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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潜梦_[日]渡边淳一【完结】(5)

  “她不愿刊登家庭套装广告的理由呢?”

  “她的理由是广告与杂志的宗旨相左。”

  秀树初次耳闻此事。

  “不过,《梅特莱斯》的读者群以二、三十岁的女xing为中心,当然包括小姐和太太吧。那样的话,即便刊登了年轻母亲与幼儿身着相同服装的广告,也不能认为违背办刊宗旨呀。那么她的具体理由是什么呢?”

  秀树蓦然流露出好奇心,知佳就说得更慡快了:“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总觉得她好像说有孩子就不太好。”

  “可是,其它妇女杂志也登过这种商业广告吧?”

  “确实如您所述。可是,她说若母子同时出现,便过分突出家庭倾向,会造成杂志带有家庭色彩的印象,从而失去青年女xing和独身女xing读者。”

  如此说来,的确言之有理。不过,不能以为家庭套装广告就有那么大的负面影响。

  “那么,怎么办了?”

  “最后,好像没采用。”

  “这种事凭她个人意见就能决定吗?”

  “做决定时,当然也要考虑总编及其他编辑的意见。但是,当时向井女士qiáng烈反对……”

  虽然秀树也搞不清楚向井为什么如此qiáng烈反对,不过,这是他从前不曾了解的东子的又一个侧面。

  “就是太固执了吧!”

  秀树回忆起东子说一定要生下孩子时的表qíng,在她那透着jīng明的面孔上隐匿着任xing的神qíng。

  “她的确有这种怪脾气,不过,平时她事事都非常细心,我生孩子的时候,她特意给我送来鲜花。”

  “以示祝贺。”

  “她说,因为没生过孩子,不熟悉婴儿服装,所以送来鲜花。不过,当时也挖苦了我几句。”

  “说什么啦?”

  “她说,今后当了妈妈,工作还要加油gān呀!”

  “她可能以为,女人有了孩子就会变懒惰的。”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她的意思是说,孩子很可爱,以后若心中只装着家庭就难办了。”

  正如所想象的一样,东子是位有才gān且热衷于事业的编辑。

  “谢谢,事qíng如我想象的一样,我就放心了。”

  “仅这些qíng况就足够了吗?”

  再漫不经心地问下去,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秀树表示了谢意,并嘱咐知佳,关于两人会面的事千万别透露给东子,说完与知佳分手。

  与知佳见面后的第二天,秀树收到东子的来信。下午的会议结束后,秀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桌子上有封信与其它邮件放在一起,因为是女人笔体便顺手拿起。信封正面写着“泷泽秀树先生”,背面写着“向井东子”。内容如下:秀树先生:

  别来无恙。今天是尤为值得庆幸的日子,所以,我也要禀告您。

  今天,好容易熬到五个月,我到区政丅府要了母子日记本,顺便前往医院让他们给我缠上腹带。正好是人们常说的‘戊日’缠的。因长期孕吐,我反倒比先前还瘦,外表看并不显眼,我请护士将雪白的漂白布缠在略显发胖的腹部,我顿时产生终于能将您的孩子生下来的切实感受。

  今后,丝毫不必担心流产的事,已进入稳定期,可暂且放下心来。工作依然忙碌,不过,我想抽空慢慢准备婴儿用品。

  您也很忙吧?加油gān吧?我会再给您写信的。

  亲爱的秀树先生

  东子敬启

  读完信的一瞬间,秀树感到头晕目眩。

  究竟这算什么信呢?女人怀孕五个月之后缠上腹带。将此喜悦的心qíng禀告心爱的男人,然而,此信的阅读者却心绪反常。女人好像是喜于言表,但是,对于男人来说自然是苦不堪言,此信内容近乎于恐吓。

  秀树再也无心工作,立刻与立野通电话,向他说明信的内容。

  “什么时候收到的?”

  立野大吃一惊,惊慌失措地反问。

  秀树答道:“刚刚!”

  过了片刻,立野又问:

  “她经常给你写信吗?”

  “不是。以前,我出国的时候,给我写过信,最近不太……”

  “觉得打电话难以启齿吗?”

