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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面埋伏_张平【完结】(23)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qíng况,看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你所关注的事qíng,实实在在撞到了某些人的痛处,或者说,你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让某些人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他们对付你的最有效最省事的办法,从目前来看,也就是这么一个,那就是把你这个让他们感到不安的危险因素,从这个敏感的区域里剔除出去!

  赵中和一向分管五中队,罗维民你只是临时代替,人家现在已经回来了,你自然而然地就得让开。这就叫一箭双雕,一石二鸟,既除开了你,又让你无话可说。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和指使者会是谁?首先他不会是一个一般的人物,他肯定有权力,能发号施令,指挥得动别人。其次他很可能是个相当敏感,警惕xing很高的人,稍有动静,便能立刻行动起来。再者,他也一定是个隐藏得很深的人,伪装得很巧妙的人。因为直到现在,你还根本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蛛丝马迹……

  而且,这个“他”,会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几个人?

  ……

  罗维民正这么紧张地思考着,办公室的门突然哐啷一声被用力推开,以致使他止不住地吓了一跳。

  推门进来的正是侦查员赵中和。

  赵中和一脸的疲劳和恼怒,随便给罗维民打了个招呼,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便合住眼,用两只手使劲地在太阳xué上揉了起来。

  罗维民一时也找不到话题,好一阵子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赵中和依然一脸的不悦,“鬼才知道。”

  罗维民被呛了一下,也不觉得生气,过了一阵子,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别提了”,赵中和的语气仍然流露着不快,但脸色毕竟温和了许多,“8点10分到站,饭也没吃,家也没回,8点半就赶到这儿开会。”

  “孩子的病怎么样了?”罗维民没再问别的免得再被他呛回来。其实他也真想知道他孩子的病qíng。

  果然,赵中和的语气一下子便软了下来,连眼睛也睁了开来。“实在是累坏了,说话不好听,你可别在意。孩子的事qíng就别提了,连住院的手续都还没办妥呢,就一个电报接一个电报,一个传呼接一个传呼地往回催。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哪想到听了半天就那么几个jī毛蒜皮的狗屁问题,这不是整人么?人命关天,你说这究竟是在gān什么?”

  “谁又是电报又是传呼的让你回来呀?”

  “我怎么知道?”赵中和并不像是在说谎,“电报落款是古城监狱,传呼上打的是监狱领导,昨天我跟单科长不知道联系了多少回,就是联系不上。早知道这样,还用得着回来吗!”

  “你昨天什么时候收到电报和传呼的?”

  “下午呀,大概就是6点左右吧。”

  “下午6点左右!”罗维民顿时又怔在了那里。

  “这就是说,在昨天下午6点以前,就有人已经开始了动作!

  昨天下午6点以前,都有哪些人知道qíng况呢?准确地说都有哪些人能感觉出来他正在关注这个案子,正在对这个叫王国炎的犯人暗中进行调查?

  就在罗维民阵阵发愣的当儿,侦查科长单昆和科员小刘推门走了进来。

  单昆的脸色也一样的格外难看,他谁也不看,谁也没打招呼,径自走近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从腰里掏出一串钥匙来,一直等到把门锁打开了,才yīn着脸头也不转地说:

  “都过来,开会。”

  侦查科其实也就是一大间办公室,办公室里面独立隔开一间,便成了科长办公室。

  科长办公室里只多了两套沙发,一个茶几,于是也就兼有会议室的功能。

  几个人立即放下手头的事qíng,谁也没再吭声,全都默默地坐了进来。

  也许因为科长的脸色难看,办公室的气氛比起以往的碰头会来,似乎紧张了许多。

  单昆同往常也有些不一样,仍然只坐在他的办公椅子上,并没有同大家坐在一起的样子。

  “先宣布一条纪律。”单昆突然这么说了一句,算是会议开始。“今后不论是涉及到单位,还是涉及到咱们科里的事qíng或者案qíng,一律不准私自向外界任何机关透露消息。凡是需要同外界联系的,必须经过监狱本科室研究,并经监狱主管单位审批同意后,才可进行。同外界机关联系时,必须有两个以上的监管gān部参加……”

  罗维民的头越听越大,看来事qíng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往下发展了。尽管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像这样明显的,毫不掩饰,毫无顾忌的说法和做法,还是让他感到意外和震惊,他们居然会在连一般的例会都不让你参加的qíng况下,还要对你再行制约和钳制。也许他们就是要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使你在心理和jīng神上彻底屈服或者完全崩溃。

  “……另外,”单昆继续绷着脸,既显得分外严厉,又像是在例行公事似地宣布着,“凡是已经私自同外界联系过的,第一要立刻中止,第二要上报审查,第三要尽快写出qíng况汇报,如有违法违纪行为的,则应立即停职检查,听候处理……”

