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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门_郭宝昌【完结】(92)

  翠姑靠在炕上奶孩子,白文氏坐在炕沿儿上,白方氏坐在一旁。

  "按敬字排行,这孩子就叫敬生!"白文氏抚着孩子说。

  翠姑轻拍着孩子:"好儿子,有名儿了啊!敬生啊!"

  白文氏:"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许胡思乱想!"

  翠姑:"二婶儿您放心,您用不着弄那么多人一天到晚看着我,我才不会寻死呢!"

  白方氏松了一口气:"你说这话我就放了心了!"

  翠姑:"我gān吗要死?我要把这孩子养大,是谁害的景怡,我叫他长大了给他爸报仇!"

  白文氏震惊,充满欣赏和敬佩地望着翠姑,说:"报不报仇的那是后话!三奶奶,你听听,到底是乡下来的姑娘,心胸就是不一样!"

  严冬来临,冰雪覆盖北京城。街道、房屋一片雪白。

  百糙厅前的街道上行人稀少,一个卖冻柿子的老头儿提篮缓缓行走,有气无力地吆喝:"冻柿子啦--一个冰核儿的冻柿子--"他刚过去,一个老态龙钟,戴破毡帽,胡子拉碴,穿一件脏得发了黑的光板儿羊皮袄,挎着一个包袱的人,步履蹒跚地走来。他是朱顺。……

  南记白家老号。

  "南记"门口一片雪白。景双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正呆呆出神,注视着对面依然贴着封条的百糙厅。

  朱顺弓腰驼背,艰难地走到百糙厅门口,晃了晃,慢慢倒了下去,半天没起来。

  坐在窗口的景双见状一惊,忙招呼两个伙计一起跑过去,将来顺扶起,抬进了"南记"前堂。

  景双将朱顺放到椅子上,伙计端来一碗热水。

  "老爷子,先喝口热水!"景双接过碗,喂朱顺喝水。须臾,朱顺醒了,睁开两眼。

  "老爷子,没事儿吧?"景双问道。

  朱顺坐直了身子,将挎着的包袱扔到地下:"冻的!冻的!天儿冷得邪乎,没事儿!"

  景双:"您家在哪儿,我叫伙计送您回去!"

  朱顺:"用不着,歇会儿暖和暖和就行了。"

  一伙计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进来,送到老人面前:"老爷子,趁热吃碗面!"

  朱顺:"这真过意不去了。"

  景双:"吃吧,出门在外不容易,这么大岁数了!"

  乘朱顺吃面,景双忙去里间账房取出十吊钱,待老人吃完,将钱jiāo给朱顺。

  "不行不行,吃完了还拿,像话吗?!"朱顺使劲儿往回推。

  景双:"您拿着,往后您只要路过这儿,就进来歇个脚儿!"

  朱顺:"那我多谢了,少掌柜的!"

  景双:"老爷子,还是送您回去吧,别在半道儿上……"

  "不用不用,这就够麻烦的了,回见您呐。"朱顺站起向外走,人们往出送。

  来顺自言自语叨叨着:"好人呐,都是好人响!"边道着谢走了。

  望着朱顺蹒跚的背影,伙计感慨地:"双爷,您沿着城根儿瞧瞧去,就光这片儿,收尸的拉了两车了。"

  景双叹息一声,和伙计回到店里。刚坐到椅子上,忽然发现椅旁撂着老人那包袱,忙拾起:"哎呀!这位老爷子的包袱!"

  伙计掉头跑到街上,早没了老人踪影。

  伙计回到店里:"影儿都没了。"

  景双:"这可麻烦了。"

  伙计:"没事儿,呆会儿他还不得找回来。"

  "那倒是!打开看看,要是有个住处什么的,咱们给送去。"景双说着打开包袱,只见是一套长袍马褂,一翻衣服下面,露出了一封信。

  拿出一看,信封上写着:白家老号白文氏二奶奶亲启。

  景双愣愣地看了看信和包袱,忙又将包袱包好。

  "你们盯着点儿,那老头儿要是回来千万留住他!我有事儿回去一趟。"景双说罢匆忙转身跑出大门。

  白宅上房院北屋厅。

  白文氏将包袱打开,只翻看了一下衣服便惊讶地抬起头。

  景双和景琦都奇怪地望着。

  白文氏:"这个人多大年纪了?长得什么样儿?"

  景双:"有六七十岁了,穿一件大羊皮袄,捂得挺严实,模样儿没看清,胡子拉碴的!"

