我睁开眼睛,用黄色蜡笔在笛瑞儿的日记纸上写下:我的噩梦要警告我什么?“黄色代表清楚的思维。”我说着,把纸折成手掌般大小,放在我用作“梦口袋”的铅笔盒里。我看着笛瑞儿,在黑暗中,头发和肩膀上笼罩了一层阴沉的气氛。   “那是什么?”安珀指着那支迷迭香问。   我拾起它,新鲜的针状叶看上去象圣诞树的树叉。“它帮助我清理周围的能量,这样我就能记住我的梦了。”我从枝条上撸下二十八个针叶——月亮盈亏一轮的天数——洒在罐子里。“迷迭香,把握我的梦境,随我进入梦乡。”   我认真地在罐子里把它们混合,然后拿出项链。“帮我一下,”我把项链递给笛瑞儿,示意她帮我戴上。项链戴在我的锁骨上,熏衣草油顺着皮肤流下来,几支离群的迷迭香针叶粘在我的喉咙处。   “这样,就完了?”安珀问。   “还没有。”我说,用烛剪熄掉蜡烛。   “干嘛不一口气吹掉?”安珀问。   “因为那样会混淆了能量,产生副作用。”   “哦,耶!对的。” 安珀说,向上翻了翻眼睛。   我用手指把迷迭香和油混在一起,然后把混合物物倒在“梦口袋”里。等了几秒钟,蜡烛凉下来,烛芯上的蜡泪也干的时候,我把它铲起来,也放进了我的“梦口袋”。   “你还说我有怪习惯呢。”安珀说。   我把拉链拉上,把它塞到了枕头套。“跟我重复,”我说,抓紧她们的手。“借助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力量,一切都准备好了。保佑!”   笛瑞儿和安珀重复了之后,我们松开手。我躺到床上,碰到脖子上的银色项链,甜蜜的,芬芳的迷迭花香在我的皮肤和指尖萦绕。“晚安。”我说。   我把被子拽到下巴颏,全神贯注地想着枕头下的“梦口袋”,和口袋里面的问题。他们很快就会告诉我噩梦后面的秘密,我自信。   它们必须告诉我。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九章     我还没能迷糊着的时候,安珀宣布,她要在我们房间里睡觉了,声称那些关于噩梦的谈话让她激动不已。我先是紧张。能把我尿床的事瞒住笛瑞儿,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安珀,要睡在两床之间的蒲团上。但我很快就疑虑全消了。因为,安珀的脑袋沾上枕头没一会儿,她就开始了呼噜——胸脯起伏,张大着嘴,鼻孔翕动着。   当闹钟在枕头底下震动时,是警告我已经早上五点了。我坐起来,从地板上越堆越高的衣服堆里淘出一件羊毛衫,从头上套下来,去洗衣房取我的东西。   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校园还在睡着,但树林似乎已经醒了。我能听见小鸟在枝头或灌木丛中啾啾鸣唱,露珠从树干和枝叶上升起,要融到清晨的空气里。几乎是完全的平静,能在一个到校日起这么早,几乎值得一晚上不睡觉。几乎。   走到洗衣房的门口,我心里充满了平静的,和自然融为一体的美好感觉。然而当我打开门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在我的视野里,没有任何要洗的衣物。   我匆忙走过亚麻油地毡,走到我昨晚用的机器那儿。我屏住呼吸,一下子把机器盖掀开。   空的。   我叮叮咣咣地掀开又关上每一个的洗衣机和甩干机的盖子,希望只是有人把它们换了地方,可什么也没有。   一定是有人拿走了它们。   我从墙上拿起电话,叫了警察,以为可能是有人把它送到了失物招领处。没那么好运气。他们问我是不是要正式地投诉,但想到这会引起的反响,我委婉地拒绝了。我希望仅仅是有人犯了一个无心的错误,意外地把我的衣物拿走了。不管他是谁,只要不能认出那堆东西是我的就好。   回到寝室的时候是五点半。笛瑞儿和安珀都还在睡觉。我爬回床上,拽了一个枕头堵住耳朵,但这不足以挡住安珀的鼾声,也没能减弱电话铃刺耳的响声。   “喂?”我说,把听筒拉到了耳朵边。   沉默。   “喂??”我重复。   还是没有声音。我挂机。   “是谁呀?”笛瑞儿问,在床上翻了个身。   “可能是和你通电话的那个变态狂。他到底是谁,笛瑞儿?他怎么那么神经?”   安珀发出痛苦的呻吟。她骨碌起来,橘红色的小辫翘着,象皮皮牌的长筒袜。“怎么这么热闹?”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要去接电话,安珀拦了下来。“喂,这里是笛瑞儿和斯泰西的温馨小窝。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醒得那么快,她满是雀斑的脸上已经绽开了离谱的、厚颜无耻的笑容。“Quelle coincidence, monsieur, (法语,纯属巧合,先生。译者注)”,她对着电话说。“我们昨晚还谈论你呢。”她夸张地对着我俩眨眨眼睛。“你这么早就来电话倒是有点奇怪。睡不着觉?还是有什么心事?”   “是谁?” 我喃喃地说。   “是查德。”她上下挑动着眉毛,冲着笛瑞儿飞吻。“我在这做什么?” 她对着电话说,“不能告诉你。人们知道我有的时候梦游。”   笛瑞儿伸出手要电话,但安珀躲开了。“不知道能走到哪,你最好是把门锁好了。   “给我,快!”笛瑞儿想抢过电话,但安珀更快。她跳起来,跳到房间的另一面。   “啊?”她堵上没听听筒的那只耳朵,挡住我们的声音。她转向笛瑞儿,“他想知道你是不是收到了他的电子邮件。”   笛瑞儿从床上跳起来去查。   “他想知道你是不是做了心理课的作业。” 安珀说。   笛瑞儿点头。   “好吧,那么。可以借给他吗?第一节课就要交的。”   笛瑞儿的笑容收敛起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转过身点击了他的邮件。   “滚吧!” 安珀对着听筒笑。“你们男人太滑稽了。”   笛瑞儿快速转身,苍白的拳头抵着肋窝,“给我电话,现在!”   “早餐,啊。”安珀重复,“笛瑞儿,他要在早餐时候约你讨论学习的事。你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宝贝?” 安珀夸张地向笛瑞儿闪闪眼睛。   笛瑞儿做了个没出声的击掌的动作。她扎进壁柜去找熨烫得最妥帖的校服。她拽出一件,在身上比量比量。我用手指向她做了OK的手势。海军蓝的上衣,绿色的格子围边,里面白领的连衣裙,海军蓝色的过膝袜。还有什么比这个搭配更棒呢?   “她已经在挑衣服了。” 安珀告诉查德。她用脚盘绕着电话线,一只袜子上是花奶牛斑点的图案,另一只点缀的却是各式各样的奶酪图案。“她简直等不急了,想穿高年级学生才能穿的绿色过膝袜。高年级学生的特权之一。”   笛瑞儿用一只史酷比的拖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得走了,查德宝贝。你知道的,要见的人,要做的事。Ciao,(意大利语,再见)宝贝儿。” 安珀挂上电话,站起来,睡裤后面压出了三指宽的皱褶。“我饿死了,有什么吃的?”   “扑克牌是准的。”我说。“查德刚刚约笛瑞儿吃早餐。”   “但他不会取消。”笛瑞儿说。   “是呀,” 安珀说,“他要你的作业。”   “好极了。”笛瑞儿撕掉巧克力的锡箔纸,轻咬着她的失落。“大多数男人要我都是因为我的相貌,查德是因为我的头脑。”   “真恶心。”安珀说。   我没理会她们之间的玩笑,在角窗前坐了下来。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远处那棵高大的枫树上,在那,是我和查德的第一次,就在去年刚刚结束期末考试的时候,在他和笛瑞儿分手之后。   我们在树下坐着,吃着花生奶油和香蕉三明治,谈着暑假的计划。   “你冷吗?”查德问,一只手指滑动在我起了鸡皮的皮肤上。   我摇摇头,发现他正盯着我的嘴唇。“你有些花生奶油没吃到。”他说。   多么地优雅。我舔了舔嘴角,舌头感到了花生奶油的碎渣。“好点了吗?”   他点头。   “我吃东西很挑剔。”我扭过头,想藏起来自己涨红了的脸。   “你真美。”   我看着他,还等着这个玩笑后面的包袱。结果他的手从我的臂上滑下,握住了我的手。   “笛瑞儿才美,”我说,“我——”   “美丽,”他完成我的话。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我看着他,信以为真地笑了。“我总是这么想。”他把几缕刘海从我眼前拂走,又看向我的嘴唇。“可以吗?”   我点点头,感到他靠得更近了。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吻,然后感到它温暖湿润地落在了上面。   那天,在我们回到现实的漫长道路上,我告诉他,我希望把我们的吻保留作一个秘密,我不希望伤害笛瑞儿,我希望它永远完好地保留在我的记忆里,保留在在没有人能毁掉它的地方。   他告诉我说,他等着这一吻,等了整整一年。   但是现在,是我在等待。   “别再白日梦了,斯泰西。” 安珀喊,把我从幸福的回忆里拉了回来。“如果那个扑克牌的事是真的,现在查德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取消和笛瑞儿的约会,是吗?”   我点头。   “那如果你预测错了,怎么办?” 笛瑞儿问,胳膊放在校服上。   “这一切都可能是我弄错了。”   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弄错。我回头,再次看向窗外。又来了。昨晚的那个男人。“他又来了。”我喊。   “是谁?” 笛瑞儿问。当她看清楚的时候,把校服掉在了地上。   他站在外面的草坪上,只有几码远。他径直看着我们,笑着。   “真是变态狂。” 安珀说。   “我们应该做什么吗?” 笛瑞儿问。   “比如说什么?”我说。   “叫警察。”   “他们才不会信。” 安珀说,“他们会以为我们发神经。”   “那是多亏了你。”我说。   他向前迈了一步,指着我们的方向。我看看笛瑞儿和安珀,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不知他的眼睛在注意着谁,是不是我。我眯起眼睛使劲分辨。还没等我猜出来,他翘起了帽檐向我们致意,然后竟走了。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章     “你准备好了吗?” 笛瑞儿站在门边,边等着我,边在镜子里做最后的形象检查。她把字母图案的浴巾围搭在脖子上,把头发拽出来放在肩上。“记得提醒我预约去做睫毛。”她的手指从眼睫毛上滑过,“我们走吧,洗澡。”   但现在趁安珀不在,我想和她谈一谈。   “看上去今天早上我和查德的约会还会照常。”她的手指上缠了一缕金色的波浪卷发,手指甲新涂上了玉米黄色。   “象是。”我说,差不多是咬着舌头根发出的声音。查德还有整整一个小时来取消他的约会。我从床脚拽起浴巾,披在肩上。“笛瑞儿,在我们走之前,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那个总是给你电话的男人。为什么上次他给你挂电话时,你不高兴了?”   “谁说我不高兴了?”   “我知道,笛瑞儿。他是谁,为什么你不高兴?”   她叹气。“是一个朋友,OK?我们只是有点误会。”   “关于什么的误会?”   “他以为我在和什么人约会,其实我没有。所以没什么大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一对儿吗?”   “我没时间和你谈了。你到底去不去?”她晃了晃她的装满了香波和浴液的浴筐。   “不去,”我说,“直到我们把这个事谈清楚。”   “那好吧,”她说,“我们一会儿见。”她在身后关上了门。   我扑通一声地躺在床上,太阳穴疼得厉害。有时我真希望我的问题可以象电影《油脂》(Grease美国在1978年出品的青春偶像片,曾风靡全美,译者注)那样,解决得那么简单。餐厅变形为天堂上的云团,福兰克?阿维龙从光芒四射的天空从天而降,作福瑞奇的守护天使,而那个福瑞奇却是急需从美容院得到一点建议。   我也需要一点建议。   我翻身,看向那片打碎了的玻璃窗。从窗外正传来卡嗒卡嗒的声音。   “笛瑞儿?”我坐起来,以为是她忘了什么东西。   声音在继续着。   我挪下床,从门后抓起了棒球棒,把它扬到肩上,做好了猛击的准备。一声口哨——缓慢、稳定、有人的呼吸夹杂在中间。我朝着声音走了几步,可它似乎移动到了角窗,没打碎的那扇玻璃那。我跟着它,发现窗户开了一个缝。   “斯泰西,”一个声音说,“我看得到你。看得到你漂亮的格子花睡裤。”   我又迈了一步,心跳到了嗓子眼,不得不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稳住脚跟,握紧球棒,准备跟随着它的下一个动作。   就在那——一只手在拍打着玻璃窗,手指揉撵蠕动着摸向窗框,要把窗户开大一些。   我向前倾着身子,去看下面是谁。它向上看我,脸上罩着曲棍球面罩,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被扔到了《十三日星期五》的场景里,随时都可能有一只六英寸长的尖刀从窗户扎进来。   那只手蜷成了一个拳头,开始敲玻璃。然后他大笑,象可米青蛙木偶一样——头,上下来回的乱动;嘴,大张着;大笑,却没有动静。   查德。   他把面罩摘下来,大声地喘气,象《十三日星期五》中的杰森。“我看得到你,斯泰西。”他重复,还在笑。   “我恨你,查德。”   他把嘴唇压在玻璃上,但看上去依然很帅。刚刚起床的新鲜的帅气——他沙棕色的头发还在后面支楞着,脸上还印着床单的图案,下巴上新萌生了金色的胡子碴——美味的性感。   “你的幽默感哪去了?”   我开始把窗帘拽下来,把他挡在外面。我现在不想和他说话。我看上去糟糕透了。我感到糟糕透了。而且,我蔑视这样的玩笑。   “等等,”他说,“我道歉,OK?”   简直难以抗拒。他那么惹人喜欢,站在脚尖上,嘴角上沾着一块儿白色牙膏。我脑子闪过一个想象的画面:我们一起醒来,他偷偷地溜走,这是我们的秘密。   现实把我头脑里的画面驱走,我推开窗户。“你到这来干什么?”   “我其实是来找笛瑞儿的。”   “去洗澡了。什么事?”   “我们本来约好早餐的时候见的。我帮她写心理课作业。”   “真的吗?我还以为正好相反呢。”   “我帮她,她帮我。”他眨眼。“有区别吗?”他把胳膊肘拄在窗台上,往屋子里面看。你们这些女孩真邋遢,比我们这些单身汉还过分。”   我用手梳理着头发,想偷偷地用夹痛头发的方法,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有点颜色。“我会告诉她你来过了。”   “怎么的?你想让我马上就走啊?”查德把手吊在窗台里侧,我看到他指关节上的细汗毛。“我可以进来吗?”他问。   “为什么呀?”   “哪那么多为什么呀?就是闲逛,聊天。我们没有去年这时候说话说得多了。”   的确是这样的。但是自从我们接吻后,我们之间就不同了。我看着他,从他弯卷着的长睫毛看到他撅起的嘴,感到百万只火箭筒从心里迸发出来,仅仅是因为想到了那一吻。   “别看了,”他说,“上面有花生奶油和香蕉三明治碎渣吗?”   我感到自己的脸热了,象一碗浓汤。他也在想着那一刻。这并没有让我感到吃惊。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他承认了他在想着那一刻,这是截然不同另外一回事。   他想让我知道,他在想着那一刻。   一半的我希望让他进来,另一半的我想关上窗户,把窗帘拽在他的脸上,断然地,永远地。我把两种想法一起吞咽了下去,说,“这不是一个好主意。释放夫人经常在这个时间巡视。”   他点头,那双迷人的、蓝绿色的眼睛溢出了失望。   我咬住腮帮,在大脑里迅速搜索着应该说些什么。任何可以说的话。“那么,谁告诉你我们喜欢恐怖?”   “一只小鸟。”他说,挺着胸脯。过了好一会我才发现他正穿着他的旧球衣,那件我们用来堵破窗户的旧球衣。   “嘿,你穿着这件衣服呢。你什么时候拿到它的?有人从我们寝室把它拿走了。”   “当然是有人拿走了它。”   “是啊。”我说。“我们昨晚回来的时候,它就不见了。”我回头看着打破了的玻璃窗,现在贴在那的是印着史酷比图案的海滩浴巾——安珀的新作。   查德把面罩又套到头上,象达思?魏德一样喘着气。“在你们企图吓唬我失败之后,这只是我报复你们这些女孩的方式。祝你们下次好运。”   “你说什么呢?我们可没有去吓唬你。”   他抬起面罩,“你们没有?”   我摇头。   “那么是谁把我的球衣放在了我的信箱里?”他从后屁股拽出一张笔记纸。“这是附在上面的。”   我拿过字条,满篇都是用红色记号笔写的大写字母:“离她远一点。我在看着你。”   “不管它了。”他说。“可能是那些臭小子在开玩笑。哎,我得在警察抓着我之前离开。我也许晚些时候会再过来。”   “也许吧。”我点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字条。   “你能告诉笛瑞儿早餐的时候去不了了吗?球队训练。”   我终于把吊在嗓子眼的担心咽了下去,费劲地轻轻点点头。   “告诉她多诺万会在房间里,把作业电邮过去就行,我让多诺万帮我打印出来,上课前给我。”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地堆了一堆问题。我一个也没有问出来,相反,却说了一声OK。   “谢谢,斯泰西。告诉笛瑞儿,也谢谢她。我欠她的多了。哦,再告诉她把答案稍稍改动一下。别让老师认为我们抄袭。”他眨眨眼睛。   我挥手再见,关上窗户,插好插销。   它发生了。他取消了约会。扑克牌的预言是真的。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一章     我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大步地踏在红色瓷砖上,找笛瑞儿。有几个女孩正在排队等淋浴间,手上都拿着香波和浴液,但没有笛瑞儿。我的目光开始急速地搜索从浴帘下面露出的一双双脚,寻找笛瑞儿的粉红色果冻拖鞋。我在最后一个淋浴间发现一双奥斯卡拖鞋,“安珀,是你吗?”我晃动浴帘。   “滚,”一声显然不是安珀的喉音。   我绕过水池,拐个弯,看到了笛瑞儿,她站在镜子前,正在用吹风机吹开头发。   她关掉吹风机,“怎么了?”   “你没事吧?”我几乎上不来气了。我从她的肩上看过去,维洛妮卡?李曼正在离我们不远的水池边假装刷牙,很显然,她在偷听。   “你没事吧?” 笛瑞儿问。   “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走。”我说,“我们谈谈。”   “不管你谈什——么。” 笛瑞儿重新专心照镜子,从梳妆袋里掏出一只肉粉色口红, 向维洛妮卡厌恶地吹了口气,“查德就喜欢我用这个颜色。”   所有人都知道,为了和查德的一次约会,维洛妮卡居然有一年没有喷发胶。笛瑞儿冲着我笑,对自己的恶毒表现感到挺骄傲。   维洛妮卡向笛瑞儿的水池子里吐了一口刷牙水,一点薄荷泡沫落在笛瑞儿的脸上。   “小心点!”笛瑞儿尖叫,用棉球擦掉泡沫。   维洛妮卡咄咄逼人地站到笛瑞儿面前。“如果下次再让我抓到你和你的败类朋友‘闪’我老爸,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   “你说什么呢?”笛瑞儿问。   “昨天晚上在你们房间外面的是我爸。”维洛妮卡继续说,“他在找我的房间,然而不巧的是找到了你们的房间。你的房间是在一楼,最右面,面对草坪的那一间,对不对?你们是不是饥渴到非找中年男人不可的地步了?”   “是不是你爸饥渴到非趴到女孩子的窗户偷窥不可的地步了?”   “X你的。” 维洛妮卡说。“告诉你说,我爸下夜班,他到我这儿来取几把钥匙。而当时寝室楼的前台没有人。”   笛瑞儿冲着维洛妮卡喷了几下香水挡住她的逼近。“好啊,他一定喜欢他看到的景象,因为他今天早上又回来了。”   “是把钥匙送回来——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维洛妮卡走开,笛瑞儿和我相视大笑。   “可能她对老爸有古怪的情结。”笛瑞儿说。   “简直不能相信那是他。”我说。   “对了,”笛瑞儿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查德来不了了吗?”   “他说球队早上有什么训练课。”我说。“他要你把作业伊妹儿给多诺万,多诺万在上课前打印好再给查德。”   “那多诺万早上怎么不去训练?他是明星中卫。”她使劲把口红摔到水池子里。我讨厌他对我撒谎,放我的鸽子。和上个星期一样,和我讲什么要去看他的奶奶的故事。”   “他是戴着打球用的面罩呢。”我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不对?扑克牌是对的。他爽约了。”   “我有比扑克牌更重要的事去琢磨。”   “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笛瑞儿想推开我过去,但是我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打了一个转。“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一直被惯着,这次不行了。”我说,“我要帮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不愿意听却又被吓得跑不了的样子。“我现在就能处理这件事。”   “好吧,对不起,但是你现在没有选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   我把笛瑞儿领到一个讲话更隐秘的洗手间,把在我手里攥皱了的那张纸条放在她手上。   “这是什么?”   “打开它。”我说。“夹在查德的球衣里的。他拿回球衣了。球衣和字条被塞在他的信箱里。”   “离她远一点。我在看着你?”笛瑞儿读到。“等等,我有点糊涂;我以为是我应该拿到这个字条。”   “你会的,”我说。“另外一张。写给你的。我肯定。”   “这里的‘她’指的是谁?”她问。   “你认为呢?”   笛瑞儿笑了。“是我,不是吗?”   “这可不是在夸你,笛瑞儿。这很严肃。不管是谁写的字条,他都费了很大的劲儿来来阻止查德和你在一起。查德自己的处境甚至也很危险。”   笛瑞儿的笑容凋谢了。“这没有道理。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伤害查德?”   “因为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是想独自占有你。”   “你肯定这是一个男的吗?”   “谁知道呢?你在这儿惹恼的女生也足够多了。”我在墙上展开字条,摩挲着它。字条的“她”字下面突然产生了一阵震动。我用手指描着它的笔画,然后把它拿到鼻子下面。   “怎么了?”笛瑞儿问。“那是什么?”   “百合。”我说。“象我的梦里一样。是百合。”   “和百合有什么关系?”她问。“它们只是花儿。”   “百合是代表死亡的花。”   “你吓唬我。”   “我们都卷到了这件事里。”我说,拿起她的手,抓住它。“如果我们能预见未来,我们就能改变它。”   “别在大谈命运了。”   “我们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我说。“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你身上的。”   “说话算数?”   我点头,想起了莫拉。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笛瑞儿说。   我俯身,给了她我们都最需要的——一个最亲近的拥抱。   “我可以提一个小要求吗?”笛瑞儿问。   “尽管说。”   “我们现在可以从这个洗手间出去了吗?”   “完全可以。”我咯咯地笑了。“我们还有半个小时上课——也就是说,不吃早饭了。”   “我不认为我还能吃得下去。”   “我们现在就回房间做个计划。”   我们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整个浴室已经都空了。只有一件东西在等待着我们。   它架在水池子上面。一个长方形的大盒子,樱桃红的包装纸,打着银色蝴蝶结。盒子上面的卡片写着“给笛瑞儿”,和给查德的字条一样,红色的大写字母。   我伸手去抓笛瑞儿的手,可她的手正捂在嘴上,颤抖着,呼吸困难,嗓子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笛瑞儿,你没事吧?”   她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那只盒子。它们盯着镜子,镜子上面爬满了肉粉色的大写字母。就在几分钟之前,有人用笛瑞儿刚刚用过的口红写下了:我在看着你,笛瑞儿。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二章     “笛瑞儿?”我搂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她勉强地点点头,但仍在呼哧呼哧地喘气。我抓住她的手,领她离开了镜子,离开了粉色口红写下的潦草字迹。   离开那儿似乎对让她好了些。几秒钟之后,她的呼吸变得不那么剧烈了,不那么绝望了。“我们能够度过难关的。”我向她保证说,但连我自己也不肯定她是否听见了我的话。她闭着眼睛,象是在集中精力控制呼吸。“我在这儿。”   但留下礼物的人也在这儿。我看看门。我最恨的事就是淋浴间在一楼。如果到走廊的门不关——当大楼的维护人员在清扫的时候经常如此——那么差不多任何人都可以从外面走进来。   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看见这是谁干的。这是不是和那个与笛瑞儿通话的男人有什么关系。但也许它甚至不是一个“他”。也许是对查德感兴趣的某个女孩,因为笛瑞儿的缘故不能接近查德。   比如说,象我。   我绞尽脑汁地在大脑里写着一个对查德感兴趣的女孩名单。可是除了我和笛瑞儿,我能想到的只有维洛妮卡?李曼。维洛妮卡,几分钟前还在这儿,向笛瑞儿的脸上唾牙膏,因为我们“闪”她的爸爸而大发雷霆。   “笛瑞儿,你还好吧?”我捏住她瓷器娃娃一样冰冷的手指。   她点头。“被吓着了。我自从上中学以后,还没有过。”   “要看医生吗?”   “不。我只是想知道这是谁干的。我们打开它。”她说,指着那个盒子。   “你肯定吗?”   她点头,擦掉从脸上流下来的一行泪。“我必须知道。”她蹒跚地走向礼品盒,然后回头看我,“你能帮助我吗?”   “你要我帮你打开吗?”   她点头。“我来打开卡片,你来打开盒子。成吗?”   “成。”我坐在凳子上,把盒子放在大腿上——白色的信封正面朝上,写着笛瑞儿的名字。我把信封塞到她的手里,看着她用大拇指撕开信封。她抽出一张折叠了的横格纸,参差的纸边说明它是刚被从什么人的活页本上撕下来的。   她打开,抚平纸痕,读信。“莫名其妙。”她摇摇头,然后扬起脸。   “它说什么?我能看看吗?”   “笛瑞儿?”我从她的手指间偷着看字条。和查德的字条一样的笔体——红色记号笔写的大写字母——还有四天。”   我看着她——新鲜的泪水在颊上留下了痕迹。我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上下摩挲着她的后背,象我奶奶在拥抱我时做得那样。“我们不用现在就打开盒子。”我轻声说,“我们可以等到上课以后,我们感觉好一点以后。或者,以后,我自己一个人打开。”   “不,”她说,擦着脸。“现在就打开。我现在就要知道。”   我拽开盒子上的丝带,然后慢慢地开包装,小心地撕掉胶带,体会从包装纸上发出的任何一点震动。当包装都被打开的时候,躺在我大腿上面的是一个长长的白色纸盒。我笑了,不知为什么,有一点儿放下了心。我抬头看笛瑞儿——她也同样的表情。我拿掉盒盖,看里面的内容:四只刚刚被剪下的百合花。   “百合。”笛瑞儿说,强忍着,“死亡之花。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点头。没有意义再撒谎了。力量来自于诚实。   “这么说,四只百合,就是离死还有四天,对吗?”她的嘴唇颤抖,她没有哭,却大笑起来,歇斯底里地大笑。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百合,抽打在自己的鼻子上。“我猜他太穷了,买不起一打。或者,他等不急扎好一打。嘿,如果他在星期五做这件事,我就不用参加三角学的考试了。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跟他商量商量,让他提前点?”   我抚摩她的后背,看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把她的大笑变成了眼泪。她用手捂住脸,崩溃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使她好受点。我只能尽力地阻止危险的发生。我前后摇晃她的身子,突然感到脖子后面的一根神经紧张了起来。   脚步声从一排排的淋浴后面向我们走近。我站起来,意外地踩在了包装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脚步声停了。   笛瑞儿抓住我的胳膊向后拽我。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让她出声,向水池子迈了一步,准备偷看墙的那一面。   也许留下礼物的那个人还在这儿,等着呢。   “斯泰西,”笛瑞儿小声说,“你在干什么?”   我看过去,没有人,只有一排排空的淋浴间。我甩开笛瑞儿抓住我前臂的手,开始走向那一排排淋浴间。这时我发现——最后两个淋浴间的浴帘是拉着的。   叮当一声,象金属的声音,从最后一个淋浴间传出。我把手插在兜里,摸到钥匙环,找到最锋利的一把来保护我自己。“我知道你在那,”我喊,“出来,亮出你自己。”   一双脚——黑色的皮拖鞋——向浴帘迈了一步。   “出来!”我命令。   “斯泰西!”笛瑞儿喊。   一个白色的薄沙围巾从浴帘里伸出来,前后挥舞着。我更仔细地一看,围巾边上是黄色的小鸭子的图案。只能是一个人的。   “我投降,” 安珀叫着,从淋浴间里跳出来,“只是别伤害我。”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撒开手里的钥匙。“安珀,你在这干什么?”   笛瑞儿从墙后面走出来,“你把我们吓了个半死。”   “对不起,”她说,用她的金属达菲鸭午餐盒敲敲墙,“一个躲躲猫游戏而已(美国一种把脸一隐一现以逗小孩的游戏,译者注)。没想到你们还拿它当真了。”   “你以为我们还能拿它怎么样?”我问。   她把围巾系在脖子上,在校服的领子外面稍稍露出了一个边,刚好可以惹恼刚瑟先生,她的代数课老师,给她打一个大大的、粗粗的不及格。   “我刚才在找你们,”她说,“去吃早饭吗?”   “你在儿这多长时间了?”笛瑞儿问。   “不知道,可能有,二分钟吧。”   “你看见有人从这条路过来,拿着个礼物吗?”笛瑞儿问。   “你收到了?”   笛瑞儿点头。   “真神了。” 安珀夸张地闭上眼睛,露出眼睑上另外两只小鸭子,用棕色和黄色的眼线笔画上去的。“是什么礼物?”   “我们以后再解释,”我说,“我不想在这儿谈。”   “太酷了,” 安珀说,“象个好玩的恐怖电影。我觉得——在原版《万圣节》里,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杰米???李?可蒂斯?”我说。   “我觉得象她。”   “安珀,”我说,“这可是严肃的事。不是在逗你玩。”   她看着笛瑞儿,几乎要掉下眼泪,“哦,是的,对不起,瑞儿。我有时候冷漠地象一只甲克虫。”   “是蟑螂。”笛瑞儿纠正道。   “对。” 安珀的电话在她的午餐盒口袋里响了。出于礼貌,她没有理会。“告诉我怎样做才能帮助你,我去做。”   “我们需要做个约定,”我说,“就在这儿,现在。”我把手伸出来,手心朝下。笛瑞儿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面。安珀也一样,直到六只手摞在一起。“闭上眼睛,跟我重复。”我说,感到她们手上的温暖围绕着我。“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 笛瑞儿说。   “保守秘密。” 安珀说。   “并且诚实勇敢。”我说。   “并且诚实勇敢。” 她们依次重复。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我说。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笛瑞儿说。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安珀打了个嗝。   我们睁开眼睛,互相看了几秒钟,没有说话。然后我们把手抽了回来。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三章     我们从淋浴室出去的时候,早餐时间已经结束了。于是我们开始等——上学以来最漫长的一天——直到放学,我们回寝室去做我们的计划。PJ要过来,我们告诉他,我们需要时间谈些女孩子之间的事。他没跟我们理论,只是说,他要过来,窃听。   我们在地板上围个圈坐下,中间是一支矮矮胖胖的紫色蜡烛。我这时已经累得打不起精神来了。我需要时间制订计划,但也需要时间去睡觉,不再做噩梦,然后把这些事情想想清楚。   安珀正忙着用手指把百合花摘下来,放在橘红色陶罐里。   “把枝茎放在一边,”我告诉她,“我们以后可能还用它。”   笛瑞儿从冰箱里抓出一条新巧克力,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我有恶毒的一闪念,怀疑为什么糖份从来不会累积在她的大腿上。   “你觉得我们应该把字条的事告诉警察吗?” 安珀问。   “不要。”笛瑞儿说。“然后他们回给我的父母挂电话,然后会有警察跟着我进浴室。不用了,谢谢。”   “也许我们应该。”我说。   “是吗,我们告诉他们,有人给我送花,附带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还有四天’。太恐怖了。”她嘲弄地说。“四天可以指任何事。可能是我还有四天来例假,上帝啊,可能还有四天地狱全部都结成冰。”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不知道,斯泰西。你怎么想?也许你应该给警察挂电话。也许你应该告诉他们你的语言和百合的象征意义。他们不会认为我们是疯了,还是怎么地了。”   “你怎么这样?”我问。   “也许这和有人要杀我的事实有关系呀。”   我从床上抓过书包,从侧面的兜里拿出三只柠檬(还得感谢餐厅服务员),“不,我是说,你为什么反对叫警察?”   安珀暂时停止了摘花,也在等着听她的回答。   “也许我知道他是谁。”   “你真知道?”   “也许。”   “谁?”我问。   “也许是查德。”   “查德?查德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吓唬我,然后我去找他。和我和好,主要是为了。”   “那也太傻乎乎了。” 安珀说。   “我能怎么说呢?他是个男孩,也许这是他拉近我们距离的方法。”   “你不是,真的这么想吧,是吗?” 安珀半翻起眼睛,对着天花板的裂缝说。   “我还应该怎么想?”笛瑞儿盘起腿,两只脚踝交叉,形成一个心型。   “如果他想和你走得近一些,为什么取消早晨的约会呢?”我用塑料刀把柠檬都切成了两半。   笛瑞儿耸耸肩。她咬了一大口巧克力,什么问题都不能再回答了。我不认为她真的相信是查德在幕后,但我知道,这是她现在唯一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   “那,我们怎么处置这些百合?” 安珀问,把一只花插在了耳朵后面。   “好,”我说,把那只花抢回来,“首先,我们把它浸在柠檬汁和醋里。然后我们再把它放进装满针和别针的瓶子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 安珀说,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她抢过笛瑞儿的巧克力,给自己掰了一块。“我饿死了。你们没看到今天他们从餐厅里打的肉冻吗?难吃死了。”    “我就不饿。”笛瑞儿说,把她的巧克力又抢了回来。   我拾起一只百合,欣赏它粗壮的、宽大的花瓣,象铃铛一样完美地绽放着。我用手指尖缕着它丝状的纹路。“留下这些花的人,”我说,“离我们很近。”我闭上眼睛,拇指和食指沿着花茎滑落下来,体会着它的光滑。我能判断出,它已经在水里浸泡了一段时间了,至少泡了好几天,是被一只细巧的手剪下来的。我又把手指移上去去感受一片叶子。我停下,在手指尖夹紧它,看到叶脉一直伸向叶子的顶尖,最后分成了方向相反的V字形的细叉。“我感到有一个避难所。”   “什么样的避难所?”笛瑞儿问。   我摇摇头,因为不能解释得更清楚些而感到丧气。我把花瓣放在鼻子下,“泥土,”我点头,“闻起来有泥土的味儿。”   “本来,它们就是从鲜花店来的,那儿,的确有花土。”   “不是,”我说,又吸吸鼻子。“土味,我全身都是。”我把百合放在我的大腿上,闻我的手指头。土的味道到处都是——我的手上,我的衣服里,还混在我的头发里。   我闭上眼睛仔细琢磨这个味道。我看到褐色的泥土被铲来翻去,一遍又一遍,颜色不时地变化——从金色,到淡褐色,到暗栗子色,直到近乎于黑色。我把手指头压在鼻孔上,吸入我的粉色肌肤,和每一颗土粒的精灵。我看到土被堆成了挺高的一堆,象印第安人的圆锥形帐篷。“有人在挖什么东西。”   “挖什么?” 安珀问。   我睁开眼睛,摇头,“我不知道。”   “好啊,把他交给我吧,让我来吸引那些神经兮兮的吃土者。”   “是挖土者。” 安珀纠正。   我真惊讶,她们现在还能开玩笑,尤其是笛瑞儿。但也许,这是她可以接受这个事实并让自己平静下来唯一方式。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安珀问。   “学会什么?”   “这样来解释事情的?”   “这很奇怪。”我说,“但我想,我一直就有这个能力,好象它一直就在那儿似的,即使在我还不够大,不能理解它的时候。我触摸一样东西,在脑子里勾画它们,体会那种强烈的感觉。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这次也不能算成功。我以前在家里练习——用妈妈的钥匙,邻居的手表——但什么也没感觉到。后来我有时出去到什么地方,比如说朋友家,捡起一个洗碗布,感到他父母要离婚。”   “我可不希望学这样的能耐。”笛瑞儿说。   “我有时也这么觉得。但现在我想把它看成一种天赋——你知道吗,一种帮助他人的方法。”   “我的父母就要离婚了,”笛瑞儿说,“你没必要去摸洗碗布,然后告诉我这件事。”   “嘿,斯泰西,你试试你的通灵的本事,告诉我布兰雷?威茨奥今年能不能请我去参加舞会?” 安珀从饭盒兜里套出她的绿色的带香味的手机,上面贴着瓢虫不干胶贴装饰,还有一个配套的充电器。   “布兰雷?威茨奥,‘我-愿意-翻-自己的眼皮-逗-自己-乐’先生?”笛瑞儿说,“女孩子只能做做梦吧。”   “那我就去请多诺万参加舞会。他昨天中午在餐厅里可的的确确是冲我笑来着。” 安珀做了一个自我满足状的假笑,把手机插到充电器上。虽然笛瑞儿对多诺万显然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她还是以为笛瑞儿是他的意中人。   “你为什么要用手机呀?”笛瑞儿问。“你每天和我们混在一起,谁给你挂电话?”   “PJ。”   “你们俩真应该和好。”笛瑞儿说,“他那么诚心诚意。”   “是不是你喜欢这样啊?” 安珀说。   “这句话什么意思?”笛瑞儿   “也许你是要消灭掉竞争呢。”   “求你了,”笛瑞儿说。“我不认为我们是同一个级别里的竞争对手。”   “你们别说了,行不行?”我把剩下的花瓣从枝上摘下来,用手指把它们搅和到一起。“我们本来应该是一起做正经事儿的。”   电话铃响了,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来接。” 安珀去拿听筒。“喂,喂——?”等了几秒钟后,她撂了。   “又一个挂骚扰电话的?”我问。   安珀耸耸肩。“可能是PJ吧。他不愿意再次被拒绝。”   “不是PJ,”我说,“对吗,笛瑞儿?”   “你在说什么?”笛瑞儿问。   “我们还要再接多少骚扰和恐吓电话你才能把这件事当真来对待?你到底说不说这个人是谁,或者你还想怎么着?”   电话铃又响了。   “我来接。”笛瑞儿说。   “把它放在对讲上面。”我说。“这样我们就都能听得见了。”   “不。”笛瑞儿说,“这和他没有关系。”   “好啊,如果没有关系,那就让我们听听。如果听上去没事儿,就把对讲关上,我以后决不再提他的名字。”   “你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安珀更正我。   笛瑞儿耸耸肩。我看出她有些动摇了。我知道这个人对笛瑞儿图谋不轨。而且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她要把它当成秘密的原因。   “好吧。”她说。“等着吧,肯定是你错了。”她按下对讲键,“喂?”   “嗨,”他说,“是我。”声音粗哑,象海滩上的沙子。   “你好吗?”笛瑞儿问。   沉默。   “喂?”笛瑞儿说。   “别以为你比我聪明。”那个人说。   “你在讲什么呢?”   “我知道我现在在扬声器里讲话。我知道你的朋友们在听着呢。”   “没有,”笛瑞儿说,向扬声器更靠近一些。“只有我自己。”   “别跟我撒谎。”他说,声音坚决而严厉。   “你想怎么着?”我说,望向窗户外面,怀疑他是不是就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   “这是我和笛瑞儿之间的事,斯泰西。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另外,我可不相信什么巫术。”   这在我们中间投落了一个休止符。我们的眼睛都不会转了。我知道我们都在想同一件事: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笛瑞儿的声音颤抖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仅仅是朋友。至少你那天晚上是这么说的。但从那个时候起,你好象是不那么忠诚。”   笛瑞儿的双颊涨红了,象是皮肤下面绽开了玫瑰。   “你收到了我的礼物吗?”他问。   “那些百合是你送的吗?”   “四支。”他说。“离我们见面还有四天。”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可不是。”   “你以前也不是现在这样。四天,笛瑞儿。我已经等不急了。”咔嗒。   “他的声音这么熟。”我说。   “拨*69。” 安珀说。   我开始拨号,以为机器会告诉我查不到来电号码。相反,机械的声音唱出了一连串数字。安珀用一只眼线笔草草地在手背上记下了这串号码。   “现在怎么办?” 笛瑞儿问。“给他挂回去吗?”   “为什么不呢?”安珀抓过电话听筒。“让那个变态狂知道知道他在和谁打交道。”   “不,不要。” 笛瑞儿抢过听筒,把它藏在自己的大腿底下。   “为什么?”安珀问。   “等一会儿,”她喘着气,“我想等一会儿。”又把电话往大腿根下面掖了掖。   “等什么呀?如果我们马上挂回去,他可能还在那儿。”安珀轻轻蘸了蘸手背上的眼线笔的蓝色,抹在眼皮上当作眼影。“嘿,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他不是查德,这不是查德的电话号。”   电话里的蜂音被笛瑞儿的大腿压得稍稍有些变哑了,在我们三个人之间连续不断地喊叫。   “他说你不忠诚,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你认为他是在说你和查德的早餐约会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笛瑞儿说。   “也许是查德呢。”安珀说,“他是嫉妒你和多诺万走出餐厅的样子。也许他是在用别人的电话。”   “四天,” 笛瑞儿轻声地说。她把手指放在花瓣罐里。“这些东西怎么能帮助我?”   我从窗台拿下来一只玻璃瓶,摆在她面前。一只细长的玻璃瓶,比传统的可乐瓶小一点,我们曾经用它盛过海盐。“它已经被月光沐浴过了。”我告诉她。   笛瑞儿把它拿起来,用拳头砸瓶子底,使劲儿地,象是想在手里打碎了它。   “笛瑞儿——”安珀伸手去抓笛瑞儿的胳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紧紧捏住切好了的柠檬,挤在花瓣罐。带着果肉的柠檬汁细雨般地流下来。我接着点了三滴醋,用手指把它们搅匀。陶罐里的东西在我手里慢慢变暖,花瓣开始被浸润了。   笛瑞儿和我一起用手指把又湿又黏的花瓣捅进陶罐嘴,让每一滴液体都发挥作用。   “这儿,”我说,递给她一个小的木头盒子,正好和她的手掌一般大小。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排排闪亮的别针和缝衣针。   “你需要多大的保护,就往瓶子里放多少针。”我说。   “你是认真的吗?我难道真的用这些缝衣针来阻止那个家伙?”   “往里面放吧。”我说,“这是保护神瓶。你总要把它放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安珀和我看着笛瑞儿把所有的针都放在了瓶子里。她做完的时候,我用蜡泪密封了瓶子口。“集中精力,想‘保护’两个字。‘保护’对你意味着什么?”   “可能会和‘保护’对我的意义不太一样。”安珀挑挑眉毛,从她的达菲鸭饭盒兜里闪出一个荧光绿的小盒子。   “那只是临时的纹身图案。” 笛瑞儿说,“你从游戏机里赢到它的时候我在就在那儿。”   安珀看着盒子。“那又怎么样?我就想到它。”   “嘘,”我说,“笛瑞儿,你需要集中精神。当你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你的脑子里会出现什么样的想法,或者形象?”   我看看安珀,她正在忙着打开纹身盒,里面有一张微笑的小鸡的图案。她卷起袖子,往自己的胳膊上按下去。   “安珀——”我说。   “好吧。”她把纹身盒扔回到饭盒兜里。   “我们来拉起手。”我说。   我把保护瓶放在中间,我们三个人的手臂围着它,三个人的身体形成了一个三角形。“闭上眼睛,”我说,“全神贯注地想这个瓶子。我先开始。当我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我想到月亮。我想到大自然:雨,天空,大地。我想到真理。”   “和我完全一样。”安珀眯缝着眼睛偷看,而我也一样,和她同时睁开了眼睛。“当我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她开始说,“我想到武装警察,很多武装警察,臂膀坚强,有粗壮的、充满活力的、男子汉气概的——”   “安珀!”我大喊。   “二头肌,”她完成了她的句子。“还有什么?”   “当我想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 笛瑞儿说,“我想到我的父母,他们以前的样子,我在床上,坐在他们中间,看电影。每次我们出去散步,他们都领着我的手。那时他们还很相爱……那时我总是感到很安全。”   我握紧笛瑞儿的手,力量传导出去,直到我从安珀的手里又感到了它。“保护神瓶,”我说,“保护笛瑞儿,用大地母亲,武装天使和双亲之爱的力量保护她。上帝保佑。”   “上帝保佑。” 笛瑞儿说。   “上帝保佑。”安珀睁开眼睛,把瓶子交给笛瑞儿。   “我准备好了。” 笛瑞儿说,“我们挂电话吧。”   “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安珀说。她在饭盒兜里摸索半天,抽出一个地址簿。“斯泰西,你有学生电话号码簿吗?我们能从里面找到这个号码是谁的。如果是校园里的人,号码应该在里面。”   “我的床头柜里有一本。” 笛瑞儿说,“可是,电话号码簿差不多有,二十页,那得找到哪一年去呀?”   “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更好的事去做。”安珀说。   我从抽屉里拽出校园电话号码簿,坐在笛瑞儿旁边,把电话号码簿铺在我俩的腿上。我们一行行地扫描着号码,安珀一页页地翻着她的地址簿。“这个家伙得有多傻呀,才会在自己的寝室里挂电话。”我说,翻过一页。   “等一下,”安珀说。“我找到了。”她把手指点在那个号码上。   “已经找到了?”我问。   “是。一个投币电话,在图书馆旁边的一个。”   “我能问问你吗,在你的地址簿里面怎么会留着投币电话的号码?”笛瑞儿说。   “我就留着它了。万一我要用到它,万一我想让谁给我往那个地方挂电话。   “即使你有一部手机。”笛瑞儿说。   “你在暗示什么?” 安珀合上地址簿,把它放到一边。   “有点奇怪。”笛瑞儿说,“有人要杀我,而你恰巧在兜里留着他的电话号码。”   “那不是他的电话号码。”   “别吵了。”我说,“这什么用也没有。我们需要互相信任。记住我们的约定。”我看着笛瑞儿的下巴定格在了那里。   “我说,我们走吧。” 安珀说。“如果那个傻瓜用了那个电话,他可能还在附近。至少应该在图书馆里。”   “可能是任何人。” 笛瑞儿,看着安珀。“甚至是两个人合伙。”   “那么,”我说,“我们一起去……”   “好吧,” 笛瑞儿紧握着保护神瓶,“我们走。”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四章     笛瑞儿、安珀和我一直跑到了欧·布莱恩楼,离图书馆只隔了一个红土网球场。我不知道这会有多大用处。只有一个彻头彻尾的好猎手才会在他刚刚打过恐吓电话的地方晃悠。可我猜,这个世界并不缺好猎手。安珀就是一个。她把她的裙摆吊起来,用牙咬着裙摆的羊毛布料,掖好了里面的紧身连袜裤。   “OK,”说,抓着我的胳膊。“我们需要表现得自然些。你知道吗,就象是,我们到这来拿一本书。”   “你?安珀?‘我从网上买论文’?福雷?来找一本书?” 笛瑞儿说。“不管是他谁,只要他看见我们上楼梯,就知道我们是冲着他来的。”   “为您提供信息,我每学期至少去一次图书馆。”安珀把一支凯蒂猫的铅笔夹在耳朵后面,“我难道不是个勤奋学生的生动的写照吗?”   “你倒是个什么东西的写照,” 笛瑞儿说。她向楼边走近一步,把脑袋探出看,“天啊,是多诺万。”   “在图书馆吗?”我问。   “不,他刚从欧?布莱恩楼出来,” 笛瑞儿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他可能是朝这来了。”   “那又怎么样?”我说。“又没有法律禁止出来散步。我们正常点。”   笛瑞儿把保护神瓶塞进腰里,拽拽羊毛衫,挡住隆起的地方。   “好主意,”安珀说,“没人会注意那儿。”   正常情况下,笛瑞儿会反驳安珀一句,然而现在,她却靠在了墙上,开始怪异地、噗哧噗哧地喘着气。   “笛瑞儿,你没事儿吧?”我问。   她摇摇头,紧闭上嘴唇。   “怎么了?你认为是多诺万吗?”   “问题就在这儿。”她用袖子挡住了眼睛。“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不知道我还能相信谁。”她瞪大了眼睛看安珀,我想,是等着安珀说一串话来打消她的疑虑,等着安珀解释为什么在她的本子里会有投币电话的号码。   但安珀却没工夫搭理笛瑞儿。   多诺万转过弯,跳到我们的视线里,贴着墙走过来。“天啊,”他说,“你们几个把我的魂儿都吓出来了。”   “嗨,多诺万,”安珀说,脸上编织起一个笑容。   他冲她点点头。“你们这些家伙在这干什么?”   “你在这看到了家伙了吗?”安珀最后一次好好地掖了掖连裤袜,“我们是女人。”   “出来走走。”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如果多诺万的眼睛是画笔的话,那么笛瑞儿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幅毕加索的画。   “嗨,笛瑞儿,”他说,道格马丁的皮鞋尖蹭进了土里,“周末你去看球赛吗?我是说,查德,还有他们,都上场。”   “我不一定。我还没和他通电话。” 笛瑞儿把手放在腰上的鼓包处,长长地舒了口气。“其实我们刚才正在往图书馆去。我们真得走了。”   “当然,”他说,“我只是问问。我们一会儿也要出去走走,可能去找点吃的。”   “球队队员和好吃的东西。”安珀向多诺万迈了一大步,轻撞了一下他的鼻子尖,站住了。“你不用再邀请我第二次了,我什么时候到那?”   “我不知道。” 笛瑞儿说,“我还有点别的事儿。”   “那下次吧。”他转身离开之前,目光一直逗留在笛瑞儿的脸上,甚至都没有与我和安珀说再见。   “哦,我的上帝,”安珀等到多诺万已经听不见了的时候说,“他那么地想要你。”她瞥向楼角,看着他走远。“你不认为是他吧,是吗?”   “我从三年级开始就认识他。” 笛瑞儿把保护神瓶从羊毛衫下的腰间拽了出来,两只手拿稳了它。   安珀斜歪着脑袋,从后面估量着多诺万的“财产”,“还不错,十分满分的话,我给打八分。你觉得怎么样,斯泰西?”   “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么多年他一直还在约笛瑞儿。”   “痛苦。”安珀说。   “你们看到他仔细打量我的样子了吗?” 笛瑞儿问。   “他总是那么仔细地看你。”我说。   “不。今天不一样。更热烈了。”   “他是艺术家。”安珀说,“我就喜欢艺术家。”   “你喜欢所有的人。” 笛瑞儿说。   “我是不是听到了嫉妒的音符?”安珀把她的胸脯挺起来,“这个男孩可没有被禁猎,也许我会让他来雕刻我呢。”   “我可不认为他对抽象艺术感兴趣。” 笛瑞儿吻了吻保护神瓶,又把它放回裙子里。“快点吧,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我们去图书馆。”   我们蹑手蹑脚地绕过大楼,尽管一切似乎都以某种方式改变了——我们能够信任谁,我们能够说什么,我们可以在哪里说话——但图书馆还和以前一模一样,象一个巨大的从天而降的砖制口琴。它的坚定不移安慰了我。   我们转过网球场地。它就在那了。一切尽收眼底。那个投币电话。而我们站在那呆呆地看着的,并不是电话本身;而是打电话的那个人。   查德。   “哦,我的天啊。” 笛瑞儿说,“他在给家里挂电话,对不对?告诉我他在给家里挂电话。”   “对,”我说,“家里。”   “对,”安珀重复。“即便在他的寝室里有一个完美的电话,还能享受优惠资费。”   “说正经的,”我说,“不管给我们挂电话的人是谁,他现在还在打电话的可能性有多大?不一定是他,可能是任何人。”我看着庭院里一群群穿着海军蓝和绿色相间校服的学生——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还有的伸着懒腰。   “是呀,要不是我们在那跟多诺万卖弄风情,” 笛瑞儿狠狠地白了安珀一眼,“我们能提前挺长时间赶到这里。”   “嘿,”安珀说,“可别埋怨我。我只是想帮你一个忙。”   “好啊,拜托下次帮忙不要那么卖力,OK?”   我们继续向前走,向查德走去,我们冒火的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他不象是在和什么人谈着话,只是在听着,或者在等着对方应答。   “查德,” 笛瑞儿说,在我们走到足够近的时候。“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呢?”   他转身,把听筒哐啷一声挂上。“哦,你们呀,什么事?”   “你刚才在和谁通话?” 笛瑞儿问。   “没什么人。”   “好啊,我想你刚才是把‘没什么人’挂断了。”   “你是谁呀,我老妈?”他把电话本合上,放在架子上的一摞书的上面。   “我只是觉得把别人的电话撂了不大礼貌,如此而已。”   “好啊,不是这和你没关系,是我没有在和任何人通话。他们不是家里。”   “‘他们’是谁?”安珀问。   查德没理她,看着我。我感到脸颊燃烧了起来。“怎么回事儿,斯泰西?”   “没什么事儿。”我说,看着他的目光扫过我的髋部,我颤抖的膝盖,最后落在我的黑色皮鞋上。我今天怎么就穿了短袜,而没有穿连裤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是注意到了,我左脚的袜子边比右脚上的至少高出了六英寸?我在脚踝处把腿交叉在一起,希望遮掩住这对我的风度的挑战,看着笛瑞儿。她迅速地给了我一个凶眼,然后马上把目光移开。   “那,”安珀说,“也许我们应该走了。”她冲着查德打个呵欠。“我们正准备去图书馆学习呢。”   “学习?” 查德的眉毛弯成了弓形。   “是呀,”安珀说,“你知道的,就是你和书本一起做的事。”   “真的吗?”他对着我们,抄起了手。“我怎么就不信呢?你们几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去?”   “女人,傻瓜,”安珀说,“不是家伙,不是女孩,是女人。”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来这儿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我问。   一缕笑意爬上他那而令人想亲吻的面颊。“你们是来参加奥林匹克智囊会的,对吗?”他指着墙上挂着的明亮的橘红色条幅,欢迎有一流头脑的运动员来图书馆的地下室开会。   “哦,吔,对了。”安珀说,“我的大脑已经经过了足够多的测验了,我最恶心做的事情就是在放学以后还要用它。”   “这倒是解释清楚了一些事情。” 笛瑞儿说。   我瞥了一眼院子里的铁钟。刚过四点,离我们在房间里接到电话只过了二十分钟。“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五分钟之前吧。”   “你看到有人在你前面挂电话吗?”   “没有。为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我说,“我本来应该是在这儿等人的。就这样。”   “真的吗?” 查德眯起来眼睛看我。“是我应该认识的人吗?”   “吔,” 笛瑞儿脱口而出,还没来得及我回答,“我们的小斯泰西在这里等人,明白了吗?”   “现在,你可以滚了。”安珀说,夹着她的凯蒂猫铅笔假装吸烟。   如果能悄无声息地把一个人的假指甲、胶水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撕掉,再塞到她的喉咙里,我可能现在就会这么对待笛瑞儿。