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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_黄晓阳【完结】(25)

  古今同理,京官到下面任了实职,级别倒还在其次,最最关键的,没有人能搞得清他背后有什么样的硬后台。这类硬后台只要一句话,就可能让某个人脑袋搬家。尤其令人不安的是,古立德很可能带有特殊使命,这个使命到底是什么?没有人清楚。

  对于古立德很可能带有特殊使命这件事,王顺清几乎是认定的。

  按照常理,任何一任县令上任,都要沿途拜见上司。王顺清掌握的消息是,古立德确实去了一趟武昌,拜见了湖广总督林则徐,也在长沙拜见了湖南巡抚裕泰。但是,经过宝庆的时候,却没有拜见乌孙贾,甚至没有在宝庆府落脚,直接穿城而过。

  这是一个什么信号,太耐人寻味了。

  知府可是从四品衔,又是顶头上司,他古立德一个六品官,却完全不放在眼里,这难道不是一种信号?每一个官员,头顶上顶着的,并不仅仅只是官帽,更是保护伞。乌孙贾是王顺清的保护伞之一,而且是最大的保护伞。乌孙贾能从黔阳县令一路当到宝庆知府,一来因为他的满族身份,二来,裕泰两任湖南巡抚,对他恩顾有加。王顺清也是因为押对了宝,担任洪江汛把总时,和乌孙贾一样,都是七品官。可王顺清对这个和自己品秩相同的黔阳县令恭敬有加,甘愿当乌孙贾的马前卒。此后,乌孙贾一路升迁,王顺清却始终稳坐在洪江汛把总的位子上,也是因为乌孙贾需要王顺清替他管理洪江这个钱袋子。

  令王顺清胆寒的是,且不说他在洪江捞了多少钱,仅仅在同一个职位待了十余年这一点,就说明有大问题了。清朝官制,通常是三年一轮换,鲜见连任的。如果乌孙贾出了问题,他王顺清肯定逃不掉。

  花蝴蝶不是完全明白王顺清所说的这些,同时,她又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惹不起,还躲不起?既然如此,何必同一个师爷斗气?失了身份不是?

  王顺清说:“好好的一盘生意,被这个胡不来给搅了,想想就气不顺。”

  花蝴蝶说:“能有多大一盘生意?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在洪江,明面上,张祖仁是首富,实际上,还有谁能富得过你?”

  王顺清叹了一口气:“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第三章 yù工其事,必先利其器

  还没见到人,光是听到声音,láng王千人斩身子就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只见花蝴蝶曳地长裙,长发飘飘,宛若仙女,从楼梯款款而下。人未到,一股清香袭来,沁入心扉。千人斩坐了下来,一双眼睛在花蝴蝶身上扫过,只见她肌肤胜雪,眼若秋水,眉若青黛,腰若细柳,忍不住心中怦然乱跳,猛吞了一口口水。

  胡不来单枪匹马,杀回了洪江。

  来到洪江,他也不去别的地方,直接走进了汛把总署。他虽然以师爷的身份在洪江活动过几天,但下面那些汛兵,注意的毕竟是县令、县丞和主簿大人,不可能注意到他。见他进来,以为是个什么老百姓来了,立即把他往外轰。

  胡不来自然不会出来,大大咧咧地坐下来,道:“去,把你们把总爷叫来。”

  汛兵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把总爷,是你想见就见的?”

  胡不来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也不和汛兵多话,直接叫道:“王顺清,你给我出来。”

  这一叫还真有效,王顺清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了,一看是胡不来,便拿足了七品官的架子,道:“什么事?”

  胡不来说:“叫他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对你说。”

  王顺清自然不肯听他的,只要今天听了他的,从今往后,所有一切就都得听他的。官场这个套路,他王顺清还是懂的。王顺清再次端了端架子,道:“胡师爷,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他有意将师爷两个字说重一些,意思是要提醒胡不来,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胡不来立即站起来,向外走,同时说:“你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我原是想救你,既然你不领qíng,那就等死吧。”

  这话把王顺清吓了一大跳,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个大贪官。天下哪一个贪官不怕死的?又有哪一个贪官心里没鬼的?莫非古立德到黔阳,真有特殊使命?见胡不来要出门,王顺清立即大叫:“把他给我拦住。”

  几个汛兵冲上前,将胡不来拦回来。

  胡不来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顺清自然不想低头,怎么说,他是官,胡不来只能算是民。民见官,是要下跪的。自己免了他下跪,已经够看重他了。“老子日你个乖,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说清楚,就不能走。”他说。

  胡不来也不和他计较,而是问:“你的俸禄是多少?”

