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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死囚写遗书_欢镜听行道 【完结】(24)

  老板娘说:“母亲不想火化,想土埋。唉,现在管理这么严,到哪儿去土葬呢?”

  单纯的山木立刻想到自己的老家是可以悄悄土葬的,他只想替老板分忧。他想:既然重庆的土葬管理很严,不如趁现在患者尚未落气时提前出院,活着运到他西充老家。说完前期计划后,他又说:“老板,在我们老家,土葬又没人告你,你只要给当地政府(实则是当地的村委会)交几百块钱,再到供销社买一口棺材,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老板娘在听山木的前期计划时,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听到供销社卖棺材时,她立刻睁大两眼,异常陌生地望着山木,问道:“供销社卖棺材?你在日白(假话)哟。”

  “真的,那些棺材都是国营的供销社卖的。”山木一本正经地说,“一个挨一个地摆到商场中间,大大小小都有。有价格高的,也有价格低的。”

  山木的一本正经非但没有打消老板娘心中的困惑,反而加深了她心中的疑问。她怪怪地说:“照你的说法,你老家是特区哟。”

  山木并未理会老板娘话中的不信任,他依旧热情地给老板娘分着忧:“老板,你只要把人弄到我的老家,埋人的事由我来办。”

  “埋人要花多少钱?”

  “看老板是大方呢还是小气。”山木实实在在地说,“大方呢,千把块钱。小气呢,几百块钱。”

  这时候,老板娘满脸怪异地笑起来,用同样怪异的口吻对山木说:“我将老母亲弄到你老家落了气(死亡),万一埋不了呢,怎么办?”

  “不可能。”山木一脸的严肃,“其他人不卖地,还可以埋到我家的土地上。”

  “万、一,”老板娘顿了一下,依旧怪异地说,“万一到时候你黑起心肠敲我一万两万的钱呢?”

  “老板,”山木立刻站起身,惊恐地说道,“我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老板娘翻起眼皮望着天花板,屈起一根手指在桌上剥剥地敲着,慢悠悠地说道,“国营的供销社卖棺材?哼!扯谎棒居然扯到我面前来了。”

  忐忑不安的“漂”泊者(4)

  重庆话中的扯谎棒类同于说谎与诈骗,也就是说,山木满腔的热情被信奉人心隔肚皮的老板娘认定为对方借此机会骗取她的钱财。

  两个小时后,老板娘开除了扯谎棒山木。

  3 广告员:忐忑不安的“漂”泊者

  第二天上午,山木用一根绳子将铺盖挂到肩上,一只手里托着老板娘打发他的两个肉包子,重新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漂泊起来。此时此刻,他最切身的感受:自己像一滴乡间榨房里的油珠,一不小心滚落到繁华都市的水池里。然而,油与水是没法溶解的,那种隔膜除了表象的不同,还有内在各异的实质。他仅仅只有二十岁,常言道:任何人在年轻时候犯的过错都是可以原谅的,何况,他并没犯什么错。他实在不明白,他实在不懂:他明明是实话实说,老板娘凭什么说他是扯谎棒?凭什么说他是借机敲诈她呢?但是,他只是一个异乡来的漂泊者。“漂”的含义除了无“根”无“据”之外,还寓意着没有“家”,没有一个立锥的“点”。

  这是1994年的夏天,这是1994年夏季某月某日的上午,在这座素有火炉之称的繁华都市的天空下,年轻的山木如一滴乡间榨房未加任何化学物质的油珠滚进了烧红的铁锅里。

  当天下午,山木又一次来到朝天门码头。那两个肉包子早已被他吞下肚去。他的目光在那些棒棒们中间扫来扫去,他想找到前些日子那位说他冒皮皮的棒棒。这是山木目前唯一可供选择的生路:他想做棒棒。他不知道干棒棒这一行是否也如其他行业一样有势力码头(地盘)?既然自己因诚实而吃了大亏,那么,在跨进棒棒的行业前,是应该找一个引荐人探探水性的。然而,前些日子说他冒皮皮的那个棒棒留在他心中的印象原本就模糊,时隔多日,现在想来,反不如朝天门码头的石梯留给他的印象深刻。他在众多的棒棒中间认来认去,先觉得这个像,后又觉得那个像。

  又一艘客轮靠岸了,众多的棒棒们立刻蜂拥而上,争抢业务。在拾级而上的旅客中,一位腋下夹着公文包的年轻男人引起了山木的注意。他突然间眼睛一亮,福至心灵地趋步上前,惊喜地喊了一声:“哎,老板。”

  那位老板就是文武。

  文武已经不记得眼前这位青年人了。他先被山木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退了几步;继而看到眼前这位青年人脸上泛起一阵羞红。他问道:“你是哪个?”

  “我是……我是……”山木一脸的着急,他不知道如何给对方解释自己的举动。忽然间,他又一次福至心灵——他放下铺盖,从铺盖里摸出一个小包,又从小包里掏出一张红叶卡片,他既着急又兴奋地说:“这个……这个东西是你前些天给我的……”

  文武接过红叶卡片看了看,他终于想起了山木,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那个脸红的小崽儿嘛。”接着问道:“背铺盖干什么?回家呢还是外出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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