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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罗巴英雄记_马伯庸【1+2完结】(60)

  比约齐勉qiáng按下惊慌,忽然想到适才着火之时,似乎那金发少年站在船首,不知再搞些甚么营生,不由得眼神一凛,杀机横生。他从怀中摸出jīng钢拳套戴在手上,气势汹汹离开中舱,朝船首而去,两条腿走起路来砰砰作响,几乎要跺穿甲板。

  赛戈莱纳那时候还兀自观望。比约齐到了近前,黑着脸道:“你的同伙把东西藏去哪里了?!”语气中再无半分客气,字字暗伏杀意。赛戈莱纳怔道:“甚么同伴?甚么东西?”比约齐冷笑道:“你在这里点了火头,好教那没口齿的画师趁乱偷走宝物,还不承认!”赛戈莱纳道:“我与他素昧平生,一共只jiāo谈过两次。他自来套近乎,与我何gān?”比约齐大怒:“事到如今,还想狡辩?我道你们为何特意来拼这条船,原来早有预谋!”

  赛戈莱纳也是心中火起,他生平最不喜欢被冤枉,戾气大盛,双拳不由攥紧。比约齐跳开一步叫道:“好贼子,果然露出破绽了罢!”他虽知这少年手底不弱,但自信并非自己对手,并不放在眼里。

  比约齐双拳晃动,一上来就施展出雷神九锤,决意要施出重手擒他。赛戈莱纳见敌人来的凶狠,他少年气盛,yù以qiáng克qiáng,遂真气一提,要使出奥卡姆真理拳与之对轰。不料他猛一提气,顿觉体内不知为何内劲紊乱,乱不走势,无法化成一气。眼见变招不及,赛戈莱纳连忙施展出鬼魅身法,身子在半空回旋一圈,堪堪避过比约齐的第一锤。

  比约齐一锤未中,叫一声“好!”双臂一振,第二锤随即发出。赛戈莱纳只觉面上风压倍增,心下一阵悚然。船首狭窄不好闪避,他只得用出马太福音的圆柔之力,奋力一招“扫罗回头”,几下借力使力,勉qiáng拨开了双拳,只是左腿胫骨被拳风扫到,隐隐作痛。

  岂料那双拳被带开之后,招式并未使老,如同索尔的大锤一般,划过一个半圆回翔而归。比约会齐喝道:“接第三锤!”

  赛戈莱纳并不知道,雷神九锤于内学独有创见,拳劲一经施展,内力便层层推进,如雷动九天,一锤重似一锤,到最后等若有九锤之力汇于一拳,其威力可想而知。他见这第三锤来势不妙,自己的内劲却依然窒涩难通,就存了逃走之心。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舰首的人鱼首像,纵身一跃,要借那里落脚跳船。哪知双鱼与山羊二宫内力不继,双腿竟使不出力气来。赛戈莱纳身子一沉,便再也跳不上去了。这时比约齐第四锤已经砸到,赛戈莱纳躲避不及,下意识举掌去挡,却只卸掉了那拳劲三成力道。戴着jīng钢拳套的硬拳重重砸在身上,他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

  『注一:北欧民众素来崇信索尔,致意行礼多以手作锤状,意表福寿安康,如罗马教士划十字一般,斯图鲁松确有其人,写下《后埃达》一书,是保有北欧神话的最原始史料。

  注二:《太阳兄弟之歌》系圣方济本人亲自所写,历来为圣方济会的圣歌。此译本据自朱绩崧所译。

  注三:圣方济会崇尚清俭朴素,圣多明我会主张不避贫富。两下主张相悖,终中世纪数百年争执不休。两派之间的污衣净衣之辩,亦是确有其事,非是作者袭金氏之旧路凭空杜撰。』

  第十章 夜定行人过纛牌

  不知过了多久,赛戈莱纳骤然被一阵冰水兜头泼醒,发觉自己被几条麻绳牢牢缚住,周围几条大汉横眉立目,个个面色yīn沉。他环顾四周,看到自己在一处船舱底部,光线昏暗,旁边只有一盏如豆油灯,不时随船体颠簸微微颤动。赛戈莱纳试着提了提气,发觉内力犹在,只是仍旧无法汇聚,郁结在十二宫各处难以行散,手掌与胫骨数处隐隐作痛,那雷神之锤的威力着实不可小觑。

  一个大汉推了推他肩膀,大声道:“长官,他醒了。”比约齐随即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两条浓眉绞结一团,面上青筋根根绽露,显然是动了真怒。他走到赛戈莱纳面前,举起拳头厉声道:“你如今已经在我的手里,快快说出你那同伙的下落,否则有的是苦头吃!”

