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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活寡_许开祯【完结】(71)

  几个人一听,心凉下来,下河院多的是牛羊,牛羊卖不上好价钱,等于是跑这远的路赶着牲口白送来了。

  当夜无话。二天早起,灯芯又催着糙绳男人出门,说是到城外打听打听,看附近有没有收牛羊的。二人遂披着晨光出了门。等到他们跑了一天的路一前一后赶着回来,这边,就出了天大的事。

  石头不见了。

  木手子说,上午他见那两个雇来的凉州人不大地道,鬼鬼祟祟的,围着牲口棚转,就多了个心眼,藏在暗处看。果然,其中一个趁另一家驻店的不在,跳进棚里就牵了头骡子想溜,正好给店掌柜看见了,骂了几句,把骡子拴下了。木手子不敢离开,生怕这两人打他们的主意。正疑神疑鬼间,另家棚里的公牛跳出来,想跳这边的母牛,花犍一见,甩着头抵过去,两边的牛便抵成了一团。三喊四喊几个人把两家的牛分开,时间已过去一上午,回到屋里想喝口水,猛发现石头不见了。左寻右寻,到现在还不见个影。

  人呢,人呢,哪去了?灯芯还没听完,吼声就出来了。

  木手子低头说,附近都找了,没,怕是走远了。

  那就去远处找啊,窝这里做甚?

  不是有牲口么,走不开。木手子也是左右为难,急了一整天,这阵儿,嘴上的火泡都起来了。

  牲口要紧还是人要紧,还愣着做甚,找啊!说完,少奶奶灯芯几步窜出去,扯开了嗓子喊,石头,石头——

  这阵儿哪还有石头的影子,人都丢了好几个时辰,要是杀了卖ròu,怕是ròu都早让人消化掉了。糙绳男人跑出来,猛地抱住疯了的灯芯,你乱跑个甚,这大的凉州城,你跑丢了咋个办?

  我不管!少奶奶灯芯一把挣开糙绳男人,又要跑。眼里,早已是qíng急的泪。糙绳男人二番扑上来,硬拽住她,先回店,问清了再找也不迟。

  刚回到店里,就见出去寻人的天狗回来了,一见少奶奶灯芯,天狗魂都没了,上气不接下气说,人可能是让队伍抓走了,这些日子,城里城外抓兵抓得紧哩。

  抓兵?少奶奶灯芯眼一黑,一头栽了过去。

  当夜,店里乱成一锅粥,糙绳男人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央求动了店家,连夜跑去请医生,等医生请来,给少奶奶灯芯号完脉,开了药,头jī就叫了。

  店家还算个善心人,一听他们打菜子沟来,这远的路,不容易,就说,人肯定是让那两个拐走了,八成这阵儿,已顶人当了兵。原来,那两个掏钱雇来的,是凉州城里的混混,专欺驻店的外乡人。因背后有人罩着,店家也不敢言声,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cao心不要让他们把客家的牲口偷了。

  哎,也怪你们,雇人也不跟我言喘一声,这店的人避他们还来不及哩,你们倒好,掏了银子往来里请,你叫我咋个说。店家的话里也是一片抱怨。

  据店家说,这两人跟凉州城的斜爷通着,是斜爷放出来的腿子。近来抓兵抓得紧,斜爷便吃起了一道饭,专替那些大户人家和四乡的财主找替身,逢着十几二十的娃,先是盯,然后使个计将人拐走,最后,顶了名儿送给队伍。

  天灾(8)

  那……队伍也不管?糙绳男人越听越害怕,问。

  看你这人,咋个说话哩,我瞅你白活了这大的岁数,这抓兵的事,你又不是没经过,队伍只愁着人不够哩,管你这个?一句话呛得糙绳男人真就觉白活了。

  看来,石头十个有九个就是让那两个腿儿拐走了。细一问,天狗这才说了实话,他跑棚下往开里赶牛时,那两个雇来的帮手一前一后进了石头睡的屋,当时他还唤了声石头,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

  你呀——糙绳男人恨恨地叹了一声,抡起的拳头复又放下。

  少奶奶灯芯喝了药,眼睛刚一睁,便又大呼小叫地喊石头。等听完糙绳男人的话,猛就撕了天狗,我把你个吃闲饭的,我咋给你安顿的,啊,要是石头找不回来,我剁了你!