  “因为最近我工作很忙,未能与她见面。”

  信封正面写着秀树公司的地址,由此可见,她意识到寄往秀树家有所不便。

  “尽管如此,她也是胆大妄为。”

  邮票上邮戳的日期为大前天,可见,大概是发信前一天去医院缠过腹带。信中所述给因孕吐而消瘦的身体缠雪白腹带等qíng况的确栩栩如生,今后不必担心流产而进入稳定期、所以将抽空买齐婴儿用品等内容,使秀树的心qíng愈加不安,甚至达到恐惧的地步。

  “她还是爱你的。”

  希望女人打掉孩子的男人认为是令人惶恐不安的事qíng,若从一心想生下孩子的女方看来,则是努力而纯真的,这或许是立场不同吧。女人主动报告,男人却什么也不想知道,这种事实在值得同qíng。

  “索xing……”

  秀树刚想开口又慌忙将话咽了回去。他在想,索xing满足她的愿望,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如果这样说,定会遭到立野指责。

  “也许是已经不能堕胎了。”

  秀树不由自主地说出泄气话,立野立刻低声说:“不能灰心丧气!”

  “……”

  “那封信最好立刻烧掉!”

  秀树点点头,将信塞进衣袋。立野仿佛看到秀树的一举一动,问道:“美和子小姐还不知道吧?”

  “我想她不可能知道。”

  “女人的第六感官很灵敏,所以你要小心。比如,美和子无论问你什么都要予以否定,而且要果断gān脆。”

  “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房间内只剩下秀树一人,他继续吸着烟。

  距下一个会议开始仅剩三十分钟时间,秀树却怎么也不想起身。他将上半身缩于靠背椅中,冥想刚读过的信。

  东子突然给他写信必有原因,可老实说,东子的本意他现在一点也不清楚。当然,信的字面内容秀树全理解,然而,两人之间存在着根本分歧。

  男人觉得孩子一落生便不可收拾,因而终日惶恐不安;女人却一心盼着悠然顺产,毫不犹豫。男人注重的是社会舆论和个人地位,女人则无所顾及,只为自己的肚子变大而感到喜悦。回过头来,秀树再仔细琢磨那洋溢着喜悦心qíng的书信,就会感到,对怀孕本身,男人和女人的态度从根本上截然不同。

  男人们认为做爱就是做爱,它与怀孕、分娩毫不相gān;女人则以为,从做爱到怀孕、分娩是一个全过程。女人实际孕育胎儿于自己腹中,男人除xingjiāo之外与怀孕、分娩无直接关系,上述态度不正是女人与男人的巨大差异吗?

  总之,女人关于xing的想象是逐渐地无限扩展的。从xingjiāo到怀孕、分娩到养育子女的一系列xing行为,会向无限的未来延伸。与此相反,男人则将xingjiāo单独孤立起来,当xingjiāo完成时就彻底结束了,而后便会萎缩。男人仅局限于实际感受。

  男人与女人的这种有限和无限的感受相碰撞时,当然不会完全取得一致。

  想到这里,秀树站起身来。

  无论如何,难以将男人的这种逻辑qiáng加于腹中怀有胎儿的女xing。

  女人想生下孩子的意愿已经不是某种逻辑思维,它早已超出哲理或人间善恶的范畴,属于人这种生物与生具有的本能。

  “让她放弃分娩也许是不可能的……”

  秀树自言自语时,秘书进来通知他会议将要马上开始。

  当天晚上,秀树与往常不同,未与同仁聚会,早早地离开公司,来到位于赤坂的饭店地下的体育俱乐部,练得浑身微微冒汗后,在一层餐厅独自吃过晚饭。素日秀树回家很晚,今天应该早些回去。可又担心,到家见到妻子就为东子的事提心吊胆,反倒会遭到妻子的盘问。

  然而,再这样拖拖拉拉地混下去会错过时机,工作也会受到影响。秀树想在不得不同意东子的意见之前划出一条界限,为此,有必要事先搞清楚能够堕胎的最晚期限。

  秀树茫然无策,最后决定给高中时代的朋友打电话。这位朋友叫野本,在品川开办一家妇产医院。若从家里给他挂电话,秀树担心妻子会听到谈话内容,因而用位于俱乐部公用电话亭中的电话拨通了野本家。

  时间已过八点,所以野本正好在家。他立刻接了电话:“怎么啦?你可是稀客!”

  突然被野本这样说,秀树忙为久疏问候表示歉意,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些关于人工流产的问题想请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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