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她在做什么——在毁掉我和查德之间任何可能性。   “三人帮,” 笛瑞儿说,用手指卷着一缕头发,“看来我们也得散伙了,是吧,安珀?”   安珀点头。   “我懂了。” 查德收拾他的书和本子,再也没有看我,哪怕是一眼。   当他走了的时候,笛瑞儿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肋骨。“真灵。他真以为你在等谁呢。”   “好极了。”我说。   “现在怎么办?” 安珀说。“你并不认为是查德,是吧?”   “他好象知道些什么。”笛瑞儿轻声说,   “你不能这么下结论。”我看着他走开,直到他的身影混杂在兰色的校服的海洋里。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盯着什么看呢?”笛瑞儿问。“照片能保留的时间长一些。”   “我觉得我看见了PJ。”我说。   “是吗,”笛瑞儿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他纠缠,查德傻了吧叽的。我真高兴今天早上拒绝给他作业。”   “是拒绝还是忘了?” 安珀问。“你们俩早上好象是都挺忙的。”   笛瑞儿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她扫视着电话,笑了。“我们来看看查德到底是给谁挂的电话。你在投币电话上可以重拨吗?”   “不能。” 安珀说。“但是我们能叫总机,让他们拨最后一个号码。我们可以说,这是一个紧急电话,而我们忘了最后一个数字。”   “那从来都没有用。” 笛瑞儿说。“但也不妨试试。”   安珀抓起了电话,拨0,等了几秒钟。“喂?怎么不接电话呢?”她又用手指敲了好几下0键,才把话筒放下。“我的上帝,这要是,真的是急事儿,怎么办呀?”   电话铃响了。我们相互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不该接。两声。三声。安珀嘴唇颤抖着,象是要说什么,可是她没说,却拿起了听筒。“喂?是。”她捂住另一只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些。“什么?”她从耳朵上把听筒拿起来,却没有挂机,递给了笛瑞儿。“你的电话。”   笛瑞儿皱起眉头,迷惑了。她拿起电话,我和安珀都凑近了去听。“喂?” 笛瑞儿说。   暂停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声音——他的声音——对我们说,“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聊天,笛瑞儿。但我晚些时候肯定会给你电话的,那时我们的谈话可以更私密一些,我们可以谈点更亲密的的事情,比如,你的文胸。”   “我的文胸?”   “粉色的,杯边上有蕾丝,34B码。”   哦!我的天!啊!我闭上眼睛,张开嘴,听见自己嘴里喷出长长的一口气。他拿了我的衣物。   笛瑞儿在两个手指间晃荡着听筒,也开始大喘气了。我从她那拿起听筒,那个声音继续说,“告诉你的朋友,窃听他人的电话是不好的。我不想和她们讲话,笛瑞儿。我想和你讲话。我想和你在一起。很快,这就会变成现实。”   咔嗒,电话的另一端挂了机。话筒从我的手里坠落,在离地面几英寸的地方晃荡着。   安珀从一个新生手里抢过来一个笔记本,对着笛瑞儿煽风。“呼吸,”安珀说,“尽量喘匀你的气。”   “我做不到,” 笛瑞儿在她的喘息之间喃喃地说,“我不能……”她的声音在一阵绝望的喘息中渐渐细弱了。   “我知道。”我拿起她的手,帮她在水泥道崖边坐下来。“我觉得你应该回家去呆一个星期,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再说。”   “应该回去,笛瑞儿。”安珀说。   笛瑞儿摇摇头,把安珀的扇子推到一边。“我没事儿。” 她说,重新恢复了呼吸。   “你肯定吗?”我问。“想躺下吗?”   “我还好。”   听筒里的蜂音象一个可怕的提醒者,说他还在跟着我们。   “他明明是跟我们过不去。” 安珀说。   笛瑞儿坐直了一点。“他怎么知道我们到这儿来了?他怎么知道我的文胸?”   天呀! 我不想告诉她关于文胸或者手帕的事,首先是因为我不愿意承认我尿湿了床单。我希望把这个“意外”甩得远远的,它永远不要再回来找我。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 笛瑞儿看着我和安珀寻求着答案,好象我们知道似的。   “因为他是成心是跟我们过不去。”安珀说。“不管是谁在幕后,他都非常了解我们。他知道我的电话本里有这个投币电话的号码,所以才没有让这个号码查询不到。”   “而且他知道我们会出来到这儿找他。”我接着说。   “我打赌,他能看见我们。”安珀说,向院子里四处看着。“可能他现在就在偷看我们呢。可能他用手机。”   “那他为什么还要用投币电话?” 笛瑞儿问,脸上恢复了点颜色。   “引我们误入歧途。”安珀说,“我也会这么做。”   “他总是先走一步。” 笛瑞儿说。   我拉起笛瑞儿的羊毛衫,从她的腰上抽出保护神瓶,放在她的手里。“现在也许他先走了一步。”我说,“但是,他不会领先太长时间的。”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五章     笛瑞儿和我上床睡觉的时候刚刚过了十点。我一直在做三角学的习题,笛瑞儿在写一篇关于乔叟的论文。晚饭之后我曾试图打个盹儿,但却没睡着。我希望三角学的习题能帮我解决失眠问题。   我们俩之间死一般的安静。我猜这种安静的潜台词是:我们最近相处得并不好。但也有可能,它的潜台词还是:我们心情槽糕,各有各的理由。我几乎希望安珀也在这儿,让她来凿破我们之间的坚冰,可她今晚和PJ一起自习去了。笛瑞儿说得真对——他们真是应该再走到一起。但安珀却信奉“我爸妈上高中时就是一对现在还疯狂地相爱所以我拒绝任何一种没有他们那样完美的恋爱”。我想我们都有自己的大难题。   就说我自己吧,当着笛瑞儿的面,和查德眉来眼去的时候,我经常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有时候我真的不能控制我自己,不能抑制那狂暴的荷尔蒙撞击我的骨头,搅热我的血液。   做这种事儿不够朋友,我知道。我也知道,自己一直把严重缺少睡眠解释成没吃到葡萄的理由,其实,我更加严重缺少的,是自信。   我抬头,瞟了一眼墙上的水彩画:我和莫拉坐在门廊的秋千上,在打扑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控制住涌上来的自怜的眼泪。也许我需要妈妈给我开一剂良药。我抓过电话打给她,不幸的是她没在家,或者是没有接,于是我留言,要她给我挂回来。   “笛瑞儿。”我合上书,“你想聊聊吗?”   “实际上, 我是想。”她过来,坐在床上,我的对面。“喏,我知道我最近象个臭婊子似的,和查德,保护瓶的事,还有球衣……, 我简直疯了一样。斯泰西,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觉得我才是个婊子。”   “哦,别这么说,”她说,“给B女王点尊重吧。”   结果是,我和笛瑞儿熬到挺晚,我们俩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这样了:正常生活。我们把脚趾甲涂上了西瓜红色,互相给对方做了香蕉面膜,用酸奶保养了头发。最后我们是以美食来结束这一切美容活动的——我们自己版本的脆香米酥:原料是剩在冰箱里的玉米片和花生奶油。   这一夜正常得令人心旷神怡,让我们暂时摆脱了可怕的现实——象黑色乌云一般盘旋在我们头上,酝酿着倾盆大雨的现实。然而,随着最后一片脆香米酥消失,大雨从天而降了。我忍不住要问笛瑞儿,关于和她通电话的男人,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觉得那仅仅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却阴差阳错地找对了人。”笛瑞儿横躺在我的床尾,脸压在她的苏格兰佩斯利螺旋花纹枕头上,眼睛盯着墙壁。   “你多长时间和他通一次话?”   “不太经常。我不知道,可能有五、六次吧。”   “你对他了解多少?”   “不太多。象我以前和你说的,他都不愿意告诉我名字。我们大多数情况都只是在谈‘情境’——你知道的,就是每一个人对某些事情的感觉。”   “比如说?”   “比如约会之类的事情。”她笑——紧张的笑——一直卷上她的后背。   “什么类型的约会的事?”   “你知道的,就是你在约会时做的事儿。”   “你是说,性——那方面?”   “啊,是啊。我的意思是说,不是每一次都说,只是有时候。”她把一条腿抬在半空中,看她的涂上了西瓜红色的脚趾甲,声音中开始增加了不耐烦。“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斯泰西。我的意思是,他在一开始的时候是非常好的,并没有让我觉得讨厌。只有让人感到讨厌了,你才能说那是骚扰或者什么的。”   她没有疯吧?我真想问问她,给她的愚蠢打一记耳光。我的意思是,她在想什么呢?她怎么能和一个变态狂这样谈话?和一个她甚至都不认识的人?   然而,我并没有去指出在这个扭曲关系中的种种危险信号,相反,我只是听着,每次听到过分离谱的事情时,都把话咽了回去:关于唇吻和舌吻;关于他们在通话时都穿了些什么。而我最感兴趣的是:他开始把他们看成一对儿了,当笛瑞儿没在附近,没有接电话时,他会嫉妒得要命,而笛瑞儿也没反对他这么看。   笛瑞儿接力般地讲了那么多,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好象被它们弄得不好意思了。我也在尽量地表现出对她的尊重,脸上没有流露出一点儿惊愕,只在所有恰当的地方才点头。但她现在看着我了,嘴唇噘着,象是她觉得很恶心的样子。所以我不得不说话了:   “怎么了?”   “我告诉他,你知道吗,告诉他我走了多远。”   “什么意思,‘多远’?”   “斯泰西?!”她转了转眼球,“我是说,离……底线有多远。”   哦。   “我告诉他,我和查德,怎样飞快地跑到二垒,怎样到了三垒,开始本垒打,可是,就在这时,我们出局了。”   笛瑞儿一定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因为她今晚第二次转动了眼球,然后脱口而出,“我们出局了,斯泰西!我们都准备好了做那件事儿,备好了我们需要的所有的东西,但到了那个时候,我猜是我太怪了,我们决定不做了。”   她想讲得轻松些,好象那件事是去露营。我还是不肯定自己愿不愿听这些,但我还是听进去了。我们谈了整整一个小时他们之间的谈话。到了后来,奇怪得很,笛瑞儿好象是更放松了,也不那么神经兮兮了,我想,可能是因为在整个过程中,我都只是在“嗯—啊”地答应着。而现在,我的沉默又好象折磨了她,于是,她用胳膊肘支起了自己,等着我的反应。   “那么?”她问。   “那么什么?”我回答,在尽量抹掉现在已经植入了我的大脑的图象: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心上人,几乎已经完成了本垒打。“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觉得我错了吗?”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对与错的问题,笛瑞儿。”弥天大谎。“我认为你只是做了你在当时觉得自然和舒服的事情。”   “唉,还是不太对。”笛瑞儿说,“我是说,现在想起来,我那时真是疯了。”   至少是如此吧。   “我是说,他可能是个神经病、恋童癖或者什么杀人狂,”她继续说。   “嗯。”   “这就是我没有告诉我爸妈的原因,也没告诉任何人。我觉得自己傻呼呼的。我真的曾经以为他——你知道吗,关心我。很好的那种。”   我拥抱笛瑞儿,把手插入了她的头发,指尖抓到了一点酸奶的残渣。“你当然不傻。”   “仅仅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很友善,而第一次他来电话时,你又不在,而且我刚刚挂断和妈妈的电话,她告诉我那么多事儿,包括,暑假我就得,只和她自己,住在外公家了,而且,我不懂,这……, 怎么会,那么容易。”   “我知道,是很容易的,”我说。“有时候,对他们还很合适。”   “还有,他第一次来电话时,我以为他是查德,但现在我不知道了,我是说,我想,在这么长时间以后,我应该能分辨出他的声音。”   “也许,象你说的,不只是一个人。或者,他可能用了声音改变器之类的东西了。”   “你认为是查德吗?”   “我不知道。我不愿意想是他干的,但好象又有点道理,尤其是在他拿回球衣之后。我肯定是校园里的人干的。年龄和我们一般大,了解我们每一个人,而且了解这个地方。”   “谁呢?”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们会把他找出来。”   我紧紧拥抱了笛瑞儿之后,她回到自己的床上,蜷起来准备睡了。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电话。“喂?”   “嗨,斯泰西。听到你的留言。希望现在给你电话还不太晚。”是我妈妈。我重新把自己埋在舒服的被子里面,单单是听到她的声音,就感到了家的温暖。   “不晚,妈妈。”我说。“现在这个时间最合适。”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六章     在经过了和笛瑞儿的短暂的正常化生活之后,我又喜出望外地和妈妈通了电话。接下来,我把银项链系在脖子上,很快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只是我没做任何梦,没有记住任何梦,我开始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失败。   笛瑞儿和安珀去上课走了以后,我给学校秘书挂了电话,假装胃痛,然后在我的“痛苦之床”上翻来覆去。我试图再一次睡着。点香,数星星,翻看催眠杂志,但没一样管用。我清醒得直想吐。这就是我的一整天。斯泰西?布朗,失眠人。斯泰西?布朗,逃课却不能享受睡懒觉的乐趣。   笛瑞儿和安珀一下课就直接回来了,我向她们承认了我的失败。   “这个懒蛋。” 安珀说。   我开始感到不再象以前一样自信,而在接下去的几个小时里,这个想法挥之不去。我开始劝说笛瑞儿去找校园警察,告诉他们现在发生的一切。   终于,经过我和安珀费力的劝说,笛瑞儿同意她和安珀去找警察。我恨不得一根一根地把头发都揪下来了,主动要求一起去,可笛瑞儿说,她希望我在床上呆着,再打个瞌睡。   好啊。   还不到晚上六点,可外面看上去象过了九点了。我决定用房间的水池洗一个草药浴,希望花瓣和水的混合能帮我入睡。   以前,奶奶在做魔咒和睡觉之前,一定是要盆浴的。盆浴,不是淋浴。对她来说,这是有区别的。她说,在准备做圣洁的事情之前,身体应该是纯净的;当能量在没有被净化的时候,它们不能完全地发挥作用。当然,当你的学校里只有站着用的淋浴喷头时,想洗盆浴是很困难的;浴室里的情况经常是,淋浴喷头只能处理二英寸高的水,还没等水滴落在地上,下水就被堵了。   我把下水用塞子堵好,放了四分之三池子的温水。这是一只老式水池——白色陶瓷,银色配件——被固定在房间的一面墙上。在水里,我加了一些康乃馨花瓣——我从大堂的花瓶里“借”来的。然后,我又分别滴了几滴迷迭香、薄荷香和广藿香香油,加了一把薄荷叶——所有能够抚慰我、净化我的香草和花瓣,但愿他们能帮我睡上长长的、安稳的一觉;更重要的,让我的梦更加具有洞察力。   我打开一瓶爽身粉,舀了一勺,洒在一个陶瓷杯里。我又往杯里加了四勺蜂蜜,搅匀。爽身粉会帮助我看清楚在梦里困惑我的形象,而蜂蜜会帮助我把梦留在那儿,让我记住。我用手指把混合物舀到水池子里,然后用手搅,让所有的成分都充分地混合,强化它们的力量。   为防止溅水,我在地板上铺了一条毛巾,然后换上了我的红色的、带着毛毛圈的睡袍——在我越堆越高的“舒服服饰”里,它是我最喜欢的一件——接着,我把海绵蘸在水里,打开睡袍,从大腿开始,海绵顺着大腿滑下,在我屈身俯向脚尖时,我吸到了花的香味。“油和水,花和草,让梦进入我的视野,今夜就给我最真的见解。”我诵了三遍,想象着香油的海洋在净化我的肌肤和我呼吸的空气。我重新蘸了一下海绵,从腹部向上,到脖子和肩膀。我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我放进笛瑞儿的机器里的自然之声CD——潺潺的流水声,伴随着恰到好处的鸟鸣。这是这个秘方的最后一个组成部分了:它将帮助我平稳我的情绪,体验明晰的梦境,而不被自己的恐惧所阻却。   我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几天的梦不那么生动了。奶奶以前说过,要想得到最具洞察力的梦,你必须能够勇于承担事情的后果。她告诉我这个的时候,正是吃茶的时间,她一边玩拉米纸牌(基本玩法是组成三四张同点的套牌或不少于三张的同花顺,译者注),一边吃着奶油饼干。我那时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而现在看,它太有道理了。   我知道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做梦。我知道我的潜意识可能已经发现了我内心的恐惧。在我让莫拉失望的一刻,一半的我就已经死了;我不能再次失败,如果我失败了,那么我剩下的一半也会死掉。到那时,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用海绵滑过我的脸,集中精力想着“力量”二字,想象着流水在冲走我所有的恐惧。这个动作真的给了我力量,恢复了我已经丧失了的勇气。我看了看紫水晶戒指,亲吻了那块钻石,想象着奶奶的双颊,完全相信,她现在正以某种方式,和我在一起。   我用睡袍把自己包起来,走向床头柜,拉开抽屉,拿出一支黄色的蜡烛和一个笔记本。我需要想一想我的问题,向我的梦寻问。一个聪明的问题。一个能以多种方式向我泄露事实真相的问题。可是我写下的却只有一个问题,而且是最显而易见的那个问题:是谁在追踪笛瑞儿?   我把它叠起来,放进我的梦口袋,塞进枕头里。然后我爬到床上,闭上眼睛,身体象温热的泡茶袋放在茶杯盖上。每一次呼吸,我都想象着一弯清冷的月亮,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小,直到它变成了一个亮点。   我刚刚迷糊着,就听见了敲窗户的声音。“斯泰西,”一个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   查德。   “快点,斯泰西。”他说,“让我进来。”   我从床上起身,系紧睡袍的带子,把脑袋伸向窗户。他总是不可思议地在最令我尴尬的时间造访。而就在我看到他的这一瞬间,我的厌恶感就融化掉了。他看上去棒极了。在他看着夜色,等着我放他进来的时候,我仔细地欣赏了他:黑色皮夹克紧裹在肩膀上,头发完美地卷曲着。他没有戴平常戴的隐形,而是戴了一副金属框架眼镜。   我,另一方面,却感到头上有爽身粉结成了块,脖子后面也挂了一滴蜂蜜。庆幸的是,昨晚所做的美容尚遗韵犹存,而今天,又经过了海绵浴,我感到格外地性感。   听见我打开窗栓的声音,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看到一丝微笑爬上了他的双颊,自信的微笑。那个微笑告诉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而且,他也有同感。   我使劲把窗子拉开,然后拽过一个凳子坐在窗口,这样我们就可以平视对方了。   “嗨,”他把窗子拉得更开一些,胳膊肘抵在窗台上。他嚼着口香糖,一小块儿薄荷绿色在他的舌尖翻来覆去。   “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我说,“我刚刚洗了海绵浴。”   “真的?”他说,“也许我该来得再早一点儿。”   我紧张地笑了,发出听上去怪怪的咯咯声。但查德的面部表情还是那么严肃,好象他是当真的。   “那么,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吗?”   我夹紧双腿,感到想要尿尿。“就一小会儿。”   “好啊。我想和你谈谈。”他靠得更近一些,我闻到了口香糖的薄荷味。   “谈什么?”   “谈我们。”他的目光逗留在我的颈上,我的睡袍的领子正呈V字型敞开着。   我换了个姿势,脚跟用力着地,憋住越来越强的尿意。“我们之间有什么事 儿?”我咬紧牙,忍受着痛苦。   他从后面的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上面用红色的大写字母写着我的名字,和其他字条的字体一样。“这是给你的。”   “你知道是这谁写的吗?”   “你会介意是谁写的吗?”   “你什么意思?是你——”   “我是说,如果是我,你还会喜欢我吗?” 查德把他的脸靠得更近了,我感到了他嘴里的呼吸,湿润了我的脸。大错特错。我不能喜欢他。   “是的,你会的。”他说,象是读懂了我的心。   我的嘴唇颤抖,期待着他那带有薄荷香气的亲吻。我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向别的地方——他的额头、他的鼻子、他的右耳垂——可是我的眼睛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唇上——细巧的、浅粉色的、似乎专门为我的嘴雕刻出来的嘴唇上。我闭上眼睛,等着他用他的双唇触摸我。   “先打开字条看看。”他喘着气说。   我胃部下面的地方更紧迫地刺痛着我。“查德,”我说,“我得去趟卫生——”   “打开它。”他说,“这是你期待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打开了字条,字条的中间写着:爱是滑稽的。   “爱是滑稽的?”我问。   “我想,要是你仔细琢磨琢磨,”他说,“对有些人来说,所有的事都是滑稽的。”他轻轻地用手拂过我的脸,电流穿过了我的全身,直到我西瓜红色的脚趾尖。“等一下,”他说,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还有别的东西。”他从身后变出三支百合,递给我。“一定要交给笛瑞儿。”   “我不明白。”我说。   “你会明白的。”他靠向前,把他的唇压在了我的上面,他的吻爆炸在我的唇上和舌尖。   在我们身后,我听见了门上的钥匙响。还有说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轻轻地。有人来了,但是我不能让自己走开。   我也不愿意让自己走开。   门嘎吱一声开了,而查德还在接吻我。一双鞋哐啷哐啷地走过木地板,就在我身后停了下来。   “斯泰西?” 笛瑞儿的声音说。   我溜不掉了。我也不愿意溜掉。   “斯泰西!”她重复着我的名字。“醒醒,醒醒!”   我感到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当我最后真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笛瑞儿和安珀都在我的床边围着。   “你又做噩梦了?” 笛瑞儿问。   “嗯……”我的大脑飞速地转着;那感觉太真实了。“我不知道。让我想想。”   “你的呼吸特别奇怪,”她说,“几乎是呼吸过度。”   我在床上动了动,感到短裤只是有一点潮。可真不错。“我得去厕所。”我把靠枕拽到被子上面,起身,向后退着走到门口,尽量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出门,到了走廊上。   真是幸运,淋浴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解开睡袍,查看溺湿的地方。还好。只有一点点湿,在深色的毛毛圈质地的睡袍上,几乎看不出来。我挤到在手掌上一些浴液,扒掉睡袍,跳到一个喷头下面,开始冲洗,尽量避免弄湿头发,省得让笛瑞儿和安珀看出来。   我一边擦洗,一边想着那个梦,琢磨着它什么意思。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梦中的吻,那个吻!我把手指放在了唇上,还能够感到它的震颤,似乎查德还在此徘徊。“爱是滑稽的,”我轻声地对着水流说。我想弄明白爱的含义,他的每一个字的含义,薄荷口香糖的含义,却偏偏没有想到那个最大的问题——为什么我的梦把查德带到了我的窗前?   我从淋浴底下出来,滑进睡袍里,回到房间。   “都怪那些烤干酪辣味玉米片。”我说,拍着自己的肚子。但她们却并没有在听我说话。安珀在翻笛瑞儿收藏的CD,笛瑞儿在和她妈妈通电话。我坐到床边,扒掉睡袍,从地板上的“可回收衣物堆”里淘出一件新T恤和一条短裤。   “笛瑞儿的音乐太过时了,” 安珀说。“还有什么自然之声?真糗。”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窗户的声音。   是PJ。我知道是因为他的敲窗总是相同的声音——一连串砰然作响的重击,他说敲出的是“我梦到了珍妮”的调子。   “坏了,我们怎么把他给忘了,” 安珀说,“让他进来吗,斯泰西?”   我掀起窗帘向下看。PJ头发上金黄的轮廓色在月光下明晃晃地盯着我。“你又染头发了?”我说,放他进来了。   “金发更好玩。”他说。   “我看更象黄鼻涕。” 安珀说。   “别跟我说话了。我在外面都快冻成冰棍了。我看我已经有一部分被冻成冰棍了。”   PJ走到那块曾经被打碎过的玻璃旁边,仔细看它的边缘。“我看到你们把窗户修好了。”他来回地拨拉着插销。“你们这些女孩肯定和维修人员不一般。我们等了两周,他们才来给我们修厕所。”   “那是因为你们那到处都是狗屎。” 安珀说。   “说到这儿,”PJ说,“你在这煮什么东西呢,斯泰西,排泄水吗?”   “真滑稽。”我说,而一说出口,我就想到了梦里的字条,字条上的话,还有查德说的,有些人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滑稽的。   笛瑞儿挂上电话,快步走到她的床边。“这么看,”她说,“去找校园警察简直是浪费时间。”   “怎么会呢?”我把睡袍踢到床底下,然后又另外多拽过一条毯子,搭在溺湿的地方。   “你都可以猜到。他们做了个记录,告诉我们说,我们可能是过度反应了。但从安全的角度出发,他们在晚上会增加在我们的房间外面巡逻的次数。   “看来我们以后要想念你的深夜探访了,PJ。”我说。   “别拦着我,”他说,“本人要在夜里保护你们女孩子的安全。”   “哦吔,我感到安全了。” 安珀画了一个十字。   “警察说,在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之前,他们几乎是什么也不能做。” 笛瑞儿说。   “什么样算重大?”我问。   “比如说,有人死了。” 安珀说,“那时他们才会当会事儿。”   我看着PJ,他脸上一点儿困惑的神情都没有。“PJ,”我说,“你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吗?”   “我们已经告诉他了。” 安珀说。   “只告诉PJ 了吗?”   “当然,还有查德。”她说,“就他俩。”   “好极了。”我说,“现在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了。我们的攻守同盟哪去了?”   “我在考虑回家了。”笛瑞儿说,“就回去一个学期。我刚才和妈妈提了这件事儿。我告诉她我这学期表现不太好,不想让这学期的成绩拉我的平均分。我可以在暑期学校补习。”   “她同意吗?”我问。   她耸耸肩。“我猜她和爸爸没少吵架。”   “他们需要和我那如胶似漆的爸妈在一起呆段时间。”安珀说。   “哦,是吗?”PJ说,转向安珀,“也许你和我也应该以你的老爸老妈为榜样。”   “别做梦了。”安珀说。   “去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去年可不一样。”她站在镜子前面,用唇线笔在两颊上都画上了兰色的心型。“我那时太不成熟。”   “那么,PJ,你这么不受欢迎,怎么回事儿呀?”   他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我的床上。“Nada, mademoiselle.”(没什么,小姐,法语,译者注)   “难怪他法语总是不及格呢。” 笛瑞儿说。   PJ冲着她做了个飞吻,然后咬着耳朵根和我说话,他带着菜味的呼吸熏得我直想吐。“我只是陪着那三个可爱的女孩子们回寝室,然后想过来和我的好朋友斯泰西道个晚安。C’est tout.(法语,就这些。译者注)”   “完了?”我问。   “告诉他吧,” 笛瑞儿说,“她需要知道。”   “我会在最恰当的时候说的,亲爱的小鸽子。”他翘起二郎腿,一只脚前后踢着。“说吧,斯泰西,我听说的那些,疯狂的幽灵,你阻止他的办法,都是怎么回事?我要听最带劲儿的。”   “PJ,我并不觉得——”   “Tres intesressant, mademoiselle. (法语,非常有趣,小姐。译者注)”PJ 用一个手指头轻轻拍着嘴角,作深思状。“你真是BVS。”   “BVS?”   “喂,你不会不知道吧?”PJ在他的头上打着响指,“Buffy, the Vimpire Slayer.(醉酒的,吸血鬼杀人狂。译者注)”   “啊,当然,”我说,“PJ,我累了,要去睡觉。告诉我你应该告诉我的事,否则——”   “否则怎样?你把我变成一只青蛙?” 他在我眼前张牙舞爪地扭动手指,真是讨厌。   “为什么不呢?”安珀说,“你和青蛙接吻的样子都一样。”   “好吧,如果你们答应借我两个晚上的法语作业,我也许会悔悟。”   “你就快点告诉她吧,”安珀说,“否则我就弄乱你的头发。”   “千万别,小姐。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弄成这样的吗?”PJ用手指滑过他的金黄色的刺状发型。“OK,好吧。我告诉你。今天,法语课后,我听见,维洛妮卡?李曼,又名鼻涕罗尼,说,她总是接到古怪的电话。”   “什么样的电话?”   “典型的骚扰电话——动辙就挂机,沉重的呼吸,一个神经病,说想要她。”   “她去找校园警察了吗?”我问。   “我不知道。”PJ说。“也许吧。她对这事儿很是神经过敏。”   “没这个事儿,她也总是神经过敏。” 笛瑞儿说。   “你只是不喜欢她,因为她对查德紧追不舍。”安珀说。   “等等,”我说,“你听到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那你还得破费两个晚上的法语作业。”   “我的法语糟透了,你知道的。”   “总得在纸上写点什么吧。”   “好吧。”我指着在角落里的法语作业本。   “OK,昨天的作业是什么?”PJ哗啦哗啦地翻着本子。   “四十三到四十五页,练习A、B、C、F和H。”   他查了查练习,然后把本子扔了回去。   “总之,”安珀说。   “总之,”他重复,“当时,我站在走廊,你知道吧,鼻涕罗尼正在梳她的鸟巢头发……”PJ边说边环视房间的四周,查看笛瑞儿梳妆台上的小玩意,当看到笛瑞儿水滴耳环时,就停了下来,留下了半句话。“Tres chic, (法语,真是别致。译者注)笛瑞儿,这个我得借走。”   “我得把我的法语作业拿回来吗?”我问。   “Tres rude, mademoiselle. (法语,太粗鲁了,小姐。译者注)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方式吗?” 他打开笛瑞儿的止汗药的瓶盖,闻了闻。“然后,我就一直走过去,假装在想自己的事情,就听到鼻涕罗尼在告诉她的那帮鼻涕伙伴,她接到骚扰电话。”   “那他们对她说了什么?” 笛瑞儿问。   PJ 把止汗药的药丸来来回回地滚在脖子的前面和两侧。“说什么要跟着她,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扒光。”   笛瑞儿咬掉了她的一块儿假指甲。这要是在平时,她会觉得这需要最紧急的修补,但现在她却沉浸在整个事件之中,浑然不觉。   “你是认真的吗?”她问。   “不是。谁稀罕看她的裸体?难道是格林奇吗?”(电视片和电影里的人物,格林奇是一名心胸狭隘的隐居者,他的心脏只有正常人的四分之一大。格林奇与他的狗麦克斯住在克朗皮特山的山洞里,靠野菜汁、蓖麻油与酸奶充饥。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将至,克朗皮特山下的呼威尔镇到处洋溢着节日气氛,家家户户都在为庆祝节日而忙碌,这一切被格林奇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他决心让镇上的人都和他一样过不上节,于是他和麦克斯化装成圣诞老人与梅花鹿,趁着天黑下山“打劫”,准备把镇上所有的圣诞物品“一网打尽”……译者注)   “嘟,格林奇也是个男人呢。” 安珀说。   “你说的真是准确。”PJ说。   “好啦,PJ,严肃点儿。”安珀说。   “给个吻。”   “吻这里。”安珀冲着PJ指指她的屁股。   “别诱惑我,小猫咪。”他说。“不管怎么说,所有的那些骚扰电话,想撩起她的性欲的电话,等等等等,以及——”   “以及什么?” 笛瑞儿问。   “最带劲儿的事是——显然是,在他挂电话的时候,他能看见她。”   “她怎么知道他在看着她?”笛瑞儿拉紧了连衣裙的领子。   “因为,”PJ压低了声音,幽灵一般,“他知道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她和谁在一起。他甚至还知道,她把手伸进了书包,然后拿出了……”PJ停了下来,吊我们的胃口。   “什么?” 笛瑞儿问。“拿出了什么?”   “她拿出了一个金属的耕地耙子来梳头。”他抓住自己的肚子,开始大笑,纯粹象个痴呆。他的确是个痴呆。   我们谁也没有跟着他一起乐。   “我想你最好是走吧,滑稽男孩。”安珀说。   “好啦好啦,”他说,“你们的幽默感哪去了?”   我挪过去坐在笛瑞儿旁边,让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她把手放在喉咙上,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笛瑞儿,”PJ说,“开个玩笑。对不起。”   “你还是走吧。”我说。   安珀使劲拉他的胳膊,想把他拽到窗户那。   “好,我走。”他说,甩开安珀,“我不需要被告诉两次。”   “是的,你需要。”安珀说。   “对不起,木偶人。”他对笛瑞儿说,“我恐怕要被抬走了。除了我说的关于耙子的事儿,其他可都是真的,朋友?”他伸出手,打算握手言和,可笛瑞儿没理他。“好,把我晾在这儿。”他用手拂过他的钉状发型。“我自己走。”   安珀在他身后关上窗户,划上插销。“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男孩。”   “也不是他的错。” 笛瑞儿说,“这就是PJ的本色,不管是和谁。”   “我们需要和维洛妮卡?李曼谈谈。”安珀说,对着空中吸吸鼻子。   “她永远都不会和我们谈。” 笛瑞儿抓过保护神瓶,紧紧地握在手里。   “她必须和我们谈。”我说,“但首先,我在想,我们得用一个新办法。”   “是毒品还是女孩?”安珀问。   “滑稽。”我从脖子上解开银项链,在她俩的眼前晃着,让她们看我加在上面的水晶。   “我不会被催眠。”安珀说,“我以前在自己身上试过,不好使。”   “我不是想给你催眠。我只是想让你看着它。这是我奶奶给我的。她告诉我,戴着它,我就能知道,她在看着我。”   “不是想冒犯你,斯泰西,它仅仅是一块水晶而已。你在哪都能买到它。我房间里还有一个绿色的,用来和我的蚱蜢耳环一起戴的。”   “不是,”我说,用大拇指搓揉着水晶的凹槽,“这个不一样。它是德唯克水晶。看到了这些龟裂了吗?在每片碎片里,都蕴藏洞察力和神灵。”   “德唯克是什么意思?” 笛瑞儿问。   “它的意思是和自然界里的神灵的沟通。它的意思是要敞开胸怀,拥抱大自然和地球母亲。”   “神灵?” 笛瑞儿问。   “我在想,要做一个降神会。”   “你是认真的吗?”   “非常认真。我想我的奶奶可以帮助我们。但我还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两个人的。”   “我太感兴趣了。”安珀说。   “我不知道。” 笛瑞儿还在嚼着她剩下的假指甲。“不会危险吗?我的意思是说,不会让事情更糟糕吧,不会杀掉谁或是发生别的什么事儿吧?”   “不会的,如果我们做得正确的话。”我说。“好好想想,OK?但第一件事,我们要去找维洛妮卡?李曼。”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七章     我们决定去校园咖啡厅去找维洛妮卡??李曼,因为那是她经常出没的地方。在去咖啡厅的路上,我最终还是把我的噩梦告诉了笛瑞儿和安珀,当然,那是经过我剪辑以后的版本。   我告诉她们,查德是怎样出现在窗口的,讲了“爱是滑稽的”字条,怎么给我三枝百合,让我转交给笛瑞儿。三枝百合——而不是四枝——可能是指已经过去了一天,而我们离即将发生的危险又更近了一步。安珀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查德是不是提到了PJ,当他送百合的时候是在笑,还是表现得很忧郁——而笛瑞儿问我的只是,首先,为什么我偏偏梦到了查德。   我深深地吸口气,默默地数到五,然后告诉她,查德在我梦里的出现可能并不重要。我梦到他可能是因为昨天他出现在窗口,还从球衣里掏出了那张字条。   或者,也许他的确和这件事有点关系。   我们推开咖啡厅的门,维洛妮卡就在眼前。她和多娜?唐林,班级的小广播,坐在一张环型的桌子边。我们平常不怎么到这里来,因为这儿的确不是我们的人聚集的地方——都是一些结党营私的小圈子,和一些饱受折磨的“艺术家类型”。这个咖啡厅很久以前曾是一个剧院,他们用来演戏的礼堂,所以还保留了剧院的东西——舞台、观众席、戏剧脚本一样的菜谱,和导演椅。老师和管理者们在指这个咖啡厅时叫它的名字,“舞台”;而其他所有人都叫它“绞刑吏”,因为据传说,某个女孩没有能在《克鲁索》中当上女主角,上吊了,所以就杜撰出这个名字。   “我真的是好喜欢咖啡的味道。” 安珀说。“我得来一杯。”她靠在柜台上,发现多诺万坐在角落里,一边啜着一杯浓咖啡,一边在画着放奶油和糖的架子。“嗨,多诺万,” 安珀唱着说,瞟了瞟笛瑞儿。“想给我买杯咖啡吗?” 多诺万摆摆手,又接着低头画画了。   “我猜那是在说不。”笛瑞儿说。“此外,你不知道咖啡会让牙变黑吗?”笛瑞儿的目光落在玻璃柜台后面的糖果盘里——肉桂烤饼,巧克力、澳大利亚坚果曲奇,粉色套边的姜饼。“你们忘了我们来干什么来了?”我问。   “没有,”笛瑞儿说。“让我们一劳永逸地了结这件事吧。维洛妮卡??李曼可绝对不是我乐于交谈的对象。”   “听着,”我说,“你们之间也许会有相当的共同之处。你必须,至少在下面的十分钟里,和她好好相处。”   “我知道我和她有什么共同之处。自打我认识她,她就在追我的男朋友。”   “真不愿打破你幻想的肥皂泡,笛瑞儿,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男朋友了。” 安珀搅拌着咖啡摩卡和生奶油。“真好喝。我看不如直接走到她那,在她的大腿上灌上多多多多的脂肪。斯泰西,使出你的魔法。”   “你没开玩笑吧?”笛瑞儿说。“多娜的大腿已经是上好的做陀螺的材料了。”   “真对。” 安珀说,又看了她一眼。   “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一会?”我说。“我们到这来是和维洛妮卡谈话的。”   “是鼻涕罗尼。” 安珀纠正我。   我扫了一眼维洛妮卡。她正在用一个盛麦片粥的碗喝咖啡,象法国人那样——据我们的法语书说。她抬起头看到我,对着多娜耳语了几句。多娜笑了。她用她的杯子撞了一下维洛妮卡的碗,为她们之间的笑话干杯。   “真是无法容忍。” 安珀说,“我们去消灭她们。”   “我们不能,”我说。“不是现在。”   维洛妮卡又对多娜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人快步离开了桌子。   “她们过来了。”笛瑞儿说。   “鼻涕警惕了。” 安珀把鼻子翘到了天上。   “你们几个有什么问题吧?” 维洛妮卡问。“你们看上去和这里有点格格不入呀。”   “唯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是你的头发,” 安珀说,“谁有火柴吗?”   “哈哈。” 维洛妮卡冷淡地拍了拍她脑袋上面高高耸立的的发胶盖头发。   “别听她的。”笛瑞儿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安珀。“她有的时候就是那么不成熟。”   维洛妮卡上下打量着笛瑞儿,目光最后停在了她的格子衬衫上,挑起了一只眉毛:笛瑞儿把衬衫卷到了腰间,衣服看上去短了不少。“今年我们没怎么说过话,挺遗憾的,” 维洛妮卡跟她说。“如果我要是在男寝多逗留一些时间,也许就会在那撞见你。话说回来,我可不想得到什么坏名声。你知道那种滋味的。”   我跨了一步,站在她们之间。“实际上,维洛妮卡,我们是来这找你的。”   “真的吗?”她说。   “难以置信,是吗?”安珀把肉桂沫倒在手掌里,然后用嘴舔着。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叫她闭嘴。   “你知道吗,斯泰西,” 维洛妮卡开始说,“你在法语课上睡着了的那次,可真把我吓掉魂儿了。不是每天你都能听到有人尖叫着说,他杀死了那个女孩。何况,是在法语课上。”   “我说的是,我没杀她。”   “不管是什么吧。到底怎么回事?人们可都在议论呢。”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说。   “凭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在法语课上作弊了,而且我可以证明这一点。”我说,“作弊是违反学生守则的,是被勒令停学的理由。”   安珀停了下来,舌头还在手掌上,而笛瑞儿也张开了嘴。我咬住舌头,等着维洛妮卡挑战我的一派胡言。   “好吧。”她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冲着一张靠墙的桌子使了个眼色,我们就在那坐了下来。我和笛瑞儿在一边,安珀和维洛妮卡在另一边。   “怎么?” 维洛妮卡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说你最近接到一些骚扰电话。”我说。   “谁告诉你的?”   “人们可都在议论呢。” 安珀模仿她的腔调。   我在桌子底下踢了安珀一脚。   “你知道是谁挂的吗?” 笛瑞儿问。   维洛妮卡摇摇头,转过脸去。“已经一连三天晚上了。”   “什么样的骚扰电话?”我问。   维洛妮卡耸耸肩。“他想和我谈谈。第一次的时候,他说,‘猜猜,我是谁?’”   “只是打电话吗?”我问。   “头两天晚上,电话。” 维洛妮卡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呢?” 笛瑞儿把胳膊肘拄在桌子上,靠近了一些。“你可以信任我们。”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因为它也发生在我身上。” 笛瑞儿说。“我想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   维洛妮卡看着笛瑞儿,好象是第一次认识她,“你害怕了吗?”   “我都怕死了。我感到我被人监视着,甚至,我都不能去餐厅,也不敢去洗澡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维洛妮卡说,“我也觉得这里不安全。”   “实际上,我在想离开学校一段时间。” 笛瑞儿从安珀那抢过一把巧克力屑,倒在手里,用她残存的假指甲当做勺子,一点点地舀到她的舌头上。   维洛妮卡靠到了椅背上,和我们的说话时情绪也放松了一点。“这么说,给你的只是骚扰电话了?”   笛瑞儿看着我。我想,她是在寻求我的许可,希望我给说可以告诉维洛妮卡所有的一切。但我不能。我也不会。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该那样做。   “不是。” 笛瑞儿说,“开始是电话,可后来,他送我礼物,还有字条。”   维洛妮卡的脸象被漂白了一样,“他也是这样对我的。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它就在我房间外面的走廊上等着我。”   “里面是什么?” 笛瑞儿问。   我看着她们俩在互相倾诉苦恼,而安珀却在表情茫然地调制着她手心里的香辣美食。这真是,灾难使人们亲近,哪怕是最凶恶的敌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维洛妮卡害怕了。   “花儿,”维洛妮卡说,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百合吗?”维洛妮卡笛瑞儿问。   “是的。你怎么会知道?”   “几枝?” 笛瑞儿紧紧抓住维洛妮卡的手。   “三枝,”她说,“三枝百合。离他来找我,还有三天。”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八章     结束了和维洛妮卡在绞刑吏咖啡厅里的谈话,我就回到寝室,想睡上一觉。可结果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左右折腾,把被子拽上蹬下,什么用也没有。每次我独自在房间里呆上超过十五分钟,就感觉怪怪的。没有笛瑞儿和我一起辗转反侧,一切就都变得怪怪的。   伴随多沫的牛奶咖啡、新鲜的意大利脆饼,笛瑞儿和维洛妮卡披肝沥胆地倾吐了她们的经历——鲜花,字条,整个惨剧。之后,笛瑞儿宣布,她需要离开学校住一夜,于是给住在两个城市以外的姑姑挂了电话,让她过来接她。我建议她留在那一整周,等到“她那一天”过去,再回学校。但笛瑞儿坚决拒绝了。现在她和维洛妮卡绑在了一起,笛瑞儿一定要帮她也度过难关。和维洛妮卡的谈话,我想,使笛瑞儿觉得,一切都那么真实。   但为什么我总觉得维洛妮卡是假装的呢?   我只是感到,这有些不可理喻。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追笛瑞儿和维洛妮卡?讲不通。她们俩太不一样了。难道色情狂们不是总是追同样类型的人吗?无论如何,笛瑞儿今晚会安全地住在她的姑姑家里,直到明天下午,到那时我们再聚在一起,研究一个计划。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把一个枕头压在膝盖底下,甚至把我的历史书也拽了出来,不知道它能不能让我睡着。不灵。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至少是在笛瑞儿给我挂电话之前,她答应给我电话的。   “爱是滑稽的,”我说,不再想笛瑞儿的电话。我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神秘的短语,似乎在重复之中,它们会显现出意义。对我来说,爱情最近可不是一个喜剧,而更象一个彻底的悲剧。然而,在某个地方,一定会有一个线索。   我床上骨碌下来,取出那只紫色蜡烛,给笛瑞儿用扑克牌算卦时用的那一只。我点燃它,寻求灵感和洞察力。蜡芯的周围渐渐溢满了蜡泪。   电话铃响了。我冲过去接。“喂?笛瑞儿?”   “这不是笛瑞儿。”电话另一端的一个男性声音。“而且,我知道她不在家。是你吧,斯泰西。我想和你谈谈。”   一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的手就开始了颤抖。是他。   “我知道你今晚一个人,斯泰西,”他接着说,“所以我才挂的电话。你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吗?”   “你想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你了。想和你谈谈。”   “我不是一个人。”我低头看着我的水晶石。   他笑——缓慢的、老谋深算的笑声。“你为什么要撒谎呢,斯泰西?我知道你是一个人。好吧。就算是你和你的蜡烛在一起吧。”   我挂断电话,把两扇窗帘都拉下来,检查门是不是插好了,而且是检查了两遍。   我的心脏拳头一样在捶打在我的胸腔,象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我抄起门后的棒球棒,坐在床中间,鸟儿栖在树上一般地警觉,准备好迎接即将发生的一切,虽然我对会发生什么全然无知。   电话铃又响了。我不想去接。然而,我必须去。可能是笛瑞儿。而且,我不能逃避。   我刚要拿起听筒,铃声却停了。我还是把它拿了起来,给安珀挂了过去。我知道她是不会介意过来陪我一夜的,或者我去她那里,那样更好。我开始按键,但却拨不出去。“喂?”我对着话筒说。   “你为什么要挂断我的电话?”他说。   是他。又是他。我的下颌开始打颤。我的心脏咚咚地跳动。我的手指开始失去血色,失去力量,电话差点从我的手里脱落。   但是,他的声音,再一次地,震荡在我的耳中:“我问你一个问题。”他说。   “你是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你想对我怎么样?”我在手指间紧紧地捏着那块德唯克水晶,希望它的能量穿透我的毛孔,给我我所需要的力量。   “一只小鸟告诉我,你曾是一个狂欢节里的小鬼,”他说,停了一下。   “什么?”我问。   “我听说你在梦里能看到点什么,象个可以通灵的人。”   “看到什么?”   “看到关于我和笛瑞儿的事,”他说,“这可能会毁掉我给她的惊喜。”   “什么惊喜?”   “如果你真是个巫婆,你就会知道的。你是吗?”   “是。”我说出“是”字的时候感到非常自信,仿佛肯定回答的本身就是力量。   “离她远点。”他说,“这事儿和你、以及你的所谓巫术没有关系。”   “是你该离得远点。”   “跟我对着干,你连想也不要想。”他说,“你别忘了,是谁在控制着局面。”   “我当然没忘。”我挑衅他。   “或者是你自己找到离她远点的办法,或者是我替你找一个。”   我感到自己脸红了,血液在血管里喷涌,一直冲向脸颊。“三天之后你要拿她怎么样?”我脱口而出。   “如果现在我告诉你,那就不是惊喜了,不是吗?哦,顺便说一句,我会把我在洗衣房里发现的一点小礼物还给你。你最近好象有点麻烦啊。想象一下,如果被他们别人发现了,大家会怎么说,斯泰西。想想查德会怎么说。”   “你是谁?”我站了起来。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管我的。睡个好觉,斯泰西。”   电话的另一端“咔哒”一声挂断了。这一端,听筒还在压着我的耳朵,等着他再次拿起电话,等着他告诉我,他是怎么知道我对查德的感受的。电话又“咔哒”一声,接下去是蜂音。   我把听筒丢下,看向窗户。我知道什么东西在外面,在等着我。   我走过去,站在窗帘后面,偷偷地看向草坪。一个人也没有。我打开插销,拉开窗户,向下看。   就在那。我忘在洗衣房里的脏衣物。曾经被溺湿的兰色睡裤被叠好放在窗台壁架上,上面是一张带着尿痕的床单。其他的东西在地上堆了一堆。还是脏的,还是那么野蛮地散发着异味。还是。我把头埋在床单的一角里,失声痛哭。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十九章     我在水池子里搓洗床单,水波荡漾,把一团团泡沫冲到陶瓷水池的边缘。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只想着层层叠叠的水,会怎样把床单洗干净,只想着最重要的事——拯救笛瑞儿。但我无法不为自己感到悲哀。他的电话使我感到自己仿佛是身无寸铁,毫无防范。   如果因为你迷信巫术,人们认为你是个怪人,这是一回事;而你已经十六岁了还在尿床,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了。   电话铃响了。我的第一个念头是笛瑞儿,终于从姑姑家给我挂电话了。我扑到床上,拿起电话。“喂?笛瑞儿?”   “这可不是我最后一次的抽查。”另一端的男声说。   条件反射一样,我挂断了电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为什么总是给我挂电话?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等着电话铃再次响起来。我知道它会的。而且,它的确响了。只有这一次,我做好了思想准备。我拿起听筒,等着他开口讲话。   “斯泰西?”   查德?“查德?”   “啊,是我。你刚才怎么挂断了?”   “哦,我以为……”   “什么?”   “没什么。”   “什么?以为我是那个骚扰你们的疯子?”   “啊,对了,”我说,“我忘了安珀都已经告诉你了。”   “不光是我。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你是认真的吗?所有的人?”   “那就算,有一些人吧。”   我暗想:杀了安珀。虽然也许是维洛妮卡泄的秘。离我们从绞刑吏咖啡厅说再见已经有整整两个小时了,她那张大嘴巴在两个小时里是完全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   “现在,”我说,感到一股酸劲泛了上来。“笛瑞儿不在,如果你是为找她挂电话的。”   “什么呀,我难道不能找你吗?”   我张大了嘴,他的话被滤进了我的大脑,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假如他是认真的。   “她去哪了?”他问。   “她说今晚在姑姑家住。”这些字一出口,我就想把它们都收回来了。他没有必要知道笛瑞儿今晚住在哪。任何人都没有必要知道。   “怎么会呢?”   “那你现在还要继续挂吗?都快一点了。”   “我知道。”他说。“我只是一点也睡不着,总在想着明天物理考试,我又要不及格了。我想你们可能也没睡,你们可是臭名昭著地能熬夜。”   物理考试?   “我是还没睡呢。”我终于说,“因为有个精神病喜欢在半夜给女孩子们挂电话,吓唬她们。我想一会儿给安珀挂个电话,逼着她和我一起熬夜。”   “我可以过去。”他说,“我是说,既然我们俩都睡不着,没必要去麻烦安珀。再说,也许你还可以帮帮我准备明天的物理考试。”   我用一只手捋了捋头发,站起来,从镜子里看着自己。“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我是说——”   “喏,你刚才说笛瑞儿今晚回家了,不是吗?”   “是呀?”   “而且你总是接到骚扰电话。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在那。”   我拨开挡在眼睛上的刘海,咬住嘴唇。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我还要再等三年吗,等他和笛瑞儿彻底有了了结,或者,我现在就来掌握自己的命运?我甩掉我在给朋友戴绿帽子的想法,提醒自己,查德也是我的朋友,为什么每次他走进房间,我都要感到内疚呢?   “好啦,”他说,“你说话呀。”   “OK,但是只是来学习。”   “还能怎样?”他问,声音里蕴涵着笑意。“几分钟就到。”   我没等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得及说再见或改变主意,他就放下了电话。尽管我提醒自己这不是个约会,而仅仅是要为物理考试临阵磨枪,我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深色宽松毛衫看上去不太好看。最后,我从笛瑞儿的衣柜里拽出了一条粉、白相间的睡裤,然后套上了一件自己的白色浴衣上衣。我放掉水池子里的水,拧干床单,把它塞到了一个新塑料袋里。   不到十五分钟,查德来敲窗户了。我打开窗子,让他进来,然后掸掸床单,坐在床上,哗啦哗啦地翻着物理笔记、实验报告,和以前的考试卷子——给他“0空间”,就是给自己“0诱惑”。   “你挺忙啊。”他说,重新把窗户插好。然后打量着床,想找个地方坐下。但只有地上有地方,在衣服堆的中间,或者是坐在笛瑞儿的床上。   “那你,学了多长时间了?”他问,选择了坐在笛瑞儿的床上。   我假装沉浸在上周的物理课笔记里,速度和质量。“没多长时间。”我说,抬起眼睛看他。我控制不了自己。他看上去如此完美。棒球帽,人好象刚从床上爬起来;棉汗衫,正好也可以把我自己包在里面;细边的黑框眼镜。他微笑地看着我,而我却忍不住去看他的嘴。那两片嘴唇。他的牙齿。如果你再近一些,还能看到他的下面的门牙交叠在一起的样子。我抖落我的目光,集中精力看笔记。“我猜你会说我这学期成绩大跳水。”   “同感同感。”他从课本里抽出一沓被卷得乱七八糟的纸,扔在我的床上。“要考哪一章?”   “第七章吧,我想。”   他正了正他的棒球帽,一缕他的味道飘进了我的鼻子。它闻起来象是皮肤上的汗液,象是陈年的古龙香水,象是浆状的麝香除味剂和青苹果洗发香波的混合体。我真想把它用瓶子装起来,那样我就可以在我愿意的时候把瓶子打开,用它浴洗我的全身。   “那你觉得你的成绩为什么下降了?”他问。   “我不知道。”我说,“可能是我的脑子里装了其他别的事。”   “哦,是吗?”他合上书。“比如说?”   我前前后后地翻着课本,开始浏览第十章的课后复习题,尽管要考的是第七章。   “如果有什么事困扰你,讲给我听听。”他说。“我们挂断电话以后,你又接到骚扰电话了吗?”   “没有。”   “那就放松一点。他现在不再给你挂了,不是吗?也许他知道我在这儿。”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我不知道。也许他只想在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给你挂。或者是只有女孩子在场的时候。也许男人会把他吓跑。”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查德的目光正游走在我的颈上,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我真希望他在我在这儿的时候能来电话。”   “为什么?”我问。   “因为至少你会肯定地知道那不是我了。”   天呀!