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森西还追在后面要说什么，易遥转过身朝他用力踢了一脚，皮鞋踢在他小腿骨上。顾森西痛得皱着眉头蹲到地上去。
“别跟着我，我不会和你上chuáng，你滚开。”
顾森西咬了着牙站起来，脱下他的厚外套，朝易遥劈头盖脸地丢过去，看的出他也生气了。
易遥扯下蒙在自己头上的外套，重重地丢在地上，眼泪刷得流了下来。
易遥没有管站在自己身后的顾森西，抱着一堆湿淋淋的书，朝学校外面走去。快要走出校门的时候，易遥抬起头看到了齐铭。
脑海里字幕一般浮现上来的，是手机里那条短信。
——老师叫我去有事qíng，我今天不等你回家了。你先走。
而与这相对应的，却是齐铭和一个女生并排而行的背影。两个人很慢很慢地推着车，齐铭侧过脸对着女生微笑，头发被风chuī开来，清慡而gān净。齐铭车的后座上压着一个包得很jīng美的盒子。
——也难去猜测是准备送出去，还是刚刚收到。
但这些也已经不重要了吧。
易遥跟在他们身后，也一样缓慢地走着。
风chuī到身上，衣服贴着皮肤透出湿淋淋的冷来。但好象已经消失了冷的知觉了。
只是怀包着书的手太过用力，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酸楚感来。
以前上课的时候，生物老师讲过，任何的肌ròu太过用力，都会因为在分解释放能量时缺氧而形成rǔ酸，于是，就会感觉到酸痛感来，
那么，内心的那些满满的酸楚，也是因为心太过用力吗？
跟着齐铭走到校门口，正好看到拿着烤ròu串的唐小米。周围几个女生围着，像是几朵鲜艳的花。在冬天这样灰蒙蒙的季节里，显出淋漓得过分的鲜艳。
依然是那样无辜而又美好的声音，带着拿捏得恰倒好处的惊讶和同qíng，以不高不低的音调，将所有人的目光聚拢过来。
——哎呀，易遥，你怎么弄成这样一副样子啊？
前面的齐铭和他身边的女生跟着转过身来。
在齐铭露出诧异表qíng的那一刻，天狠狠地黑了下去。
易遥抬起手擦掉额头上沿着刘海淌下来的水，顺手拉下了一缕发臭的墨绿色水糙来。
周围的人流和光线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像是谁在易遥眼里装了台被遥控着的摄象机，镜头自动朝着齐铭和他身边的女生对焦。清晰地锁定住，然后无限地放大，放大，放大。
他和她站在一起的场景，在易遥眼里显得安静而美好。就像是曾经有一次在郊游的路上，易遥一个人停下来，看见路边高大的树木在风里安静地摇晃时，那种无声无息的美好。
gān净漂亮的男生。和gān净漂亮的女生。
如果现在站在齐铭旁边的是头发上还有水糙浑身发臭的自己，那多像是一个闹剧啊。
易遥更加用力地搂紧了怀里的书，它们在被水泡过之后，一直往下沉。
易遥盯着那个女生的脸，觉得一定在哪儿见过。可是却总是想不起来。记忆像是被磁铁靠近的收音机一样，发出混乱的波段。
直到听到身边顾森西的一声“咦——”后，易遥回过头去，才恍然大悟。
顾森西走到女生面前，说，“姐，你也还没回家啊。”
第67节
67
如果很多年后再回过头来看那一天的场景。一定会觉得悲伤。
在冬天夕阳剩下最后光芒的傍晚，四周被灰蒙蒙的尘埃聚拢来。
少年和少女，站在暮色的灰色校门口，他们四个人，彼此jiāo错着各种各样的目光。
悲伤的。心疼的。怜悯的。同qíng的。爱慕的。
像是各种颜色的染料被倒进空气里，搅拌着，最终变成了漆黑混沌的一片。在叫不出名字的空间里，煎滚翻煮，蒸腾出qiáng烈的水汽，把青chūn的每一扇窗，都蒙上磨沙般的朦胧感。
却被沉重的冬天，或者冬天里的某种qíng绪吞噬了色彩。只剩下黑，或者白，或者黑白叠加后的各种灰色，被拓印在纸面上。
就像是被放在相框里的黑白照片，无论照片里的人笑得多么灿烂，也一定会看出悲伤的感觉来。
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按动下了快门，卡嚓一声。
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后——
第68节
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地面上。安静地躺在满地闪闪发光的玻璃残渣上。
我并没有感觉到痛。
也没有感觉到失望。
只是身体里开始生长出了一个漩涡。一天一天地发育滋生起来。
人的身体感觉总是在jīng神感觉到来很久之后，才会姗姗来迟。
就像是光线和声音的关系。一定是早早地看见了天边突然而来的闪光，然后连接了几秒的寂静后，才有轰然巨响的雷声突然在耳孔里爆炸开来。
同样的道理，身体的感觉永远没有jīng神的感觉来得迅速。而且剧烈。
一定是已经深深地刺痛了心，然后才会有泪水涌出来哽咽了口。
天边拥挤滚动着黑里透红的乌云。落日的光渐渐地消失了。
十分钟之前，各种qíng绪在身体里游走冲撞，像是找不到出口而焦躁的怪物，每一个毛孔都被透明胶带封得死死的，整个身体被无限地充胀着，几乎要爆炸开来。
而一瞬间，所有的qíng绪都消失gān净，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在下一个刻汹涌而来的，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寒冷。
湿淋淋的衣服像一层冰一样，紧紧裹在身上。
乌云翻滚着吞噬了最后一丝光线。
第69节
69
靠近弄堂的时候就闻到了从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
街道边的灯光陆续亮起来。
暮色像窗帘般被拉扯过来，呼啦一声就几乎伸手不见无指。
易遥弯下身子锁车，目光扫过放在齐铭车子后座上的那个jīng致的盒子。
“送人的？还是别人送你的啊？”易遥指了指齐铭的后座，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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