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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炮儿_管虎【完结】(19)

  六爷说:“我看你们才是一群小流氓,老辈子留下的东西就没一点好?”

  晓波说:“不懂,您老讲一样儿!”

  六爷说:“至少,这男的得有男的样儿吧晓波?别人我管不着,你是我儿子,我就看不得你这捏二椅子样儿,你妈在的时候??”

  晓波说:“别他妈跟我提我妈!”

  六爷腾地站了起来,晓波也腾地站了起来,两个人对视着。

  餐馆里静下来,大师傅停下手里活,客人看着他们。

  晓波说:“想打我是吧?打啊,反正你是我爸,反正你爱打人,反正你现在也打不了别人!”

  六爷心脏开始绞痛,他看看左右坐下来:“行,出息了!我敢打你?你打我吧爹!”

  晓波说:“您是爹,您当爹的九六年躲事跑了,知道我们怎么过的吗?知道我妈撞了以后大冬天没钱躺医院走廊里什么样吗?你一进去好几年,我怎么活下来的?问你呢当爹的!真当我那会儿人小不记事?”

  六爷大口喝酒,他摆摆手:“这么着,前面的不说了,我总不能给你磕一个吧?你也二十多了,你就告诉我你后面想怎么过,到了儿想gān点什么正经的?”

  晓波看出六爷的不舒服,他看看周围,缓一缓坐下。

  晓波gān杯:“实话实说,我一直想在这边开个酒吧!”

  六爷看着晓波,良久点头:“成,算个主意!那跟你商量个事,把你那兜掏出来,我看看你拿什么开?”

  晓波犹豫一下,摇摇头开始掏兜,零钱、烟、上网卡。

  六爷点点头:“开个屁!”

  晓波咕咚咕咚灌酒:“您呢,多少年了,总不能一天到晚这么晃悠到老吧?”

  六爷看看镜子中变形的自己和晓波,说:“已经老了,要我说,其实最想看你娶个媳妇生个小子。”

  晓波舌头大了:“咱说点靠谱的行吗?”

  六爷笑了:“告诉你也行,就前面一瓶啤酒都卖三十五那几家,还不如咱这地界,咱要开咱就二十,生意差不了,咱不用沙发,咱用长条板凳,每桌中间摆个太师椅为主座,上面铺张虎皮,门口挂个匾—聚义厅!”

  晓波有点儿飘:“您把兜掏掏,我看您拿什么开?”

  六爷愣了一下,开始掏兜,掏半天,捡出一小把花生米。

  晓波拿了颗花生,笑着趴到桌上:“行,别胡说八道了,喝吧。要不我任务完不成了。”

  六爷听着这话,看着趴在桌上的晓波,然后狐疑地拿起这瓶酒看看。

  六爷看看窗外,一仰脖,独自喝上了。

  窗外胡同,弹球儿看到六爷扛着昏睡的晓波,歪歪斜斜出来。

  隔着窗户,话匣子登上铁梯,远远地看到六爷将伏特加喝光,晃晃悠悠躺倒chuáng上,她叹口气离开了。

  六爷看着表,悄悄起身,在被子里塞了俩枕头,伪装成有人睡的模样,给熟睡的晓波披上衣服。他戴上羊剪绒帽子,别上弹簧锁,提上包悄悄出门了。

  六爷出院门,弹球儿躲在暗处,观察着他走过,然后骑车跟上。

  后海酒吧依旧喧闹灿烂,六爷骑着车听着酒吧里传来的女歌手柔和的《花房姑娘》声音,他跟着哼了一下,一出音儿,竟是男低音,吓了自个儿一跳。

  六爷一脚踩在光洁的冰面上时,冰面就裂开了,六爷皱皱眉,有些不舒服,他喘息开始急促,犹豫着是否继续往前。

  远处的弹球儿凑到岸边:“您别再往前走了,再掉下去。六爷,估计您发帖的那些人都不会来了,其实没一个靠谱的,您别等了!”

  六爷脸色苍白地看看他:“小兔崽子,跟我?他们来不来没关系,还有对面的来呢,说好的事,得等!”

  弹球儿说:“六爷哎,谁来啊?您看看都几点了,就您当真,再说真来了就咱爷俩能怎么着啊?快上来吧!”

