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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问人头吧_[日]法月纶太郎【完结】(12)

  “是玲香小姐啊,我是江知佳。”

  之后江知佳回应电话的语调混杂了异样的僵硬感,像是意大利面面芯还未煮透,牙齿难以咬断的感觉。

  “……你说什么?”

  江知佳的侧脸表情凝重,双眼睁得老大,不停地点着头,看得出来情形不太妙。手机贴在她脸色惨白的脸颊上,她转头面对川岛。

  “她说爸爸昏倒了。”

  “大哥昏倒了?”

  “他在工作室里失去意识,现在救护车正前往医院……噢,我在银座,和叔叔在一块儿,你等等。”

  她一边讲着电话,另一只手挥动着找笔。川岛一手夹著烟,另一只手开始摸索口袋。不过,纶太郎早一步将随身携带的原子笔递给她。

  “六丁目的原町田综合诊所是吧?电话是……”

  江知佳将电话号码写在餐巾纸上。她的手颤抖着,几度无法顺利写出字来,川岛忧心忡忡地在一旁注视着。

  “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爸爸先麻烦你照顾了。”

  江知佳挂断电话后一脸茫然,川岛捻熄香烟站起身来,她仰起头来叫了声叔叔,身体却像瘫痪似地无法动弹。

  川岛摇了摇头,一把抓起江知佳的手臂,硬将她从座位上拉起。

  “他老兄没那么容易说倒就倒,现在先赶到医院再说。”

  川岛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他收起写有电话号码的餐巾纸与打火机放进口袋,从钱包中掏出几张千元钞票摆在桌上,向纶太郎示意说:“你都听到了。时机不巧,今天无法和你的学弟见面,等大哥的病情稳定后再电话联络,我先走一步。”

  纶太郎还未答话,川岛已推着江知佳,匆匆走出咖啡厅。

  【注】:浇铸,雕塑手法之一,将石膏液注入或压入铸型中,使其硬化。

  第四章

  摘自“每朝新闻”九月十三日(星期一)晚报·艺文版

  悼川岛伊作先生

  宇佐见彰甚

  前卫雕刻家川岛伊作先生于十日清晨过世,享年五十四岁,英年早逝,令人惋惜。

  今年春天,川岛先生发现罹患胃癌后,接受一项成功率极低的手术,奇迹似地恢复了健康。近年来川岛先生在散文创作的成就有目共睹,出院之后,长期停摆的创作空白似乎从未造成他的困扰,他每天都埋首于工作室中从事制作,今年秋天将举办首次回顾展“川岛伊作的世界”(名古屋市立美术馆,由笔者企划·统筹),没想到还未能及时欢迎他重返世纪末的艺术现场,却先接到如此噩耗,令人深深感叹世事无常。

  川岛先生身为艺术家,曾经发表多件作品。他在一九七○年代所制作的以石膏直接翻模的人体雕刻作品,使他获得前卫艺术家的称号,加上过世之前完成的遗作,此系列可谓川岛先生毕生倾力之作。

  川岛先生著有《亚席格尔》一书。书名刻意引用自己被批为美国现代雕刻家席格尔的亚流一说(将浸泡于石膏液的纱布直接贴在模特儿身上翻模的独特手法,众所周知始于席格尔),但是嘲讽自己并非他的目的。鉴于日本的前卫艺术运动,战前受到欧洲、战后受到美国莫大的影响,无法有突破性的发展,这本书其实充满作者痛苦挣扎的自省。

  川岛先生生前曾经透露,“《亚席格尔》的‘亚’,是亚细亚的亚”,由此可得知他的本意。《亚格希尔》其实只是欧美现代主义与亚洲地域性所分歧而出的现代艺术,也是本国此一假想空间的同义词。

  但是,川岛先生的创作风格并非一味模仿席格尔。相对于席格尔的外部浇铸手法(外侧翻获法),也就是衔接直接翻模完成的石膏模型,构成人体的无骨轮廓,约在一九六九年时,川岛确立了内部浇铸手法(内侧翻模法),以石膏模型的内侧作为雌模【注】,拔出雄模【注】之后,再加以成形。席格尔改变创作风格,开始发表内部浇铸手法的作品,是在一九七一年以后。所以,在某个层面上来说,川岛的手法领先席格尔,逆转始祖(美国)与徒孙(日本)之间的从属关系。

  在西欧雕刻史上,内部浇铸手法拥有回归近代之前,甚至开创新局的性格。因为经由石膏撷取模型,与其说是艺术作品,不如说是工匠技术下的复制产物。川岛的石膏直接翻模作品,不仅复制席格尔的手法,同时也复制模特儿的人体。这是一种“双重复制”,也就是拥有倒错原创性的复制。

  “作者”与“作品”皆是一种“复制”,川岛对此有清楚的自觉。根据这种自觉的双重性,他使自已与席格尔有所区隔(席格尔透过戏剧空间的构成,转为更具绘画性的强烈创作风格;川岛在一九八二年“墨镜事件”以后,废除以石膏直接翻模的手法)。同样的,他在国内文坛也有相同的境遇。七○年代前后,相较于陆续受到瞩目的“具体”或“物质派”作家,川岛有其不同的观点,尝试破解制作与实践的相生相克公式。七○年代后半,日本前卫艺术界诡谲地风平浪静,唯独川岛大放光彩,这些绝非侥幸所致。因为他深切认识“双重复制”所产生的切身之痛,才使得日本的“反艺术”变得无根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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