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一无所知。”我并非是要安慰他,因为他和他去世的妻子并不是对佑真毫不关心,这点我能看出来。只是他们对佑真的“无证驾驶游戏”不知情,而这种游戏竟会演变成如此事态,我只能感慨是他们的不幸了。
我喝了一口麦茶,决定进入正题。
几天前,木更津安奈从阵内那里问到了新的信息。起初阵内嫌麻烦一直在装傻,后来我也加入了诘问阵营,不断逼问他为什么会对那个案子感兴趣,最后他总算老实交代了。
“佑真以前也被卷入过车祸吧?”
“你是说他父母遭遇的那场高速公路上的车祸吗?”
“不,是那件事之后。十年前,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
棚冈清看向我,像是刚想起那件事,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其实无意隐瞒,只是那对佑真来说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事情是这样的。
几个小学生在上学途中,突然有一辆车冲上了人行道,遵守交通规则、乖乖等待信号灯的三个小学生被撞个正着,一人不幸身亡。
棚冈佑真当时就站在被撞死的那个孩子旁边。
“调查问卷上并没有提到。”
“啊,要写上比较好吗?”
我会要求监护人提交调查问卷,监护人须提供关于未成年人的各种信息,以及今后的辅导想法。确实没必要把那件事也详细写上去,毕竟发生在小学时期,更何况棚冈佑真并非当事人,只是目击者。
“那三个孩子关系特别好,还会到彼此家里玩。我那段时间工作忙碌,几乎一直待在大学里,妻子经常跟我提起他们三个。”
“那场车祸应该让佑真受到了很大打击吧?”这根本没必要问。
“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那场车祸对佑真的打击实在太大,仿佛成了一场噩梦,一场异常恐怖的噩梦。”
“好像脱离了现实?”
“可能因为他当时还是个孩子,虽然现在也还是个孩子……他的记忆出现了缺失。虽然没能马上复原,但后来总算恢复了日常生活。”
“你们一家从埼玉搬过来,就是因为那场车祸?”
棚冈清没有否认。“不过,那种事果然还是会留下记录,对吗?”
“啊?”
“佑真当时目击了车祸,后来被警察叫去问话了。只是他并非受害者,严格来说属于受害者,怎么说呢……”
“没什么关系。”虽说是目击者,但其实跟局外人差不多。
“武藤先生,既然你知道那件事,说明档案中有记录吧?还是从邻居那里听到的?不过,我们搬过来之后就没提过那件事。”
我不知是否该跟他说实话。可是,看着眼前筋疲力尽、憔悴不堪的棚冈清,我不忍给他增添更多烦恼,于是告诉他:“当时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也是一个孩子。”
“唉……”棚冈清发出一声近乎呻吟的感慨,“原来是一个少年开车走神造成的啊。这么说来,那个少年也是由家庭法院的调查官负责吧?”
“是的。”
阵内是那个少年的负责人。那是他在埼玉县的家庭法院工作时接到的案子。“当时我跟目击车祸的孩子谈过话。”阵内皱着眉说,“其中一个就是我们的棚丹。”
“是在调查过程中见到的吗?”我们主要针对身为加害人的少年进行调查,但也会找被害人及其相关人员谈话。不过就算那两个小学生是目击者,在车祸发生不久、精神状态还不稳定的情况下,我认为没有必要专门去找他们。
“是他们主动到家庭法院来的,”阵内的语气少有地沉重,“两个人结伴。”
“两个人?那两个小学生?”
“可能在哪儿听说家庭法院的一个大叔可以决定如何处罚凶手吧。当时那两个孩子在前台大喊,说‘请不要原谅那个开车杀了我们朋友的人’ 。”
“那可真是……”让人心里不好受。
“他们在前台闹时,我刚好路过,就被他们逮住了。好歹也是负责调查的人,我就跟他们谈了谈。”
他们一定对撞死了好朋友的凶手恨之入骨吧。我不禁咬紧了牙关。
“当时其中一个孩子说,我的爸爸妈妈也在车祸中死了,还一直追问我为什么他要受那种罪。”
“你是怎么说的?”
“我对他说,要是汽车没被发明出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听了那种话,孩子们可不会得到安慰。就算不是孩子也不会因此得到安慰。但我知道阵内并没有调侃的意思。阵内满是遗憾地对我说:“那个瞬间,我真的非常痛恨汽车。”
“之前谈论棚丹时,武藤你提到了他父母死于高速公路上的车祸,我就觉得怎么有点耳熟。后来再看调查问卷,发现棚丹以前在埼玉居住过。”
“所以你就去了事故现场?”
以前负责的少年又出了事,会关心也是理所当然。这虽然与“当时的小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的感慨截然不同,但毫不关心也不太可能。但我又觉得,关心和动身前往现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他是不是该去消消灾啊。”
“消灾?”
“这已经是棚丹第三次卷入车祸了。父母、朋友,然后是自己,而且还是出了人命的严重事故。这难道不可怕吗?我觉得他该去消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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