  岸边,六爷喘息着坐下去:“我不太舒服,坐会儿,小子,要是一会儿那帮兔崽子来了,把这还给人家,说剩下的爷接着凑。”

  弹球儿接过纸包,犹豫地看着六爷躺坐在岸边。

  远处传来改装车发动机嚣张的轰鸣声,几盏车灯扫了过来。

  弹球儿站直了身体。

  几辆赛车猛然刹住,小飞带着阿彪等下来,奇怪地看着弹球儿。

  弹球儿小心地上前递过纸袋:“六爷还给你的,说剩下的尽量凑!”

  阿彪打开,是满满的十万块钱。

  小飞点头:“行,真他妈一大侠!我以为他儿子回去了,就没信了呢,人呢?”

  阿彪突然大叫,指着弹球儿身后冰面上正在痉挛的六爷。

  小飞上前查看:“这怎么了?”

  弹球儿有点慌:“可能是心脏吧,六爷老这样!”

  小飞急得叫:“那你他妈怎么不叫人?这要死人的,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弹球儿说:“我,没带电话!”

  小飞转头对着阿彪,阿彪脸色煞白。

  小飞吼:“愣着gān吗,报丧啊!”

  阿彪立刻掏手机打电话。

  小飞指着弹球儿说:“哎呀算了,你,帮着抬他车上去!”

  六爷被抬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帮孙子,也不言语一声,真成!”

  病房里,只能听到心脏监控器发出的“嘀嘀”声,还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晓波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守了一夜的六爷正躺在chuáng上静静地凝视着他,自己的手还被六爷攥着,  晓波有些别扭地躲开他。

  六爷一笑,收回手。

  病房外,洋火儿和闷三儿jiāo谈着然后告别,洋火儿无意中透过窗户看到六爷睁着眼睛在看他,有些慌乱地离去,闷三儿进来。

  六爷说:“洋火儿?”

  闷三儿说:“抢救、病房、最好的药,都是洋火儿花的钱!”

  六爷说:“谁裤裆没系严实,显出他来啦?”

  晓波闷闷道:“人家听霞姨说了这事自己过来的,昨晚全靠他了,不行啊?”

  闷三儿说:“得了,都这模样了,您就歇歇吧,你们爷俩聊,我撤!”

  晓波凑近他:“人家洋火儿叔来表个心意,这叫理儿,怎么不成啊?”

  六爷瞪着晓波,良久:“成啊,没说不成啊!”

  走廊,闷三儿拍醒椅子上的弹球儿,两人走过办公室。

  办公室,医生跟话匣子jiāo代着:“患者心脏上三条主要的动脉,有一条堵得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还有一条冠脉狭窄很严重。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心脏搭桥手术,有一定的危险,需要跟家属把这个说清楚了!”

  话匣子说:“做!”

  六爷说:“不做!”

  话匣子说:“不做会死人的!”

  六爷说:“做了才会死人呢!话匣子、晓波,你们听我说,这西医,把人身子当零件,哪儿不好割哪儿,好人都给治死了,千万别听他们的!”

  话匣子看着晓波给气笑了:“做不做?你不同意我让晓波签字,麻药一打你什么都不知  道!”

  六爷有点气短:“我不是怕开膛,你想啊,心上动了刀子,人的气就泄了,人气泄了,离死就不远了,就是拖着,是吧晓波?还有别的招儿吗?”

  话匣子说:“保守,药疗,治不了根儿,维持着,有效果还得特长时间!”

  六爷眼睛放光:“就是它,药疗,药疗好,咱维持,咱注意,话匣子,哥这么多年没求过你什么事是吧?”

  话匣子撇撇嘴,转身走了:“你不挺生的吗!”

  看着他离开,六爷对晓波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理吗?”

  晓波叹口气:“在你这儿,什么都占理!回答啊,你不是挺生的吗,大冰刀乱砍不怕,一个小手术刀就怵啦?”

  六爷坐起:“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小手术刀在你肚子里乱转,你又看不见,确实有点麻爪儿,晓波,爸求你一件事,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最亲了!”

  晓波一愣,饶有兴味地凑近他:“哟,新鲜了!我变最亲了?那霞姨不亲?”

  六爷一撇嘴:“女人!”

  走廊里,晓波扶着父亲穿戴整齐地走过走廊,晓波扶着父亲:“你说咱俩要是掉个过儿,是不是我就得非做手术不可?”

  六爷看着他,有些闪烁其词:“没有啊,不一定,就事论事!”

  医生办公室,隔着玻璃,办公室里话匣子正和医生讨论着,两人路过偷听到,隐约传来医生嘱咐不允许他做刺激心脏的大的动作,六爷比画个下流动作,晓波转头不理睬他,六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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