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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面埋伏_张平【完结】(113)

  预审员:……杀了那么多无辜平民,还有一些是孩子,你怎么想?

  王国炎:说实话,我并不想那样对待孩子。qíng况bī在那儿,没有办法。作案前我们都发过誓,就是遇见父母也要杀掉。gān这种事,别无选择。”

  预审员:据初步统计,前前后后你们作案十几起,连大带小杀了将近20个人,人心都是ròu长的,你们也有家有小,就不想想那些家属日后怎么过日子?

  王国炎: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你们常说的原始积累。有些有权的,用权力进行原始积累。我们没权的,只好用bào力进行原始积累。两下相比,他们更该杀。用权力进行的原始积累,其实比我们的危害xing更大,比我们害的人更多。成千上万的人都变成了穷光蛋,上吊的,自杀的,没钱看病死了的,比我们的数目大得多的多,我们这算什么,不就死了那么十几个人?像他们开办的那些私营企业,私营工厂,不信你们就暗中侦查侦查去,看看那都成了什么样的地方,说好了是个集中营,说差点整个就是一个人间地狱。那些工人,比你们监狱看守所的犯人还差得远。他们的钱更有血腥味,杀人不见血,只不过不像我们这么明显罢了。再说我们抢的都是银行,都是有权有势那些人的钱。他们的钱其实也是抢来的,我们抢他们抢来的钱:那又怎么样?其实那些死了的人,如果他们是无辜的百姓,我们都记下了他们的姓名,将来我们做生意赚了钱,肯定会回报他们。

  预审员:人命是钱能换来的吗?拿钱回报得了吗?

  王国炎:那没办法,我们只有这条路可走。我们不是当官的,我们也没有当官的老子。只要能占一条,来钱当然会又安全又容易,我们还会去杀人,去抢劫?

  预审员:你们这么gān,就没想到将来的严厉制裁?就没害怕过吗?

  王国炎:说实话,刚开始也确实有点害怕。但只要一gān起来,就没什么可怕了。就跟那些当官的一样,越捞越敢捞,越捞越捞得狠,越捞越知道怎么捞。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可以为所yù为,一种是有钱的,一种是有权的。只要能有了这两样,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你的钱一旦多起来,你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有钱使得鬼推磨,只要有钱,就可以买通一切,可以买通权力,买通法律,连你的命也买得下来。这次要不是我太冲动了点,他们下手太狠了点,说不定我已经堂堂正正,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了。其实你们的破案率并不高,你们警方破不了的不了了之的案子有的是。倒不是你们这些人真的那么窝囊没本事,那是因为你们政府里面有人在保护我们。他们拿了我们的钱,就得给我们出力,就得给我们说话办事。真正的杀人犯,教唆犯,其实是他们这些人。这些人越多,我们就越安全。有他们这些人在,还会有什么严厉制裁?还会害怕什么?你们死了那么多gān警,其实跟我们并没有大多的关系。要怪只能怪他们,要没他们护着,我们能撑到现在?你们又怎么能死那么多人?

  预审员:你别总是拿这些为你们的犯罪事实作挡箭牌。你真的就没想到过后悔,真的就没想到过死吗?你真的就是把这个世界看得这么黑吗?

  王国炎:我不会像那些贪官污吏,判了死刑了,才嚎啕大哭,追悔莫及。真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我没有任何信仰,我既不相信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也不相信虚无缥渺的共产主义。人生是什么东西,其结果都是死亡。我追求的不是人生的结果,而是人生的过程。我不会像某些人那样,gān了一辈子坏事,死后还要让人给他开追悼会,搞遗体告别,把他说得好的不能再好,光荣的不能再光荣。其实背过弯骂和当面骂,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我也就用不着后悔。

  预审员:你们这个犯罪团伙,网络了一大批犯罪分子,而且带有明显的黑社会xing质。你说你们没有什么信仰,可你们的所作所为实质上是在同这个社会进行公开对抗,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在颠覆和搞垮这个国家和政府。对此你又怎么解释?这也只是你们的人生过程吗?