巨大的假设,我无法反对的假设。“你觉得我有这样的感觉吗?”   他扑通一声坐在纸堆上面,从笛瑞儿的床上换到了我的床上,迫使我赶紧一闪身,躲开臀部的接触。“我不知道。你怎么感觉?”   物理笔记重新成为我注意力的中心,上面画着一个在三维空间里的不等边四边形,旁边还有螺旋形的图案。我不能再看着他,不能回答他向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一个同样萦绕了我三年的问题,自从我认识他那一天起。   我翻了一页笔记,拖延了一下。“我对什么的感觉?”   我能感到他的挫败感。他把棒球帽的鸭舌转到了后脑勺。“对我的感觉呀,”他说。“你对我什么感觉?”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在讲这句话,用真实的、活生生的、口头的语言。我四处看着,想找到让我能够暂时摆脱这个问题的借口。有了。在他的屁股下面,支出半截我的实验报告。   “你坐在了我的毫微分子上了。”   “啊?”   我真的是说了刚才那句话吗?我对着压在他浑圆的屁股下的实验报告一努嘴,他把它们从屁股底下抽了出来。实验报告完全被压皱了,而纸上刚刚形成的屁股印痕几乎让我想把那张白纸镶在画框里。   “告诉我,”他说——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我需要知道。”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以为你是那个缠着笛瑞儿的人,是吗?”我感到这样讲话傻乎乎的,以提问的方式回避真正的问题。但是,在我有十分把握确认他和笛瑞儿已经结束之前,我不能允许自己承认事实。   “OK,”他说,“那开始就先说这个事。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直视他的双眼,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和自己的感觉。我想到他出现在我的窗口的那个梦;想到他的球衣从我们的窗户上消失,然后他却出现了,而且穿着它,宣称是有人和字条一起放在他的信箱里的。   我想到他是怎样用曲棍球面罩吓唬我们的;他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来电话;在骚扰电话之后没几分钟的时间里,我们看到他出现在图书馆的投币电话之前。   我想,这也许解释得通吧,这也许是他重新赢得笛瑞儿的好办法;或者,是在和笛瑞儿这么多年的斗智游戏之后,为了报复她。   然后我想到,如果真的是他,我将会是怎样的失望。   我想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些畏缩和迟疑,任何可以给我暗示的迹象,告诉我他并没有卷入。但是我看不出来。我只是不知道。   “怎么的?”他问。   “是你吗?”   “我希望你不必问了。”   “你是在说‘No’吗?”   他摇摇头,用一只手指抬起了下巴,顷刻,他的薄荷香型的牙膏味洋溢在我们之间。他靠近我,离我的唇只有几英寸远,那么近,以致于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上嘴唇上的血丝。   “等等,你是在说’Yes’?我必须知道,查德。”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所谓的忠诚,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为什么要瞻前顾后,左右为难。他靠得更近了,近到接触了我的嘴唇。柔软、湿润、带着热薄荷茶香。这让想大声地哭出来,仅仅因为我知道自己注定要失望了。但是我没哭。我不让自己的眼睛眨动,不让自己的嘴唇在他的唇上颤抖。   “我是在说,yes。”他最后终于说,“我是那个人。”他闭上眼睛,把他的唇全部压在我的唇上。一开始,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吻他。但接下来,我的唇就去做了。一个充分的、令人全身过电一般的舌吻。   当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停留在他的唇上,害怕如果我去看他的眼睛,我就会从这个最甜蜜的梦里醒来。他用他的手指轻拂着我的面颊,然后拿起我的嘴唇,最后尝了一下。   “从上次之后,我一直在等着做这件事。”他说。   “真的吗?”我想停住他脸上的笑容。   “记得吗?”他的目光从我的唇上移到我的眼睛。“上一次?”   我点头。   他移过来,要另一个吻,但我用我的话阻止了他:“你在说你是那个人的时候,你不是在说,你是那个人,那个跟踪笛瑞儿的人,对吗?”   “你认为呢?”   “我认为你不是。”我真的不认为他是。但我还是想从他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他对我笑了,如释重负地,然后靠过来,吻我。   “笛瑞儿呢?”我说,再一次阻止了他。“我的意思是说,笛瑞儿对你是什么感觉?”   “她其实对我没什么感觉。”他叹气,把嘴唇从我的上面挪开。“她只是以为她对我有感觉。如果我还是约她——当然我没有,但是如果我约了她——她还会同意,对她的胜利得意几天,然后又想分手。我和她总是这个样子,象个游戏。”   “你不觉得那是因为你对她还有感觉吗?”   “当然。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在意她。很在意。只是不是她认为她想要的那种。”他拿过我的手,把我的手指叉在他的五指之间,我感到温暖的、闪烁着火花的电流穿透了我的后背。“我和笛瑞儿还是做朋友才能相处得更好。”   “这是你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原因吗?”   “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不在意别的什么人。“   我们的目光锁在一起。我不敢肯定是什么席卷了我的心。是他皱起的眉头,请求我的理解;是他的唇,在企求我的亲吻;还是他纯洁的、男性十足的荷尔蒙激素。突然间,我贴紧了他。我的手,我的嘴,我的唇,我的心。我们的吻——持续、温柔、含着果肉一般,又如冬天在火炉旁边盖着厚厚的毛毯。但我随即又推开了他。“我们不能。”我说,几乎透不过气来。“我们不能这样。我是说,我想,但是……”   查德的双臂环在我的肩上,把我搂在怀里。我听着他心跳的节奏,不再说话。我只想哭。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章     现在已经完全不可能再看什么书了。我坐在床上,在章节简介之间翻来翻去,目光游走在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物理名词之中,什么也吸收不到我的脑子里去。   “也许我们应该出去透透气。” 查德建议道,合上了他的书。   我点头,换个情境应该会减轻我的烦躁,但愿夜里凉爽的空气能帮我摆脱这一切。   好象是老天的安排,我们走到了我们第一次接吻的那棵树下,但我们俩谁也没有说什么,相反,我们就径直走过去了,拿着手电筒,通过了草坪,进入了小树林,零零散散地、笨拙地谈着球队比赛、中国菜,和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今晚的树林闻起来有一种麝香的味道,象是带着咸味的皮肤混合了香水,象是在湿热的夏日夜晚的帐篷里。我吸入这种气味,希望它能停留在我的衣服上、头发里,希望以后我还能尽情享受到它。   “我马上就回来。” 查德说,“大自然的召唤。(去厕所,译者注)”   我点点头,他消失在树林深处。我等了几分钟,开始有些着急了。“查德?”我喊。“你没事儿吧?”没有回音。我沿着他的方向走进了树林。我拨开挡在我眼前的树枝,越走越远,希望找到他。   但是我没有。   相反,我到了一块空地。两根树叶繁茂的长树枝挡在我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巨大的木建筑,被月光照亮了。   “查德!”我喊。“出来,快!”   那个木建筑象个房子——本色的厚木板象是刚从木材场取出来的,被钉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底座,单独的木板树立起来,象墙一样。   是查德故意把我领到这里来的吗?他是不是觉得这样好玩呀?   “查德!”我对着房子喊。“你吓着我了。”   我又迈了一步,然后停了下来。听。什么东西在跟着我。我能听到。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嘎扎嘎扎地踏在落下的树叶和枝条上。   疼痛涌上了我的胃部。我要尿尿。马上就要!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个移动厕所,薄荷绿色的,在游乐园里用的那种。我夹紧大腿内侧,尽力走向它,月光为我指着路。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脚就陷到了一个沟里,我掉下去了,左颊重重地蹭在了泥土上。   房子里有一盏灯亮了,象是一种应答。我从沟里爬上来,重新站稳。地上刻了几个字母,长长的、端正的字母,拼读起来是“笛瑞儿”。   我绕过她的名字,向移动厕所奔去,还有几英尺远。我需要知道房子里是不是有人。是不是他们点上了灯,刻下了笛瑞儿的名字。是不是查德在跟着我,吓破了我的胆。但首先,我要撒尿;没有比这更紧急的。   每走一步都会剧烈地刺痛我的胃。但是我走到了。转动拉手,门锁住了。“查德,是你在里面吗?”我把大腿夹得更紧了;听见自己象个小狗似的呜咽着。我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沉寂。黑暗的、孤独的、夜里的沉寂。   里面有人。   我站直,感到胸腔上下起伏,呼吸似乎已远离于我。查德应该搭理我了,他不会开这么长时间的玩笑。他知道我被电话已经吓成什么样了。   房子象是有个入口。我跑了进去。一盏照明灯的金属罩打在我的前额,照亮了整个地方。我抓住了灯,往四下里看。木板被围成了一个长长的走廊,左右两侧都是房间。   撕裂什么东西的声音,象是胶带,从走廊的某个角落传过来。“查德?”我叫,“是你吗?”   声音停止了。   “这不好玩,你知道吗?”我多多少少地希望我能在某个房间里找到他,类似那些老套的浪漫——在满是雏菊的房间里进行烛光晚餐——虽然,我们对只进行“柏拉图式”的纯精神恋爱已经达成了共识。我把手塞进了两腿之间,慢慢地走向走廊,脚下的黄色旅游鞋踩在木头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有四个门供我选择,每面两个。我决定选择右侧的离我最近的一个。它有一个巨大的拱道,从这个角度,我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一个空角落。我向前迈了几步,停下来,听到在我前面的什么地方,一个木板断裂的声音。   “斯泰西?”一个声音低声说。   然后灯灭了。   我蹒跚地往回跑,手指几乎要掐入大腿的肉里了。我的另外一只手摸着墙,一条条的木板引着我的方向,我希望能够出去,可是走廊似乎没有尽头,我只能跑啊,跑。   怎么回事?我怎么还没有出去?我为什么甚至还没能到前厅?   数了二十六条木板,我停下来,找出口。我绝望了。我开始估计木板之间的缝隙,大概有六英寸宽。我把一只胳膊插在裂缝里,感到风吹过了我的指间。自由就在另一面,我肯定。如果我可以把身子挤过去,我就能出去了,回到树林里,回到校园里。   脚步声通过大厅,走近了我。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收腹,推,先把肩膀塞到了缝隙里。我侧过脸,头找到了恰当的角度;把胯骨支出去,蹬腿。可是没用。木板插在了我的肋条骨里。我的骨头和肉都再也动不了了。毫无疑问——我被卡在中间了。   其中一个房间里的电话铃响了。   “找你的,斯泰西。”一个声音说。   那个声音。他的。而且离我那么近,仿佛就在我跟前。   “还是接了吧。”他说。   九响,第十声了。   “接电话,斯泰西!”他大喊,象是咬着牙根喊出来的。   我向着电话尖叫的方向移动,腹部的刺痛提醒我,我要撒尿。   “快点。”   每迈一步,电话铃的声音就更响一点。我伸出一只胳膊,边走边找电话。我的另外一只手还在阻止着小便的涌出。我走到了一个门口,一盏灯亮了。一盏照明灯——吊在天棚的木板上。它照亮了一个投币电话,就在我面前的墙上,还在响着。   “是找你的,斯泰西。”那个声音重复。   我拿起听筒,感到我的下腹处放松了——我的裤子里温热地湿润了。“喂?”我低声说,想让自己听上去并没有哭、没有为自己感到悲哀,没有被吓死。   “你好呀,斯泰西。”他说。“快到起床的时间了。在我们的花束里,只剩两枝百合了。”   “你是谁?”   “爱是滑稽的,斯泰西。你不知道吗?”我在脖子后面感到了他的呼吸。他就在我身后。   我转过来直视他的眼睛。“我简直不能相信。”我低声说,“是你。”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一章     我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   “斯泰西?”   我眨眨眼,往四周看看。我还是在我的房间里,还在穿着白色浴衣上衣,和笛瑞儿的睡裤。   查德还是在我的旁边,在我的床上。   我轻轻挪了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尿床了。   我的确尿了。   时钟指着六点一刻。我们睡了四个小时。   “你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了?”他坐起来,擦着眼睛。   我知道我在梦里看见了那个变态狂的面孔。但是现在,坐在床上,被现实窘迫得无地自容,竟然完全忘了他的模样。   “你该走了。”我说。   他没动地方。   “求你了。”我把他的手从我的肩上拿开。   “嘿,”他说,“你干嘛这么怕我?”   “我没有。走,走吧!”   “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因为——”   “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我抢白。   “不是什么也没发生。”他说。   我们之间沉默了几秒。我咬紧牙关,感到了下颚的疼痛。   “那我们谈的那些事呢?”他问。“你知道的,如果事情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啦,它们没什么不同。”   “我想它们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说,“我会等到它们与以前不同,如果你觉得那样更好的话。因为昨晚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也没发生。”   我恨他如此的完美。我恨他在意我,而我也在意他。我恨我自己,必须坐在这儿,企求他的离开,然后我才可以收拾我的残局。   “你什么也不用说。”他说,“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我把被子围紧在腿的周围,感到睡裤里的温热,感到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你冷吗?”他把被子从自己的身上挪开,盖在我的身上。   我点头,把一个靠垫压在大腿上。“你走吧,查德。”   “我不想在你这样难过的时候离开。”   “走吧!”我恳求。“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做?”   “因为我不在乎你,”我脱口而出,一句最具杀伤力的话。   查德泄了气。“我不相信。” 停了一会儿, 他说。他的声音沙哑,象是被我刺出了血。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看向旁边,藏住他的脸。他的身体看上去疲惫不堪,象是被我揉搓过后又扔掉的一团纸。   他弯腰去穿鞋,就在此时,笛瑞儿推门而入。   笛瑞儿!   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仔细地看着这幅画面:查德,在伸手抓一只旅游鞋,身后的衣服上一条巨大的皱痕;而我,还躺在床上。她从查德睡了一夜的发型,一直看到他的裤腿,看到它还粘在他的膝盖上。   “笛瑞儿——”他说。   她转向我,一杯咖啡和一个纸包从她的手里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我给你带了早饭。”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所有我能想到的词儿只有——和你看到的不一样,这是意外,我们睡着了——这些话听上去都那么软弱。   “笛瑞儿,在你光火之前——” 查德向她走近一步,我看到了他被压皱了的脸颊。   “别和我讲话!” 笛瑞儿说。   “笛瑞儿——”我开口。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笛瑞儿大喊。   “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说。   “她说的是真的。” 查德说。“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过来学习,后来我们就睡着了。”   “怪不得你们昨晚不接我的电话。”   “什么?”   “别跟我在这儿装纯洁了。我昨天晚上给你们挂电话,象我答应你的那样,可是你没接。太忙了,我猜。”   我看看床头柜,可是电话却没在那。我前后左右地找,发现电话线从那堆脏衣服里支楞了出来。“笛瑞儿,我没听见电话铃响。”   “去你妈的!”斯泰西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斯泰西,我们只是在学习,然后睡着了。”   “是呀。安珀早就警告过我你有多么喜欢查德。”   该死!安珀真的那么说过吗?   “好啦,笛瑞儿。” 查德说,“我们别把这事儿给夸大其辞了。我打电话过来,只是因为我明天要有这个乱七八糟的物理考试——我是说,今天——”   “我猜,你在接他的电话时,没有没听见电话铃吧。”她说。   “不管怎么说,” 查德接着讲,“我当时以为你们俩可能会在熬夜。但斯泰西告诉我那个变态狂又来电话了,她睡不着。所以我告诉她,我过来,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复习。”   “你想得多周到呀。”她说。   “那有错吗?” 查德说。   “也去你妈的!”   “你看这怎么样,笛瑞儿,”他说,“等你发完了火,给我挂个电话。”他从床头柜上抓起了棒球帽,戴在了他睡得乱糟糟的头上。   “别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听着,”他说,“斯泰西是我的朋友,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难过——”   “什么?!”   “现在不是我们还在约会的时候了,”他说,“我们都只是朋友。”   “你不是朋友。”她说,“你也不是。”她转过去,背向我们,在冰箱里一气乱翻。她拿出一支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撕掉了包装。   敲门声。“孩子们?”   是释放夫人。   “你们的房间里好吵,”她说,“没什么事吧?”   “好着呢。” 笛瑞儿说。   “斯泰西也没什么事吧?”   查德四处找他可以藏身的地方,其实找也没有用:柜子里被塞得满满的,而且他也藏不到我的床底下了。   “我可以把你放油锅里煎了。” 笛瑞儿低声对他说。   “我没事儿,拉芳太太。”我大声说,“我正穿衣服呢。”   “好吧,让我进去看看。”   查德在跨出窗户之前,最后看了我一眼。两秒钟之后,笛瑞儿打开了门。释放夫人四下里打量我们的房间——小灰眼珠藏在粗大的红色眼睛框后面,“是什么那么吵?”   “我们只是在为我是不是应该把头发剪短了而争论。” 笛瑞儿说。   “哦?” 释放夫人估量着笛瑞儿的头发。“剪一点或许能让你看上去更可爱。”她挠挠头。   “我们真得穿衣服了。”我拿起一个枕头摞在腿上,一缕查德的古龙香水味游过了我的脸。   “OK,”夫人说,“小声点。对你们可有不少投诉。”   “我们会的,拉芳太太。谢谢你。” 笛瑞儿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笛瑞儿——”我开口。   “别说了!”   “你不能这样不搭理我。”我说。   “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之间才不会互相欺骗。”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什么也没发生。”   “哦,我相信。”她站在我的床尾,两手抄在胸前。“什么也没发生,但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让某些事发生。”   “你说什么呢?”我夹紧大腿,感到她的睡裤湿湿地粘在我的皮肤上。   “我在说,你和查德撒谎,说有骚扰电话,所以他替你难过,才会过来的。”   “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儿?”她把我的被角掀起来,露出了我光着的两脚。   “没什么。我们已经告诉你了。”我重新把被子踢回来,现在才更真切的感到,自己被囚禁在了床上,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开。   “你吻了他?”   “笛瑞儿——”   我知道谎言会不攻自破的,知道我会得到报应的。但现在,我只能如此。我只想不要有人打扰我。“没有。”我终于说。   “撒谎。”她把巧克力摔在地上。“那你和他做什么了?”她掀起靠垫往下面看。   “不要,笛瑞儿!求你了,别这样!”   笛瑞儿看着我的反应,挑了挑眉头,“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她猛拉夹在我的腿间的靠垫,枕头也同时飞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睡裤吗?”   在我等待着她发现这一切之前,泪水就已经顺着我的脸流下来了。现在她发现了,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屈辱。   “你尿床了?”   “笛瑞儿——”我哭着说,想用手盖住我的大腿,“求你了,别告诉别人。”   “哦,我的天啊!”看不出她是要呕吐,还是要狂笑。“你尿床了!”   我把头埋在枕头里,鸵鸟一样,仿佛她看不到我了,仿佛我能够就此消失。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二章     为什么我今天还会决定来上课?从昨晚发生那么多事情以后,我怎么还要来参加物理考试?   第一题就有了太多的变量了。我怎么会知道一块砖头在重力G条件下会有多大的重量?我连砖头是不是在重力作用下还没搞清楚呢。我从胡乱涂写的卷子上抬起头来,看着查德,他就坐在我右手的前面三排。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尿床的事,或许笛瑞儿早就告诉了他。   我闭上眼睛不看他,想把他从脑子里赶走,结果却又想到昨天晚上的噩梦。我看到了那个变态狂的脸。我知道我当时就把他认了出来,但现在,在我完全清醒的时候,对那张脸的记忆却消失了。我需要回寝室,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把他想起来。   铃响了,我的救星。我在卷子顶端草草地划拉上我的名字,好让老师知道他是给谁打了个硕大的零分,然后第一个交了卷子,飞快地出了门。但不幸的是,我还是不够快。刚过了两个门,查德就在走廊上截住了我。   “昨晚的事儿,对不起。”他说,一只手胡弄着头发。“我是说,让你和笛瑞儿之间——”   “没事儿。”   “是啊,你知道是没什么的。”   我不再看他,猜测如果他知道了我的秘密,他会怎么想,对我会不会还是同样的感觉。   “笛瑞儿跟你说什么了吗?”我问。“我是说,她和你谈了吗?”我盯着他的嘴唇,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人中上细小的黄色雀斑、左下角处那个线状的小疤痕——都是证据,证明昨天晚上的事的确发生了。我的确吻了他。   “是,她和我谈了。”他说,“她先是气得连话都讲不清楚了,你知道的,又撅嘴,又装冷淡,但一会儿就过了这个劲儿。我想劝她别对你生气,但她不听。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她生你的气,而不是我的。”   “因为你是她的男人。”我说。   一个让谈话结束的论断。   “不管怎么样,”他说,“我还是挺高兴发生了昨晚的事,除了让你们俩打了一架以外。”   “是吗?”   “嗯,我是说,她不能再把我当成她的私人财产。就象我昨天晚上说的那样,我和笛瑞儿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实际上只有在做朋友的时候,我们才能处到一起。”   “非常高兴,当时我在那帮了你的忙。”我把双肩背扛在肩上,转身要走开。   “等等。” 查德拽住我的胳膊拦住了我。   “干吗?”我甩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象我刚才说的——我高兴发生了昨晚的事。”   “笛瑞儿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刚才你告诉我的话,你都告诉她了吗?那些关于你们之间只是朋友的话?”   他想了一会儿。“嗯,我没有把它挑明,但我肯定她知道。”   “也许她不象你想得那么清楚地知道。或者是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他说。   我抬头看他。现在是他在看我的嘴,我的唇。我想咬它、舔它,或是用手盖上它。结果,我却对查德笑了笑。他也对我笑了。突然间我想到了某个傻冒的牙膏广告,男女主人公因对方牙齿的闪现而坠入爱河。   我们又在那儿呆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怎么收场。大概有尴尬的二十几秒,我们都在地上蹭着脚——我的冒牌多格马丁运动鞋和他闪亮的黑色的、带着银色扣带的Sketchers(著名品牌,译者注)——我在诚实地问自己,能不能把昨晚的事一笔勾销,包括笛瑞儿所发现的秘密,如果可能的话。   回答是一个巨大的、响亮的NO。   “我得走了。”他说,“我们回头见。”   “好吧。”我说,不知道应该怎样道别,是跳到他怀里,还是和他在半空中击掌。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查德把手塞在裤兜里,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我,假装偏头痛,在英语老师那请了假。今天再没有必要去搅和了另一堂课了,何况,我还有比讨论《坎特伯雷故事集》更重要的事去做呢。我要用魔法召出那个变态狂的样子,一定要。也许一个记忆魔法能帮我的忙。   回到房间,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用了几秒钟仔细回想了我记住的场景。我知道我的噩梦又把我带回了森林,那时有个什么建筑在等着我。我记得有一些木板,敞开的门口,笛瑞儿的名字刻在地上。我还记得有照明灯,听见了电话铃,甚至去接了它。但当我试图勾画出在我身后低声说话的那个人的样子时,一切却都模糊了起来。   我抓起了祖传的剪贴簿,手指尖从头开始滑过目录。有几个是关于记忆的魔法,但其中只有一个明确说明它可以帮助一个人回忆起他梦到的人,是由我的曾曾姑祖母德莉娅手写的。我翻过那些因岁月而变得易碎的纸页,找到了那个魔咒,立即发现上面有一些字被蜡泪盖住。我想把它刮掉,可是没有用。于是不得不尽量地去猜着看。   我把几样化妆品从放在梳妆台上的圆镜上挪开——一只新的唇膏,一只紫红色的眼影,一管身体彩绘膏(两年前的圣诞节妈妈装在长筒袜里的礼物)。我把镜子平放在地板上,拧开了一罐黑色的广告颜料。   镜子里的我让我想起了奶奶。我把头发拢起来,在手里攥成了一束马尾,第一次发现我有她一样的金褐色的眼睛——不仅是颜色,还有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的样子,朦胧着卧室里的性感,象贝蒂??戴维丝——睫毛从发根处弯卷着。   我点燃一只深兰色的蜡烛,放在一个银盘上。奶奶也曾经点过和这只一模一样的蜡烛,每天晚上,在睡觉之前,但直到十二岁我才问了蜡烛颜色的含义。我记得她抬头看着我,目光沉重。她用烛剪熄灭了蜡烛,皱起眉头。