  王顺清愣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俸银和薪银加在一起,总共是三十六两。”

  胡不来说:“那也就是说,把其他所有一切合法收入加在一起,你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五十两吧。”

  “是。老子日你个乖,怎么样?”王顺清不明白胡不来到底是何用意。

  胡不来说:“那我就给你算个账。你这个洪江汛把总,当了十几年吧?十一年?十二年?所有收入加起来,就算不吃不喝,也就五六百两银子吧?可是,你现在住的房子,好像有五处吧?洪江城里三处,宝庆府一处,乡下还有一处,值多少?两千两还是三千两?好像还有些土地,据说还有几家店,沅水里还有几艘船是吧?”

  王顺清眼睛一翻,道:“那又怎么样?我们家是做生意的,这个,谁不知道?分家的时候,王家的产业,我也是有一份的。我分到一点家产,奇怪吗?”

  胡不来:“当然,不奇怪。我奇怪的是,洪江汛把总是多么肥的一个缺,你却在这里坐了十几年?”

  “那有什么奇怪?”王顺清说,“我也想升上去啊,升官发财,谁不想?可是,上面不提拔我,我有什么办法?”

  胡不来点了点头:“是啊,这确实是道理。不过,这个道理,大概要看跟什么人说吧?如果跟皇上说,你认为,皇上会怎么想?”

  王顺清认真地看了一眼胡不来,开始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善茬。他问:“你今天来,就是想来找我的麻烦?”

  “不不不。”胡不来连忙摆手,“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来救你的命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王顺清说。

  胡不来坐下来,将手中的折扇摇了摇:“你懂的,你当然懂。你如果不懂,就不会在洪江汛把总这个位置一坐十几年。”

  这些话,自然不能当着汛兵的面说。可一开始,王顺清硬过了,现在要软下来,还真不太好办。好在他混迹官场多年,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有的。他顿时缓和了一下脸色,道:“你看,这里,人来人往的。要不,我们到里面喝杯茶?”

  胡不来自然清楚,自己还要办事呢,绝对不能把他bī到头,见好还要收。他当即说:“这里是你把总爷的地盘,自然由你说了算。”

  王顺清立即站起来,说:“我沏了一壶茶,刚刚才喝上一水。我们去接着喝,怎么样?”

  “把总爷的茶,一定是好茶,我真的想尝尝。”胡不来说。

  两人于是移身,到了王顺清的办公室。两人坐下来,一名汛兵要过来给他们沏茶,被王顺清赶了出去。王顺清亲自给胡不来倒上茶。

  “胡师爷,请。”同样是叫胡师爷,这次的语气,却要恭敬得多。

  胡不来知道已经达到了初步效果,喝了茶,便主动打开了话匣。他告诉王顺清,全国所有的汛把总,洪江汛把总是最肥的,这一点,并不是什么秘密,王顺清能在汛把总这个位置上一坐十几年,就连朝廷也能查到。正所谓物极必反,有些事,一定要见好就收。

  王顺清暗吃一惊,难道古立德想赶自己走?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就要和他斗上一斗。心里这样想,口里却不会说,而是问:“胡师爷的意思,莫不是建议我走?”

  胡不来说:“这个,我不说,你自己想。”

  王顺清又问:“古大人的意思?”

  胡不来故意不说清楚,只是说:“古大人才来几天?他连东西南北都没有摸清楚呢。”

  王顺清自然不是简单角色,他说:“那我就不明白了,我这个汛把总,是朝廷任命的,朝廷都没说叫我走,胡师爷的意思……”

  “我可没有叫你走。”胡不来说,“再说了,现在这种qíng况,你就算想走,都走不了。”

  “胡师爷把我说糊涂了。一会儿说我在这里做官,做的时间太长,一会儿又说我想走都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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