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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记者_王维忠【完结】(5)

  四年之后的今天,我像一条鱼,又一次游入了广州这座城市。跟随着一大群男男女女,浑身臭汗的我好不容易挤出了火车。我东张西望地来到附近的公共汽车站边,不知所措。人海茫茫,我整个人也茫茫然。此时我除了身上这一套旧军装外,包里仅揣了83元钱!这是我彻底抛开湛江那位千金小姐的爱qíng后身上仅剩的现金了。我相信,凭着我在部队发表的那一大叠作品和那些立功获奖证书,还有一张老家湖北省huáng石市作家协会会员证,一定能找一份好工作。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得找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地。

  此时,头顶上的那轮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炉,把我面前的世界炙烤得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流花火车站附近的行人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大小汽车如过江之鲫。我知道,我的这双脚一踏上羊城这块土地,就注定了要过着露宿车站的流làng漂泊的生活。此时此刻,我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很快先找到一个栖身之处。一大群cao着四川口音的民工从我背后的出站口汹涌而出,他们很快就把正在踯躅不前的我裹挟在人流中。我看到这些背着大包小包、灰头土面的民工们,将满是淘金的希望绽放在他们净是汗水和灰土的脸面上,让头顶上的太阳炙烤得闪闪放光。他们在一个小头目样的小个男人的带领下,尽管一个个让背上沉重的包袱压得佝偻着腰身,他们却一个个兴奋异常,仿佛来这儿不是靠血汗和苦力挣一块块的钱,而是来这儿的土地上捡钱似的。

  他们满怀希望和憧憬的表qíng感染了我。我看到他们前呼后拥地上了一辆“广州火车站——中山大学”的公共汽车,不知是他们上车的热qíng吸引了我,还是就这辆车人少,反正,鬼使神差,我也跟着上了车。一直到了新港路的中山大学,也就是终点站,我又跟随着这伙四川民工下了车。

  下车后,我又是一片茫茫然,不知应该往哪儿去。在我的对面就是闻名遐迩的中山大学,大门顶上孙中山先生亲笔题写的校名,在阳光照映下,显得熠熠闪光,令我这从没有进过大学门的外地人汗颜。我想,要是我也能在这儿念上几年书后毕业出来,也许找起工作来要容易得多了。

  在车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我早已是又gān又渴了。我跑到旁边的一家报亭买了几份报纸,又买了一支大雪糕,几口下去,还是不解渴,gān脆买了一瓶矿泉水,灌了大半瓶下去,才算止住了渴。我顺着中大的正门,像只无头的苍蝇,沿着新港西路往西走去。

  刚走不远,无意中我发现有三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老在我的后面跟随着。只见他们时而凑在一块窃窃私语,时而又分开在我的后面跟踪着。奇怪,他们为何要跟踪我呢?此时我正走到一家技校门口,正要歇口气,刚停住脚,那三个小青年就一下子围了上来。他们那不怀好意的眼睛直盯着我上下打量着,其中一个还嬉皮笑脸的,似乎我的身上有什么值钱东西似的。我看到他们冲我不yīn不阳地笑,我就也冲他们笑笑。谁知看到我有了反应,其中为首的一个胖子呼的冲上来,一把拉着我的衣领,怪声怪气地问道:“喂,你身上这套迷彩是从哪儿弄来的,不会是偷的吧?”“这肯定是偷来的!一个乡巴佬哪里有这种迷彩服?老实jiāo待,是从哪里偷来的?”另一个家伙说话的口气更加粗bào。

  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看中了我身上的这套海洋迷彩呀!这套海洋迷彩服,一般的部队是没有的,当时绝大多数部队只有那种常见的略带糙绿色的战地迷彩服,而我们这种迷彩服只有海军陆战队才有;就是海军陆战队,也并非每人都有,只有两栖侦察队的,或是前往南沙西沙执行任务的官兵才能拥有。这种海洋迷彩服,样式虽然与普通的迷彩服差不多,颜色却截然不同。海洋迷彩服,顾名思义,它的色彩与海洋极为相近,是那种天蓝色。守卫海疆时,敌人一般很难发现。由于这种海洋迷彩服色彩鲜明,做工jīng巧,只有特种部队的官兵在执行特种任务时才拥有,所以,平时甭说一般的老百姓,就是一般的军人看来,也都是梦寐以求的奢侈品。据说,以前官兵在退役转回地方时,就像要上jiāo军衔、军徽、军章一样,按规定这套军服也是要上jiāo的,后来才允许同军装一起带回家去。只是,像这种迷彩服4年兵役期间才会发一套。现在,我穿着这套迷彩服除了告诉别人,我是一个兵,还有就是旅途上方便,透汗xing能比一般的衣服好,而且还很耐脏。

  没想到,这三个流氓看中了我身上这套海洋迷彩服,也想掠去穿上威风威风。听到他们夹杂着广东话的普通话,看着他们那神气活现的样子,我知道,他们此时就是想欺侮我这个外来的打工仔。但我怎么可能给他们呢?这可是我的心爱之物!