然而,她还是回答了——一个至今还让我困惑的一个答案:“因为兰色是为噩梦准备的颜色,”她说。“让它们远离你,或让它们接近你,取决于你怎么用它。”   “你做噩梦吗?”   她点头。   “每天晚上?”   她把甜点盘推给我。“把最后几块吃了吧,”她说,“要不就浪费了。”   我点点头,拿了一块儿。我慢慢嚼着,不知道她是不是听见了我嘴里嘎吱嘎吱的动静,我还在等着她告诉我更多的事——告诉我她用兰色蜡烛做什么——但是她没有。她看上去疲惫而懈怠,我看着她蜷缩在沙发里——身体象一个用法兰绒包裹起来的字母g——一直等到她睡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兰色蜡烛起了作用,或者,在那一刻,噩梦依然在她的脑际萦绕。   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问过她。   我点燃蜡烛,火焰跳动了三下。我感到从肩头爬上了一缕凉意,象是室内的温度突然降低了一样。这并没有让我恐惧,相反,这种感觉却安慰了我。我知道奶奶在我的心里,看着我,象以往一样,指引着我。   我把画笔在颜料罐里蘸了蘸,开始在镜子上画斜线,自西向东,直到黑色覆盖了镜子的表面。“梦的精灵永恒,”我轻声说,“它活在我思想里。”   我接着把一只杯子里灌满了水,放在笛瑞儿的迷你微波炉里。剪贴簿里的魔咒指南里说,我应该喝一杯甘菊茶,每啜一下就逆时针方向转一下杯子。   水开了。我把泡茶袋放进去,旋转上升的水气迎面扑来,甘菊茶的香气平静了我的情绪。   我捏碎了四颗小豆蔻,把里面细小的、棕色的球状物放在了掌心上。“梦的精灵永恒,”我说,把它们撒在茶水里,“它活在我的灵魂里。”   我看着它们消失在水里,想了一会儿,决定再加一勺香蕉酱,增加预测力;撒一点百里香,增强勇气和力量。我把它们都放在了杯子里,然后用一只刚洗过的勺子逆时针方向搅动它。“梦的精灵永恒,它活在我心里。”   我啜了一口,仔细体会里面的味道,它们能给我的力量。“愿梦的精灵现身,出现在我的思想里,我的灵魂里,我的心里。”每啜一口,转动一下杯子,直到我把水喝光了,然后把镜子放在我的大腿上,盯住它看。“黑暗的景象。光明的景象。白昼的景象。夜晚的景象。向北,向南,向东,向西。愿你的样子马上出现。”   魔咒里说,我梦到的那个人的脸会开始出现在黑色的镜面上。我使劲地瞪着眼睛,想在镜面上勾勒出面部轮廓。瞪着看了几分钟,镜面上却什么也没有。我一寸一寸地搜索,然后开始怀疑,也许我应该把黑色擦掉,去看下面的那张脸吧。   用一只手指,抹掉还未干透的颜料,我在镜子中间擦出了一个小圈。低头看。还是什么也没有。用上手掌,我开始擦黑色颜料,为了把整块镜子擦干净,我的手和胳膊都完全被弄黑了。   我最后一次低头看了镜子,我能看到的唯一一张脸是我自己的脸。这张脸使我无法逃避地面对了自己的愚蠢,象查德的脑子一样愚蠢。   整个这件事——包括没能使魔咒奏效,包括自己在现在这个时候脑子里还想着查德——让我真想把镜子从窗户扔出去,把玻璃窗再砸碎一次。为了还能发现点儿什么,我做了最后一次可怜的尝试。我拿起茶杯,看里面的那团东西——香蕉与香料的混合物和泡茶袋一起沾在杯子底上——现在已经浸透了我的负能量和不耐烦。我还是又等了一会,好象那混合物会变化从而能透漏些信息给我,但它们仅仅是变得更混浊了。   我从地板上的脏衣服堆里拽出一条毛巾,擦掉手和胳膊上的颜料。我又重新看了看那个魔咒指南,试图弄清楚蜡泪下面的字是什么,但是没有用。恐怕我要花掉几年的时间、实验不同的原材料才能最后把这个魔咒做对。   我把杯子里的剩余物倒在垃圾桶里,重新跳回床上,在被子底下蜷成一团。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流在枕头上。我不理解。我以为奶奶和我在一起;我以为她会帮助我。而现在,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   我擦了擦眼睛,看着我的紫水晶钻戒。尽管我不愿意承认,我知道这恰恰是奶奶现在会对我说的,也是每次在魔咒不灵验时,她都会说的话——不是魔咒让施魔咒的人失望了,而是施魔咒的人让魔咒失望了。   每次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时,她会试图重新审视魔咒的根本,第一位的问题是,她为什么要施这个魔咒。她会尽量找出她自己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提醒自己,也提醒我,魔咒只是帮助我们做我们想做的或想知道的;它并不能代替我们去做。   我把被子拽到下巴颏,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线索,去判断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只是我还思考得不够。或者也许是我考虑得太多了。刚刚过了四点——离晚饭还有一个小时。我一点也不饿,但是我知道我要去面对他们——去听听笛瑞儿说了些什么,去告诉维洛妮卡,我们今晚要做出一个计划。   而且,我要再次去见查德。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三章     晚饭的时间。我在放调味品的桌子旁边发现了维洛妮卡,她正在忙着从沙拉里挑出鸡蛋片。我招招手,她却装做没看见——和昨天晚上在咖啡厅一样,仿佛她从平民维洛妮卡到受害者维洛妮卡的巨大转变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我拿起一只盘子,上面高高地堆着当日的例菜——浓汁炖火鸡肉:神秘的肉块掩藏在灰白厚重的奶油调汁中,一起浇在了一团黏糊糊的米饭上,简直无法下咽。我换了一只带包装的金枪鱼三明治,走向调料台。维洛妮卡还在那,还在继续从生菜叶上往外挑那些罪恶的鸡蛋黄碎屑。她看到了我,挪开一步,象小学生在刚开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身上长虱子的同学。   “你怎么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坐?”我说,“我们好能谈谈明天的事。”   “我不这么想。”她说,在我的脸前晃了晃她的人造指甲。   “为什么?我们昨天说好的,我们得做出一个计划。明天是我们定好的日子。”   “哦,是那件事儿。我想我一开始是被吓坏了,但和我的那些真正的好朋友谈过以后,我想我已经知道了谁是那个变态狂。”   “你真知道了吗?”   “想想吧。这又不是恐怖电影,只是一所高中而已。很显然,是不太喜欢我的某个人干的——” 她看笛瑞儿走过来,停了一下。“那个人可能是嫉妒我,又不能把握住她自己的男人,所以,想尽办法吓唬我。不过这可没有用。”   “你不是认为——”   “我认为谁是那个人已经很明显,看到她装作自己也被变态狂追踪的样子。”   “你觉得是笛瑞儿一手编排的?”   “我还能怎么想?她恨我。恨我和查德在一起说话,甚至我走近查德她都嫉妒。”   “等等,”我说,“这事儿和笛瑞儿因为查德而嫉妒,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你没开玩笑吧?”她凑近了一步。“这和她的嫉妒有绝对的关系。你等着。再过一天,很快,查德和我就会在一起了。那时,笛瑞儿会怎么做?”   “别说了,维洛妮卡;你简直是在说疯话。我知道不是笛瑞儿干的。我知道这不是她一手编排的。”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呀?”   “因为我知道。听着,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们是在帮助你。”   “可别在这演戏了,斯泰西。这对我来说太戏剧化了。”她纸巾盒里拽出一把餐巾纸,又在她的冰茶里插了一只吸管。“哦,对了,等到笛瑞儿准备好了来找我的时候,告诉她,我在他们球队运动员那边。”她朝着餐厅的右侧努努嘴,然后向那个方向走去。   我看看左侧,我平时坐的地方。笛瑞儿、安珀和PJ早都在那儿聊上了。我必须得到笛瑞儿和安珀帮助,去说服维洛妮卡,我们需要合作。尽管我不完全相信维洛妮卡的故事,但我也不愿意置若罔闻。我确信她也可能正处在危险之中。我觉得,帮助她也会帮助我们解救笛瑞儿。   我拿了两英寸厚的一沓餐巾纸,又多拿了几只吸管,以备有人需要,然后取了各种各样的调料,从芥末酱到果酱。在我取这些东西、并精心地把它们排列在我的托盘上的时候,至少有六个人在调料桌边等着。我不知道其中的三个在谈论着什么,是不是在说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笛瑞儿是怎么和他们谈论今天早上的事的。   我走向餐桌,双手为了保持稳定紧紧握着托盘。“嗨!你们几个。”我说。   “嗨,斯泰西,”PJ说,“忙什么呢?”   “没什么。”我在安珀旁边坐下来,偷偷看笛瑞儿一眼,而她早已把头扭向了一边。   “你拿这么多吸管干嘛呀?” 安珀说。   “以为你们几个可能需要额外的。”我说。   “我要。”PJ抓了一把,开始用它们把包装纸吹向我们。   “滚开,PJ!” 安珀说,从头发上拿掉一张包装纸。   “那么,你们在谈什么呢?”我问。   安珀抬头看看笛瑞儿,我发现她们之间交换了一丝窃笑。“没什么。在抱怨课间的时间太短。你知道的,比如,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要从一幢楼跑到另一幢楼有多难。” 安珀用筷子从浓汁炖火鸡肉里挑来捡去。“还说他们在建一座招生大楼,在树林的那一面。”   “停建了的建筑,你的意思是说。” 笛瑞儿说。   “哦,吔。因为我们学校太穷,工程开始以后不能竣工了。”   “你不得不怀疑那些钱都哪去了。”我说,放松下来,低头看看牛奶纸杯的喷管口,甚至还吸了一口。   “你知道吗,” 安珀开口说,“那天,我不得不从欧?布莱恩楼一直走到雷明顿楼,因为法可思先生的教室里没有暖气,我们必须得换教室。”   “你迟到了吧?”PJ在他的金枪鱼三明治里面塞了一把玉米粒。   “我怎么能不迟到?那有,差不多,五英里。”   “其实,这也不是你的错。”我说。“老师们应该理解那有多难,尤其在下雪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会以为我们能在四分钟里走过去。”   “再说,要是这中间你要去卫生间怎么办?” 安珀说,“怎么,难道让我在课堂上当众尿裤子吗?”   安珀和笛瑞儿相对而笑,我恨不得用塑料吸管把她们的眼睛抠出来。   “你知道他们应该准备什么吗?” 安珀说,“移动厕所,你知道的,那种,他们在过狂欢节时用的。” 安珀和笛瑞儿放声大笑。   “什么这么好乐?”PJ问。   “私人笑话。” 笛瑞儿说。   “非常私人。” 安珀说,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你不认为现在也该到我们之间谈谈私事的时候了吗,安珀?”PJ问。   “永远别想。” 安珀说。她转过身,用胳膊搂住我的肩膀,闪亮的海蓝色的唇重重地印在我的颊上,“亲爱的,”她说。   “嘿,在这儿亲一口怎么样?”PJ噘起嘴,下唇上还粘着一小块儿金枪鱼。   “这儿吧,” 安珀说着,拍拍屁股。   “非常荣幸。”他说,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我觉得倒胃口。” 安珀扔掉了筷子。   “我也是。”我说。   安珀和我对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始是紧张的格格傻笑,然后和她一起捧腹大笑。笛瑞儿转过身去,背着桌子,面向过道。   “笛瑞儿,”我说,“我们真得谈谈。”   “谈什——么。”她说。   “说真的。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我们现在得先把这件事放一放,想个计划来帮助维洛妮卡。”   “赶快吧,笛瑞儿,” 安珀说,把一张浅黄色的包装纸吹向她的耳朵。“放轻松,今晚和我们一起去喝两杯,我好想去杀掉那些精灵魔鬼。”   “笛瑞儿,”我说,“我告诉你了,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我知道什么也没发生。” 笛瑞儿说。“你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   “什么意思?”   “我们曾经在一起约会,不记得了?”   “哇,真是新闻。”PJ说。“你们曾经在一起约会?”他的手指来来回回地指着我和笛瑞儿。   “不对,傻瓜。” 安珀说,冲他弹过去一块儿火鸡肉,“是查德和笛瑞儿。”   “哦。”   笛瑞儿重新转回身,对着桌子。“他已经拥有我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追求你呢?”   “笛瑞儿,我们别说这事了。”我说。“你显然还是因此而不高兴。” 我求助地看着安珀,但她却决定象瑞士奶油一样保持中立,忙着把她的筷子立在那堆粘乎乎的浓汁炖火鸡肉里。   “想一想吧,” 笛瑞儿说,“他断断续续地和我处了三年,现在就突然彻底地改变了口味,去追求你?不可能。”   “我不知道。”我说,“也许他觉得你是个婊子。”   “喵——”PJ的声音。   这更象全面开战的一声怒吼。我憎恨这样和她讲话,我憎恨让一个男人夹在我们之间。不值得。   “我们干嘛不问问他?” 笛瑞儿说。“嘿,查德!”她在座位上直起身子,招呼查德过来。   “真高兴看到你们又说话了。”他说,就站在我的身后。   “有什么人能告诉我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吗?”PJ按摩着他的太阳穴。   “查德,” 笛瑞儿开始说,“斯泰西想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婊子。你这么想吗?”   查德看着我,皱起了眉头。“你是那么和她说的吗?”   “不是。”   “我回房间了。” 笛瑞儿从桌子边站了起来。   “不要,笛瑞儿,”我说,“别自己回去。而且,我们真的得谈谈。我们得决定明天怎么办,为维洛妮卡,也同样为你。”   笛瑞儿在那站了一会儿,可能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她的骄傲正在与她的理智在斗争。我知道她想帮我们。我也知道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生气,这样地受伤。   “维洛妮卡?”查德问。   “小组活动。” 安珀解释说。   查德看上去还是很困惑,但是他没再问。“好啦,瑞儿。”他拍拍我的肩,表示对我的支持,可是我看到笛瑞儿的目光正聚焦在这个动作上。   “好啦什么?就我而言,查德,你可以和她好。但是我警告你,你得小心。她尿床。”   我的心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千万颗碎粒。这一切是真的吗?   “笛瑞儿!” 安珀大叫。   “怎么了?刚才你还觉得这好玩儿呢。”笛瑞儿又转向查德。“你问她好了。”   PJ长吁了口气,把一张包装纸吹了起来。   “太荒谬了。” 查德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到此为止吧。听听你自己都说了什么。”   “不信你问她自己。我只想知道今天早上在你离开之前,或者之后,她是不是尿床了。”   静了几秒钟,象是考试一样,这个问题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们在说什么呢?” 查德终于说话了。他看看笛瑞儿,然后看着我。“她在说什么呢?”   但是我却不能看着他。我只有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等着这尴尬的时刻过去,好象它会过去一样。   “你个蠢驴。” 安珀对笛瑞儿说,站在我的立场上,“我简直不能相信,你居然说出这种事。”   我也不能相信。象是穿越了时空隧道,上小学挨欺负的时候又再次重演。我紧咬着牙关,甚至连下巴都因此感到了疼痛,一分钟也不能再在这儿坐下去了。我从桌子边站起身离开,庆幸的是没有人跟着我出来。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四章     查德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在图书馆找到我。当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躲在那种带书架的阅览桌后面,不断地吸进旧书的霉味,脑子似乎也因此而正在发霉。   “我猜我赢了安珀。”他从我身后的阅览桌边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安珀?”   “她也在找你。”   “哦。”我说,没有抬头。   “我们找了所有的地方。”他说,“你在干什么呢?”   “学习。”我向他闪了闪我的法语书的封面——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正在一个公园里吃法式三明治——又接着聚精会神地看我读的那页,中间是黄色的语法图表。“莱斯诺夫人要我重新考一次,上次考试时我睡着了。”   “你想让我来考考你吗?”   “不想。”   “你能不能,至少,看我一眼。”   我转转眼珠,看向他的脸的侧面,“OK?”   “我只是想做一个朋友。”他说。   “吔,好啊,我这一天已经有足够多的朋友了。”   “你真这么想吗?”他问。   不。可是,我没有说。我用手指折上页脚,希望我的沉默能够告诉他我没有真的这么想。   “听着,”他说。“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想讲讲,我愿意听。”   我什么时候会愿意和查德讲我尿床的事呢,但我还是挺感谢他的提议。“你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   “实际上,我觉得你很了不起。”他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对着我笑,好象什么也没有改变。也许真的什么也没有改变。这一刻充满了尴尬的甜蜜,似乎我们中的谁应该说一句话,来打破这尴尬。此时,安珀一脚踏了进来。   “柯达时间。”她唱着柯达的广告曲,用她的“隐形相机”给我们来了个定格。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我说,把胳膊从查德的手里抽出来。   “你没开玩笑吧?我无处不在。”她假装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来没有想过到图书馆来看看。你一直都在这儿吗?你的皮肤没变成菜色,真让人惊讶。看看你在学什么?都让你和文明社会隔离了。”她指着我那本罪恶的教材。   “今晚与文明社会的一点隔离对我有好处。”   “不会吧。”她说,“我们今晚有大事做呢。”   “我想我听懂了。” 查德说,转过来冲着我说,“我们以后再聊。”   我点点头,有点儿想让他再呆一会儿,但知道他不会的。笛瑞儿,安珀和我要为明天做个计划。   “再见,” 安珀跳草裙舞一般地摇摆着,对他说。等他一拐弯,她就抓住了我的胳膊。“愚蠢。”   “什么?”我说,微笑着,“没怎么啊。”   “你们俩太过分温馨了吧。愚蠢。”   “我真应该生你的气了。”我说。   “哦,吔,”她说,“就算开玩笑。听着,对不起,好吧?可是,不是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的最好的朋友和你所渴望的人睡在了一起,还尿湿了你的睡裤。简直是挑衅。告诉我你没有这么做。”   “我没和他睡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是吹捧你,斯泰西,你只要哼哼几声就能把这事儿办了。”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嘿,别硬挺着了。我真该给你发一个勇敢奖。我想要是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得逃到西伯利亚去。你只是来了图书馆。”   “谢谢,”我说,现在已经放弃了解释。   “好了,消气儿了吗?”   “我想是吧。”我说。   安珀抓住我,象抓着一个心爱的娃娃玩具,先把我拉向她的身体,随后又把我推开。“那么,告诉我尿床是怎么回事?”   “自从我开始做噩梦就这样。”   “不可思议。”   “相信我。我自己也不觉得是件什么光荣的事。”   “去看了医生吗?”   “太丢人了。但我上网去查了。要是膀胱太小的话,这是件很平常的事。”   “你是吗?”   “不是。这让我相信这是我的身体在以这种恶心和扭曲的方式想告诉我一些什么。”   “它想告诉你什么?”   “你可能比我自己猜得还要准呢。”   “太恶心了。”她把手罩在了嘴上,交叉起双腿。   “我知道。”   我们离开图书馆,向宿舍走去,去见笛瑞儿,这个在世界上我最不愿意见的人,更别说还要和她合作。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事,你最好的朋友让你觉得自己象是从斯蒂文?金的小说里走出的变态人物:斯泰西?布朗,白天的同学,晚上是个“通灵”的尿炕精。当然,我猜,也不是每天都会发生你看到你最好的朋友和你的前任男友在床上的事。我回想着后半部分,通过大堂、走廊,直到进到房间里。   笛瑞儿靠在床头,一只手支着嘴边的一条巧克力棒,另一只手在写日记。她咬了一口,边嚼边想,然后草草地写下最后几个字,做出的样子是,我根本无足轻重,更没有重要到可以惹恼她的地步。   看到她平静的样子,我真想把她的笔从她手里抢过来,在她的脸上乱七八糟地划一气。我咬紧牙,听见她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斯泰西尿床。斯泰西尿床。斯泰西尿床。   “嗨,安珀。”她说,还是没有抬头。   “嗨。”安珀捅了捅我。她把自己摔在我的床上,停了一会儿,“你的确换床单了吧,是吗?”   混蛋。   “维洛妮卡没来,我们怎么商量啊?” 安珀问。   “我已经给她挂电话了,”笛瑞儿说,“她不来了。”   “你说什么,不来了?” 安珀问。   “我是说,她想让我们离她远点。她实际上认为是我在整个事情后面捣鬼。”   “你不是这么快就换了神经吧。” 安珀说。   “那叫‘成为女人’,”笛瑞儿说。“我们有优先权。”   “我们得去她那儿。”我终于说,“我们得去说服她。”   “斯泰西说的对。” 安珀说。   “好吧。”笛瑞儿说。她把笔盖上笔帽,起身,把巧克力条放在兜里,代替了以前的保护神瓶。“但坦率地说,我认为我们得靠我们自己。”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五章     我们敲了好几分钟的门,才等到维洛妮卡出来开门。“你们怎么看不明白事儿呀?”她问,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能这么说吧,鼻涕虫。” 安珀说,径直闯进了屋里。   “对不起??” 维洛妮卡说。   “没关系。” 安珀象在自己家里一样,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里,靠着一个紫红色的装着豆子的靠垫。“这个太可爱了,不是吗?”   维洛妮卡的房间里装饰着深浅不同的粉色,看上去象芭比娃娃梦幻别墅里的卧室。   “我已经告诉你们几个了,” 维洛妮卡说,“我太老了,玩不了南希?朱的游戏。”   “去他妈的南希?朱,” 安珀说,瞥向窗户旁边的一架洋红色的望远镜。“我还想当霹雳娇娃呢。”   “那你来错地方了。” 维洛妮卡一只手搭在门上,等着我们离开。   “听着,维洛妮卡,”笛瑞儿开始讲话了,“我不是来找乐子的,我们真的需要互相帮助。你自己也这么说过。”   “哈,我这辈子说了好多蠢话呢。”   “没人怀疑。” 安珀说。   维洛妮卡猛地把门关上。“我跟你们说过了,我不想再和这件事扯上干系。”   “你看,维洛妮卡,”我说,“我知道你说过你认为这整个是一个骗局,但如果不是呢?你不觉得你应该尽量地采取防卫的措施吗?我是说,那个男的说明天就会来找你。”   但维洛妮卡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那,超级地僵硬,眼球滚向了天花板。   “等等,”笛瑞儿说,“那是什么?”她向维洛妮卡的梳妆台迈了几步,眼睛定在了从珠宝盒里支楞出来的一块白色布料上。   “什么呀?” 维洛妮卡问。   笛瑞儿用手指摸着扇形的滚边,“这是我的手绢。”她往外一拽,又拽出了一英寸,露出了刺绣的字母D。“它怎么在这儿?”她想拉开盒子盖,但是盒子是锁住的。   “你以为它怎么会在这儿?” 维洛妮卡从脖子上取下她的钥匙项链,打开了盒子。“你给我的。塞在我的信箱里。”她在笛瑞儿的鼻子底下晃着那块手绢。   “我怎么会那么做?”笛瑞儿从维洛妮卡的手里抢过手绢,手指抚过刺绣的她的名字的缩写,D.O.E.S。   “等等,”我说,拿过手绢,“这是混在我要洗的那堆衣服里的那个手绢,那天我要去洗衣服,可是那堆衣服都被偷了。”   “你要洗的衣服被偷了?”笛瑞儿问。   “是的。那个疯子还有你的那件粉红色的文胸,顺便跟你说一句。”   “好一幅画面啊。” 安珀说。   “问题是,维洛妮卡,偷了衣服的那个人,就是把手绢送给你的那个人,”我说,“此外,即便是笛瑞儿,她为什么要把她自己的东西塞在你的邮箱里呢?那不是把她自己暴露了吗?”   “跟你说实话吧,” 维洛妮卡说,“我搞不懂她的逻辑。而且也不想搞懂。”   笛瑞儿把手绢拿了回去,放在手掌之间拍打着。“我妈妈在我十岁生日时送给我的。我永远不能丢掉它。”   “我什么要相信你们的话呀?”   “因为,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维洛妮卡,明天要发生什么事情的可能性很大。”我说。   “如果你们还不离开,它今天晚上就要发生了。” 维洛妮卡从笛瑞儿的手里一把抢走了手绢。   “还给我——现在!”笛瑞儿冲过去想抢回来,可是维洛妮卡的动作太快了,她把手绢锁在了珠宝盒里。   “我拿不到它,我就不走。” 笛瑞儿说。   “是呀,你不会走。”维洛妮卡眯起了眼睛,“因为我要做的就是把它拿给校园警察看看,还有你写的那些信,让他们把你从学校里扔出去。”   “我们可以看看那些信吗?”我问。“来和笛瑞儿收到的比较一下?”   “你们看门去吧。”维洛妮卡说。   “你不会叫校园警察来抓我们吧?”笛瑞儿说,“你会吗?”   维洛妮卡向前迈了一步,鼻子尖顶着笛瑞儿的鼻子尖,“你最好别再骚扰我,笛瑞儿???奥利维亚?埃利诺?萨顿,否则我会报警。”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六章     不管维洛妮卡是怎么想,笛瑞儿,安珀和我决心不做任何冒险。我们达成一致,在明天的全天,我们三个人中,至少要有一个人要跟着维洛妮卡。笛瑞儿在前三节课,安珀和我盯着四、五节,接下来就剩我和罗尼,是两节连上的戏剧课,直到打铃。   下课以后比较麻烦。结果我们跟着她到了绞刑吏咖啡厅,她和多娜边喝咖啡边做作业。   “这也太傻冒了。” 安珀喝了一大口穆哈咖啡奶,在嘴边留了一圈白色泡沫胡子。“她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好象从来都不来这儿。”   “管他呢。”我撕下一块烤饼,塞进嘴里。“至少我们做的是对的。”我瞟了笛瑞儿一眼,她的身体冲着远离我的方向。“瑞儿,你要一点吗?”   “不要。”她抓过一张纸巾,开始把它撕成碎片。   “我们能不能让这件事过去?”我问。“至少是在现在。好象是你没有在餐厅里众目睽睽之下羞辱过我似的。”   “我现在在这儿是为了维洛妮卡和我自己。”她说,“如此而已。”   “好吧,我在这也是为了你,你别忘了。”我看向维洛妮卡那边,她们在收拾桌子,穿衣服。   “她们要走了。” 安珀说。   “那我们也走。”   我们跟着维洛妮卡去吃晚餐,和她的学习小组在图书馆里坐了两个小时,然后跟着她回到了寝室,我们坐在走廊里。   “简直不相信我们做这样的傻事。” 笛瑞儿说,从脸上拂去了一缕卷发。   “我们中真的应该在有个人在房间里面。”我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路过的女孩都用奇怪的目光看我。   “她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笛瑞儿说,“我们恐怕是在浪费时间。也许这是个大玩笑。有人把我的手绢放在她的信箱里,这也解释不通啊。”   进步。她实际上是在和我说话了。   “也许她在撒谎呢。” 安珀说。   “我也这么想。”我说,“她肯定在有些事儿上撒谎了。”   “几点了?” 安珀抱怨着说,“简直是折磨。”   “我们离午夜就剩几个小时了。”我说,看看手表。   “我宁可死掉。” 笛瑞儿说。   “这几个词儿用得好。” 安珀咚咚咚地走到维洛妮卡的门前,敲门。“我要点吃的。”   “你没开玩笑吧?” 笛瑞儿说,“她能把我们拘起来。”   “值得冒险。我需要点零食。”   维洛妮卡出来开门,把自己穿得象房间的升级版:亮粉色的圆领羊毛衫,配一件粉色格子的羊毛短裙。