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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血魂碑_十一郎【完结】(204)

寄爷那既像祈祷又像祭拜的仪式持续了大概七八分钟才宣告结束。站起之后,他右手舞刀、左手舞那马头形物件,微垂着头,开始绕着我穿着稻草的肉身转圈,嘴里仍在低声叽叽咕咕,同时扭腰摆胯,前四后三边舞边缓步前进。

看着寄爷那怪异的舞蹈动作,被庄严、肃穆、紧张气氛深深笼罩的我,居然想起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歌词: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更让我困惑不解的是,先前清和大师摆动那马头形物件时,我并未听见任何声音,而此时居然能清晰听见那六个铃铛略显闷浊的叮叮声,那把怪刀在惨白的火把光照耀下和星星点点的香头映照下,向泼水一样散开一团白光,隔在那层“纸”后面的我,也能清晰感觉白光带起的灼热气息,浑身上下出现一种蒸桑拿的感觉。

寄爷围着地上那条“草把龙”忽左忽右绕了几十个来回,停止舞动,定定站在我肉身的脚前,扭头对旁边痴呆状的覃瓶儿唱道:“覃啊姑娘,我需要噻你的一样哟东西……”

覃瓶儿如梦初醒,呆了几秒钟,声音颤颤地问:“什么东西?”

“这样东西噻,鹰鹰曾经给你呀哟喂……”寄爷仍是一副唱腔。

“……”覃瓶儿呆住。我心里也很纳闷,我曾给过覃瓶儿什么东西?

“就是噻他用他的血给你嘛治过脸嘛啰喂……”这对白很正常,只是寄爷那苍老的怪腔怪调实在让人听来劳神费力,真搞不懂他的脑子是出了问题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为什么老是要用一种吟唱的方式说话呢?

“您家说的是……我的血?”覃瓶儿迟疑地问。

“对的嘛哟喂!”

“……”覃瓶儿咬咬白牙,毅然决然说:“您家答应过我,要把鹰鹰的魂招回来,别说是我身上的血,就是需要我的心我也认了……”说完,张口就向自己的食指咬去。

“等下。”寄爷这两个字虽然没有脱离哼唱的味道,总算没有附加一些“呀”、“啊”、“啰喂”的辅助词汇,我听来感觉十分亲切。

“……怎么?”覃瓶儿定定看着寄爷。

“不能嘛用指头血噻啰喂~”寄爷见成功阻止覃瓶儿咬破指头,又夹杂一些辅助词汇慌腔走调唱了一句。

“……”覃瓶儿显然不知所措了,呆呆看着寄爷,好半天才嗫嚅着说:“……要用哪里的血?”

“要用嘛……”寄爷唱到这里顿了一下。这一顿,吓得我差点一翻跟斗,第一时间想到了那里的血。我暗骂寄爷这点子出得太臭太没常识,就算那里的血是救死扶伤的灵药,你怎么就知道覃瓶儿这几天恰逢“颇不宁静”的时期呢?回想起在安乐洞中他判断出覃瓶儿是未破之身,我越发感觉这老家伙属于那种把簸箕说得比天大的故弄玄虚之辈。

覃瓶儿果然与我心意相通,很可能与我一样的心思,雪白的脸唰地黑了——当然,很可能是红了,我现在除了黑白二色,根本分辩不出任何其它颜色。

“……我……我这几天……没、没有啊……”覃瓶儿瞥了一眼旁边的满鸟鸟,勾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说,不光声音颤抖,身子也在轻轻抖啊抖,抖得我的心也跟着悬吊吊的。

寄爷一呆,半天才唱道:“……我说的是嘛舌尖上的血噻伊呀哟喂……”

我气得几乎发狂,不光是为他那古里古怪的腔调,还为那“欲唱还休”的暧昧。舌头上的血有什么可忌讳的?吞吞吐吐害得我的思想拐了老大一个弯。我真想亲切地对寄爷说一句满鸟鸟经常挂在嘴边的“日常用语”。

覃瓶儿听寄爷要她舌头上的血,显然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吐出舌头,银牙一咬,一股黑色的液体崩溅而出。我刚好站在覃瓶儿的对面,这一幕看得十分清楚。

寄爷见覃瓶儿咬破舌尖,用那柄怪刀拨开我肉身头部的位置,肉身的额头清晰地露了出来。寄爷在肉身上那个不是“土”字的“土”字第一横旁边用刀划了一下,然后对覃瓶儿唱道:“覃啊姑娘,你呀你嘛把舌头上的血噻滴在这个噻伤口上吧!”

覃瓶儿黑血满口,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疑惑,听寄爷要她把舌头的血滴在肉身额头上的伤口上,乖乖地走到肉身身边,半跪于地,俯下身子,将小嘴贴近肉身额头,舌头上一滴滴黑血像蜡油一样嘀嗒而下。

满鸟鸟畏首畏脚站得远远的,鲜有亮光的黑眼眶一瞬不瞬盯着寄爷和覃瓶儿忙碌。

我的注意力不在满鸟鸟身上,见覃瓶儿舌头的血几乎把肉身额头全部盖住,那层“纸”后面的我仍半点反应都没有。我暗地苦笑,寄爷恐怕又是在玩“摸石头过河”的伎俩了。

唉!这新生代土家梯玛的法术也不过如此。

中卷.土司皇城 第二十五章 通神(1)

寄爷见肉身额头上的血水渐多,止住覃瓶儿,唱道:“覃啊姑娘,可以了……呀嘿!”

覃瓶儿并未马上站起来,而是低头痴痴看了肉身半晌,轻叹一声,把还沁着血水的嘴唇贴在肉身额头上深深吻了下,抬头再次痴痴看了肉身两眼,缓缓起身站在一旁,两只黑咕隆冬的眼睛死死盯着裹着稻草的肉身,根本不看神态举止乖张怪异的寄爷和探头探脑张望的满鸟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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