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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活寡_许开祯【完结】(40)

  剪子又紧了一下。

  再有人没人的,往这院跑不?

  不跑了,疼死我了,快丢手呀。

  剪子又紧了一下,眼看就要出血了,奶妈仁顺嫂甚至听到咔嚓一声响,冥冥中那带血的东西掉了下来。

  好嫂嫂呀,亲嫂嫂呀,我不是人,我是驴,是牲口,你饶过我吧,疼死我了呀。

  剪不得呀,我的亲嫂嫂,你不用她还用呀,要是让她看见这东西有了伤,说不清呀……

  奶妈仁顺嫂真就想咔嚓一声,剪掉。只有剪掉,才没人敢欺负她,才没人这般没完没了地羞rǔ她。

  她的牙咬在了一起。

  门腾地一响,进来的是日竿子。

  日竿子踏脚后跟踏了已有些日子。

  炕上的事明摆着,光着一半身子的两个人谁也赖不掉。

  过年(9)

  日竿子兴高采烈,当夜就把事儿说给了管家六根。

  管家六根这才想出这么一档子事,想趁东家庄地不在,利利落落把命旺给除掉。

  东家庄地回来的这天,命旺已恢复了正常。糙绳男人踏着一尺厚的白雪连夜去了后山,告诉中医刘松柏实qíng,刘松柏开了方子,两服药下去,胃里的毒物排尽了。

  还好,喂的不是要命的东西。

  也算中医李三慢不是太心狠,要不,不敢想。

  奶妈仁顺嫂是腊月初十夜里让东家庄地叫去的,东家庄地说,收拾收拾东西吧,明儿一早我送你回去。奶妈仁顺扑嗵一声跪下了,你可怜可怜我吧,东家,念在我陪你多年的份上,不要赶我走。她的声音拉满了哭腔,眼里是悔恨的泪。

  要等你给我也下药么?东家庄地两眼浑浊,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害他儿子。

  不是我呀,你要信我,你连我也不信么?奶妈仁顺嫂抬起泪眼,瞢懂地盯住庄地,这个她从二十二岁陪到今天的男人,真的会不念旧qíng么?

  是谁?半天,东家庄地从牙fèng里挤出两个字。

  从凉州城一回来,院里便纷纷攘攘,传说着儿子命旺差点半夜死去的事。老管家和福拿着海藏寺请来的圣水去喂儿子时,他把媳妇灯芯唤进了上房。

  媳妇灯芯嘴闭得紧,半天,就是不吐露实qíng,问急了,扔下一句话,你问她去,叫她自个说。说完,一甩袖子走了。把他愣愣地丢在上房。

  媳妇灯芯分明是对他不满,话语里,表qíng里,甚或还溢着一份恨。东家庄地再一次想起那个夜晚,想起梯子倒地的那一声腾。他知道,媳妇把啥也看在眼里了,却又把啥也藏了起来,不是她不想说,是给他留面子。媳妇灯芯给他留足了面子,就是在眼下,还不把奶妈仁顺嫂说出来,这份用心,他哪能想到?他忽地又想起凉州城里老管家和福说的一句话,东家,你娶了个好媳妇呀,仁慈,大义,明事理,这好的媳妇,若不是修来的,你上哪找去?

  真是修来的?

  东家庄地想着想着,老泪就溢了出来。暗暗发誓,往后,定要对媳妇好点,再好点。

  说!他闷腾腾又冲奶妈仁顺嫂喝了一声。

  奶妈仁顺嫂不能不说了,她十几年的付出不能因为一句话打了水漂,这阵,她也顾不上儿子二拐子了。

  是管家,趁少奶奶不在,他溜进去灌的。

  灌的什么?

  苦针儿熬成的汁,李三慢给的。

  苦针儿是山里一种有毒的糙,羊吃了都会疯癲。

  这畜牲!

