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云韶将锦囊抓在手里,看着散落一地的棋子,眉头升起一丝哀意,不过这丝哀意逐渐变化,变得愈来愈坚定。
“师……师姐,结果怎么算?”侍棋的少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瞧着这场面,不敢去问。
甄云韶站起来,走向另一侧的门,“就说甄云韶大败于井不停。”
“可是,可是他说明明是你赢了!”少女有些不愿意这个结果。
甄云韶低眉,“没有人想承认井不停输给了甄云韶。”
“不——”
“去吧,宣告结果。”说完,甄云韶推门离开。
少女哀伤地看着甄云韶此刻显得很是娇小落寞的身影,悲戚地喊道:“师姐!”
她没有得到回应,一点都没有。
最后,她只得掩抑住哭腔,推开前门,向一众围观之人宣布:
“甄云韶大败于井不停!”
语出惊人,众人猛地回过神来,因为他们听到了“井不停”这个名字。
“井不停!原来是井不停!”
“没想到啊,这一局的挑战者居然是井不停,难怪棋局的感觉翻天覆地,完全不跟我们是一个层次的。原来是井不停在下。”
“也难怪甄师这么艰难,对手是井不停,想必也定然是这样的。我就说,怎么感觉白子一直压在黑子头上,原来是井不停在执白子。”
“这样一来,就好理解了,只是没想到,井不停居然会出现在荷园会……”
一连接着一连的话语如同利箭一般贯穿少女的心,她很想大声跟他们说,其实是甄云韶,是她的师姐赢了。但是,她不能。
……
“她居然赢了!她怎么赢的!她为什么要去赢!”
一连三声的震惊响彻在云端的空中楼阁里。石祝那本来枯朽的身躯好似焕发了新春,气势勃勃,但此刻他的脸上全是不解和震惊。
戈昂然知道他并非是在问自己,没有做任何回答。
久久的不安分的气氛萦绕在这里。许久之后才散却,化作沉沉的忧郁。
石祝怅然地站在边栏处,虚眼不知望着何处,沙哑地声音让他显得更加寂寥,“我连圣人的位置都不要,却换来这么个结果!何必啊,何必。”
“或许,我们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她。”戈昂然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是,我已经给了她最好的拜师礼了。”石祝面色苦痛。
戈昂然叹了口气,“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需要的。云韶从不曾同你争论过,一直以来都听你的话,但你也从来不愿意去询问她的意见,又怎能知道她决意反抗。先生和学生之间,并不是单方面的教导。”
“可她何至于舍弃掉自己的一切啊!”
“大概,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吧。”
戈昂然看着远处的残阳。再好看的残阳此刻也显得寂寥无味了,甄云韶不惜一切都要反抗的这件事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久居深闺的笼中雀。他在想,兴许这件事上,也没有人做对了。
“云韶道基已毁,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安排?”戈昂然问。
石祝那一身的气势消散得无影无踪,不是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是真的消失了。
“或许我的教育办法真的错了,不过她终究是我唯一的学生。”石祝幽幽一叹,“我去一趟学宫,要一个时书的资格。这是我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了,如果我真的错了,就算是弥补吧。”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人嘛,活到头不就是为了那一抔黄土吗。”石祝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气势又慢慢地上来了,“首会就麻烦你替我讲书授业了。”
“唉。也只能如此了。”戈昂然已经察觉到石祝已经回光返照了。
石祝没有再说话,沉重地迈了一步,便消失在这里。
戈昂然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许久,才不知问谁地问道:“到底是谁错了呢?”
过了许久他在自问自答一般说:“圣人也未必不会犯错。”
……
何依依恍惚了好久,才从这个结果里回过神来,他没想到居然有幸能够看到这么精彩的棋局,更没想到这居然是井不停的棋局。他难掩激动与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胡兰等人分享这多么难得的一件事,但是当他回首时,却发现只有祁盼山站在身后。
“嗯?秦姑娘和居心她们呢?”
祁盼山说:“就在刚才,回去了。”
“回去?为什么啊!”何依依有些懵。
“秦姑娘忽然晕倒了,居心她们俩送她回去休息。”
“忽然晕倒?”何依依看了看天,“中暑吗?应该不至于吧,学府可是专门让文运之风缭绕整个大明湖,掩盖了酷暑啊。还是没有吃早饭啊。”
祁盼山摇摇头,“具体的不知道,不过看胡兰小姑娘的表现,并没有措手不及,像是在预料之中。”
何依依皱眉,远远地望了望,嘀咕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回去看看吗?”祁盼山问。
何依依有些纠结,因为他知道,最后的棋局结束了,就该是真正的棋道大家复盘讲解精彩的对局了,显而易见,肯定会讲解井不停和甄云韶这一场对局。他不想错过,但是又有些担心秦三月。这两难之下,让他颇为纠结。
正在这般纠结之间,一道声音忽然在他身旁响起,“不必担心她,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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