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梨眼神四处逡巡，最终迈着小步子，慢慢走到餐厅。
餐厅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四方格的重复着覆盖，阳光从外面倾泄进来，落满餐厅每个角落。
餐桌上有一人背对尤梨坐着。
背脊没有弯下一点儿弧度，就这姿势，都透着岁月静好。
尤梨的拖鞋踩在木地板上，没敢发出任何声响。她走到那道背影面前，唤了一声：“奶奶。”
章言之手上是展开的报纸，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坐下，吃早餐吧。”
身旁服侍的佣人上前抬起椅子。等尤梨站在桌前才轻轻放下，没有一点声音的，尤梨就坐下了。
她温吞的吃着早餐。
在尤家，从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维持多年的习惯，也没人敢破坏过。
除了章言之自己。
她把报纸合上，放到桌面，开口问：“在学校还习惯吗？”
尤梨咽下嘴里的牛奶，轻声说：“我吃完再和您说。”
“嗯。”章言之满意的点头。
章言之白发苍苍，已是迟暮之年，却依然要保持以前的一切行为习惯，连同尤梨，也是这样要求。
她要求尤梨无论在家还是对外，都要保持大家闺秀的样子。
因为章言之原本就是在旧时代的大家族长大。
一言一行时刻注意，不能有万分松懈。就算是老了，她也要保持最后的优雅。
尤梨是她唯一教过言行举止的人，她希望尤梨能一直保持下去。
但章言之忘了，如今的新时代，按照以前的大家闺秀来做的话，就像一个异类。
就算是上流社会，恐怕也很少有人能做到和以前一样标准的大家闺秀。
尤梨沉默的吃完早餐，之前心理不断给自己做建设，现在，是时候开口了。
尤梨接过手帕擦手，正襟危坐。
她开口：“奶奶，我吃饱了，要在这里谈吗？”
最后，两人移步到客厅。
章言之端起茶杯，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口，小口喝下，又把茶杯放回去。手心贴着手背放在腿间，双腿贴合斜放。
她看向尤梨：“你想和我谈什么？”
“我想搬出去住。”尤梨低声细语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在了现场每个人的心里。
章言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为什么？”
“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我为什么会想搬出去住，或许是我已经二十快要二十一了，该独立生活了。”
“你和你爸商量过了吗？”章言之语气淡淡，听不出有没有不满。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有意见。”尤梨有些忐忑，这是她第二次忤逆家里的意愿。
第一次是学散打的时候。
客厅里静得只剩电器运转的轻微声响。
章言之想，或许自己真的老了。
“下午你爸回来，记得下楼吃个饭。”
尤梨无法分辨这是同意了还是轻轻揭过当做没听到。
章言之：“你每次做事，都是先做了才会和家里商量。”
尤梨抬头，说不出反驳的话。
“房子找好了？”
“没有。”她下意识反驳，在和章言之的对视下默默垂头，低声道：“找好了。”
“多住一天吧，起码吃个饭再走。”
……
尤梨回到了房间，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件事那么容易就能得到同意。
太出乎意料了。
她在心里感谢了一下佛祖。
尤梨的房间古色古香。
蕾丝窗帘和床单，白色镂空桌布。大摆钟、沉木家具，这些只存活在电视剧里的装饰，自她懂事以来，就一直存在。
她的大床摆放在房间正中靠墙壁，她往后大字型躺倒。
又猛地蹦起来去翻桌上自己背包里的手机。
可憋死她了。
尤梨破天荒的上微博拔草，“啊啊啊啊啊啊好开心啊”发送微博。
说着开心，面上却毫无波澜。
在尤梨上楼没几分钟的时间，不过发一条微博平复心情的事。佣人上来敲响了她的房间门：“小姐，老太太请的老师来了，您整理一下就下来吧。”
尤梨乍听到“太太”还莫名地：“谁？”
随即反应过来，家里一直沿袭民国时期的风气到现在，包括称呼。
她是太久没回来，人都松懈了。
“好，我马上就来。”尤梨应完，也没时间再去看手机，直接塞进枕头底下。转身去卫生间。
下楼后的气氛一如往常的沉闷，安静的用餐，再安静的品尝下午茶。
还有尤梨无法推拒的插花课。
当插花老师进入尤家的那一刻起，尤梨就知道，就算要搬出去，今天也免不了上课。
老师是个耐心又温柔的人，比她身上的冒牌气质，正统多了。
尤梨倒是不抗拒插花课。
因为她一直在学。高中，学业繁忙，也保持每天半小时。到大学，住校，每周末回来也会学。
就是偶尔有几周，她都会找理由不回来。
一个下午再次过去，到了傍晚。
章言之主动开口：“林老师留下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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