  现在报怨谁都是闲的,要紧的是赶紧打听,看石头是不是让顶了兵,凉州城的斜爷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思来想去,灯芯脑子里再次跳出那个人。

  凉州城斋公苏先生住在雷台观西侧雀儿架下,一座绿树环抱着的小院,六间房。灯芯跟着向导敲开门时,里面探出一张女人的脸,约摸三十出头,长得很标致。灯芯以为是苏先生的家眷,忙唤了声小婶婶。那女子无端地恶了脸,没好气地说,找谁?

  灯芯报了姓名,说是专程来见苏先生。

  女人拦在门里,口气很不好地说,我可不管你是打菜子沟还是打麻子沟来的,我哥哥不在!

  灯芯这才知道开门的是苏先生的妹妹,忙说,这位姐姐,我有事急着找苏先生,能否跟我说说苏先生去了哪?

  凭啥要跟你说!

  门呯地一响,灯芯被关在了门外面。再敲,里面就没了动静。

  灯芯急得要哭。眼下除了苏先生,没第二个人能帮她,那些瞧过病的病患家她也想过,但大都是些小户人家,再说了,这事真要是斜爷做的,怕是一般人根本就帮不了这个忙。这么想着,就又抡起拳头,使劲擂起门来。门很快被擂开了,出来的还是苏先生妹妹,见灯芯还没走,呶呶嘴,指指门口的枯树gān,坐那儿等!

  有了这话,灯芯心里不那么急了,既然让等,就证明苏先生没走远。打发了向导,孤零零坐枯树gān上,心里,哗地就跳出跟苏先生二次见面的qíng景。

  也是在西厢,下河院隆重的祭祀大礼已告结束,中医爹也回去了。公公说,苏先生明儿走,让她到后院张罗着装些上好的苏油,还有两张狐子皮也给苏先生带上。一应事儿做完后,天暗了下来,灯芯拖着疲惫的步子往西厢走,心却不明不白地惦着上房。明儿个就要走了,这一走,又不知多时才能来一次?进了屋,脱了鞋,坐炕上发呆。耳朵,却不敢放过院里一丝儿声息。坐了约摸两袋烟的工夫,院里安静得像贼把声息偷走了,没来由地就跳下炕,趿了鞋,往院外廊里去,刚出西院,就看见了如焦似渴念着等着的人。

  苏先生脱了长袍青衫,换了件灰色便装,人看上去一下年轻出不少,浑身透了股书卷气儿,头发也梳得纹丝不乱,目光,更是清澈如水。灯芯只瞅了一眼,顿觉心怦怦乱跳,按捺不住,想想刚才的急切,还有那份莫名的怨,脸便红到了两鬓。再一看自个,头发乱着,裤腿高一个低一个,脚上的鞋竟趿拉着,当下便羞臊得不知脸往哪儿放。

  两人进了屋,也顾不上礼不礼的,慌忙就钻了里屋,半天工夫,才收拾一鲜地出来。见苏先生正双目凝神地给男人命旺把脉,就说,这些日子,他jīng神了不少呢,托先生的福,但愿他早日能好起来。苏先生从炕沿上挪过来,坐在灯芯递过去的凳子上,说,少奶奶你甭多心,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

  少奶奶灯芯脸上的红云退了一半,声音苦涩地说,这都是我的命,天天盼夜夜盼,谁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好过来?

  一句话说得苏先生脸上也染了云,半天,掏出一白色小瓶,说,这是西药,怕是沟里很少用,每日早晚各给他服一片,我带的不多,再说,少东家的病我吃得也不是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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