  罗维民默默地摸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子,直觉得心惊ròu跳,肝胆俱裂。原来他们不仅要制约和钳制你,不仅要在心理上和jīng神上打击你,而且还要在最实质的问题上对你实施打击和处理!看来他们真的是开始行动了,速度之快,完全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动作之大,同样出乎你的意料之外;手段之狠、之毒,更是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什么“违法违纪,停职检查,听候处理”,竟然连这些词语都用了出来。罗维民隐隐约约地觉得,看来这些人对他所触及到的问题确确实实感到太焦心,太忧虑,太恐惧,太慌乱了,所以才会像被刺中了要害一样,作出如此qiáng烈的反应。如此看来,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是绝不会手软的,他们说得出来也就做得出来。

  怎么办?罗维民第一次感到了事态的严重xing和紧迫xing。

  问题是以你现在的qíng况,你究竟能怎么办?究竟能作出什么样的对应措施?

  他突然感到,面对着这样的一个行政机器,自己的身份和自己所拥有的权力实在是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在眼前这种堂而皇之,庄严肃穆的大背景下,你几乎什么也做不出来,什么也别想办得到!如果你不按照他们的意志去做,你的一举一动都将会是违法的,都将会受到苛刻的限制和严厉的惩罚!而且很可能还会以莫须有的罪名,立刻把你从这个圈子里一脚踢走,甚至让你背一身的肮脏和恶名,让你永远也洗刷不清。

  这就是说,目前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继续往前,毅然决然走到底;一条是到此为止,立即退回原地。

  “罗维民,对这条纪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单昆的一句问话,打断了罗维民的思索。几乎就在这一瞬间,罗维民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目前究竟应该怎么做。

  以现在的形势和局面,以你自己的身份和位置,眼下只能智取,决不可硬攻。若想彻底打败对手,把问题真正搞清楚,只有把自己隐蔽得越深越好,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和做法掩饰得越看不出来越好。既然他们想把你震慑住,想把你吓怕了,那你gān脆就将计就计,以假充真,装出一副害怕和听话的样子。一来让自己有时间准备下一步该怎么做,二来也可以看看他们下一步会怎么样,于是他显得很平静地说道:

  “我没意见。”

  “没意见并不等于没态度,对领导刚刚订下的这些制度和纪律,到底是赞成还是不赞成,这得说清楚了。这可不是我的意思,领导们刚才研究了,每个人都得表态。有话说到桌面上,别事qíng过去了,才在背后嘀嘀咕咕,说三道四。维民,还是你第一个说。”单昆显得分外的固执,似乎非要弄明白罗维民的态度不可。

  “同意。”罗维民就像解释似的,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没意见就是同意。”

  “就这?”

  “就这。”

  “……那好,”单昆好像有些不甘心似的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也太简单了,让我怎么给领导汇报?不能让我一个人去编吧。下一个,中和你说。”

  “我不同意。”赵中和冷不丁地说,“因为我根本就闹不明白,这条莫名其妙的纪律究竟是什么意思?是针对什么订的?是不是监狱里出了什么问题?让我说,像在我们这样的监狱里,究竟有什么需要如此保密的东西?不就是这么一堆犯人么?这些犯人身上的事qíng,那还不都是公开的事实?这需要保密么?外国人都敞开地参观我们的监狱呢?莫非我们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真是我们自己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又想作为特级绝密不准让外界知道,那岂不是故意遮丑护短?岂不是让我们都跟着犯错误?领导们整天都在嚷嚷,我们是模范监狱,还要我们争创全国一流的模范监狱,模范监狱就是这样吗?就是让我们一个个的都闭嘴作哑巴,由着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gān就怎么gān?这像话吗?有这样的纪律吗……”

  赵中和好像有一肚子的怒气,满嘴的话有如悬河泻水,滔滔不绝,没遮没拦。然而单昆看上去竟听得津津有味,一点儿也没有不想让他说下去的样子。

  罗维民则不禁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激动,以至于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他突然觉得自己远远不如赵中和,自己没有赵中和这样的勇气,也没有赵中和这样的胸襟,更没有赵中和这样的见地!这才叫心中无私天地宽,即便是发牢骚,也发得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即便是生气,也生得金刚怒目,虎视鹰扬!敢说敢gān敢骂,才会邪不压正;若都像你这样,坏人岂不越来越得意,好人岂不越来越憋气,明摆着那些见不得人的恶人恶势力在收拾你,你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你这还算是一个国家gān部?还算是一个人?

  “就像王国炎的问题,我以前不知说过几百遍了,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早就应该好好收拾收拾!对王国炎这种东西放任自流,睁只眼闭只眼,犯人的工作能做好吗?你们都说他是神经病,我看也不看就知道他绝不是神经病!像他那样的,要是成了神经病,就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神经病都是挨打受气的主儿,像王国炎这种东西,成天打人骂人,吃香的喝辣的,看着谁不顺眼就收拾谁,他得的是哪门子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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