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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之战长沙_却却【完结】(83)

  薛平秋制住胡三,连声道:“她是个疯子,她是个疯子,疯了好多年了……”

  “滚开!”陈翻译追上来一脚踢开他,将两人一起踢倒在地,又追上来一连踢了她好几脚,他穿的是皮靴子,一脚下去只听身体的闷响,一群女人全都哭了出来,捂着孩子的眼睛,再也无人敢看。

  胡三在地上滚出老远,惨嚎震天,根本爬不起来了。陈翻译仍然不解恨,飞起一脚,正中她的心窝,见她吐了一大口血,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心里算是畅快些许,拍拍手冲胡长泰喝道:“这次是碰到我,要是打了皇军,你们全村人的命都不够抵!”

  胡长泰唯唯诺诺,哪里还敢做声,胡大爹横下心来,厉声道:“长泰,胡汪氏打伤客人,恶意挑起gān戈,胡家容不得这种女人,动家法!”

  松本眉头一挑,悄悄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好戏,陈翻译连忙乐呵呵来跟他解释什么叫家法,松本连连点头,笑得无比开怀。

  无人应对,胡长泰匆忙转身,被胡大爹一烟袋锅子敲在后脑勺。胡大扑通跪下,明知无法讨饶,旁人怎么拖怎么劝都不肯起身。

  晕厥过去的胡三终于醒过来,一改往日的恍惚之态,朝胡大遥遥露出笑容,继而将目光挪开,从人们脸上一一扫过,继而从屋舍到山峦,从山峦到白塘,从白塘又转到金色地田野,重又回到屋后的巍巍高山,便一直定在那里。

  那里,是墓园的位置,有她地所有亲人。她吐了口血,长长透了口气,似终于从重重困厄中解脱。

  第十二章 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八日(4)

  无人应对,胡长泰匆忙转身,被胡大爹一烟袋锅子敲在后脑勺,再也不敢动弹。胡大扑通跪下,明知无法讨饶,旁人怎么拖怎么劝都不肯起身。

  晕厥过去的胡三终于醒过来,一改往日的恍惚之态,朝胡大遥遥露出笑容,继而将目光挪开,从人们脸上一一扫过,继而从屋舍到闪耀着金光的山峦,从山峦到清幽的白塘,从白塘又转到金色的田野,重又回到屋后的巍巍高山,便一直定在那里。

  那里,是墓园的位置,有她的所有亲人。她吐了口血,长长透了口气,似终于从重重困厄中解脱。

  胡大爹疾步走到祠堂,因为太过恐惧,实在没办法进去,在门口拜了拜,大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将胡汪氏捆起来,赶紧活埋!活埋!”

  两个老长工终于挪动脚步,一人在胡三鼻下探了探,差点嚎啕出声,这哪里还用动家法,耽搁一会就没救了。听到胡大爹近乎凄厉的吼声,两人抬着她小心翼翼放进棺木里。她不哭不闹,犹如真正的死人,然而,在盖上那刻,两人清楚地看到,胡三用血红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同样血红的梳子,颤巍巍地打理白发,满面笑容。

  两人闷头钉上盖子,一人将手纸头敲得鲜血喷溅,一人将唇咬出了血。祠堂的小院里,秀秀跪在两人面前,堵在门口不肯挪开,胡刘氏呜咽道:“我没剩多少日子,去送送她没关系。你让开,妹子,你让开……”

  秀秀哪里肯让。抱着她的腿直掉泪,胡刘氏看向胡长宁。跟他讨主意,见一向斯文的胡长宁目赤如火,朝石桌疯狂地打,登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扑上去死死捉住他的手。抱头痛哭。

  这地方哪里待得下去,胡长宁拿定主意,唤秀秀去收拾东西,胡刘氏突然醒悟过来,脸色骤变,将秀秀拉住,捞起泥水抹在她脸上,直至看不出本来面目才罢休。胡长宁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搬来石头将院门堵住。胡刘氏柔声道:“不要怕,只要门关了,从祠堂里看不出来这里有院子。”

  这是自己的家。胡长宁何尝不知,只是知道一回事。真正有事地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见他不肯停手,秀秀也加入他。两人忙得满头大汗,面面相觑几秒,颓然坐倒。

  胡三已经送上了山,陈翻译得到苏铁的jīng心治疗,又得了不少好东西压惊,当没事发生一般,笑得实在大声,连松本都连连侧目。

  有了胡大爹的倾力合作,松本此行十分愉快,不但尝到了最地道地芝麻豆子茶和乡里野味,胡家灶台的腊ròu坛子里地菜也搜了个gān净。临别,松本看着满满的箩筐,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力邀胡大爹前往县城做客,原来,松本早就准备在湘潭大宴宾客,和当地名流搞好关系,避免冲突流血事件,不过大家也许不肯相信他的诚意,百般推脱,如今从胡大爹身上,他终于又看到中日合作,共同维护湘潭和平的美好前景。

  宾主尽欢,依依惜别,还是胡长泰出马,陪同一行人返回县城,陈翻译见过胡大爹的雷厉风行,对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地窝囊废越发看不上眼,一路冷嘲热讽,好好发泄了一顿,到了县城,他摸摸脑门,灵机一动,哼哼唧唧叫疼,胡长泰果然又是满脸惶恐,陈翻译随手一指,“那里给我,今天的事才算完!”