“他们告诉我你们在外面了。”   “谁呀?” 安珀问。   “走廊上的人啊。”   “你的同屋的没和你在一起呀,维洛妮卡?”我的目光绕过她,向房间里面看。   “和你又没什么关系,多娜今天晚上有个约会。你们这些女孩子知道什么叫约会吗?”   “真是个好朋友,” 安珀说,“她难道就等不到明天再说吗?明天他就能把你干掉了。”   “告诉你们吧,我也要出去了。”   “什么?” 笛瑞儿站了起来,“你不能出去!”   “出去也不能不带我们,不管怎么说。” 安珀把手放在屁股上,堵住了维洛妮卡的路。   “你们没有权利统治我的生活。你们最好赶在我准备好离开前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报警了。”说完了这些恶狠狠的话,她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们忘了管她要吃的了。” 安珀抱怨道。“我要去自动售货机那去买点零食,你们俩要点什么?”   笛瑞儿和我摇摇头。安珀走向走廊,玩具熊背包上的几只爪子在她的肩上和屁股上跳来跳去。   现在就剩我和笛瑞儿了。只有我们俩。   尴尬地过了几分钟。我继续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盼着安珀快点回来。我甚至在脑子里算着去趟自动售货机得多长时间。穿过大堂要二分钟,花三分钟挑选零食,再用二分钟回来,两分钟上楼……   幸运的是笛瑞儿打破了这痛苦的沉默。“你不认为维洛妮卡真的会叫校园警察吧?她会把所以的事都赖在我身上,不是吗?”   “就因为那块手绢?得了吧,我觉得她拿着手绢,反而使她看上去有点嫌疑。我和安珀是你的证人。我们知道不是你干的。再说,她法语考试还作弊呢,她知道我们知道这件事。可以被开除的。”   笛瑞儿放心地点了点头。   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笛瑞儿能够再一次和我说话,我已经十分欣慰了。“她居然知道你的名和姓之间的中名,你怎么看这件事?”   她不再咬自己的指甲,开始认真地想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而且,我甚至不知道她怎么能想到这事是我干的。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是我想伤害她,我怎么能一天到晚地跟着她,生怕她遇到什么意外?”   真是这么回事。“你觉得他真的要出去吗?”   “我不知道怎么来看维洛妮卡了。”她说。   剩下的几分钟我们都来来回回地在走廊走着,和对方擦身而过,各自数着脚下地毯上的图案,那种带斑点的,似乎永远不会被玷污的图案。要么就是抬头看天花板,棚上玉米花般的灯泡。等着门被打开,等着安珀回来。   笛瑞儿低头看看表。“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安珀到底死哪去了?”   “也许我们得去一个人看看。”话音刚落,安珀风风火火地从走廊的门外进来了,手里拿着熊熊口香糖和酸咸味的薯片。“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我问。   “不知道应该买什么。等我决定下来的时候,又发现没带钱。所以,我就得回寝室了,在柜子里的所有衣服兜里搜刮,然后,我爸来电话,我还得和他说话……要口香糖吗?”   “不要,谢谢。”我说,扭过身去。   安珀把耳朵贴在维洛妮卡的门上,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我落掉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笛瑞儿说,“她也没试着想出来。”   “里面象教堂一样静。” 安珀说。   “也许她睡着了呢。” 笛瑞儿说。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想着那粉红色的房间,想象维洛妮卡在其中,梳头,或者躺在床上,或者在看电视。我握着项链上的精灵水晶,希望它能给我点灵感,让那些形象在我的脑子里生动起来,可是我做不到。   “斯泰西,你怎么看上去象刚吞了一条虫子下去?” 安珀问。   “我觉得她不在里面。”   “她当然在里面。” 笛瑞儿把耳朵贴在门上,敲门。   没有动静。   她看着安珀和我,嘴张开着,嘴唇颤抖。   “也许她带着随身听睡着了呢。” 安珀说。   “或者,她也许真的不在里面。”我重复说。   “有办法弄清楚。” 笛瑞儿说,“我能把锁撬开。”   “你知道怎么撬吗?”   “什么时候会的?” 安珀嘴里的东西正嚼了一半。   笛瑞儿把学生ID卡从塑料夹里抽出来,楔进门缝里,来回地拉动它。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   我们旋过身,发现贝卡??埃尔斯顿,班上的另一奇才,正站在我们身后。她噘着嘴唇,伸着脖子,在看我们正在做什么。   “哦,没什么。”安珀说,“我把自己锁外面了。我的朋友们正帮忙让我重新进去。”   笛瑞儿做出一个假笑,站在门把手前面,好象假笑能有什么用似的。   “可这不是你的房间。”贝卡说。   “我今天刚搬过来的。”安珀说。“难道你,不欢迎我到你们楼层来吗?”安珀把薯片包递到贝卡面前。   “不,我要叫校园警察。”   “去吧。”安珀说,把薯片收了回来。“他们会告诉你这是真的。”   贝卡转过脚跟,一脚踏回她的房间,摔上了门。   “狗屎,”安珀说,嘎扎嘎扎地嚼着,“我们得撤退了,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不!” 笛瑞儿转过身继续开锁。她左右旋着手腕,又把卡伸得更深了。“差不多了。”咔哒。笛瑞儿笑了。“我们进来了。”   门摇摆着敞开了。正如我所预料的,维洛妮卡不见了。但是她在地板中间留下了两只粉色的箱子。   “那么,她是从窗户出去的了?” 笛瑞儿说,“这可,有三层高呢。”   “如果有防火梯,完全能够做到。”安珀说着,关上了门并锁上了它。“信我的。”   “箱子是怎么回事?”我一边问,一边查看,拎拎把手,哪一只都挺沉。   “也许她在经历这次打击以后,真的想回家了呢。” 笛瑞儿说。   “那么她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是有点奇怪。”安珀说。   我们搜索着任何能告诉我们她的去向的线索。可是她的日程表是空的,书也还是摞成了一摞,堆在桌子上。   “她可能去任何地方。” 笛瑞儿说,正试着用钢笔尖捅开珠宝盒。   “发夹更好使。”安珀说,从耳朵后面取下了一只。“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秘密武器。”   我翻着维洛妮卡的床头柜,粉红色的带香味的不干胶贴纸、成卷的粉红色面巾纸,还有草莓图案的包装纸。一切都很正常,让我觉得我们现在象是在浪费时间,似乎我们应该出去找她,而不是在这里翻这些没用的东西。   “嘿,你们俩,看看这个。” 笛瑞儿已经打开了珠宝盒。手里攥着手绢,她展开一张字条,和其他字条一样的红色大写字母,写着:管你自己的事。   “什么意思啊?” 笛瑞儿问。   “可能有好几种意思。”我说。“可能是有人送给维洛妮卡的,做一个警告,因为也许他知道我们几个在比较这些字条;或者,是维洛妮卡自己写的,把它藏在了这儿。”   “没有道理呀。”安珀说。“她没必要把自己写的字条藏起来,她应该发出去才对。”   “如果有人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就得马上把它藏起来。” 笛瑞儿说。   “我不知道,”我说,“但如果真是别人发送给她的,我们必须找到她——赶快。”   安珀在维洛妮卡的电脑桌边坐了下来,我在清理着维洛妮卡的废纸篓,挑出至少十来张废纸团,扔在地上。我把每一张都放在胸口碾平,希望发现有关她的去向的线索。   “嘿,来看这个。”安珀进了维洛妮卡的电子邮箱。“有从查德那来的信。”   我和笛瑞儿都凑过去看。   “查德为什么要给维洛妮卡发邮件啊?” 笛瑞儿的脸绷了起来。   “也许是在她上床之前和她说晚安呢。”安珀冲着笛瑞儿的方向笑笑。   我们每个人都默读着邮件。“亲爱的维洛妮卡,”他写道,“昨天,放学以后,我在莱斯诺夫人上课的教室,你坐过的书桌里,发现了一沓考试打小抄用的纸。我很确定那是你的字体。我本想帮你一个忙,把它们毁掉,但我拿起它们的时候,莱斯诺夫人回来了。我不想让她抓住我手里握着小抄,只好就近把它们藏了起来,在黑板的壁架那。我知道明天一早莱斯诺夫人就得去。如果我是你,我今晚就把它们拿走。104教室的窗户总是裂个缝。祝你好运。查德。”   “查德为什么要帮她的忙?” 笛瑞儿问。   “不知道。”我说,“但我敢打赌,她就在那。”我摸着我的精灵水晶,闭上眼睛。我能想象得到她在那儿,穿过主走廊,她的鞋跟咣咣地落在绿白相间的漆布地毯上。“我们走。”   “等等,” 笛瑞儿说,“没有道理呀。104的教室没有窗户是开着的。”   “真的有。”安珀说,“校园警察从来不关它。”   “你怎么知道?”   “我曾经和校园警察约会过,忘了?”   “我们没时间说这些了,”我说,“她就在那儿,我们走。”   我们扔下乱糟糟的房间,大踏步地出了门口,在一片漆黑之中穿过了泥泞的足球场。我们谁也没说话,我也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我只知道在我的心里有一丝恐惧,肚子里还有些恶心。   欧布莱恩楼的104房间就在我们眼前了,窗户裂着一道缝,正如查德和安珀说的。   “我们怎么不带一只手电筒?” 笛瑞儿说。   “我这儿有。”安珀从她的背包里掏出一只迷你形手电筒。她递给我。“我出门时从来都带着它。”   我把光线对准了教室。从我能看到的一切——黑板,一排排的课桌,座位下的课本——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我们得进去。”我说。   “我不进去。”笛瑞儿说。   “为什么?”安珀问。   “为什么?你疯了吗?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圈套?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参与?”   “你在说什么呢?”我问。   她摇着头,嘴唇紧绷成一条线。   “笛瑞儿,”我说,“你得跟我们进去。我们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外面。”   她还是在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吸气和呼出,不看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笛瑞儿?”   她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好象是不能集中精力。她的呼吸加快了,越来越快。她抓住自己的喉咙,开始大喘气。“我上不来气。”她喘息着说。她的身体开始前后摇晃,脚底下磕磕绊绊。“我不行——”在我还没来得及扶住她之前,她就象一只旧纸盒一样,瘫软在地上了。   我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安珀,你带手机了吗?”我去拽安珀脚踝旁边的背包,但被她一把抢了回去。“安珀,我们得叫校园警察。”   “我们不能让警察看见我们在这儿,我们现在不应该在这儿。她没事的。她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给她几分钟的时间。”安珀跪下来,把手放在笛瑞儿的额头上,象是在查她的体温。   “安珀,她不发烧。把电话给我。马上!”   安珀终于让步了,把手机扔给我。我拨号,可是没动静。我看看屏幕,“没电了。你去找人帮忙,我留在这等着。”   安珀看着笛瑞儿:她上气不接下气;嘴唇,干燥而苍白;眼睛,颤动地闭着。安珀站起来,朝着校园路跑去。   我把笛瑞儿的头支在我的大腿上,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她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马上就来人帮忙了,笛瑞儿。坚持住。”   笛瑞儿费力地吐出了几个字,但是听不清楚。   “嘘——别说话。”我擦掉她前额上的几滴汗珠,感到她在发冷和颤抖。我抬头向路的方向看去,多诺万冲着我跑过来,安珀紧随其后,查德也跟在后面。   “怎么了?” 多诺万把他的活页簿扔在地上,脱掉夹克衫,垫在笛瑞儿的头底下。   “安珀,你没找到校园警察吗?”   “我先找到了多诺万。”   “怎么回事?” 多诺万重复着问。   “我不知道,她就是喘不上气。”   “我去找人帮忙。” 查德转身走向校园路。   多诺万的脸上汗涔涔的,非常着急。他把笛瑞儿上衣的领子松开,把手放在她的心脏上。“好啦,笛瑞儿,”他说,“尽量控制你的呼吸。别怕。吸气,然后呼出。”   我能看出来笛瑞儿听进去他的话了,他声音里的自信在帮助她恢复平静。   “你还是在肺里吸入了太多的空气。” 多诺万向下握住了她汗涔涔的手掌。“想象你是在通过胸腔呼吸,吸进,呼出。别慌。只要你能呼吸了,你就没事了。”   几分钟以后,多诺万让笛瑞儿的呼吸平静了下来。他脱掉羊毛衫,身上只剩了一件紧身T恤,把羊毛衫盖在了笛瑞儿身上。“没事儿的,”他轻声说,拍着她的后背。“你会没事儿的。别说话。”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查德和一个校园警察向我们跑过来。   “她好多了。” 多诺万一只胳膊垫在笛瑞儿的脖子后面,一只胳膊环在她的后背,帮她坐了起来。“她是被吓着了。以前我也有过这种情况。”   “有你们帮忙,她真幸运。”警官说。   “对了,你们怎么在外面?”我问。   “我在画素描。” 多诺万抬头看着天。“你上一次见到象今晚这样的夜空,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我抬头看向夜空,星星的布阵,由亏转盈的月亮。离上弦半月还有几天,作背景的天空一片漆黑。   “最好的角度是在庭院里的长椅上,向北看。” 多诺万接着说,“那个方向没有建筑物。”他转向查德,“你从哪过来的?”   “我正好穿过校园,看你们俩在前面跑,估计是出什么事儿了。”   “正常情况下,在熄灯以后出来,你们都得去做个笔录。”警官说。“但考虑到所有这些情况,我们就放过英雄和他的朋友们吧。”   我不敢肯定多诺万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话。他的精神完全在笛瑞儿身上,在看她是不是在以正常的频率呼吸,把她脸上的头发拢到后面,还看看她的手是不是因为接触到了地面而被弄脏了。   “救护车来了。”我说。   “你会没事儿的,笛瑞儿。” 多诺万微笑着摩挲着她的后背。   “别走,多诺万……求你了。”她的手紧紧扣住多诺万的胳膊,似乎这里是海港,她要出海,而多诺万要留下来。几个急诊医生带着担架走了过来,但是她拒绝看他们,直到多诺万答应他陪着她。   一时间,我全然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里,还是被插入了电影《青春与窒息》的片段。   急诊医生叫每个人都让开路。多诺万退了几步,直到笛瑞儿被抬上担架,依然握着笛瑞儿的手。   “我想我们也应该上救护车。” 安珀说。   我和她走向了救护车,象是我也要加入他们之中的样子,但是我的一只眼睛一直瞟着警察钻进了他的巡逻车。“不,”我低声说,“你去吧。我们中得有一个跟着她。我需要留在这儿,把事情弄明白。”   “你疯了吗?” 安珀轻声说,“你自己一个人不行。”   我看了一眼查德,他正站在救护车的后面,看着里面的笛瑞儿。“我不是自己一个人。”   安珀也看看他。“你肯定吗?”   我点头,心里却没什么把握。“你快走吧。”   安珀又犹豫了一会儿,爬了进去,加入到笛瑞儿和多诺万之中。   我看着他们离开。所有的人,除了查德。他现在就站在我的身边。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七章     救护车开走了以后,我才发现安珀把她的玩具熊背包落下了。我把它连同那个没充电的手机、多诺万的速写本一起捡了起来,并把它们都塞在了小熊的肚子里,那里已经装满了安珀的零食。   “你怎么不跟着笛瑞儿去呢?” 查德问。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我回答。“差不多是半夜了,你在外面干什么?”   “我在找你。我去了你的房间。我去了绞刑吏咖啡厅。图书馆——”   “那些地方十一点关门。”   “是啊,但我想你们几个走回来可能要用点时间。怎么了?”   我用了超长的一秒钟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脸,想破解出事实真相,也在琢磨着是不是和他提电子邮件的事儿——我们到这儿来的全部原因。“算了吧,”我终于说。我拾起安珀的手电筒,走向窗户。   “你在干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你猜。”我把窗户开到足够大,把自己悬在窗台上,先是顶住肚子,然后从窗口爬进去,砰的一声落在教室的地板上。   查德跟了上来。   我用手电筒照着路,走过了几排课桌。电筒晃过整个教室,所有的角落,寻找着任何一点异常的东西。然而,除了缺少光亮,除了教室里显然空无一物之外,它和我呆过的任何一个其他教室别无二致——一样的无端压抑,一样的死气沉沉。   “你在干嘛?”查德轻声问。   我用一只手指“嘘——”了一下,走向教室前面。黑板上爬满的字迹是当天的三角学板书,什么m分之一。还有人把生物书忘在了椅子下的书筐里。手电筒的光线晃过了门边的电源开关,但是我并不想打开它,以防校园警察还在附近。   我移到门口,握住球型门锁,感到一股冰冷的血液涌上我的脸。我使劲一拽,门开了,反弹到墙上,把垃圾桶撞倒在了地上。我的心象橡皮筋一样蹦到了肚子里,又在我没来得及给它复位之前,蹿到了嗓子眼里。   查德把垃圾桶捡起来,看着我——他的面孔在黑暗中模糊了。“你没事儿吧?”他把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这时,现实却在提醒我,别忘了我在哪儿,是来做什么。我抽回自己的胳膊,踏上白色格子和绿色格子相间的地板,奔向莱斯诺夫人的法语教研室。   手电筒的灯光只能照亮我前方大约三码的路面。其他的一切都是黑的。我大声地喊了几次维洛妮卡的名字,我的声音在墙壁之间回响。我真的希望她能在那——等着我,等着做什么鬼把戏,那都没有关系——因为现在,即便是和查德在一起,我也感到彻头彻尾的孤独。   我的灯光聚焦在大厅尽头的红色出口标志上,它就在法语教研室的左侧。从那出去的想法让我接着走下去,走向走廊的更深处,离查德更远一些,如果他还在后面跟着我的话。   当光线近到可以照亮出口的门的时候,我停了下来,眼睛锁在了门把手上。不可能是这样的。不可能是真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我至少眨了十几次眼睛,可结果还是一样。一条厚重的金属锁链缠绕在两只门把手上。如果我想出去,我得退回去。   我在那站了一会儿,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值得。也许这样就算了。也许我可以告诉笛瑞儿和安珀,我检查了所有的地方,维洛妮卡却踪影全无,然后转身离开。   可是,这太迟了。   我穿过了希尔克莱斯特学校的荣誉奖杯展柜,头一次发现所有的教室的门都锁上了。   所有的,除了法语教研室。   “维洛妮卡?”我冲着敞开的门口叫,还是没有足够地近,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我停下来的时候,握着手电筒的手已经开始哆嗦,灯光扫过支持希尔克莱斯特学校大黄蜂队的标语,各班班长的招贴画,还有掉在地上的铅笔头。   “斯泰西?”一个男人的声音。查德的声音。我十分肯定。   “查德?”我转过身去找他,但是手电筒微弱的灯光让我看不了很远。“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我就在这儿。”   走廊里的回声使我分辨不出声音来自哪个方向,是前面,还是后面。   我等了几秒,想听到他再说些什么。但没有动静。我继续走,离法语教研室更近了,在我甚至还没等进去的时候,眼泪就溅落了下来。   然后我走了进去,我发现了她。   维洛妮卡。   她躺在地上,脑袋周围一堆课本,还有莱斯诺夫人的陶土花盆,还是完整的。一股细流从在她的头上流下,形成了一个梨状的水洼。我晃晃头,咽下自己的怒火,告诉自己那些流动的液体不过是花盆里溅出来的、或者是从天花板上漏下的水。   但我知道它的确是血。她死了。她苔藓绿色的眼睛盯着我,瞪大着,绝望地,在问我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儿来。   我抬头看看窗帘,它们拍打在窗台上。十一月份寒风被过滤到了房间里,与她额头上黄棕色的头发嬉戏,把头发染成了明亮的情人红色。我用手捂住了脸。房间的黑暗席卷了我。我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八章     电话刺耳的铃声把我从睡梦里惊醒,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困惑了几秒钟之后,我开始想到也许昨晚的事情仅仅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我看看笛瑞儿空空荡荡的床铺。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她在上课,我睡过了头,错过了第一节课。但马上我就想起来了,今天是星期六,是第四天。   笛瑞儿的死亡之日。   “喂?”   “斯泰西,嗨,是我,查德。你怎么样?”   “你说呢?”   “好啦,至少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   “就象我昨天晚上告诉警察的,我没事儿。只是被吓着了而已。”   我闭上眼睛,尽量把昨天晚上发生的片断粘合在一起。我记起自己昏过去了,被架到一辆警车上,到处闪着警灯。桉树油和柠檬油的味道塞满了我的鼻子。有声音在试图和我说话,问我是不是还好。“是的,还好。”我宽慰他们说。   “你想给家里挂电话吗?”他们问。“你需要看大夫吗?”   “不要。我只想回寝室睡觉。”   我记得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痛哭,然后大笑,再哭。有一个人,大概是校医,告诉警察我需要休息。然后警察说,他们会密切注视着我,明天早上再找我谈话。就是今天早上。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最重要的是,我想起了维洛妮卡,死在教室的地上,阴魂不散的绿色眼睛盯着我,绝望地。   “他们认为是我干的。”查德说。“他们认为是我杀了她。”   “你在说什么呢?”   “当我进了房间以后,我看见了维洛妮卡,也看见了你。我知道你是昏过去了,所以我想去帮你,但马上想到也许我应该去窗口看看,也许,我能发现些什么,抓住是谁干的。然后警察就来了,以为我要逃跑。然后他们看见你,躺在那儿。维洛妮卡……他们马上想到是我干的。他们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开始告诉他们,你知道事情的过程,我怎么看见你们救笛瑞儿,然后我跟着你进了教学楼。然后他们不让我说了,告诉我我的权利。他们让我给家里挂了电话。”   “你爸妈怎么说?”   “他们告诉我要合作,告诉他们所有的事情。我就照他们说的做了。警察问了我一个多小时。一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换了这个女的。我爸妈今天早上一早就飞过来了。他们吓坏了,还请了一个律师。”   我觉得自己似乎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呜咽,在他的呼吸无法跟上他的语言的时候。   “我得走了。”他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好。”   “查德?”   “告诉我你认为我是无辜的,斯泰西。我现在真的需要有人信任我。”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我听着他在电话那一端的呼吸。   “我相信你。”我终于说,飞快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这么想。电话的那一端咔哒一声。“查德?” 但他已经挂掉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我的话。   我刚想给他挂回去,却一眼看到了安珀的玩具熊背包,躺在床边的地板上。警察一定以为它是我的。我把它拾了起来,拉开了小熊肚子上的拉链。多诺万的迷你速写本在最上面。我把它拽了出来,把它揣在我的夹克衫的里面的兜里。我在想他是不是还在医院里陪着笛瑞儿,我是不是能在那见到他。然后我拽出了安珀的手机,还是没电,我把它插在了床后面的电源插座上。   我抓起电话,打给医院里的笛瑞儿,这时听到了门铃响。也许是她回来了。我爬向床边,看到本来应该从门缝泄露进来的走廊的灯光,现在被挡住了——有人站在了门外。   我把听筒重新挂上,轻轻地起身,观察着黑色影子与门缝的游戏。站在房间的中间,我又等了几秒,等着他敲门或者闯进来。可是什么也没发生。我抄起角落里的棒球棒,然后,猛地一拽,门开了。   古怪的安珀。她正在写着字条,象是要留在门上的留言簿上。   “你什么毛病?”我说,“你吓死我了。”   “问一声早上好。”她说,不请自进。“我猜我也没必要问你怎么样了。” 安珀在她身后关上了门。“我都听说了。真不能相信维洛妮卡死了。”   “信了吧。因为那是真的。”   “我知道,”她说,手指抚着窗台,眼睛盯着草坪。“这都是……不该发生的事,不是吗?”   我伸手到抽屉里找熏衣草油,希望花的香味能安抚我的心灵。   “我听说他们把下周的课都取消了。” 安珀说。“好象还要为这事儿开个会,可是这个周末人们都走了。”她看着我在耳朵后面用手指尖点着熏衣草油。“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心烦意乱的。”   “你想我能怎么样?几个小时以前,维洛妮卡??李曼躺在我面前,死了。你却象一片被剪下来的脚趾甲,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有感觉?又不是我干的。我是说,我是觉得这很糟糕——我也许不喜欢她,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   我把瓶子盖盖上,扔回了抽屉里。的确是没有意义再和她就这个问题理论下去了,因为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我也可能会象弹道火箭一样大发光火,而今天,尤其是今天,我需要冷静。力量和理智是同行的。   “昨天晚上笛瑞儿是在医院过的夜吗?”我问,终于。   “你说什么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她怎么能和我在一起?”   “我昨天晚上在这儿离开的她,从医院回来。”   “你什么意思? 你离开她了?”   “是啊,她打电话给她的父母,然后就登记出院,我打电话叫PJ过来接我们。他过来了,我们就把她放这儿了。”   我看看笛瑞儿的床,床单没有被碰过。“你们真不应该。她昨天晚上没回来。”   “我想我们知道在哪儿离开的她。”   “我们是谁?”   “我告诉过你了,我和PJ。”   “那多诺万哪去了?”   “他打出租回来的。PJ嫉妒死多诺万了,他说我对多诺万着迷,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多诺万不得不自己打车回来,因为PJ不想让他进自己的车。”   “那笛瑞儿呢?你把她放在这儿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们开回了校园。我告诉PJ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和笛瑞儿一起走进大堂。我需要一点时间单独和PJ在一起,跟他透露透露,他不能总以为我就是他的了。”   “所以你其实并没和笛瑞儿上来?”   “没有。”   我们的眼睛锁在了一起。不管我和安珀在这场磨难里是什么角色,我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今天是笛瑞儿的死期,而她已经失踪了。   有人敲门。“布朗小姐?”走廊里的一个女性的声音说。   安珀和我看向门口,然后又互相看看。“警狗。” 安珀小声说。“我拒绝和他们谈话。我们没必要和他们谈话,你知道吗。我们是未成年人。”她从我的床上抓过她的玩具熊背包,向窗户走去。   “等等!”