  王国炎:你又错了。我们之所以这么gān,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个是弄钱,一个是保护自己。在当今中国,谁也不能打倒共产党!只有共产党内部腐败,才能不打自倒!这话你信不信?我在黑道gān了这么多年,反正我信……

  ※※※两个月后,一场隆重的追悼会,在地区公安处处长史元杰的主持下公开举行。

  整个地区有两千多名gān警参加。

  参加追悼会的还有区县自发而来的数万名群众。

  省委书记肖振邦,省委副书记杨帆,省委常委周涛,省政法委书记谢宏鸣,地委书记郝伟凡,以及公安部、司法部、公安厅,司法厅的数十名领导亲临追悼会现场。

  在烈士陵园一排墓碑面前,何波的老伴翻来复去的就只一句话:

  “你一句话也没给我说,就这么走了……”

  史元杰、魏德华、罗维民、辜幸文几个人默默地站在这一排墓碑前。

  史元杰打开一瓶酒,轻轻地洒在了墓碑前。

  史元杰慢慢地跪倒在墓前:

  “何处长,1·13案已经破了……”

  没有人能听到他后面的话语,身后汹涌而至的一片失声的恸哭,像海啸一样经久不息……

  在烈士陵园近旁,人们专为1·13一案竖起了一座石碑。

  上面记载着所有参与侦破1·13一案的人员名单。

  高英莲,女,市工商银行职员。案发时看到罪犯后,高呼“抓住他!”

  马玉慧,女,市蔬菜公司职员。发现罪犯后立刻用电话给市局报案。

  高受华,女,市劳保公司职员。发现罪犯后立刻用公用电话报案。

  赵根娃,男,市银行锅炉房师傅。用铁火棍在现场猛击罪犯。

  刘得杰,男,小学教师。案发时听到喊声冲向现场用砖块砸击罪犯。

  赵宝柱,男,食品公司职员。cao剁ròu刀在案发现场与罪犯搏斗。

  李爱莲,女,个体饭店老板。手持铁铲在案发现场拦截罪犯。

  耿三三,男,卖菜农民。用架子车在银行门口拦截罪犯。

  郭翠兰,女,卖零食妇女。用手推车在大街口拦截罪犯。

  马建祥,男,医生。在大街上用自行车拦截罪犯,并高呼“抓罪犯!”

  张宏民,男,街道gān部。在大街上用自行车撞击罪犯。

  阎世平,男,理发员。冲向大街用理发剪砸击罪犯。

  田chūn芳,女,话务员。在大街上用车筐里的萝卜投向罪犯。

  李万良,男,铁厂工人。用自行车尾追罪犯,一路高呼“抓杀人犯!”