  赛戈莱纳听他言语,知道他们到底没找出埃克,不禁苦笑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不过是与他萍水相逢,并无深jiāo。”比约齐哪里肯信,喝道:“你们昨晚一同生事,今日又结伴登船,事实昭然,还要狡辩!”赛戈莱纳道:“我以天主之名起誓,与此事并无瓜葛。”比约齐道:“你们这些作贼的,有甚么道德信义可言,起誓赌咒只如吃饭放屁一般!”赛戈莱纳道:“倘若我是同谋,早便逃走,何苦留在船上等你来抓?”一人道:“你自然是想逃的,奈何咱们长官铁拳无敌,几招下来就拿住你这小贼。”周围一群人轰地笑起来,比约齐亦是大感得意。赛戈莱纳本想辩称若非真气突然出了岔子,未必不能与之一战,后来转念一想,何必跟他们说这些,索xing闭上嘴。那人又道:“这还是长官手下容qíng,否则一拳下去连你的肚肠都砸得流出来。”赛戈莱纳听这声音有些熟悉,竟是昨天在船上隔壁窃窃私语的其中一个,不由多看了一眼,见到是一个马脸汉子,嘴边两束短髭,一颗黑痣。

  比约齐听众人恭维完了,又道:“我已细细询问过船上的水手,傍晚时分有人见那个叫埃克的偷偷钻进你的舱房,半天方才出来,岂不是就在商议盗宝之事?倘若你与他素昧平生,焉能来往如此亲密。”赛戈莱纳听了他的话,心中忽然一惊,登时想到自己下午运功调息尚还无任何异状,之后只吃了埃克带来的一串葡萄,莫不是那葡萄里暗藏了玄机?如此看来,埃克是处心积虑故作亲近,暗地里下了摧折内力的药,好教自己运功不济,反成了吸引看守注意力的替罪羔羊。

  他正低头沉思,比约齐却以为这小贼已理屈词穷,jīng神一振,不由喝问道:“那个叫埃克的画师,到底在哪里?是谁指使的你们?”赛戈莱纳兀自想着埃克一言一行,对这些盘问毫不理睬。旁边一大汉嚷道:“长官,不给他些苦头尝尝,这小贼大概是不会说的!”赛戈莱纳抬头去望,却是那个昨天晚上鞭打歌手、被自己一拳轰飞的家伙。

  比约齐颌首应允。大汉上来,嘴里嘟囔道:“他奶奶的,昨天你那一拳教老子好生难受,今天俺非得十倍奉还不可。”对着肚子就是一拳捣来。赛戈莱纳小腹受袭,一阵剧痛,而郁结在室女宫内的一团内力骤然受了冲击,竟为之一活。赛戈莱纳心中一动,立刻哈哈大笑道:“好舒服,好舒服,你这拳不疼不痒,只配打打蚊子罢了!”

  大汉怒极,连连出拳,狂风骤雨般砸在他胸膛、小腹、四肢、面部各处。赛戈莱纳皮ròu虽疼,内力却被这一连串的拳击砸得活转过来,不再死气沉沉地凝结一处,逐渐又有了流动之势。他也不说破,一面挨着打一面暗暗运转起内功来。

  比约齐一旁看着,默不作声。他们昨天搜了半夜,把整条船搜了个底朝天,也没见有半点踪迹。如果从这小贼嘴里再撬不出点东西,这一趟护卫便算是栽到家里了,以后怎有颜面出来行走江湖。忽然旁边那马脸汉子喃喃道:“埃克……埃克……这名字怎地如此耳熟。”比约齐道:“据他自己说,来自于佛兰德斯,名字中带一个凡字,谁知真假……”说到这里,他突地截口不言,面露惊诧,嘴唇有些发gān,半晌方道:“莫非……莫非他便是那个魔手画师凡埃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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