我嘘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离开这儿。如果你聪明的话你也这样做。” 安珀打开窗户,一条腿跨在了窗台上。   “你没疯吧?”我抓住她的胳膊。“你现在不能走。你应该和他们谈昨天晚上的事。谈笛瑞儿。还记得吗?笛瑞儿!”   安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她的胳膊抽开了。“我做不到。跟警察谈话能把我吓坏了,斯泰西。他们让你感到负罪。”   “不会,如果你是无辜的。”   她扭过头去。“她走了以后马上给我挂电话。别担心,斯泰西,这件事就会水落石出了。”   说着,她的另一条腿跨过窗台,穿过草坪,向树林里跑去。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二十九章     我甩开门,看到的只是一个矮小的、瘦弱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她从头到脚都穿着黑色的DKNY式的衣服,里面是紧身的乳白色的衬衫,脚下是一双闪亮的、方头的半高腰靴子。   “嗨,”她说,用和她本人一样弱小的声音,“你是斯泰西? 布朗吗?”   我点头。   她自我介绍说,她是警官得特,我看还不如叫“得瑟”,因为她就是那个样子——二十多岁,齐肩的、艺术造型的黄褐色的头发,其中染成淡金色的一缕耷拉在一只眼睛前面。“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儿,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她说,把她的警徽在我眼前一闪。“我可以进来吗?”   我点点头,往旁边一靠,给得瑟女人留出了房间中间的位置。她从她的闪亮的方型手袋里掏出个很薄的活页本,翻到了崭新的一页。当然,我们在这儿决不是要谈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她还没作出控制局面的尝试之前,我已经牢牢地把握住方向了。“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呢。”我回手关上了门。“我的同屋室友失踪了,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透过两片明亮的水色隐型眼镜观察着我的表情,等着我那紧盯着她的目光退却,等着我看向别处。当我拒绝转移目光时,她从扎了两个洞的耳朵后面抽出了一支铅笔,把它放在洁白的笔记纸上。   “她失踪多长时间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被人送到这儿,在寝室门口,但她却从来没有进来过。”   “有可能她在别人的房间里过夜吗?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我是说,是。我们的确吵了一架。但是,也不是,她不可能在别人的房间里过夜。”   “你怎么知道呢?”   “听我说,我们没时间争论这件事了。我就是知道。”   “你现在不是在帮我,斯泰西。”   “你没听见吗?”我问。“笛瑞儿遇到麻烦了。”   “我需要你冷静下来。”她示意我到床上坐下来。但我怎么能呢?我怎么能放松下来,笛瑞儿失踪了,而我似乎是唯一一个关心这件事的人。我从床头柜里抓起保护神瓶,紧紧地握在胸口。   “你看,斯泰西,我们兜着圈子谈,什么结果也谈不出来,要么你就让我帮你。但是我能做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得和我说真话。从头开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好吧。”我说,尽管心里想的是“不好”,和一个似乎对笛瑞儿一点帮助也不会有的女警官谈这件事,又有什么用呢。   “好的。”她从床边递给我一杯水。“你和你的父母谈过这件事儿了吗?”   我摇摇头。   “那好吧,我们需要你先和你的父母谈谈,然后我们才能提问你。”   “为什么?我妈才不关心呢。”   “这只是程序。你需要把情况告诉她,告诉她你要和我谈话。除非你这么做了,否则我无法向你提问。”她掏出一部手机。“你妈妈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向上翻着眼睛,连珠炮似的说出一串号码,心想这种程序简直是不可理喻。同样不可理喻的还有我那童心未泯的妈妈怎么就得到了“成年人”的头衔,而我却只还是个孩子。   “喂,布朗夫人吗?这里是汉诺佛警署的简??得特警官。你的女儿,斯泰西,要和你讲话。” 得特警官把电话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在耳朵边上。   “斯泰西,”妈妈说,“发生什么事儿了?”   “妈,发生了点糟糕的事儿。昨天学校有个女孩被杀了,而我……,发现了她的尸体。”   “什么?”   “是这样的。我要和警官谈谈这件事,只是我得先和你说一声。”   “斯泰西,等等,他们为什么要讯问你呢?你昨天晚上怎么不给我挂电话?你自己没陷入什么麻烦吧,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说。   “笛瑞儿也被讯问了吗?”   “没有,笛瑞儿失踪了。”   “失踪?你什么意思呀,失踪?”她问。   “我是说我找不到她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哦,天啊。斯泰西,你需要我过去吗?”   我又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说服妈妈,让她相信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儿。她最后让我答应她,在和得特警官谈话以后,马上就给她挂电话。   我挂机,看着得特警官,她正全神贯注地查看着床头柜里那个大块的水晶石和各种不同的蜡烛。“OK,”我说,打断了她的目光,“我准备好了。”   ……   昨天晚上穿过足球场时,我的鞋已经都被泥泞的场地浸湿,我无法忍受再把脚伸进里面去;而我在房间里又无论如何也再找不出可以配上对的鞋子了,我只好从壁柜里拽出了那双黄色的旅游鞋,在鞋带上配有大木珠的那双鞋,出现在我的噩梦里的那双鞋。   我把保护神瓶揣在上衣口袋里,和她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跟着她走出大堂的门。幸运的是,她把警车停在了侧面的停车场,那儿没那么多的人流和车流。虽然她给了我坐在前排的特权,我还是坐到了后排坐上,低着头,惟恐被别人看到。   我们到了以后,得特警官把我领进了警察局——与我在电影里看到的不大一样。桌子并没有象在学校里一样被整齐地排成排,相反,事故登记簿、油亮的多福饼和泡沫塑料杯子散落得到处都是,电话听筒从电话上掉了下来,静得甚至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一块深色的玻璃将接待处与办公室分隔开来。得特警官和玻璃后面的一个男的点了点头,在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他一直咕咕哝哝地不知说着什么。   我跟着她走了一小段走廊,我趁机往两侧的办公室里面看了看,警官们有的在电脑前忙着,有的在翻卷宗。她指了指右面的一个房间。“坐那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这儿看上去象电视里的样子了。光秃秃的白色墙壁,满是灰尘的漆布地毯,层压板的桌子,金属折叠椅。我从口袋里掏出保护神瓶,在手里攥着,希望它给我力量。   得特警官一会就进来了。她在她身后关上了门,在我们中间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录音机。我们坐了下来;她对我笑笑,按下录音键,我们开始了谈话。我们谈了维洛妮卡,昨天晚上的情况,她让我仔细回忆了所有的细节,从我们闯进维洛妮卡的房间开始,一直到我在教室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我很快就发现了女警官比她的发型所表现的可要聪明得多。她的问题绕来绕去,想把我绕进去,想让我说出些前后矛盾的话。但是我知道所有的答案;我对它们很自信。而且,我也没什么好掩藏。几乎是没有。   “你碰巧发现了是谁发的邮件吗?”她仔细地观察着我的脸。   我低头看看大腿上的保护神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去保护他。   “是查德发过来的。”我最后终于说,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没有一开始就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点点头,好象早就知道似的。“在你看来,斯泰西,查德和维洛妮卡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我摇摇头,很清楚地知道这个问题的指向在哪儿。   “那么,他那么关心她作弊的事,你怎么看?”   我耸耸肩。   “你认为有可能是他想单独和她在一起吗?”   “没有。”查德把她约了出去,然后在几分钟以后又出现了,这个想法我用手捂住了眼睛,“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你要休息一会吗?”   我摇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做。”   得特警官对我的回答显得很满意。她迁就地听我又讲了几分钟,事情的前前后后:我的噩梦、扑克牌的解读、电话、字条、失踪的衣物、百合,以及百合的含义——我是怎么能够从它的枝叶、它带的泥土气味判断出来的。我告诉她我以前是怎么从笛瑞儿的文胸上闻到泥土的气味的,我是怎么感觉得到洗衣房里的震动的。我甚至告诉她,我是怎么样用魔咒来帮助笛瑞儿的,安珀、笛瑞儿和我怎么样做了保护神瓶,如何将它的力量奉若神明。当我都说完了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了,可是她看我的样子,好象是我疯了,该被送到精神病院。   当然,我说的所有的一切——每一个音节——她都不认为值得记录在案。仅仅因此,就让我想把她的笔记本从她精心涂抹了润肤油的手里夺过来,一把扔到垃圾桶里。   “你手上还有笛瑞儿收到的字条吗?”她问。   我摇头,想起了笛瑞儿用我的蜡烛烧掉其中一个字条的情形。但我又立刻记起来了,“我们在维洛妮卡的珠宝盒里看到了一张。“   “它说什么?”   “管你自己的事。”   “嗯……看上去是有人生维洛妮卡的气了。”   “这很明显。”我说。   “听着,斯泰西,”她叹了口气,又向前倾了倾身子,把胳膊肘拄在桌子上,说,“我们即使假设笛瑞儿的确接到那些东西了,我们也很难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继续追随这条线索。”   “难道维洛妮卡的尸体还不是足够的证据吗?”   “那么我们就谈谈这件事儿。安珀告诉我你们昨天晚上是去学校取一本你落在教室里的书。”   “她是这么说的吗?你什么时候和她谈的话?”   得特警官清了清嗓子,没理会我的问题。“从你刚才和我讲的情况看,那显然就不是事实。”   我琢磨着一个折中的办法:既可以支持我刚才提供的所有的信息,又可以同时圆了安珀谎言。我看看门口,不知门是不是被锁上了,为什么房间里没有窗户,为什么这里地狱般闷热。   “是的。”我说,决定讲实话。   “你知道安珀为什么要撒谎吗?”   我摇摇头。当然,我们私闯他人房间、在宵禁之后还外出、又侵犯了学校的财产,这些可能都是理由。但它们可能带给我们的惩罚,和已经发生的事情相比,岂不是太微不足道了。安珀没有权利撒谎,我也没有。   “我跟你说吧,”她说话了,“对你所声称的,你的室友的失踪,我会做一个报告,并且亲自督察此事。但是首先,你得回答我一些问题。你和其他别的人谈过那些你说你曾有过的幻象吗?”   “你什么意思,‘我说我曾有过的幻象’?”   “这么说吧,斯泰西,你必须承认,这……不太正常。”   我从桌子边站了起来,空气呛入了我的肺,把我的声音提高了三个八度。“你不相信我?”   “我没那么说。”   “听着,不管你是不是认为我疯了,的确是有人在跟着笛瑞儿。”我把保护神瓶举过头顶,头已经开始痛了。“你难道不明白吗?他会杀了她,就象他杀了维洛妮卡。卡片、百合、字条、我的噩梦,……今天是笛瑞儿的死亡之日。”   得特警官从桌子边站了起来,她的声音象海滩上的细沙。“我觉得你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昨天晚上你没过安稳。那的确会使人,有点……迷糊。”   “我不迷糊。”   她从她的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象拿着根棒棒糖似的递给我,好象她是儿科病房的一名护士,而我,是她的病人。   看来,我所说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晚些时候,我可能还会问你一些问题。”她说,“你要想起来别的什么,给我挂电话。”   “那,现在你就去找笛瑞儿吗?”我问。   “就象我刚才说的,我会去调查此事,然后给你一个答复。但是别担心,她可能在别人的房间里住的,尤其是你们俩又打架了。我们总能遇到这样的事。”她又一次给我手势,让我拿走名片。我把她塞在后屁股兜里。   “好了。”她微笑着说,“我现在送你回校园里。”她打开门,等着我出去。   现在我才清楚地明白。如果想救笛瑞儿,我不得不靠我自己。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章     穿过希尔克莱斯特的校园,到达男生宿舍楼的那段小路似乎比平常更长。警方已经封锁了欧??布莱恩楼,包括停车场和前面的庭院,把学生们都撵到了人行道上。新闻记者、校方管理人员,还有好奇的围观看客,蜂拥在现场外面,热切地盼望看到早间新闻没有报道的新的花边。幸运的是,他们对我依然陌生;新闻报道还在把我称做“发现了尸体的女生”。可是,我还是怀疑,他们中间是不是有人知道那个女生就是我。   我快速地穿过人群,躲开箱子,挪开背包——人们都要离开校园去渡周末了。一些高年级的男生象是把这事当成了一部粗制滥造的恐怖片,跑来跑去,开着恶心的玩笑,想搅和得更热闹一些,如果这还可能的话。“最后一个离开校园的是一个死掉的女生。”他们中的一个大喊着。   同时,一群新生聚在几码远的地方,哭着,互相拥抱安慰。我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女孩身上——锯齿状的红色头发,长满雀斑的脸。她看到我的时候,张开了嘴巴,我弄不清她的脸上是不是闪过了疑惑的表情。我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当我感到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时,我停下来,仔细地看了看现场。欧??布莱恩楼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样了,被警察局的黄色胶带和一群摄影者弄得乱七八糟。我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每一张脸——哭泣的,颤抖的,还有人指着那扇敞开的窗子,我们昨天进去的那一扇。   我正要转身离开,却看见了维洛妮卡。她站在黄色胶带的外面,脸正对着我,靠在一个年龄较长的男人的肩上,被他搂在怀里。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兴奋地一闪念,也许,这一切是一场巨大的误会。   然后,我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维洛妮卡。   那个女人摆脱了他的臂弯,但是胳膊依旧紧贴在男人身体的一侧,冲着他的衣领,继续啜泣着。她的头发披在肩头,卷曲着,豆蔻似的棕色。是她的眼睛最让我震惊。一点都没错,母鹿般的眼睛,青苔绿色。维洛妮卡的眼睛。维洛妮卡的妈妈。 第五部分第41节 丧女之痛的母亲   看到她使我双膝发软,心都要碎了。我曾经感到过可怕、恐惧、负疚和自责,而现在看到了承受丧女之痛的母亲,感觉更加糟糕了。   我继续穿过校园,收窄了自己的视野,不去仔细看某个具体的人或事。在整个警察事件之中,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我赶到了男生宿舍时,前台根本就没有人,只有成群结队的男生鱼贯而出,没有人对他们的周末外出进行登记。我穿行在人群之中,上了二楼。我需要找到那个能解开这堆谜团的人。   PJ。   “啊?”他说。从门缝里向外看。   “PJ?”房间里太黑了,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脸。“是你吗?”   “还能是谁?”他把门缝开得大一些,让我看清了他又一次新染的头发,这回,是深黑色。   “房间怎么这么暗?”我推开他,迈进了房间。   “有助于我的思考。我时不常地就这样。”他在我身后关上了门。“外面疯了一样。对我来说,是过于真实了。”   “虚幻。”我轻声说,我看着被拉了下来的窗帘, 难怪他把我们置于黑暗之中。“你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不是把我错当成GQ的封面人物了吧?”他的手抚过自己贝克汉姆似的刺状发型,动作却缺少了往日的光彩。他没有笑,也没有迸发着自信;甚至,他都没有在看着我。   “没错。”我说,敲开了灯的开关。   他斜着眼睛看着我。“我怎么感激你的欣赏呢?”   “我们需要谈谈。”   “说吧,无所谓。”   “是这样的,我要你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从医院接走笛瑞儿和安珀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呀?我把她们接上车,后来她们到了,就又都下车了。”   “她们俩都下车了吗?”   “Si,Senorita.”(法语,“是的,小姐。”译者注)   “安珀说她和笛瑞儿走到大堂,然后就回你的车里和你聊天了。”   “是啊。她想单独和我在一起。能怪她吗,这个小狐狸精。”   “你们俩打架了?”   “打架?恰恰相反。除非你指的是,我们在亲近的时候的剧烈动作。”   “不对,”我争辩说,“你们是打架了。你很生她的气,因为多诺万。因为她对他神魂颠倒,却不理你。”   “你简直是在讲外语。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安珀愿意和谁胡来都行,包括我在内,如果她乐意。昨天晚上就是这样。”   天旋地转。我用手捂头,想阻止它。“我需要坐下来。”   PJ指了指床,床上散落着脏衣服,比萨饼的旧包装盒。我对着一块空地,一屁股坐了下去。“你要矿泉水吗?”他把手伸进小冰箱,递给我一个一加仑的大杯,杯嘴处粘着巧克力唇印,我还是喝了一口。“你怎么了?”他问。“因为维洛妮卡吗?”   我点头。“而且,好象还不够糟糕似的,笛瑞儿又失踪了。自从昨天晚上下了你的车,她就再没有回过房间。”   “不可能。也许在你今天早上醒来之前就出去了。”   对笛瑞儿下落的这些似是而非的解释,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一下子从他的杂物床上站起来。“我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安珀回到你的车上之前,她和笛瑞儿在大堂呆了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大概,五分钟吧。不够我去杀人的时间。”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赶紧说,“你怎么会想到……”   “听着,斯泰西,”他说,“甚至连我也觉得,你现在怪怪的,净说些疯话。我肯定笛瑞儿没事。可能她去了哪一家健康中心就修指甲了。你干嘛要去报警,跟他们翻腾这件事?现在这儿已经有足够多的警察了。”他把窗帘欠起一条缝儿,向外面看去。“我今天还有自己的事呢。”   “什么事?”我问。   “比如说,给自己找一个昨天晚上不在现场的证据。”   “你为什么需要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你在哪?”   “在这儿。染头发。想着安珀倾心于多诺万,也许她会欣赏我的性感新造型——高大、深色的头发,带着点危险的勇猛敏捷。”   “我以为你不在乎她和谁调情呢。“   “我是不在乎。”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   “因为我恨维洛妮卡??李曼,因为也许我的哪一根神经就希望她咽气。你知道的。所有的人都知道。而且,人们已经开始这么讲了。”   “哪些人们?”   “那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昨天晚上没人在寝室看到我,也没有人在前台给我登记。”   “现在是你自己在说疯话了。”   “可能吧。”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门请我出去,“或者我就是疯了。”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第三十一章     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我只好回寝室。可是还没等我的脚指头尖踏进门口,我就被一张毛茸茸的面孔挡住了:是释放太太。   “你今天没去集合。”她说。   “我知道。我离开学校了。”我把钥匙插进锁头孔,避开和她的目光接触,希望她识趣。   “这可不是自愿的集合。你被记上缺席了。你需要得到父母或者监护人的许可才可以不来。”   我转动了钥匙。咔哒。我进去了。现在她为什么还不走?我抬头看着她,希望能够满足她的好奇,她好赶快离开。“对不起,我保证一有时间就去找普来斯曼校长,跟他道歉。”   她又迈近了一步,我都可以在她的呼吸里闻到零食的味儿——多利特香脆薯条混合着脱脂可乐。她仔细地观察着我的脸——眼球的转动、脸颊随着呼吸不由自主地颤抖。“他们点名时,有些女孩说看见你上了一辆警车,是真的吗?”   我摇了摇头,钻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我没时间去关心释放太太,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人在散布的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快五点了。离午夜只有七个小时了,这一天就要结束了。我扑通一声坐到床上,发现安珀的手机支楞在我的脚边。我从充电器上把它拿下来,放进我的口袋,琢磨着安珀在得特警官那儿是怎么撒谎的,我怎么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她的信儿呢?   简直就是想不通,我也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掏出得特警官的名片,拨号。也许她得到了关于笛瑞儿的新消息。   “喂?”我说。“我要找得特警官,告诉她我是斯泰西?布朗。”   可是得特警官不在。我也没给她留言。我又试着给妈妈挂回去,我答应过的,也许母亲的灵感现在正好能帮上我的忙。可是电话里只有接通的铃音在响,一遍又一遍。好啊。   我伸手去拿祖传的剪贴簿。既然我在睡梦里无法和神灵世界沟通,那么我就在清醒的时候试试吧。我翻到“与神灵沟通”那一部分,决定做一个由我的曾曾祖母写下的魔咒。   魔咒的说明里说,应该先剪纸,作成字母卡片。没时间了。我从壁柜的最上层摸出了落满灰尘的拼字游戏卡,我上小学四年级参加拼字比赛会时用的就是它,我知道缺了几个字母,但我自信没有问题。   我把床推到了一边,腾出地方,画了一个神坛,在地上摆了八只白色的粗蜡烛,用它们标出东西南北等八个方向,最后用一根长火柴逐一点燃了它们。我的奶奶总是强调要画一个完整的, 没有缺口的圆圈,一个不会被那些不安分的神灵穿透的圆圈。   我在圆周上洒上盐和糖,在边上摆上石头和水晶。在中间,我放了一只刚刚洗过的陶瓷碗。在碗里,我又加了点昨天晚上笛瑞儿吃剩的巧克力(带着她的牙印的小块),从她的木梳上摘下来的她的头发,和从垃圾桶里找到的她咬掉的指甲碎片(还和假指甲连在一起)。   我把拼字游戏卡在面前摆开,把字母Y摆在左边,表示YES,字母N摆右边,表示NO,字母Q摆在上边,代表问号。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让房间里的能量和在自己身体里流动的能量保持平衡。“邪恶不会进入这个神坛。”我小声说,“这个神坛是安全的。这个神坛是强有力的。而且,这个神坛是无所不知的。我想象着在这个神坛周围闪耀着的光芒。它包围着我,在我调动力量和那些逝去的人交谈时,它来保证我的安全。”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了,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圣母,我请求你让我和我的祖母,安妮??布莱克讲话。”我把手放在那些字母上,停了好一会儿,等着窗户嘎吱嘎吱地响,或者地板呼扇呼扇地颤动——那些你从显灵板和降神会上听说的故事。可是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实际上,房间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安静。   我再次闭上眼睛,更努力地集中精力。“奶奶?”我轻声说,“你在吗?”我手心朝下,手掌逆时针方向在字母卡片上旋转。这时我感到房间里的能量开始引导我,我的手指停在字母Y上。   “你能帮我理解我的噩梦吗?”我感到我的手被拉向字母Q。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一下飞入我脑子的所有问题,最后问了一个最明显的问题:“你知道是谁在跟着笛瑞儿吗?”我的手指移向字母Y。   我再一次做了个深呼吸,准备好去迎接问题的答案。我甚至不愿意去知道问题的答案。“他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等了几秒钟,能量开始在我的指间游动,引导我指向答案。我的手在卡片上方盘旋,我上下晃动着手腕,好象这样能帮上我的忙。但实际上似乎是,只有我自己用脑子琢磨,奶奶才可以帮助我。   “是我认识的人吗?”我的手停止了盘旋,停在字母Y上。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力,考虑下一个要问的问题,而下一个问题也突兀出来:“我为什么会做噩梦?”我的手被牵引到字母中,我的手指在卡片间移动,抽出了几张我认为是正确的卡片。我不停地移动它们的位置,直到能量在我手上平静下来,直到它们拼写出TEL FUTR。[英语,预言未来,但不是完整的拼读,译者注]。我没时间去琢磨缺掉的那些字母了,我必须继续。   我把被抽出的卡片推回到字母中,手掌恢复到盘旋的姿势。“那个变态狂说他会来找笛瑞儿。现在他来了,他把她带哪去了?”我感到能量重新引导我的手指回到卡片上,抽出一些并把它们放好。这回它们拼成YR DREMS[英语,你的梦里,也不是完整的拼读,译者注]。   我想了一会儿。如果我的梦帮助我预言未来,那么,“笛瑞儿在哪”的答案就在我的梦里。非常有道理,我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啊。   我看着蜡烛的火焰前后摇晃,象眼睛发光的小蛇。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再问一个问题,不知道问了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奶奶,”我小声说,“我为什么会尿床?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等待答案的几秒钟里,房间变得更冷了。我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想这个问题。一会儿,我感到能量已经控制了我的手。我的手指抓起字母,抽出一把,把它们排好位置。它们拼成了S HDN。   S Hdn?什么意思呢?   我没时间在这儿琢磨了。我不得不依赖我现在已经知道的事情。   “谢谢,奶奶。”我轻声说。   我用烛剪熄灭了蜡烛,结束了降神会,迈出了神坛。我奔向我能找到笛瑞儿的地方。   树林。   …… 《蓝色噩梦》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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