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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亲历记_冯骥才/陈建功等【完结】(63)

  谢铁骊遭遇“地震棚事件”

  说来未免荒唐,在唐山大地震发生后,就是因为是否住抗震棚的问题,谢导的电影竟有根有据的和地震扯上了关系。著名电影导演谢铁骊的夫人王遐聊起唐山地震发生后他们所遭遇的一段特殊经历时,真是感慨万千——王遐说,唐山大地震发生时,正是“文化大革命”结束前夕,谢铁骊一家住在北影宿舍。地震前,她看见天边亮得不得了,正在不知道为什么时,当时住他们家楼上的北影行政处处长从二楼跑下来,大喊地震了,快出来!王遐一听,就赶快和谢铁骊及在家的小女儿跑了出来(那时别的孩子在部队当兵)。因为跑得太急,他们来不及穿外衣,只好披着毯子。当谢铁骊一家跑到院子时,看到好多人都聚集在那里。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地震了怎么没有预报?接着余震不断,家是不敢回去住了。第二天,人们就开始在院子里搭帐篷。但是帐篷既cháo又有蚊子咬,还没有灯,很不方便。由于谢铁骊家住在一楼,觉得北京又不是地震中心,就决定还是回家住。他们知道住卧室有危险,厨房结构比较结实,就在那里用两张桌子拼起来睡觉用,桌子底下铺上糙,准备有紧急qíng况就暂时钻到桌下躲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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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震中的电影人(2)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没想到这样一来却招来了麻烦。因为当时每个单位随时都要向上级报告抗震救灾的qíng况,当时的北影领导得知谢铁骊一家不睡抗震棚而睡在家中,便认为发现了重大问题,于是就在全厂职工大会上点名批评说,地震后组织上很关心大家,尽力保护每个人的安全,但是谢某人对抗组织的号召,带领全家住在厨房里,睡在饭桌上,这个行为是对抗党中央的,万一出了事故不就是把责任推到党中央身上,推到组织身上了吗?

  这番话今天听起来简直让人啼笑皆非,不就是不住地震棚吗?和对抗党中央有什么关系?就连当时的群众也很不服气,有些同qíng谢导一家的人说,这有什么,不是正好不给组织添麻烦吗?倔qiáng的谢导也对家人说,不理他,就睡在这儿。于是一家人仍然睡在饭桌上,领导一看谢铁骊“死不改悔”,就向上级报告说北影厂对上级组织的关心很感动,只有谢铁骊不听指挥,竟公然带领全家睡在厨房里。

  其实,一个睡不睡抗震棚的普通问题被上纲上线是事出有因。在“文革”后期,谢铁骊拍摄了反映海岛女民兵成长历程的故事片《海霞》。《海霞》拍出来后,先是有人指责影片导演违背了文艺创作的“三突出”原则,后来又被认定为是文艺黑线的代表作。本来是创作问题,却卷入上层的重大斗争,有人劝谢铁骊给江青写封认罪书也许就免了灾难。虽然知道这些人是好心,但谢铁骊不明白究竟自己有什么罪?于是就是不写认罪书。最后他给邓小平同志写信,由他出面解决了《海霞》的问题。没想到不久后邓小平同志再次被打倒,谢铁骊被隔离起来,又让他jiāo代给毛主席写信的qíng况。

  当时,谢铁骊看透了那些bī他jiāo代问题的人的用意。他们对主席的批示不敢怎么样,就想让谢铁骊把给主席的信公布出来,组织人进行批判,然后再往上报告。于是,谢铁骊就咬定了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就是不写jiāo代材料。

  事qíng就僵持在这儿了。就在这时,发生了唐山大地震,那些惯于整人的领导也暂时顾不得《海霞》一事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忘记谢铁骊,总想着找点碴儿,这才发生了地震棚事件。后来,谢导为了应付对不住地震棚行为的检查治理,偶尔还要去地震棚住一下,但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家里。

  当震qíng缓解后,地震棚事件也似乎被淡忘了,但《海霞》事件又被提上议事日程。于是地震一结束,对谢导的批判又开始了。厂里开了无数次会议,中心议题是让谢导写检讨。谢导说自己眼睛不好,还是不理那一套。

  由于谢铁骊的不配合,“四人帮”及其爪牙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们决定在1976年10月12日开批判大会并宣布逮捕谢铁骊、钱江、王昆和李德伦。谢铁骊得到消息后非常平静,他对自己未来的险恶处境已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他想,被逮捕后的去处无非是两个地方:一个是北大荒,一个是秦城监狱,于是他从容不迫的开始在家里做准备。作为早就参加革命的红小鬼,十年内战的残酷环境都经过了,还在乎这个?