  奶妈仁顺嫂终因出卖了管家六根而保住了自个在下河院的位置,但接下来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管家六根并没因gān了丧天良的事立即遭到惩罚,奶妈仁顺嫂却接连遭到惩处。先是西厢房不让她进,接着,厨房的差事丢了,等到年关来临时,她在下河院成了一个闲人,一个只拿工钱却没活儿gān的闲人。

  年关说到就到了。

  菜子沟沉浸到一片对年的期盼中。

  老管家和福一打凉州城回来,就扔下自个的家,二话不说地到了下河院,这几天,他正忙活着给沟里人供年货。他和东家庄地从凉州城拉来了两马车沟里人穿的,用的,八匹牲口拉着两架胶轱辘大车,费尽了周折,才算从一沟白雪中辗开了条路。有两次,拉偏套的骡子失蹄,踩到了沟崖里,差点将大车拉翻,和福钻沟崖下,连扛带顶的,硬是将车轱辘给从沟崖上拐回了路上。一想,东家庄地的心就揪在了一起。

  和福的细心和周到在置办年货中得到了充分的印证,几乎沟里每户人家需要什么,他都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置办的东西也都是价廉物美沟里人喜爱的。沟里人一见这花花绿绿的东西,让冰雪冻着的僵脸立刻展了、舒了,笑得鼻尖尖上往出跳满意哩。第一天供年货,老管家和福就得到了沟里人的重新认可和尊重,人们不得不承认,在心细和公平上,他确实比六根qiáng。

  东家庄地重新启用和福的做法立刻赢来人们的一片称赞,都说东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连糟他老婆的人都能饶恕,可见心胸有多宽广。

  冰天雪地的菜子沟,快乐溢得能把雪化掉。

  过年(10)

  与此同时,惩治六根的计划也在秘密磋商着。东家庄地并不打算让儿媳灯芯搅进来,有些事,他是跟儿媳张不开口的。

  我难啊。他跟和福发着感慨。这时候他已把所有的事都跟和福说了,包括跟奶妈仁顺嫂睡觉。有些事老管家和福也是在心里,东家庄地亲口说出来,就让他感觉份量不一样。是难啊,他跟着叹口气。这些事儿真让他棘手,bī急了六根把所有的事抖出来,东家庄地可就威信扫地了。和福建议从长计议,先稳住六根,等他跟煤窑杨二,油坊马巴佬一一碰过头后再说。

  东家庄地还有一件更耻于见人的事握在管家六根手里。是他给了奶妈仁顺嫂毒药,药死了青头。

  东家庄地是在菜子泛青的某个日子里走进青头院子的。那是一个连yīn的雨天的后晌,雨住天开,云fèng里泻下一抺羞怯的阳光,洒在湿漉漉的村道上,走在村巷里的东家庄地感到心qíng无比舒畅,他刚刚得知三房松枝怀孕的喜讯,这个让他整整等了半辈子的喜讯在这个空气清慡得让人心醉的后晌烧得他坐不住,非要四处走走才能让心静下来。屠夫青头的院门朝巷道开着,门敞着一道fèng儿,他本是无意间望进去的,却惊讶地发现屠夫青头四岁的儿子正爬泥地上嚎哭,即将成为父亲的他心里立时多出份疼爱,忍不住走进去抱起了孩子。这时睡屋的门开了,随着一声软软的斥骂闪出一个嫩人儿来,她的脸跟刚刚泛熟的茄子样透出嫩生生的紫光,眼眉儿一挑,略显羞怯地讶出一声,一闪身钻屋里不出了。东家庄地猛忆起刚才看见的嫩人儿是没穿棉袄的,连青衫也没穿,粉白的身子上像是只戴了个肚兜儿,那肚兜儿是水葱色儿,在雨后的羞阳下映得嫩白的身子泛着水萝卜的光芒。他立时呆怔在院里,不知该走出去还是随了那光儿去里面看个究竟。犹豫间门吱呀一声开了,女人这才庄重地闪出身子,走进泥里接过孩子。恍惚的庄地这才想到女人是在换衣衫,脸红得跟炭火一样,真不该这样冒失,看一个下人的小媳妇是多么的失礼。可那一眼给他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一闪而过的女人身子像梦魇样困着他不肯折身走出来,女人倒也大方,问了声你是东家老爷吧,就谦恭地弓身将他让到了屋里。屋子里还弥散着女人换衣时留下的袅袅体香,乡下女子尽管粗野,可长期浸yín在菜子的青香里,倒也染了不少慡净净的味儿,那味儿很快弥合了东家庄地的心境,竟让他一时变得迷迷登登,神思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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