  他指的是胡家在县城里最大的米铺子,胡长泰抖了半天,嗫嚅道:“我……不敢做这么大的主,算……算入股行吗?”

  陈翻译大喜过望,连道这棍子挨得值,自认还算有良心,朝他伸出三根指头,果然没见他摇头,头也不疼了,一路哼着小曲回家,开始计划借着伤势跟上头请假,好好跟苏铁去长沙玩一圈,听说胡家在长沙也有公馆,说不定嘿嘿……

  送走鬼子,胡大爹烟也不抽了,冷着脸唤回所有人在祠堂里开会,叫胡小秋调整人手,安排三道关口,除了入村的豁口和村口,将第一道关口设在路边的山里,争取更多的时间做准备。

  大家家里都是一团乱,人手自然不够,连女人都派了任务。胡大爹也顾不得嫌女人碍事,亲自指定做事最利索的兰妹子等三人帮忙各家各户清理东西,第一重关口地任务最为艰巨,仍然由胡小秋等三人接手。

  一贯惟命是从的胡小秋一直闷着头不说话,听胡大爹讲完了,突然霍然而起,咬牙切齿道:“大爹,我想问你,我们之前安排了这么久,还是被他们闹成这个样子,连胡三都活生生被整死了,报信到底有什么用!”

  短暂的宁静后,祠堂犹如被煮沸,大家义愤填膺,摩拳擦掌要讨说法,正闹得不可开jiāo,胡十在毛坨地搀扶下迈进来,目光定在胡大爹苍老的面容,bī着他正视自己,冷笑道:“这就是你保住胡家地方法,让儿子脱离胡家去做汉jian,儿子不行就自己上,甚至不惜动用家法,你也算是个人么?”

  祠堂一瞬间又安静下来,只有压抑地啜泣久久回响,空气中充满泪水的味道,无比苦涩,像山里熟透地苦楝,苦得让人内里已肝肠寸断,却哭不出声。

  胡大爹垂首不语,一脸的皱纹凝成一团,更显凄楚。良久,他慢慢抬起手,指向门外,不等他开口,胡十突然磔磔怪笑,“不用劳驾你赶人,我们一家马上就走,我刚才听到了,衡阳陷落了,我孙女婿没了,我家双胞胎马上就会回来,我要去长沙等他们,亲口告诉他们今天的事qíng,让他们看清楚这个大爹爹的真面目!”

  “滚!”胡大爹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毛坨和胡十正要出门,毛坨惊得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他爬了几步,冲祠堂里头重重磕头。

  与来时的热闹不同,走的时候,胡十一家真叫凄惨,除了秋宝,竟无一人相送。毛坨扶着胡十,秀秀扶着胡刘氏,苏铁和胡长宁拎东西,一行人一步一捱走到村口,胡十转身要往回走,嘟嘟囔囔道:“不晓得这世还能不能回来,应该跟三告别,还有湘君,她孤伶伶在山里头,会怕的呐……”

  胡长宁满脸纠结,猛地推了毛坨一把,毛坨第一次会错了意,就势跪在她面前,哽咽道:“太外婆,我们不走行吗?”

  胡十脚步一顿,朝墓园的方向呆呆看了一会,转身拉住胡长宁长长伸出的手,步履愈发显得蹒跚。

  千辛万苦来到县城,胡长泰早已在码头等候多时,亲人相见,却如同陌路,胡十一颗心猫抓一般,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糙,胡家跟鬼子那么大的仇,他怎么还做了汉jian。

  将大家送上船,胡长泰也许看出今日一别,再会无期,不停地转身擦泪。见他作势要走,胡十实在忍不住了,扑上去扣在他手腕,尽量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疯了是不是!”

  这,也许是两人一生最亲密的接触。胡长泰斜眼看着她的手,此时此刻还有闲心想这种无聊事,连自己都觉得好笑,无力转身,肩膀不停地抖。

  胡十急得直喘粗气,又加大声音问了一句,胡长泰豁出去了,转身附耳道:“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胡十猛地松开手,只觉脸上心头火辣辣地疼,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回头看看滔滔的湘江,终于醒悟到永诀的事实,把心一横,用力点了点头,无心追问其他事qíng,拒绝毛坨的扶持,一步步挪到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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