  然而历史开了个大玩笑,还没等到10月12日到来,1976年10月6日要抓人的人先被抓了,“四人帮”永远地被钉在了历史的耻rǔ柱上。“四人帮”倒台的第三天,谢导家就恢复了电话。

  严寄洲夫人王荣华:地震时仍在加班1976年大地震发生时,著名导演严寄洲没在北京,而他的家人却经历了一段难忘的岁月。提起那段特殊的经历,严寄洲导演的夫人、八一电影制片厂剪辑师王荣华深有感触——地震时,我们住在莲花池的酱油房,是被专政的牛鬼蛇神。莲花池“文革”前是八一厂的副食基地,做酱油,做豆腐等,当时我们住的酱油房只是一间,还很破,摇摇yù坠。后来又给了一间旁边招待所的房子,儿子在那儿住。因为平时睡眠不好,地震前一天晚上我吃了安眠药,睡得比较沉。睡梦中被儿子的急促的叫门声惊醒,赶紧起来开门,感觉地面晃得厉害,而且门也打不开了,等剧烈的晃动稍微缓和了一些,才将门打开跑到院子里。当时天还没亮,我们在院里待到快天亮时才敢回屋子。

  当时八一厂被视为最坏的一批牛鬼蛇神都在莲花池,我们全家就是被扫地出门赶到那里的。因为当时家具都是公家配给的,离开八一厂时我们只带走了自己买的书架,所以地震后想搭什么都不方便,于是厂里给了一部分料,搭了一个类似今天自由市场那样的大棚子,莲花池的男男女女都住在那儿,做饭再回各自搭的小厨房。在大棚中每家有一块地方,支着蚊帐,睡觉也不脱衣服,因为大棚实际上离酱油房很近,怕酱油房倒了给砸在里面。我们每人打一个小包,里面是自己喜欢的衣服,有了qíng况抓起来就跑。同住一个大棚子里,大家相处得很好,互相都很体谅,因为都是相同的遭遇。这样折腾了有一两个月。当时由于仍要剪辑片子,我得经常在单位加班。剪辑房倒是挺结实,据说能抗6~7级地震,可地震来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qíng况?剪辑房在四层楼,反正也出不去,听天由命吧!无奈之下,我也想了个逃生方式,有qíng况就往厕所跑,厕所空间小,受伤的可能xing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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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震中的电影人(3)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地震后八一厂拍了部影片《震》,就是描写地震的,里面写邓小平是“走资派”,结果影片未完成“四人帮”垮台了,就重新改本子。《震》大部分场景是在摄影棚拍的,也到唐山拍了一些外景。我跟着去了唐山。那qíng景至今回忆起来仍感到真惨啊,我看到一块块预制板倒塌,人就像压在里面的馅儿一样,那惨景我真不忍心、不愿意看。因为当时严寄洲还没有被解放,我受丈夫很多牵连,再加上自己出身地主家庭,被折腾得够呛,心qíng很灰,因此对于那些残酷的场面我一般都避开,但影片《震》的摄影师陈俊看了很多。

  陈俊:遭遇劫难的唐山惨不忍睹地震时陈俊感到家里房子的砖好像都散了架,像坦克在窗下驶过。陈俊家在四楼,他最先跑到楼下,大喊地震了,大家慌慌张张都跑下楼来,qíng急之下,人们大都来不及穿外衣,有些女同志只穿着三角裤衩。地震后不久,为拍摄影片《震》陈俊去了唐山,那qíng景惨不忍睹——我们去唐山时,住在帐篷里,条件非常艰苦,而更让人的心灵难以承受的是那一幕幕震后惨状:死的人就埋在绿化带里,一下雨,胳膊都出来了。味道很大,整天消毒,但有警卫部队。纪律很严明,有些人趁机抢东西,比如手表之类,警卫就开枪。地震中最惨的是一些大学生,地震前一天买了火车票,准备第二天回家,结果地震中被砸死了。有一个开滦煤矿的头头,回到家里,听到了被砸在废墟里的老婆孩子的对话,妈妈说,你们安静点,爸爸一定会救我们。他虽然听到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么重的预制板他搬不起来。家人就这样在废墟中悲惨地死去了。他的孩子小提琴拉得很好,亲人在地震中遇难后,他一听到提琴的声音就要昏过去。

  葛存壮回京受阻,妻女面包车借宿葛存壮地震时不在北京,却同样有一段戏剧xing的经历。他说,那段经历一是心里受惊,二是回京受阻——地震时,我正和北影的演员张力维在长影拍电影《雁鸣湖畔》。电影拍完了,长影给我们买好了回北京的车票,我们也收拾好了东西。那天,我们坐上车,司机已经发动车子准备送我们去火车站,正在这时,远远地,只见《雁鸣湖畔》剧组的党支部书记跑来,大声冲我们喊,你们不要回北京了!我连忙问:怎么回事?“北京地震了!”我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什么,北京地震了!我惊得心中乱跳,第一反应就是要赶紧回北京去,那里是我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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