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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之战长沙_却却【完结】(49)

  汉子一直在默默抵抗,孤独而悲怆,打不过,就一退再退,伤重了,就以鲜血和泪水来冲洗,只有不低头不放弃,就会等到反击的一天。

  “我要打你!”

  三个军人齐齐凝视着胡长宁眉飞色舞的神色,满面哀恸,小满突然懂得,在挨打求生存的漫长岁月,中国人的心连在一起,是相通地。

  谁想做东亚病夫,谁生来就是挨打的命!小满攥紧了拳头,只觉脉管的血一点点热起来,渐渐沸腾汹涌。

  这些事qíng顾清明如何不知,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作为综观全局的人,他的想法要悲观得多,抗战到了今日,还是只有一个字“拖”,拖到国际形势彻底转变,拖到日军补给不足,bī得日本人投降,真正要靠中国军队,这场仗的胜利可谓遥遥无期。

  然而,好不容易有了胜利的曙光,这些话如何能在此时提出,方先觉似乎清楚他的为难之处,端起香喷喷的芝麻豆子茶来堵嘴,顾清明苦笑一声,摇头叹道:“爸爸,不要对他们抱太大希望,以前我们挨打,他们说过一句公道话吗,他们抢香港澳门抢租界地时候,公理正义又在哪里!”

  第一次喊爸爸,并没有顾清明想象中那么难,第一次听他叫爸爸,胡长宁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撼,只是嘴巴张了张,声音被淹没在隔壁震耳yù聋的鞭pào声里。

  小满飞一般冲出去,又兴冲冲跑回来,呵呵直笑道:“大家都在庆祝,说这回真正有希望打赢了!”

  一点渺茫的希望,都能引起如此大地反响,不得不说,大家的心意果真相通,顾清明犹如掉入刀山火海,浑身火辣辣地疼,一直疼到心里,声音由于太过压抑而微微颤抖:“不管怎样,抗战还是要靠中国军队,真正能洗掉中国屈rǔ地,还是中国人自己地鲜血!”

  方先觉深深看了顾清明一眼,轻声道:“东条英机上台,少壮派军人得势,以后还有不少硬仗要打!”

  薛君山一拳砸在桌上,冷笑道:“怕什么,打呗!”

  提到这个,胡长宁喜色顿失,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小满也知道,少壮派军人是最激进地些混球,野心勃勃,无比狂妄,而且手段残忍,杀人如麻,何止是有硬仗要打,今后的中国,定然又是处处血雨腥风。

  “拼了!拼了!”无数个声音在喉咙里涌动,小满却只能发出这两个字,顾清明默默看着他骨节发白的手,浑身的疼痛渐渐消失,嘴角悄然弯起。

  第九章 民国三十年十二月二十日(1)

  走到家门口,湘湘的记忆还停留在满山翠竹、河边的吊脚楼、人头攒动的渡口、银光闪闪的苗族饰品,丝毫没有过去那种急切,也没有归来的真实感,在护校一年多而已,仿佛就过了一辈子的时光,而她已经脱胎换骨,重新为人。

  和顾清明憋着一口气进护校,到如今堵着满胸口的鲜血出来投身这场战争,从开始怕苦怕累的抵触,到现在的奋不顾身,一往直前,其中的转变只有她自己能懂,不止是因为接触到前线官兵后的感动,还有刻骨的恨和流不出来的泪水。

  有些事qíng,确实要经过了才知道,听到湘水死讯的那刻,她足足有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当她从混沌中清醒,她突然理解了金凤,理解了薛君山,也理解了军中无数前仆后继的热血青年,其中就包括她喜欢的那个。

  他们骂得对,这个时候还沉浸在自怨自艾的小qíng绪里,还惦记着逃跑,确实该千刀万剐!

  她双手都提着东西,没办法撑伞,而且心中似有一股熊熊烈火,竟根本不知道冷,只是嘴巴冻得太狠,哆嗦了许久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将皮箱放下,搓了搓僵硬的手,并不急于进门,昂首看天。

  冬天黑得早,加上天气不好,这会已经暗沉沉一片。从早上开始,一直yīn霾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气温骤降,冷得连骨头都在疼。她最讨厌长沙的冬天,天总有种粘滞感,下雨也下不清慡。下雪也不清慡,温度不会像北方那么低,冷起来却要人老命。

  大门紧闭。她敲了几下没人应,没来由地有些泄气。潜意识里还有一点害怕,怕他们又责怪自己,特别是那个凶神恶煞,没踩他的尾巴每次都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次她连累了湘水。犯了那么大的事qíng,肯定更加饶不了她。

  骂就骂吧,大不了赔一条命给湘水,薛君山不想活,湘君也不想活,大家都不活了好了,反正活着也是受罪,拼了算了!她自bào自弃地想着,用力抹了抹脸。跟随大部队长途跋涉几天,到了家门口才知道累,一屁股坐在箱子上。浑身直发软,似乎再也起不来了。

  雨将她地短发全部沾湿。一缕缕贴在脸颊。难受得紧,突然。远处的街口传来一阵熟悉笑声,湘湘一颗心怦怦直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大叫:“小满,好冷啊!”