  冯丽平,女,劳动局gān部。在大街旁抓了一把土撒向罪犯。

  白云生,男,司机。用吉普车做路障拦截罪犯,并用板子砸击罪犯。

  张军,男,市委宣传部gān部。用自行车围截罪犯,被罪犯撞倒。

  王老六,男,卖菜老人。用菜车上的一捆蒜辫摔向罪犯,被罪犯踢倒。

  杨小宁,男,中学生。赤手空拳扑向罪犯,被罪犯击倒。

  程万里,男,待业青年。用手拉住罪犯,被罪犯摩托车撞成轻伤。

  孙玉芬,女,红卫路银行职员。拒jiāo保险柜钥匙,被罪犯重伤致残。

  程海泉,男,红卫路银行职员。拒开保险柜,被罪犯重伤致残。

  郑振保,男,红卫路银行保卫人员。盘查罪犯,被罪犯重伤致残。

  贺永瑞,男,红卫路银行保卫人员。阻击罪犯,壮烈牺牲。

  周娟,女,红卫路营业部主任。奋勇报警,壮烈牺牲。

  陈东来,男,古城监狱狱警。与罪犯搏斗,重伤。

  齐力,男,古城监狱狱警。与罪犯搏斗,重伤。

  王海英,男,古城监狱狱警。与罪犯搏斗,重伤致残。

  施占峰,男,古城监狱政委。阻击逃犯,重伤致残。

  吴俊杰,男,古城监狱狱警。阻击逃犯,壮烈牺牲。

  张振国,男,古城监狱武警。阻击逃犯,壮烈牺牲。

  杨四海,男,省城民警,司机。跟踪罪犯,重伤。

  刘刚,男,省城民警。跟踪罪犯,重伤致残。

  樊胜利,男,省城民警。阻击罪犯,重伤致残。

  侯大贵,男,省城武警。捕获罪犯,壮烈牺牲。

  赵新明,男,省城民警,市局刑侦指导科科长。追踪罪犯,壮烈牺牲。

  郭曾宏,男,省城民警,市局防bào大队警务处处长。捕获罪犯,壮烈牺牲。

  魏忠玉,男,地区民警。捕获罪犯,重伤。

  李海南,男,地区公安处刑警队副队长。侦破罪犯,重伤。

  王爱民,男,地区民警。捕获罪犯,重伤致残。

  马卫新,男,地区武警。捕获罪犯,壮烈牺牲。

  何波,男,地区公安处处长。阻击罪犯,壮烈牺牲。

  张大宽,男,省城汽车修理个体户。侦查跟踪罪犯,壮烈牺牲。目前,有关1·13一案及其连带案件的审理和调查仍在进行之中。

  遭遇十面埋伏(代后记)

  写完《十面埋伏》的最后一笔,已经是凌晨4点,天色黑沉沉的,住宅四周悄无生息。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自己不足4平方米的书房里,眼泪突然汹涌而至。我用双手抹了一把又一把,怎么也抹不完。

  为自己,也为自己作品中的这些人物。

  《十面埋伏》是自己耗时最长的一部作品。采访时间长,构思时间长,写作时间长,对自己身体和健康的损耗也最大最长。写完《十面埋伏》,我发现自己的视力下降到足以让我感到震惊的地步。身体的抵抗力也大不如前。成年累月地伏在电脑荧屏前,脖子几乎成了硬的,动不动就头晕脑胀,颈椎有毛病势在必然。为了体验那种真正惊心动魄的感觉,自己曾跟着特警队,连夜长途奔袭数百公里,到邻省一个偏远乡镇去解救人质。回来后昏睡两天两夜,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患急xing中耳炎以至鼓膜穿孔,住院20余天。与其说自己作品中的人物在进行着殊死的较量,还不如说自己的ròu体和灵魂在进行着殊死的较量。

  也许在有些人眼里,我的这种qíng感方式和写作方式,实在有些太迂腐大可笑太陈旧太原始,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举止和表现,除了再一次印证你这种落伍作家的“不可救药”外,还能说明你什么?

  就像我的这种费劲而又愚笨的写作方法一样,每写一部作品前,都必须进行大量的采访和调查。不熟悉,不了解,感动不了自己的人和事,我根本无法落笔。即使是在写作期间,一旦有拿不准的地方,还是得不断地往下跑。没办法,写现实题材,只要写的不是个人亲身经历过的事qíng,大概就只能这样,于是越写就越觉得难。就像画画一样,画大家都没见过的东西怎么画也可以,画大家都司空见惯的东西你再费劲还是让人看着有毛病。大家都没经历过的年代和社会,你想怎么写就可以怎么写;大家正生活在其中的日子,你若想把它写像了,大家都认可了,可就绝非那么容易。这跟作家的想象力没有任何关系,再有想象力,也不可能把你没见过,没听过,一支儿不懂不知道不熟悉不了解的东西写得栩栩如生。一个细节,一常识xing的东西,有时候采访好长时间还是闹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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