  第一章 流làng羊城第2节 怀揣83元闯广州(2)

  那三个小流氓还以为我会识相,乖乖地脱下衣服拱手相让,没想到好半天了我还是无动于衷。那个小胖子火了,见威胁不成就上前准备动手脱我的衣服;另一个上前挥拳就打!我赶紧闪身躲开,此时我还不想还手,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这时候,过路人都围上来看热闹。我想走走不开,想跑也跑不掉。索xing放下身上的背包,学着影视里那些走江湖的样子,双手抱拳,小心翼翼地说:“朋友,真对不起,我只是一个退伍军人,是来广州找战友的,不知在哪方面得罪了你们,请……”谁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个家伙就从两侧向我扑来。我虽然躲得快,左腿还是挨了一下,我刚想回击,但还是又忍着了。我抓起地上的背包,准备避开。见我想走,一个家伙骂了一句脏话,一把抓住我的背包扔在了满是灰土的地上。这一下我再也忍不住了,还没待他的拳头打过来,我迅速抓住他的右前臂顺势往后一拉,只听一声怪叫,那个笨重的身子往前一蹿就扑倒在了地上。没想到这个大块头的家伙只不过是只纸老虎。看到他倒地,就更激起了我好胜的xing子。说真的,初来乍到的我,在此人生地疏的,从没想要在大街上闯祸。谁知他们得寸进尺,bī得我实在没有退路了。见同伴吃亏,另两个家伙呲牙咧嘴、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我赶紧往后一退,马上双手出击,手快脚快,来了个“扑腹撂档”,一下子就将其中一个打翻在地;然后,我又反转身,闪开那个“老鹰掏拳”的家伙,赶紧一侧身,顺应他的扑式,从他的两腿和下部反击。突如其来的反击令那家伙痛得呲牙咧嘴,哎呀一声趴在地上。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个胖子,看到两个同伙也都倒下了,虽然不停地用广州话骂我,手脚乱晃着,但却已吓得倒退两步。我本想再上前教训他们一下,又怕闯出大祸,到时有理无处申就麻烦了。

  其实,早在我上小学时就开始跟村中大人练拳脚,还玩过灯狮子。平时我更是在庄稼地里摸爬滚打,很早就开始了艰苦的体力劳作;高二那年,因家中突遇大火,被迫辍学的我又去建筑工地提灰桶,挑砖上楼,锻炼出一身好力气;特别是,我又经过了几年部队生活的cao练,海军陆战队的艰苦训练,使得我早练就了一身铮铮铁骨,一出手打翻面前这几个叫得凶而只不过是花拳绣腿的小流氓,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三个家伙见我的身手如此迅捷,也不敢轻易上前,再说他们又都是寻衅滋事,已受到围观路人的指责;他们看到我一副不怕死的样子,终于知道我这个退伍兵不但力气大,而且根本不怕打架,于是,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扔下几句叽里呱啦的广州话,冲我威胁了一通,悻悻地走了。

  打跑了三个小流氓,我也不想在此久留,赶紧沿着新港西路向前走去。走了半里路,看看背后无人,便向右边的一个小巷拐进去。不远处就是一家省级技校的后门。此时已是日落huáng昏时分,天就要黑了,甭说找工作,能找一个便宜的住处就算不错了。奔波了一天,我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盒饭。路过这儿的几家大排档时,从那儿散发出来的饭菜香味,诱得我不由连咽几下口水,我这时才知道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我直奔附近一家小食店,花3元钱要了一大盘素炒粉,又花2元钱要了一碗馄饨。这才混了个大半饱。

  饭后夜幕已经降临,我赶紧四处找住处。前面百多米远就是一家技校。我决定去学校里面的招待所看看。一般来说招待所的价钱不会贵,不像外面价目吓人。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门口的门卫室,见里面有两个保安一边在抽烟,一边正在热火朝天地下象棋呢。为了办事方便,我特意买了一包湖南产的“白沙”香烟。我走上前去,很客气掏出两支烟,笑容可掬地向他们一人发了一支。我的这一招还真见效,那两个保安马上停止“战斗”为我让座。两人一胖一瘦,年纪都不相上下,瘦的老成些,姓王,叫王保卫,湖北咸宁人;胖的是湖南人,虽然长得牛高马大,但满脸憨厚。他慢吞吞地自我介绍说,他叫雷振。这响亮的名字有些如雷贯耳的味道,马上让我想到了《高山下的花环》小说中那位一身正气、刚直不阿的老军长雷振。不过,彼雷振非此雷振也。他们看到我这一身打扮,都不约而同地问道:“哟,老乡,是刚从部队出来的吧?不过你这一身迷彩服还真够彩的,我也只是在电视里见过,还没穿过呢。”没想到,这两个保安都是从部队出来的,这一下子就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们马上就亲热地jiāo谈起来。王保卫听说了我的qíng况后,马上说:咱们都是当过兵的,战友战友亲如兄弟么!有困难大家要帮助。如不嫌弃,你今晚就在我们这儿凑合一晚上吧,正好有个同事去天河那边看他媳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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