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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震_[美] 库尔特·冯内古特【完结】(7)

  他声称用海带和龙虾、海贝一起蒸的玉米棒是仙品。

  他还说:“今晚的女士多么像天使!”他是把玉米棒和秀色可餐的女士作为意念进行品尝的。其实他上腭假牙床不牢固,吃不了玉米棒。他与女人间的长期关系一直是灾难性的。在他创作的惟一一篇关于爱情的小说《再吻我一回》中,他写道,“一个漂亮女人不可能一直像她的长相那般姣好,时间一长就原形毕露。”

  小说结尾的寓意是:“男人都是愚蠢的怪物,女人都神经不正常。”

  对我来说,人能创造的主要意境就是舞台剧。特劳特把舞台尉称做“人造时震”。他说:“地球人还不知道自然界有时震现象时,就已经发明了它。”这话不假。当幕布拉起,第一场第一幕开始时,演员们都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以及不管是好是坏的所有事情最终将如何结局。但是他们别无选择,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就好像未来仍然是个谜团。

  是这样,当二○○一年的时震将我们一下子弹回到一九九一年,它将我们过去的十年变成了未来的十年,因此,到时间我们都还记得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在下一次时震后的下一次重播开始时,请记住:戏还得演下去!

  今年到目前为止最使我感动的人工时震是一出老戏。

  这是已故作家桑顿·魏尔德①的《我们的小镇》。我大概已经看过五六遍,但仍然兴趣不减。而今年春天,我可爱的十三岁女儿莉莉参加学校排演,在这部无辜的、感伤的名剧中扮演格洛弗角墓园中一个会说话的死人。

  这部戏将莉莉和她班里的同学从演出那天晚上一下子弹回到了一九○一年的五月七日!时震!直到最后一幕女主角艾米丽的葬礼结束,剧场幕布降落为止,他们都成了桑顿·魏尔德想像中过去的木偶。到演出结束他们才能重新生活在一九九六年。只有到那时,他们才能重新自己决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有到那时,他们才能重新支配自由意志。

  莉莉装扮—个死去成年人的那天晚上,我伤心地想到,她高中毕业时,我将已七十八岁,她大学毕业时,我就八十二岁了,依此类推。还谈什么向往未来!

  那天晚上真正对我造成心理冲击的是演出的最后一幕。送葬的人们将艾米丽埋下后,下山回到村里。艾米丽向他们告别,说道:“再见了,再见了世界。再见了,格洛弗角……妈妈和爸爸。再见了滴答行走的钟…‘还有妈妈的向日葵。还有吃的东西和咖啡。还有新烫好的衣服和热水浴……还有睡觉和醒来。啊,世界,你真是太美妙了,很多人没有意识到遘一点。

  “还活着的时候有谁真正意识到生活吗?——每一分钟每一分钟的生活?”

  每次听到这样的台词,我自己变成了艾米丽。我还没有死。但有一个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已与它说过再见,再见了。这个地方看来就像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格洛弗角一样,安全而纯朴,能够理解,能够接受,有滴答作响的钟,有爸爸和妈妈,还有热水浴、新烫好的衣服和其他的一切。

  就是:我一生最初的七年,那时先是该死的大萧条以及后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还没有把事情搞得不堪收拾。

  听人说年纪一大你先没了脚力和眼力。这不正确。首先没有的是平行停车的能力。

  我发现自己总是唠唠叨叨地讲一些几乎已经无人知道无人关心的戏中的一些情节,比如《我们的小镇》中的墓园片段,或者田纳西·威廉斯是《欲望号街车》中的打扑克场面,或者阿瑟·米勒②的《推锖员之死》中那个勇敢耿直、普通得可怜的美国人自杀后威利·洛曼的妻子所说的一句话。

  她说:“要多加小心。”

  在《欲望号街车》中,布朗茜·杜波依斯在被她姐夫强奸后送进精神病院时说:“我一直依靠的是陌生人的好心肠。”

  那些台词,那些情景,那些人物成了我年轻时候感情上和道德上的界标,直到一九九六年的夏天依然如此。那是因为首次听到那些台词、看到那些场面的时候,我身处整个剧场全神贯注的着迷的观众之中。我被凝固了。

  倘若我是—个人独坐家中,吃着烤干酪辣味玉米片.盯着面前的阴极射线屏幕,对这些场面我就会无动于衷,就像看“周一晚橄榄球”那样索然无味。

  早期电视最多只有五六个频道时,即便是一个人端坐家中,阴极射线屏幕上重要的优秀戏剧节目仍然能够使我们感到像全神贯注的剧场观众中的一员。在那个时候由于可供选择的节目有限,因此很有可能朋友和邻居观看的也是我们看的同一个节目,大家仍然觉得电视是个了不起的奇迹。

  那时我们甚至可能就在当晚造访朋友,问一个我们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你看那个节目了吗?嗬!”

  一去不复返了。  

  《时震》作者:[美] 库尔特·冯内古特

  第七章  

  大萧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对于我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特劳特在海滨野餐会上声称,我们的这场战争将在影视中永存,而其他战争则不然,那是因为纳粹的军服很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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