  白文氏若有所思:"行了,你回柜上吧,没事儿了,这人再来一定留住他。"

  "我都吩咐过了,我走了!"景双出了门。

  见景双离去,白文氏低声对最简:"知道这是谁的衣服吗?"

  景琦:"谁的?"

  "你大爷的!他坐大狱的时候,我送去的。"白文氏说着拆信。

  景琦:"这会是谁送来的?"

  白文氏拆开了信,把信纸展开,景琦忙凑近前看,只见信纸上写着:西韩地,村西头,大柳树,张韩氏。

  白文氏低声道:"这一定是朱顺,还活着,他想gān什么?"

  景琦:"会不会是韩荣发那小子设的套儿?"

  白文氏:"嗯!不能不防,可这套衣服,姓韩的绝弄不来。可真要是朱顺出面,这案子就有转机!"

  景琦:"我去一趟!"

  白文氏仍在思考:"朱顺为什么不露面儿呢?这位张韩氏必是当年顶大爷死名的韩家的亲人!"

  景琦:"也许朱顺有什么难处不好露面儿,约咱们去西韩地跟他见见?"

  白文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得去,你带上秉宽,悄悄儿的,别招摇,警醒着点儿!"

  景琦:"我知道!"

  白文氏:"多带上点儿银子!"

  离开白文氏,景琦和秉宽扮成农人模样,乘两匹快马,奔向郊乡西韩地去寻找朱顺。

  来到西韩地,在枯枝yù坠的大柳树旁,果然见到孤零零两间土屋。从土烟囱冒出的一缕白烟,似乎静止在雪后无风的天地间,愈发加重了"鸟飞绝,人踪灭"的凄清沉寂。离土屋还有段路,景琦便叫秉宽下马,两人牵马悄悄接近土屋后,景琦吩咐:"你先进去看看都有什么人?架势不对就打个谎赶快出来!"

  西韩地张韩氏家内。

  秉宽走向土屋,一推开门,满屋子烟就让他眯起了眼。屋中很暗,什么也看不清,好一会儿,才看清了正在土灶旁拉风箱的张韩氏。

  她没有回头,说:"顺儿,回来啦?"

  秉宽环顾屋内,并无旁人,便来到她身边:"大妈!"

  张韩氏扭过头:"哟,你是谁呀!"

  秉宽说:"过路的,就您老一个人儿呀?"

  "有个儿子!"

  "就是您刚才叫的顺儿吧?"

  "你是他的朋友吧?他昨儿出门儿一天一夜没回来,出什么事儿了?"

  水开了,冒出蒸气。老人把柴火撤了出来,又伸手在灶台上摸碗,秉宽这才发现她是个瞎子,"大妈您眼神儿不大好?"

  "瞎了多少年了,亏了朱顺儿,没他我早死了,坐吧!"

  "大妈,我们外头还一个人呐,想寻口水喝!"

  "叫他来吧,这不水刚开。"老人说着将两只碗放到灶台上。

  秉宽出了土屋,对候在门边的景琦说:"就老太太一个人儿,朱顺是她儿子!老太太是瞎子!"

  景琦奇怪:"张韩氏?儿子怎么叫朱顺?"

  "我也纳闷儿呢!"

  "你先别进去,我问明白了再说,万一出了事儿,你别管我,赶快回去报信儿!"

  "那哪儿成啊!"

  "我带着枪呢!"景琦推门进了土屋。

  "大妈!"景琦坐到老人身旁。

  "来来,天冷,快喝口热水。"老人朴实地招呼说。

  "谢谢大妈,日子过得还行吧?"景琦端起碗焐着手,仔细端详老人。

  "过得去!"

  "儿子gān什么的?"

  "乡下人还能gān什么?种地呗!"

  "他这一出去,也没个人儿照应您?"

  "从来没这样过,一天一宿不回来!说是进城了一笔旧债!"

  景琦为之一震:"你们欠谁的债了?"

  老人说:"说是别人的债,他去给说合说合。"

  景琦顿悟:"大妈,您还有个儿子叫韩荣发吧?"

  老人歪着头:"韩荣发?没有!听都没听说过!"

  景琦仍不放心:"要不是远房的什么亲戚?"

  "一个亲人也没有,我是个老绝户,朱顺也是我的gān儿子!"老人说得很肯定。

  景琦放了心:"老太太!韩家和京城百糙厅白家有一笔老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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