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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短篇小说散文集_郭敬明【完结】(28)



    有段时间我被阿Kbī着背四级词汇,bī得我觉得世界一片黑暗。我每天早上6点都会被她的电话吵醒,然后听见她在电话里告诉我“现在是英文时间,请坐到写字台前翻开书”。连续三天的电话弄得整个寝室对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我每天早上只好很早起chuáng悄悄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我开始背单词了不要打电话过来。

    因为我写字台前的窗户正对东方所以在那一个月里我成为学校看到日出最多的人,我发现早上的天空真的很好看,以前居然一直没发现过。

    上海的秋天来得特别诡异,夏天总是无限拉长拉到一个尽头然后就突然跌落到深秋,气温突然低下来,树叶像是约好了一样一起往下掉,极度满足qíng侣需要的气氛。也满足了我。

    我小时候是在四川长大的,四川到处都是一年四季长青树,打死不肯掉叶子。过年飞雪的时候都青翠yù滴让那些老年人感叹天地间找不到同病相怜者。为什么有的东西永远不老有的东西瞬间就没入余辉。这句话我外婆就对我说过。

    当我站在学校看梧桐树叶一片一片往下掉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很值得相信的,用阿K的话来说就是“很值得苟且地活下去”。

    就这样我站在这个空旷的大学里面看了三次秋天的落叶,我糊里糊涂地就过了三年,一切过得好像和梦一样。而且是个冗长而沉闷的梦。一梦三四年。我和阿K从19岁变成了21岁,阿K越来越频繁地对我说“我老得不成样子了”。而奇怪的事qíng是我和阿K一直保持着朋友关系,这让我身边的很多人都表示不可思议也表示不可相信。可是我从来没辩解过什么,阿K也没有。

    我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从十几岁的孩子变成二十几岁的大人,我的下巴上开始有刮过胡子留下的一层青色,而阿K也在大三的第一次舞会上第一次穿起了礼服,然后和穿着粗布裤子运动鞋的我跳了第一支舞,当时她笑得摇摇yù坠而我尴尬得要死只好一脸木然。阿K说我目露凶光的样子还蛮酷的。

    可是我还是一个孩子,背着单肩包走过糙坪的时候依然会将双手cha在口袋里看落日,依然在游泳池里被从小开始学游泳的阿K无qíng的耻笑,依然站在掉叶子的树下面眯着眼睛笑起来,依然在体育馆里杀气腾腾地大羽毛球。

    在我生日的时候阿K送了我一副手套,我的生日是六月六日,艳阳高照,我拿着手套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我骑在车上想要翻倒下去,我说你倒回真会送,一个最有实用价值的东西被你送得丧失了所有价值。

    阿K说这个手套本来是我去年要送给你的,可是你相信吗我竟然打了一年才打好,我拆了打打了拆我不累我同寝室的人看着都累得趴在chuáng上狂叫受不了。那几根手指头打起来热别复杂,要不你试试?

    我说算了算了,谁有那闲工夫。我指指我的自行车后座说,上来我带你去兜风当作谢谢你。

    阿K过生日的时候我送给她一根手链,阿K也很给我面子,每天都戴在手上。

    我和阿K一起过过一个qíng人节,我们去了世纪公园,在那个超级大的喷泉面前穷叫八叫,租了辆双人自行车结果冲进树林里撞歪了一棵树,累了到处找椅子坐可是坐下来却总找不到什么地方有水喝,好不容易找到了狂喝一通然后又像找卖水的地方一样辛苦地找厕所。

    在一个国庆节的假期里面我们一起在浦东看焰火,然后回来在人民广场走到了徐家汇,然后在地铁站里等最早一班地铁回学校。在等待的一个小时里我们把值班的警卫叫醒了和他聊天,熟悉得好象认识了千百年。回去之后从红日破晓睡到暮色四合。

    阿K给我这个从来不看外国小说的人讲《呼啸山庄》是多么dàng气回肠,我就告诉她纳兰xing德的词是多么鬼斧神工。

    每当学校放长假而我又不回家的时候,我和阿K就喜欢拿出本中国地图穷翻,然后天南海北地指我们要去哪哪哪,反正说说又不花时间不花力气不花钱。而假期真正来临的时候又是从早到晚昏睡以虚度时光。我摆出长辈的样子说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懒惰。她说没什么没什么,反正快不是女孩子快是女人了,你看看上海,到处都是睡意朦胧穿着睡衣满街跑的女人,我只是提前上岗而已。

    时光的刻刀还是在我身上刻下痕迹,阿K说那把刻刀随着我们越来越老就会把痕迹从心里可到脸上,那么内心曲折的伤痕会在我们突然年老的瞬间变成我们脸上不可磨灭的皱纹。

    有时我会突然就心qíng低落下来,看着阿K说不出话来。我和阿K在大三开始养成一个习惯,在人迹稀少的深夜从北门一直走到南门然后再折回来。有时候风会非常大,我不会像那些男生一样把衣服脱下来给她因为我觉得那样很做作,只是我会有意识地悄悄走到她的前面,挡掉那些黑夜里黑色的风。

    在冬天快要开始的时候我正忙着写东西没时间打理我的头发于是我的头发变得特别长而且纠缠不清,一有风就飞起来像武侠片里的大侠。

    就在我头发疯长的那段时间我们寝室的一个头发卷得可以当律师的家伙疯狂玩失恋,一个星期失恋三次让我极度不齿他的爱qíng观,他的名字叫VAN。

    VAN家很有钱,我不知道他家的什么动产不动产,我只知道他想到什么地方去总是一个电话后就会有车停在他面前,有穿黑色西装的司机替他开门。不过那小子还算善良没有其他纨绔子弟的所有缺点。

    那段时间我写得最多的东西就是我的新小说和帮VAN写的qíng书,写到后来弄得我错觉自己是个qíng圣。

    有一天VAN照例拉我去看一个他刚瞄上准备行动的女生,我慢悠悠地晃在他屁股后面,当走到学校那条林荫道上的时候,VAN停下来冲我嘿嘿地笑,指着前面一个女生对我说就是她。当我看清楚哪个女生之后我站在当场傻愣了一分钟,然后突然灵魂出窍一样对他说没问题。

    那个女生就是阿K。

    我自认为写给阿K的那张qíng书是我有史以来写得最痛苦的一张。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写什么我在某个你来过留下过弥漫过樱花香的早晨我遇见了你,那样我会笑死的。

    后来那张qíng书写成什么样子我也忘记了,我只记得是个在咖啡喝光的晚上我终于写完了,然后倒在chuáng上一下子就睡到天亮。接着起chuáng刷牙洗脸上厕所,背起书包上课。

    三天之后VAN要请我吃饭,他说他追到哪个女孩子了。当时我手中的杯子突然了了下去整杯水漫在地板上特别难看。VAN说你不用这么惊诧。我于是点点头,然后想了想,对VAN说,你请我吃火锅。

    吃火锅的那天阿K迟到了,我对她像以前一样恶狠狠地说:女孩子就是麻烦。我才突然意识到阿K已经是VAN的女朋友了,于是我就很尴尬。那天晚上的事qíng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因为我喝了很多酒,我记得的是那天晚上我吐了很多次,第二天早上头疼得要裂开。我的室友告诉我那天晚上我一直沉闷地低声地哭,可是我却不记得我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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