  喊到第二声,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又是满面水痕,视线一片模糊,而远方那个黑点也丢下什么东西,箭一般冲过来。

  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开了,胡十张开双臂将她囫囵抱住,呜咽着给她擦脸,地手上硬茧遍布,沟壑纵横,她被硌得隐隐作痛,心底却无比满足温暖。到家了!终于又和家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眨眼工夫,小满已经跑到面前,仍然是那副天塌下来高个子顶地无所谓笑脸,见面就要跟她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这些天我挖了好多战壕,爸爸组织学生也去了,大姐和秀秀也去了,不过就数我挖的多,你看我的手,全是血泡……”

  胡十打开伸到眼皮底下的手,恶声恶气道:“你几岁了,做点事qíng就胡chuī海chuī,那么多人做事,就你喊得最大声,秀秀一刻没停做了这么多年,怎么没听她叫苦叫累。还不快把箱子提进去,没看她淋成这样吗,堵在这里讨打吧!”

  “我也淋雨了,都不管我!”小满嘿嘿直笑,将污迹斑斑地脸往胡十肩膀上擦,想当然的,他可没有湘湘那么好的待遇,被胡十揪着耳朵拽进家门。

  出乎意料,后面的全是女将,胡刘氏带着湘君和秀秀也加入了施工的行列,秀秀还提去了一大壶姜茶,由薛家老父倒姜茶给士兵们喝并且回来添水送去。虽然非常疲累,看到湘湘,大家都笑逐颜开,小满搬了烧得旺旺的火盆出来,女将们衣服都没来及换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连胡刘氏也童心萌发,满脸得色地向湘湘讲述这些天长沙的qíng况。

  其实湘湘早就从报纸上得知,自从上次大败之后,整个长沙弥漫着一种哀恸氛围,这次战前根本不用动员,长沙人几乎人人上阵,有力气的筑地堡、修掩体、挖战壕,老人孩子端茶送水,以前战前是避之不及,这一次大家都发了狠,竟是赶都赶不走了。逃,往哪里逃,天上飞机追着炸,驻扎这么多军队的长沙陷落,其他无兵无卒地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拼一场,死而无悔。

  家中有几个从军的,自然对军中的事qíng关心得多,胡刘氏满脸感慨地说起那些军人,这次驻守长沙地是第10军,也就是上次打得七零八落那王牌军,还是由撤职的李玉堂军长指挥,上次到过胡家地方先觉也在原职负责指挥。

  方先觉这个名字湘湘并不陌生,顾清明在信中多次提到过他,他是顾父在广东时结jiāo地朋友,也是huáng埔出身,年轻有为,打过多场大战,顾父一直要顾清明向他学习,方先觉一到长沙就让顾清明去打通关系,有备无患。

  湘君接口道:“你姐夫说,吃过败仗,第10军官兵这次真是豁出去了,军长师长每天都在阵地,战前动员时,上上下下的口号是死守长沙,准备拼死一搏。”她顿了顿,qiáng笑道:“你姐夫这次请命进了那个方先觉地预10师,长沙他比较熟,鬼子来了也不怕。”

  “哀兵必胜!”听到这里,湘湘不禁脱口而出,胡刘氏微微一怔,接过小满递过来的毛巾为她擦头发,满面悲凄。气氛突然沉寂,小满慢慢蹲在她身边,轻笑道:“可不就是,哀兵必胜!”

  这时,秀秀接过毛巾,为他擦湿淋淋的头发,小满又开始油腔滑调:“还是我堂客最好!”

  秀秀手一顿,扭头就走,湘湘气急败坏,就势把他按住,用力敲那木脑壳,这是女将的天下,自然没人救他,湘君和胡刘氏笑得前仰后合,小满嗷嗷怪叫,又不敢反抗,抱着脑袋委委屈屈假嚎。

  真正遇到事qíng的时候,大脚的好处才体现出来,胡十这些天一门心思恨自己的小脚,将煲好的姜茶提出来,见她们玩得热闹,气哼哼道:“你们是碰到好时候,要是孙先生早点放脚,我比你们还要会挖,想当年,我在茶园巷喊作王十蛮子,哪个敢惹!”

  不怕死的小满当然不会放过糗的机会,把个“王十蛮子”叫得抑扬顿挫,余韵悠长,又被胡十追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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